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坚持:“肯定会,好看就是好看,不分年龄,在人群里你怎么样都是最出众的。”
“那好吧,我只跟你一起出去时穿得好看些,平时朴素一点。”林翘自己不那么认为,可她还是这样说。
“好。”她这么快就接纳自己的建议,顾凛非常满意。
“不过你可以在家里穿给我看。”顾凛说。
“我做饭的时候穿?”林翘说。
顾凛说:“可以。”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林翘笑着说:“你想得美。”
顾凛要到九月份才开始上课,他难得轻松,这段时间终于有时间拜访朋友、战友跟现在的上级。
林翘被暂时安排在军医院的药房工作,这份工作不错,轻松不累,在岛上以慢节奏生活多年,又差不多干得是赤脚医生的活,认了个师父教了她不少临床知识甚至指导她主刀手术,可这医生却有问题。
林翘现在没什么大志向,工作轻松就好。
周日,她们一家又被林培源叫回去吃饭。
第57章
“是不是我现在老了,你妈都认不出我了。”吃完饭,林培源看着镜子里两鬓星星点点的白发问道。
岁月已经磨平他的棱角,但毕竟气质在,林培源依旧相貌堂堂。
林翘说:“不,爸看起来还很年轻,玉树临风,气宇轩昂,谈吐风雅。”
虽然他年纪渐长气质也大不如前,但这些词用在他身上还是合适的。
林振开说:“对,爸,你瞅着比我还年轻呢。”
林培源:“……”
闺女用了这么多溢美之词,可林培源愈发不相信,只觉得闺女是哄他开心。
看林培源唉声叹气,这可跟他平时淡然的性格不太一样,林翘问:“爸,我妈认不认识你,你真的在乎吗?”
“你这话说的,我每天都在盼望能跟你妈一块过平淡正常的晚年生活。”林培源说。
林翘启发他:“爸,下放时候的生活太苦了,有没有可能是你渴望过正常生活,有没有我妈无所谓。”
林培源说:“你可别误导我,我当然想平反后跟你妈一块生活,这也是我下放前的愿望。”
林翘安慰他:“好消息是我妈只是不认识你,她还记得林培源,她还爱着林培源。”
林培源明显非常困扰,来回踱步:“我该怎么办?”
林翘:“自求多福?”
林培源从儿女这儿听不到一句好话,摆摆手道:“行了,你们赶紧走吧。”
“那我们走了。”林翘说。
“你周日不上班的话找家理发店,陪我去染发。”林培源说。
如果看上去年轻一点,起码容貌像十年前,不知道许曼栀能不能想起来。
“好的。”林翘说。
周日,林翘带他去营地附近的理发店把头发染得乌黑,留了跟下放前一样的大背头:“这下显年轻了吗?”
林培源自己很满意,除了脸上有些许皱纹,跟下放前看起来差不多。
林翘不得不把她爸夸了一通。
“林翘,你得帮我,这事儿蹊跷,我怀疑你妈假装不认识我,你要去试探试探,看她真的假的。”林培源说。
林翘摇头:“爸,我最近忙着呢。你跟我妈朝夕相处,得你自己去试探,行了,年轻的老爸赶紧去见你对象吧。”
林培源:“……”
信心百倍地回到家,果然许曼栀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面前的人看起来竟比之前年轻十岁!
她说:“你打扮得这么年轻给谁看呢!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勾三搭四?”
依旧是从前的语气,林培源很惊喜:“曼栀,你想起来了,我就是林培源,是不是跟下放前长得一样?”
许曼栀摇头:“不管你怎样费劲心思往年轻打扮,你还是那个冒牌货。”
林培源:“……”
——
现在还是暑假,小树跟林佳期、蜜蜜带着林翘的三个娃在青城到处转悠,林翘周末经常回娘家。
花大娘这段时间总来找林家老太太聊天,老太太之前那可是阔太太、富得流油的资本家,现在还不是跟他们一样是住大杂院的平民百姓!
最乐意看到邻居这种落差,花大娘在心理上有足够的优越感,因此对林家老太太格外热络。
这天,许送秋叫了建房工人,准备在房钱加盖一间房,遭到周寡妇母女阻拦,花老太看了会儿热闹,在人群中看不到林老太太,直接到家门口来叫人。
许送秋跟卫惠民这俩人大概想过住主人房的瘾,早就从厂里家属房搬到四合院后院主人房居住,不过林翘一回来就问过许曼栀,这俩人竟规规矩矩,从未对林家作妖。
俩人站在门口聊天,花老太一副八卦架势:“卫副厂长的弟弟没房子住,他就想再门口再建一间,周寡妇住东厢房,正好建在她家门前,周寡妇在闹呢。”
“建在哪?东厢房前边?香椿树旁边?”林老太太问。
老头跟老太不一样,老头只关心自己的人和事,但老太把所有相关人跟许曼栀早就打听了一遍。
她知道卫惠民跟许送秋是两口子,就住三进院正房。
“可不是,树杈子都砍了,准备把树挖走,就建在那儿,挖了树顺便打地基,刚好把周寡妇家挡住一半,你说周寡妇能乐意吗,搁谁身上都不乐意。”花老太说。
林家老太太本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听到这话突然精神了,眼神量了量,嘴唇动了动,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回肚子里,说:“这房子是机械厂的,厂里批准他建房了吗?”
