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儿还以为闻衍会接着莫名其妙的话。
没想到,他居然又不按常理来了,跟她道歉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映儿,你去吧,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改变得好快,从咄咄逼人到善解人意,居然只在一瞬间。
江映儿不确定,“果真?”闻衍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郑重跟着她点头,“果真。”
他抿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
差点又没有忍住跟着她发脾气。
提到别的男人,他总是无法忍住,江映儿若是再丢下他跟着别的人走了,他要怎么办?
闻衍在这一刻觉得他实在太过于患得患失了,按捺不住脾气的话,万一江映儿厌恶他了,觉得别的人好,怎么办?
江映儿是顶着背后男人眼巴巴的目光离开的营帐。
江聿在门口等她,江映儿一出来,立刻将她拉远了一些,四下没有人了才问她,“阿姐,你认不认识毕桓?”
“毕桓?”
江映儿认识的男子屈指可数,江聿说出口,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张脸,于是点了头。
“认识。”
“还真的认识啊?!原来他说的那个女扮男装的朋友居然真的是阿姐。”
实际上韦勋说起江映儿从淮南来到平塘时,江聿心里已经明确了。
救他的男子毕桓,说的那个人就是江映儿。
从淮南到平塘,庐城是必经之地。
天底下哪有人是跟他长得相像的?若是不知道一切,毕桓也没有在羌族的部落当中,自家阿姐又招到了一个男人的青眼。
江聿开心,甚至无比自豪的,阿姐如此出众,得好男儿赏识,越发能够气死闻衍了,若是以前,他肯定要当着闻衍的面故意说出来,那个人是姐姐的爱慕者。
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
可闻衍现在身负重伤,毕竟也是为了救他才伤的。
落井下石非大丈夫所为。
况且闻衍所做的也挺多的,倒叫江聿不好抉择了。
“阿姐,若是叫你选,你会选谁?”
江映儿没有听明白,“选什么?”江聿刚要说毕桓,在不远处,闻衍居然出营帐了,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姐弟没有过来。
江映儿是背对,并没有发觉。
江聿与闻衍对视,隔得远也能让人感受到他脸上的寒意,江聿立刻闭上了嘴,垂下眼,假装没有看到他,“没选什么,是我走神说错了话。”
眼下事情多如牛毛,闻衍又在,就不要给阿姐平添烦恼了罢。
“你怎么知道毕桓?”轮到江映儿发问了。
“我落到羌族的部落,羌族的首领原是要五马分尸直接杀掉我,是他救了我,跟羌族的首领说我是他的故友,后来我到了他的地方,他便跟我旁敲侧击打听阿姐的事情。”
隔得远,闻衍应当听不见罢。
江聿千算万算没有料到,闻衍居然会识唇语,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即便是没有听到声音,闻衍也知道他说了什么。
果然真是跟江映儿有关的,一个新的男人。
她到底有几个男人?
“他怎么会在羌族的部落?”
江聿欲言又止,“他....”毕桓是被抓去的,江聿在想要不要将他给救出来。
此事还有待思忖,江聿不敢再说了,虽然说隔了点距离,这好歹也是在闻衍的眼皮子底下。
“阿姐,改日我再与你说,王将已经听说大公子醒来的事,他救了我和小公主,王将在王帐之中设了晚宴,届时你带着他一道过去。”
江映儿点头说好。
江聿匆匆离开,江映儿转身之时,闻衍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快速回去换了一身男子的短打衣衫,旋即回了地方,韦勋端上来热好的膳食,江映儿和闻衍一道用了些。
江映儿跟他提起江聿说晚间去王帐之中用膳的事,闻衍答非所问,“你晚上在何处歇息?”
军中驻扎的营帐不多,江映儿原先住的地方腾挪给了小公主,江聿和韦勋挤在一处,她因为一直守着闻衍,并没有安置好新的地方。
闻衍的营帐是原先沈辞霁的地方,他跟别的将军去挤了。
江映儿跟他说起短缺的事,“晚间让阿弟给我安置。”
闻衍说,“既然营帐短缺,那么我与你一道。”江映儿说,“不成,不合适。”
闻衍的醋坛子又打翻了,应当说就没有立起来过,他说,“为什么?”
