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桑抿着唇,羞涩地笑了下。
“快把这双鞋穿上。”礼服裙当然要陪仙女鞋,顾浅月把借来的鞋子放她面前。
十分钟后,队伍行进,路桑他们及时归队。
路桑举着校牌,站在班级前面,每一步都走踩在音乐拍子上。
塑胶操场的旁边,紧挨着一个露天球场,沈辞他们天天胡作非为,别说参加运动会了,连走个过场都不屑一顾,早溜去打篮球了。
楚天阔中场休息的时候,瞥了眼操场,然后把矿泉水扔一边,匆匆喊了声:“辞哥,仙、仙女!”
沈辞手腕一折,投了个漂亮三分球,凸起的喉结利落地滚动,侧脸轮廓宛如刀削般,他扯起T恤的下摆,揩去下颌的汗。
腹部那露出一截冷白瘦韧的弧度。
这一幕莫名有些色气。
沈辞理都没理,去球框下捡起矿泉水,楚天阔又说了声:“拿牌的人啥时候换你同桌了?”
沈辞顿了下,撩起眼皮,朝主席台那边看过去。
路桑穿着一身雪色的短款蓬蓬裙,举着牌子走在最前面。
五官精致小巧,脖颈纤细,皮肤皙白,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发着牛奶似的光。
像一只高贵美丽的白天鹅,是人群中最显眼的存在。
“辞哥,那人是你小同桌吧?”楚天阔看得眼睛都有些直了,感慨道:“深藏不露啊,路同学平时这么沉默内敛,运动会一鸣惊人——”
还被说完,就被沈辞拍了下脑门,他掠了他一眼,凉凉地说:“打完球去网吧开几局。”
“行啊。”
旁边几个男生经过,开幕式已经结束了,他们往超市那边走。
“那腿简直了,就没看过这么白这么细的,腿玩年呀。”
“不知道穿上黑丝袜是什么样。”
“你流氓啊,再说我要喷鼻血了。”
“好像叫什么,路桑——”
“喂?!”身后不远处出来一阵凉飕飕的声音。
那男生刚回头,便见一个篮球朝自己直直砸过来。
—
操场上赛事如火如荼,路桑去洗手间把衣服换下来,顾浅月在洗手间外面等着她,她刷着手机,忽然惊讶道:“桑桑,沈辞出事了。”
里面传来砰的一声,路桑三下五除二换下衣服出来,脸上的急切掩饰不住。
路桑她性子温吞,平时吃饭都细嚼慢咽的,很少这么慌慌张张过,顾浅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怎么一听到你同桌跑得比兔子还快?桑桑,你该不会……”
顾浅月挠路桑痒痒,路桑咬了下唇,耳朵有点红,然后倔强地摇了下头。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
顾浅月也不逗她了,把帖子点开说:“就刚刚发生的事儿,沈辞和别人在篮球场差点打起来了,还好楚天阔把他们拉开了,不然被主任逮到直接完蛋。”
路桑微微蹙着秀眉,好奇怎么回事?
“下面的评论说,是那男生正在和同伴对你说一些下流的话,被沈辞听到了,所以才大打出手的。”
路桑眨了下眼,睫毛微微垂着,有些郁闷,所以是因为她才打架的吗?
顾浅月抬手捏住路桑的脸,肉感软乎乎的,笑了下:“桑桑,你猜沈大佬为什么要为了你打架?”
为什么?路桑眼神迷茫。
“维护你呀,喜欢你呗。”
“沈辞喜欢你!”顾浅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遍。
路桑愣了几秒,然后挣开她的手,脸蛋上的红也不知道是掐出来的,还是自然晕开的。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在手机上打下字:你别乱说,他只是,只是
路桑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写下四个字:助人为乐。
“我想想哈,考场帮你就算了,球场也为你出头,我看他是只助你吧。”顾浅月暧昧地眨眨眼,笑了几声,手指不知道滑到哪,忽然顿住:“而且……这张图是怎么回事?”
帖子下方的评论区,原本都在八卦沈辞篮球场打架的事:
[啊这,考场发疯那事还热乎着,躁郁症叒犯了吧/滑稽狗头]
[听说是那男生说了些恶心人的话,正好是沈大佬班的人,于是教了下怎么做人]
[不是我说,沈大佬可不像那种在乎班级荣誉还和同学团结有爱的人0v0]
[我当时正好在场,那几个男生侮辱女生呢,我都快忍不住扔鞋垫了]
[被侮辱的就是高二八班举牌那个小仙女,什么人啊都是些,恶心扒拉的]
[路桑?那天沈大佬在考场打架的幕后原因……貌似也是给她出头!]
