“翘尾巴了吧,前面不能翘几把,后面不能翘尾巴,你别仗着我的势惹事生非,你知道顾长亭将军吧,那是顾凛的爷爷,顾凛才叫根正苗红,顾家三代从军,个个的名头能吓死你,你算什么东西,这样的家庭你也敢叫板?顾凛他有本事想娶谁就娶谁!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咋地?以后你小子夹着尾巴做人,少给我惹事。”
卫惠民只觉得一盆狗血像他扑面泼来,他的后背衣服都被涔涔冷汗濡湿,耷拉着脑袋,屁都不敢放。
他已经被骂傻了,懵逼了,他被骂裂开了。
他觉得现在自己像个孙子。
他舅舅是谁?搞运动的风头人物,市里大领导最看重的人,提起顾家都满是忌惮。
顾长亭将军他当然知道,那是一个立下无数战功、威名赫赫的人物,如果他知道顾凛是顾长亭的孙辈,他有十个八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林翘。
落魄的林家居然能跟这样显赫的人家结亲。
卫惠民觉得自己受到双重伤害,一重是舅舅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二是他说前面不能翘几把,简直是在内涵他,这是他无法直面的痛。
“自大张狂你是想害死我吗,说说你这个王八羔子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大舅,我只是想想,什么都没做。”面对狂怒的舅舅,卫惠民满头豆大的汗珠子。
“滚,马上滚,以后别到我这来,我不是你舅舅,我都能被你害死,再给我惹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你主任也别想干了。”这个格.卫.会领导气得大吼。
卫惠民算是看明白了,看这样子,一旦出什么事,舅舅不但不会保他,还会把他推出去顶锅。
自己最大的后台靠不住。
舅舅一直骂骂咧咧,卫惠民又是一番诅咒发誓,甚至动手扇了自己俩耳光,这才屁滚尿流地走了。
再说许送秋眼巴巴地等着卫惠民回来,说是望穿秋水也不为过。
嫉妒让她面目全非。
她一向嫉妒林翘,嫉妒她是林家正牌大小姐,嫉妒她比自己漂亮,嫉妒她比自己学习成绩好,而自己最多算是个养女,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比不上林翘,没想到林家出事林翘从天上掉到稀泥里。
她这才扬眉吐气没几天没想到林翘嫁了个团长,攀了高枝又翻身了。
她巴望着卫惠民通过舅舅能把林翘再次拉下来,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没想到一直等到天黑,卫惠民才回家,脸黑得像锅底一样,许送秋赶紧殷勤地把蒸好的肉包子奉上,觑着他的脸色问:“见到舅舅了吗,舅舅怎么说的?能惩罚顾团长吧。”
卫惠民没动肉包子,只看了许送秋一眼,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前者正色道:“许送秋,我没想到你会恩将仇报,林家把你养大,供你读书,不指望你会报恩,但是你现在有了能力反而要对付林家。你的行为我非常不齿,你不要把我当枪使对付林家,我希望你以后能充满感恩之心,做个善良正直光明磊落的人。”
许送秋:“……”
她惊讶得张大嘴巴,当时是谁说顾凛不过是个被处罚将要去守荒岛的团长,在地方一点势力都没有,信誓旦旦一定要让他认清自己,得到更严厉惩罚的?
是谁因为顾凛来访忿忿不平、彻夜失眠睡不着的?
怎么现在不提这事儿,而是会用这么严重的话来谴责她?
她做错了什么?
在对方的浩然正气面前,许送秋觉得自己特别渺小,甚至特别阴暗,像在阴暗地沟里爬行的老鼠,说辞也非常无力:“我也没做什么啊,咱俩现在是两口子,是一体的,我这不都是为咱们俩吗?你也不是不愿意看到林翘风光嫁给团长吗?你不是希望把顾团长拉下来吗?”
“那都是你的想法,我只是为了了解你的想法才敷衍几句,顾团长为了海防,为了国家安定一直在努力奉献,是值得尊重的人,我一向光明磊落,没有你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论义正言辞、心不对口地说话,卫惠民是专业的,谁都比不上他。
许送秋惊诧到合不拢嘴巴,为什么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轻易改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辞,而且说得很轻松,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受到巨大打击,她百思不得其解,卫惠民明明是谦谦君子,是她爱慕敬仰的人,是她费劲巴力得到的男人,可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更受打击的是,卫惠民这个厂办主任被撤职了。
周一早晨八点,厂干部要给职工代表开会,卫惠民作为厂办主任要在大会上讲话,可他刚走进会场,却被人事科长通知,他现在降职为厂办干事,他原来的厂办手下提拔成了厂办主任。
简直是晴天霹雳,卫惠民再次懵逼,再次裂开了。
那么多双眼睛盯向他,众目睽睽之下,他竟被撤职了?他觉得难堪,无敌自容。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办公室收拾物品,好不容易等大会结束,他不甘心问厂里领导,厂领导说是主管单位直接下达的命令,建议去商业局或者人事局问。
他硬着头皮去找舅舅,舅舅又把他臭骂一顿,说他没能力没本事就该当个普通职工安分守己。
卫惠民感觉简直是一盆冷水兜头而下,他从最有前途的厂干部竟然变成普通职工!