“男女有别,别人会说闲话。”江映儿用这句话来回给他。
闻衍沉默良久,竟然耍起了脾气,“我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晚间就不去了。”
江映儿,“???”确定你不是在使性子吗。
“好。”江映儿也不打算惯着闻衍。
说不到两句,又进入到了僵持的局面,江映儿不肯松口,闻衍退步,“那你的营帐能不能离我近一些?”
江映儿抬头,“我无法做出安排。”她怎么能做得了主意,挑这挑那?
闻衍心里都快被醋给掀翻了,看着一旁江映儿风轻云淡的样子,心口又隐隐作痛了。
“......”
一直到夜幕降临,江映儿倒是那都没去,一直守着闻衍,尽心尽力给他上药,期间两人一次口都没有开过,连对话也没有。
江映儿沉得住气,闻衍反而是沉不住气。
估算着江映儿所说的宴席,他清咳一声,“我们何时去?”
江映儿抬头,“你不是不去吗?”
闻衍自己找台阶下,“你听错了。”
江映儿说时辰差不多了,拿来衣衫给闻衍穿上,旋即两人出了门,半道上遇见来催促的江聿,他问说,“阿姐,我险些以为你们不来了。”
江映儿还没有说话,闻衍出奇的嘴快接了过来。
“会来。”
江聿白日想到两人之间的对视,摸了摸鼻头。
三人进了营帐,在做的所有人都起来迎闻衍,原本走得好好的,江映儿感觉到肩上一沉,闻衍手倚着她。
男人皱眉,“我腰疼。”
江映儿伸手扶住了他,低头去看他的腰腹。
没瞧见闻衍与沈辞霁在眼神交锋中的暗涌激流。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能走得了吗?”
江映儿询问, 仔细查看他的腰腹,并没有渗血,一路上走过来也都是小心翼翼, 没有扯到伤口。
韦勋和江聿上来帮忙搀扶,闻衍却不接受二人的助力, 单单倚靠着江映儿。
除了在场几位察觉到内情的当事人,别的将军并未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韦勋和江聿落了座。
沈辞霁走过来,皮笑肉不笑伸手,“映儿妹妹到底是女子, 闻公子身强力壮,她一个人恐怕扶不住你, 辞霁来扶大公子。”
言罢, 他真要来扶闻衍。
男人隔开他的手,自己站直了身子,江映儿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看沈辞霁。
众目睽睽她掺闻衍的确不好,让位给沈辞霁。
沈辞霁没沾上闻衍的边,他自个已经站直了身子, 挡在江映儿面前,“不劳烦沈大人。”
两个男人的火花一触即发。
众人面面相觑,“......”
江映儿刚来之时, 沈辞霁对他各种照拂,在军中没见过沈大人对谁如此上心,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体贴入微到惹人起疑的程度。
那会江映儿的身份尚且不被众人所知晓,军中隐隐有流言蜚语, 说江家的这位慷慨赠粮草的公子, 和沈大人莫不是有更亲密的关系。
开国郡公家的嫡长子, 竟然是一个有龙阳之好的人?
现下又插足进来一个淮南的首富闻衍。
原来当初江家的远方表亲江晔,竟然不是男子,而是江相的嫡长女,明显跟后来救出江小将军的淮南首府更亲密,那沈大人又算什么?一厢情愿?