……
紧接着不少人开始猜测俩人的关系,甚至有人po出来一张高清的图,便是顾浅月盯着看的那张:
夕阳余晖散漫地漏进来,把长廊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男生身高腿长,把娇小的少女逼至墙角,霸气壁咚,俯身看她,左耳软骨上一抹泛着冷感的光泽,非常唯美浪漫的一幕。
光线、构图都很讲究,氛围感直线拉满,不少人居然开始嗑起了cp。
路桑猜出,正好是周一那天,他们小组打扫卫生,沈辞趁机把她带到走廊里侧,故意捉弄她,谁知被别人撞见了,想必就是那时候被人偷拍的。
顾浅月满脸兴奋:
“桑桑,你要成为大佬的女人了,我以后是不是也能沾你的光,在学校里面横着走了?!”
“……”
第13章
今天天气很好,操场上的比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时不时传来热烈的加油声。
周边依次排列着各班座椅,运动会就是图个放松,所以秩序有点乱。
顾浅月最终报了个跳远,提前去沙地排好队,路桑站在旁边等她。
“桑桑,听说卢浩也要来。”
一中举行运动会的时候,校园是对外开放的,不少人趁机混进来,卢浩是隔壁职高的人。
“我在手机上跟他说过,我运动会要跳高,你说他该不会是特意过来看我比赛的吧?”
顾浅月垫起脚,一边在人群中寻找卢浩的影子,一边发信息,可比赛结束了,也没见到卢浩的半个影子。
顾浅月有些垂头丧气,和路桑一起去学校超市,里面人满为患。
俩人买了些小零食,刚结完账,顾浅月不知看到什么,无所顾忌地喊了声:“卢浩!”
她丢下一句话,就有钻进了超市。
路桑一脸茫然,提着买好的零食,跟了过去。
一中的超市挺大的,分为好几个区域,路桑没找到人,剥了个棒棒糖放嘴里,悠游自在地闲逛。
最后她被放在货物架最上方的零食吸引了,D家的薯片,最近新出了樱花口味。
粉色的包装直戳人的少女心。
路桑踮起脚尖,想去拿,细白的指尖刚碰到边角,另一只手伸过来,骨节分明,像玉一样,很漂亮,路桑却觉得眼熟,顺着手臂看过去。
沈辞垂着眼,挑眉看她,桃花眼微微发亮,“挺巧啊,小同学。”
语气吊儿郎当的,他应当刚打完球,发梢微润,喉结上泛着汗渍的亮泽,冷白的后颈上棘突明显。
路桑想到贴吧上的事儿,抿抿唇,目光温和又抱歉,不知道作何反应。
沈辞受不了她这种眼神,勾了下唇,把薯片还给她:“还有糖吗?”
路桑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愣了愣,默默点头,从塑料袋里翻出另一颗棒棒糖,都是动物图案,她递给他一个小熊脑袋。
沈辞没接,问:“还有别的吗?”
路桑又翻找了下,三颗糖躺在掌心,都是不同的小动物。外婆叮嘱她要少吃糖,对牙不好,所以她只买了几颗。
沈辞单手抄着裤兜,身高腿长的,光是站在那就挡住了大半的光,眼底的阴影落拓不羁。
“你嘴里的是什么?”
路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表情有几分茫然,然后扯出了嘴里的棒棒糖,是一只兔子。
她抿抿唇,瞳仁漆黑,碎发乖巧得别再耳后,仰着小下巴看他,有点稚拙的乖巧。
跟那颗兔叽棒棒糖有几分相似。
“辞哥,你人呐?”楚天阔他们在超市的另一边扯着嗓子喊。
然后路桑就看到沈辞忽然凑近,俊脸放大,深邃的眸子里携着丝痞气:“这颗我要了。”
唇角似笑非笑的,声线低沉散漫,透着几分少年的顽劣和狂妄。
他居然低下身,张嘴把路桑手上的棒棒糖叼走了。
踹着裤兜,消失在货架拐角,步子悠闲,跟大爷似的。
路桑愣在原地,眼里露出几丝不可名状的惊诧。
沈辞把她的棒棒糖抢走了,还是她吃过的。
他怎么……怎么跟只小狗一样?
—
沈辞走出超市,候在树下乘凉的几个男生走过来。
楚天阔瞥了眼他嘴里的棒棒糖,疑惑地说:“辞哥,你这糖哪儿来的啊。”
印象中辞哥不喜欢这种甜腻的玩意儿。
更诡异的是,那根棒儿还是娘们唧唧的粉色。
沈辞把糖咬的嘎嘣碎,把棒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眉梢轻抬,有股不易察觉的愉悦:“朋友给的。”
啧,把厚颜无耻的“抢”说的冠冕堂皇。
楚天阔可不信,拍了下他肩,眉飞色舞地笑道:“哟,你在学校除了我们这些狐朋狗友,还有别的朋友呢,我们怎么不知道,不介绍一下。”
后面几个男生发出含混的笑声。
沈辞轻佻着眉。懒得理他们。
一行人往篮球场走,准备再打几局,楚天阔低头看手机,无意瞥到班群里发出来的参赛名单,随口一说:“咱们班早上还有长跑,女子三千米……欸,辞哥,你的小同桌也在呢。”
沈辞本来单手转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眯着眼看篮筐,利落地扬起手臂,准备来个漂亮的远投。
结果就听到楚天阔说的话,动作顿了一下,篮球正好砸到篮板,在框那旋了圈,没进。
“诶,辞哥,你怎么不玩了?”