难道是因为他得罪顾凛!
他有那么大的能力?
——
到了出发这一天,许曼栀早早就帮林翘把东西都收拾好,趁着她收拾东西的功夫,林翘把她妈给她的彩礼钱还有二哥给的一个月工资都夹近抽屉的笔记本里,然后去煮馄饨。
馄饨是前一晚都包好的,林振开担心林翘吃不饱,还去买了一斤油条回来。
除了随身行李,许曼栀很舍得花钱,去老字号点心铺买了桃酥、蛋糕等各种糕点让林翘带上,她还买了烧饼,又花九块钱买了三斤酱牛肉,两个大猪蹄,叮嘱林翘天热,这一两天就要吃完。
“剩下几天就吃罐头。”许曼栀生怕闺女在路上吃不好。
吃完早饭没过十分钟,顾凛跟兜兜就来接林翘,战士开了辆吉普车,林振开帮林翘把东西都提上车,林翘依依不舍地跟家人告别。
“快走吧。”许曼栀说。
她一点都不觉得离别很心酸,反而很欣慰。
从来没想过闺女会离家这么远,但闺女结婚她了了心中一件大事,去岛上好,她觉得岛上安全。
“妈,看形势,说不定以后你能带小树去岛上看我们呢。”林翘说,她鼻子发酸,连说话都带着鼻音,很舍不得离家那么远。
许曼栀最近也是偶尔去学校,暑假过后不知道以后学校开不开课。
小树拉着林翘的手舍不得姑姑离开,要不是姑姑说他是小男子汉,他都想哭了。
兜兜从后车窗探出小脑袋:“小树,有空去岛上找我们啊!”
他已经跟小树描述过听来的岛上风景,有香蕉,有螃蟹,赶海能捡海鲜,说的小树心驰神往,特别想去。
“一定有机会去。”林翘牵着他的小手说。
“二哥,照顾好咱妈。”林翘又说。
林振开立马保证:“家里有我呢,你放心走吧。”
林翘上了车,车辆启动,林家三人一直朝车驶离的方向招手,直到车辆看不见。
开车十几分钟就到火车站,开车的小战士帮他们拿行李往进站口走,顾凛觉得自己有点心急,这离出发还有两三个小时,于是他对小战士说:“行李给我,你回去吧。”
小战士走后,三人往进站口的方向走。
林翘只背着一个斜挎包,所有行李都在顾凛身上,两个大包外加一袋卫生纸、水杯吃食之类的随时需要取用的东西,他还能腾出一只手拽着兜兜,林翘就牵着儿子另外一只手。
“三叔,三婶。”走到进站口附近,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们。
转回头,看到陈起程越过人流朝他们跑过来。
刚才他喊了好几声林翘,顾凛耳力那么好,肯定能听到,可他故意不回头,等他喊三叔、三婶,顾凛立刻转头。
陈起程跑得气喘吁吁:“我来送送你们。”
他递过来一包东西:“我爸妈给你们的贺礼,床单、布料什么的。”
一直被家里人管制,直到顾凛出发去火车站,家人才把他放出来。
顾凛接过东西,取下背包,边往背包里塞边说,语气非常得意:“回去跟你父母说,感谢他们把这么好的姑娘拱手想让。”
陈起程神色一僵,他都抱得美人归了,还非要在他心上戳刀子。
“你啥时回部队?”顾凛又问。
陈起程说:“就这几天。”
顾凛揶揄道:“回来探亲这两个多月过得挺充实吧,眼睁睁看着娃娃亲对象成了三婶。”
他把东西放好,把几件行李都背在肩上,立刻左手抓住儿子,右手抓住林翘,根本就不顾现在男女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手,把两人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
陈起程:“……”
对兜兜护犊子也就罢了,对林翘也这样。
他跟兜兜对上视线,后者奶生生地叫了他声叔叔。
再次见到陈起程,兜兜非常开心。
穿越前的情况是爸爸为救战友牺牲,当时局部冲突陆军也有参加,被救人员中有陈起程,他后半生过得很不好,他希望在战斗中牺牲的是他,很愧疚毁掉了母子俩的幸福,时常自责,时常悔恨,经常说希望回到过去是他救顾凛而不是顾凛救他。本来在军中很有前途,可他精神压力大到不得不离开部队,说白了他就是精神不太正常,但他对自己一直都很好。
只是穿越之后,兜兜已经想不起这些事,他只记得陈起程对他非常好,他希望陈叔叔能过得好一些。
陈起程很意外,林翘跟顾凛自然也很意外,明明兜兜之前没见过陈叔叔。
陈起程压根就不喜欢小孩,可兜兜不一样,这个可爱的孩子亲昵地喊他,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完全抗拒不了。他弯下腰,把软绵绵的小家伙从地上抄起,双臂托举着,一直举过头顶。
“叔叔!”
“诶!”