地下埋着她家的东西。
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为什么要建房,谁允许他私搭乱建的,白给他房子住还不够,还要建?
花老太唯恐天下不乱,往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开始挑事说:“这要是一般职工可能建不了,你想啊,他是副厂长,给自己批准不就得了。”
林家老太太掀起眼皮看了花老太一眼,问你厂里有没有批准,关键的问题不答,专门来挑唆事端!
林翘插嘴问:“是建铁皮房还是砖房?”
花大娘说:“肯定是建砖房啊,让他弟弟弟媳住铁皮房,卫副厂长面子上过不去。”
“他有啥资格乱建房子,我去看看,我就不让他建。”奶奶说,好像这事儿跟她有多大关系一样,她动作麻利地很,说话间已经走到家门口。
跟大杂院的邻居面子上过得去,能和平共处就行,林翘不想掺和邻居的各种事情,也不想跟卫惠民、许送秋这两口子起冲突,但奶奶要管闲事,她肯定要跟上。
两人才走到离家门口几米远,许曼栀追了出来,快步跟上奶奶,说:“妈,人家要建房跟咱家没关系,你看热闹就行,这么大岁数就别管这闲事了。”
奶奶侧耳听着三进院那边的动静,点头:“我就去看热闹。”
许曼栀打量着奶奶的神色,她不相信奶奶的话,跟林翘对视一眼,无奈地说:“我这不是担心你为别人的事儿气坏身体不值当,我跟你一块去。”
花老太乐滋滋地跟在后面,林老太出马,这下有热闹看了。
三进院里已经围了好多邻居,周寡妇哭天抹地地控诉:“你凭什么把厨房搭在我家门口,把窗户都遮住了,那我家不跟煤窑一样黑,白天都得开灯,你们这是安得什么心,就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老天啊,睁睁眼吧,这是不给人活路了。”
她闺女十二三岁,眼眶通红不言不语的跟她妈一块哭。
邻居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人家房子不够住就让他建吧,有人说凭啥挡人家门口。
林家老太太气势足的很,先看了眼被砍得光秃秃只剩主干的香椿树,再看地上用白石灰圈出来的一小块地方,心说这块地她绝对不让挖。
她直接说劳驾,让让,等分开人群走到许送秋面前,老太太上下打量她几眼,眼神犀利,正义感爆棚地说:“不管厂里有没有批准你建房,你凭什么挡人家门口?就凭你对象是副厂长?”
嗓音中气十足。
绝对站在道德制高点。
邻居们只会在旁边议论,没人站出来给周寡妇说话。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林老太眼神犀利,环视了一圈说:“我老太婆就看不得这种欺负弱小的事儿,今天这事儿我是管定了,不管你房子建在哪儿,不管是挡在谁家房子前面,只要人家不乐意,你就不能建。”
林翘暗暗为奶奶喝彩,觉得她能出头为人打抱不平,形象特别高大、伟岸,还特别会说话,值得她学习。
周寡妇先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林老太,然后哭得更大声了,看上去很柔弱,抽噎着说:“老太太,你是好人,这么大岁数还替我们娘俩说话,我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见到林老太太,许送秋觉得心上被扎了一根刺很不舒服,自从林培源平反林家的景况又好起来,林家兄妹包括儿媳女婿各各工作都很好,林家老头老太成功避过那些年从港城回来,年纪虽大,可看起来很贵气。
林家人现在虽然也住大杂院,但依旧是她高攀不起的。
机械厂原本是青城重点厂,每年上缴利润全市排第一,他对象是副厂长,可机械厂这些年景况不如从前,虽然在梦里卫惠民这个时候已经调到商业局当上局长,可他现在当副厂长也不错了。
可林家仍旧不把她对象放在眼里,更不把她放在眼里。
更何况十几年过去,又生孩子又操持家,还要上班,哪个女人不会变老。当时听说林翘要回来,许送秋巴不得看到一个被海风吹被毒日头晒得黑不溜秋皮肤又粗糙的林翘,没想到林翘依旧那么年轻好看。
她的生活一定如意美满才能保持年轻美貌。
想到这儿,许送秋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但她很会掩饰自己情绪,好言好语地解释说:“奶奶,我们家房子确实不够住,相当于多了一家人,不多建一间哪成啊,大家邻居这么多年,谁家都有难处,我们跟郑厂长说过,郑厂长考虑我家庭有困难,同意我们建房。我们是把房子建在家门口,要不这院子里我们还能把房子建在哪儿,你们给我找地儿,再说房子不会把周嫂子家都挡住,只挡了一点儿。”
周寡妇哭着喊道:“谁说只挡了一点,看你们地上撒的石灰线,都到我家门口了,你要是真建了房,我家门口就是一堵墙。”
林翘问:“是厂长让你把房子建到厂长家门口的?有书面文件?拿给大家看看!你们到底为厂里做了多大贡献?亲戚的住房问题也要厂里给解决?郑厂长每天很忙,可他很关心职工,会给职工争取各种福利,他总不会让你把房子建到周嫂子家门口,大家都在这儿看着呢,许送秋你可不要拿鸡毛当令箭,败坏郑厂长的名声。”
把高帽先给郑厂长戴上,建房这事儿闹这么大,大杂院里的人都知道,郑厂长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同意把房子建别人家门口,即便当时他这样说过,也得改口。
许送秋微微皱眉,林翘也来作对,风水轮流转,运动一结束,他们这类人完全没了顾忌!