沈辞捞过自己的外套,搭在肩膀上,往后面摆摆手,扬声道:“有点事儿,你们先玩着。”
沈辞赶去操场的时候,广播正好念到高二年级女子组三千米跑的名单。
其中就有路桑的名字。
沈辞蹙了下眉,他向来不关心班级的事,可印象中他记得那节课间时,顾浅月拽着路桑聊天,让她陪自己去扔实心球。
路桑拒绝了,她说自己力气小,扔不动,也跑不快。
怎么忽然又参赛了,还一来就是女子长跑三千米,就那小胳膊小腿,跑完直接报废。
顾浅月站在跑道边,表情有些焦灼,转头看到沈辞的身影,吓了一跳。
“我又不是吃人的鬼。”
沈辞轻嗤了声,手抄裤兜,眼神看着跑道上准备比赛的路桑。
顾浅月东张西望了下,确认沈辞是在跟她说话。
心说,你不是吃人的鬼,却比鬼还凶残。
“她自己报的三千米?”
简直活久见了,沈大佬平时高冷地连个眼神都不舍得给她,居然主动跟她搭话。
顾浅月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咳了声,好好回答:“不是,这事就挺突然的。”
沈辞倏地眯了下眼,盯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顾浅月被盯得有些发毛,但事关路桑,她有些义愤填膺地说:“我们也是才知道参赛名单上面有路桑的名字,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想搞路桑,把她名字替上去了。”
“怎么办呀,沈大佬,桑桑的体育从小就不太好,这跑完下来那双腿怕不得废了。”
顾浅月狗急跳墙地抓住他的手臂。
沈辞垂眸,刀刃般泛着冷芒的眼神掠过她。
“抱歉啊。”顾浅月心底发麻。
心说,不就是摸一下手嘛,至于这么冷血无情嘛,该不会真像贴吧上说的,沈辞是个同性恋吧。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要从高一那个流传的视频说起。
北城一中是正经高中,但也有不少家里交高费塞进去的纨绔子弟,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钱多、人浑。
那些富二代的课余生活也无比丰富,那次沈辞去酒吧喝酒的视频流传出来:有个跳热舞的火辣美女,在卖力地互动,这个年纪的少男,心性不稳,一不小心就带偏了,比如卡座上的楚天阔早已面红耳赤,开始狼狈地擦鼻血了,偏偏沈辞翘着二郎腿,不动声色,狭长深邃的桃花眼薄情疏离,连个多余的眼神懒得给。
后来不知怎么,大家就开始传,沈辞是同性恋。
裁判的枪声砰的响起来,路桑是三号,她穿着修身的黑色运动裤,侧缝有条白色的线,衬得腿纤细笔直。
路桑抿着唇,她五官小巧白皙,精致甜美,黑发乖乖巧巧地束在脑后,看起来元气可爱。
在跑道上匀速前行,轻而易举就攥取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女生是谁呀,长得还挺好看。”
“高二的,好像叫什么路桑,听说性格也很好。”
“就是那个举牌子的‘小公主’吧。”
“对啊,咱们学校当之无愧的小校花。”
……
人群后面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周佩晴攥紧手指,俏丽的脸上带着冷意,要不是她早上突发意外,才不会让路桑捡到这个便宜。
现在好了,举个牌子就在全校出名了。
有两个搬运器材的女生从后面经过,忽然那人被撞了一下,有个网球滚到脚边。
周佩晴抬眼看到路桑已经快结束第一圈,她喘着气,步子有些飘浮,越跑越近。
如果让她摔一跤,在全校面前出丑呢?
恶意在心里滋生,周佩晴轻轻踢了一下,网球朝跑道滚过去。
路桑头重脚轻,日头很晒,她光洁的额头上渗出汗珠,竭力看清前方。
忽然在人群里看到那张清隽冷冽的脸庞,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是出现幻觉了吗,沈辞怎么会在终点处站着,特意来看她比赛吗?
疲乏的身体忽然冒出一股劲,路桑眨眨眼,再次一鼓作气,然而她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脚踝突然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
沈辞瞳孔放大,素来漫不经心的神色,浮现出罕见的惊慌失措。
周围传出不小的轰动,少年剥开人群,冲出来扶住她。
路桑好疼,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脚疼得站不稳,只能把全身的力量都卸在他身上,像溺水的人牢牢抓住一块浮木。
“怎么样?”沈辞问她。
路桑摇摇头,眼里蒙了一层水雾,泪汪汪的,眼尾迅速红了。
沈辞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顾浅月捡起地上的网球,皱眉质问道:“谁扔的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