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亲热。
“没想到我对小孩这么有亲和力,三叔,你收养的小孩怎么跟我这么亲。”陈起程自豪极了。
“咦,你是谁家的小孩,你怎么跟三叔长得那么像?”
兜兜像展翅小鸟被高高托举在空中,旋转几圈之后,终于停下来,两人互相对视,陈起程觉得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转过头来面对顾凛,疑惑地说。
“你应该知道,他是我们在营地门口捡到的小孩。”顾凛说。
陈起程仔细端详兜兜,见他无论怎么看都跟顾凛有几分相似,疑惑地说:“可兜兜跟你长得很像啊,要说他不是你的孩子我都不信。”
他单臂抱着兜兜,偏头看向林翘:“你相信吗,你相信兜兜不是三叔的孩子。”
“我相信他,我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林翘语气坚定,带着笑音。
陈起程心里像是打翻一瓶醋,不可遏制地发酸,林翘跟顾凛才认识多久,说不定就是被骗,还这么信任他。
陈起程目光定定地看着林翘,突然又像是发现巨大秘密一样,惊呼道:“林翘,兜兜不会是你跟三叔的孩子吧,你看兜兜的眼睛长得像大哥,鼻子跟嘴巴长得更像你,你,你是不是背着我,跟三叔生了孩子!”
这个重大发现能惊讶他全家一年。
他觉得他有资格质问林翘,毕竟之前他们有婚约。
顾凛巴不得跟林翘多点神秘联系,完全不介意对方这么说,不过他纠正道:“陈起程,即便你跟林翘不退婚,你也不是她的良配,她之前是未婚姑娘,你能这样怀疑她吗,多亏你们退婚。”
陈起程弯腰,把兜兜放到顾凛跟林翘之间,视线来回在三人身上扫视,他说:“你能怪我怀疑你们俩吗,你看你们仨,站到一块活脱脱一家三口,兜兜就像是你们俩的孩子。”
顾凛勾起唇角,把兜兜抱起来说:“这就是我们仨儿的缘分,有些人的缘分,大概是上天注定。”
陈起程多少有些气馁,顾凛选择林翘,他的心意那么坚定,那么义无反顾,这就比自己强千百倍。
换个人,只会知难而退,而顾凛,迎难而上。
陈起程转向林翘:“对不起,刚才那些话只是未经大脑脱口而出,我并没有真正怀疑你,我相信你。”
林翘完全不在乎:“你随意。”
“真羡慕你们。”陈起程说。
“那你就继续羡慕。”顾凛说。
顾凛平时那么严肃的人,看向林翘的眼神特别温和,而林翘满脸娇美笑意,那是她跟自己在一起时从没有过的样子。
陈起程又被刺激到了,他转向林翘:“三婶,三叔就是看你长得好看一时兴起,他这个人人狠话少,等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他有多冷漠凶悍狠戾,跟谁都欠他几百块似的,你肯定受不了。你不要……”
顾凛懒得再搭理他,直接拉着媳妇孩子转了下身体,飞起一脚,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踢在陈起程屁股上,后者往前蹿了几米,在空中还调整了姿势,落地时单手撑地,做了个优美的造型。
“哇,陈叔叔的姿势太帅了,陈叔叔你好棒啊,爸爸,你再踢一脚。”兜兜喝彩道,要不是爸爸紧拽着他的手,他都要给陈叔叔鼓掌。
陈起程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土,刚转身要吐槽,看到顾凛并没看他,锋利的目光紧盯着一个方向,他也朝那边看过去。
顾凛撒开媳妇孩子的手,把行李全递给陈起程,语速极快地对他说:“你看着他们俩。”
陈起程从他的表情中敏锐地意识到有情况,顾不上说话,迅速跨了几步站到林翘跟兜兜身边。
顾凛又迅速抓起兜兜的手放到林翘手里,说:“你们站在原地别动。”
林翘紧握着兜兜的手,看顾凛一个健步,那速度快得像疾驰的闪电已经朝某个方面跑了出去。
林翘远远朝他看着,只见他跑到一个抱小孩的男人面前,伸手从他脸上扯下一缕假胡子。
“火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要粘假胡子,孩子哪里来的?老实交代。”顾凛喝道。
再次见到骗子,顾凛想揍他,更何况对方手里抱着孩子,看上去形迹可疑。
坐火车还要粘假胡子,说他没做亏心事的话鬼都不信。
顾凛看那孩子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当然是我自己的孩子。”这个人编造的名字是顾火旺,也不知道跟他本名有没有关系,姑且叫他火旺。
火旺见前几天惹过的硬茬拦路,慌乱的不得了,眼睛滴溜溜转,四处寻摸可疑逃跑的方向。
“胡说八道,你没孩子,在看守所呆这么几天就出来了,还弄了个孩子。”顾凛满身凛冽正气,盯视着对方。
看对方慌张想跑,顾凛手掌化作手刀朝对方手腕劈去,趁人手麻无力,轻松地把他手里小孩接过来,不太熟练地抱在怀里,看火旺趁这机会往一边蹿,顾凛跨上几步,飞起一脚,火旺飞出几米,趴在地上疼得哼哼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