她这是什么话,郑厂长当然只是泛泛同意,不会说你可以把房子建人家门口!
周寡妇母女本来很好对付,但林家人横加干涉就麻烦了。
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很能控制表情,许送秋依旧红了脸,她深知这个时候不能把郑厂长拉下水,否则有他们好果子吃,只想先脱身等卫惠民回来跟他商量。
盖房要给卫惠民父母住,当然是他的主意,但他让媳妇先出头,自己保持公正威严刚正不阿的形象,等关键时候再出面,借口厂里有事,躲了出去。
“送秋,你小时候我就教育你做人一定堂堂正正,不能违背良心,你想想,这话我是不是说过,想不到多年未见你这样做人做事,欺负到同一个厂工作的孤儿寡母头上。”林老太语一阵唏嘘,为自己的教育失败痛心疾首。
许送秋被怼的暂时找不到话说:“……”林老太上纲上线的能力可不一般。
众人像是被提醒,这才想起许送秋还是林家养大的,运动来了反咬林家一口,绝对是白眼狼。
越来越多的人站到周寡妇这一边,指责许送秋私搭乱建,或者他们担心卫副厂长家把房子建在自家门口,不得不出来说话。
砍树打地基不成,许送秋只能赔笑说了点软话,让请来的两个工人先回去。
周寡妇抹着眼泪感谢林老太:“婶子,这回多亏了你,要不树该放倒,地基该打上了,说什么感激的话都没用,要不我跟我闺女给你磕个头吧。”
林老太赶紧制止,语气慈祥极了:“你别哭哭啼啼的,遇到事儿咱不怕事儿,反正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你们娘俩的房子被人挡住。”
看热闹的邻居大部分都很敬佩林老太,毕竟无论谁遇到强横势力,都希望有人能帮自己伸张正义。
邻居们这才散了,林翘三人也往二进院的方向走。
许曼栀这才开口:“妈,我敬佩您为孤儿寡母打抱不平,但院儿里年轻人那么多,真轮不着您出头,我担心您的身子骨。”
林老太听不进去劝,态度跟刚才一样强硬:“凭什么私搭乱建,只要有我在,就不允许任何人在那儿建房。”
她这么大岁数,其实不愿意多管闲事,只是地下还埋着林家的东西,就是林家拿不回来,也不能让人给挖走。
许曼栀想说这院子早就不是咱们的了,咱们管不着那么多,担心老太太气不顺,想了想,还是没说。
回到家后,关上门,黎木华才问:“机械厂现在是不是效益不太好了。”
许曼栀回答说是:“原来机械厂上缴利润在青城工厂中排第一,现在连罐头厂都比不上。”
黎木华百感交集,很主观地说:“有卫惠民那样的人当副厂长,能好的了吗?”
许曼栀心说其实也不能把效益不好完全归在卫惠民身上,他没那么大的权利。
建房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别说大杂院,就是厂里家属院都在议论这件事,随意找地方建房的人很多,郑厂长当时只是随口答应,现在听人说卫副厂长仗势欺人,甚至是仗他的势,为亲戚解决住房问题,损害职工利益,听到这些郑厂长就觉得头疼,直接叫停建房,建在哪儿都不行。
再说许送秋觉得特别憋屈,等卫惠民回家,她想跟对方说林家就是冲着他们俩人来,因为过去恩怨故意管闲事阻挠他们建房。
“你也是副厂长,家里房子不够住,厂里总得给解决吧,林家凭什么干涉,他们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他们又不是什么官儿,管得着吗?”许送秋不住的撺掇、挑事,想让卫惠民这个副厂长发挥点作用,把林家压下去,让林家看看他的本事,让林家看看现在是谁有能力。
没想到对方冷着脸不疾不徐地说:“我跟你说不要随意建房,不要因为我是副厂长就搞特殊,我的原则一项是以职工利益为先,你不听,非要多建一间,别建了,这事儿就这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