难得在军中还能看到如此艳戏。
王将招呼两人坐下。
沈辞霁本来的位置是江映儿先前坐的,闻衍一个跨步过去,径直做到了沈辞霁的旁边,他抢了江映儿原先的位置,江映儿只好顺位坐他的位置。
如此上排的的位置就变成了,王将在最主位,右边依次排下去便是沈辞霁、闻衍、江映儿、以及军中别的将军。
对面是韦勋、江聿、小公主正对着江映儿。
照理说,韦勋的位置到不那么高,若是将他安排到最后去,未免不太合适,江聿到了最中间,对面若是个男人,小公主恐怕又要闹了。
王将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敬闻衍,“谢闻大公子救我江小将军和小公主于危难之中,重创羌族部落,解我军中的燃眉之急。”
有王将领头,军中所有人都起来敬闻衍,若不是他火烧羌族,救出江聿和小公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举手之劳。”闻衍还是那句话,“将军若是要谢,就谢映儿,我是听她的话照做的。”
王将连忙答谢江映儿,对着两人,“好,谢江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我已经上表请奏,为江家请功,敬请二位满饮此杯。”
所有人一饮而尽,随后落座。
用着膳,闻衍问起近期的战况,王将巴不得他张口,没有隐瞒。
起那场大火阴差阳错把羌族人的粮草储备烧了一个大半,按照原先估算的时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夺回陵台九州。
羌族人损失大,汝阳的损失也不小。
负责带队暗中营救江聿的耿将军人马,在大火当中被羌族人杀得干干净净,无一人生还,实话来讲,损失惨重了。
为避免此再发生如此惨烈的伤亡,王将不得不进行深思熟虑。
夺回陵台九州重要,将士们的命同样重要。
“羌族人恐怕不会坐以待毙,怕他们临死反扑,我等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直接出兵,或是另寻良策。”
屡次交手,羌族人的狡猾,众人皆是心有余悸。
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留有阴损的后招,思及此,众人皆沉默。
看来,此难题已经困扰许久。
江映儿默不作声吃菜,她心里有感觉,闻衍刚醒过,王将便为他设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在席间提起攻打羌族人的难关。
侧面意思,应当是探听闻衍有无良策。
真要答谢闻衍相救之恩,为何不直接去他的营帐,非要大张旗鼓设下宴席。
江映儿默不作声,低头用膳,闻衍一句不吭声,他动了两筷子,便一直给江映儿夹菜。
“......”
似乎并未把王将所言听进耳朵里。
闻衍不接茬,王将给沈辞霁递了一个眼神,想让沈辞霁探听他的口风,可否有招数,能够出奇制胜,将汝阳大军的损失降到最低。
沈辞霁心中想着询问的言语,江聿抢在前头,忍不住上嘴一提。
“将军,我有一个良策。”江聿近来被小公主绊住了脚跟,他自己伤势才愈,军中的商议并未出面。
王将欣喜,“小将军请说。”
闻衍终于抬了点眼皮子看向江聿,小公主不满江聿跟别的人说话,不再照料自己,开始要撒闹了。
江映儿接手了江聿的差事,给小公主夹她喜欢的炸鱼,如此小公主才嘟嘟嘴没有吭声,打断江聿。
“我在羌族部落,遇到大公子之前,曾经受人搭救,此人乃我朝人士,他被羌族部落首领抓去,给羌族首领的女儿做驸马,我虽然逃出来,可他还受困于羌族。”
“我提议不妨由他下手,若是能够搭上线,或许能够里应外合。”
闻衍眉心一动,此人约莫就是江聿口中和江映儿有关的那个他?
沈辞霁接问,“如此倒也不失为良策,只不过我们应当如何与此人搭上线呢?”江聿犯了难题,在坐的各位谁有这个本事?
在羌族部落安插内应,实在难。
江聿看向闻衍,男人垂眸不做声,不参与,神色淡漠。
想听他的谏言,江聿迫不得已把希望寄托在江映儿身上,低声喊,“阿姐。”
刚给小公主夹完一块脆皮小酥肉,江映儿便接收到了自家弟弟递来的眼神暗示,江映儿纠结再三,给闻衍夹了菜,朝他抿了笑。
闻衍倒还是吃了,仅仅也只是吃掉。
他没有说话。
江映儿,“......”
有求于人,作为主将,推诿办不成事情,王将索性挑了头,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闻公子,实不相瞒,闻公子伤势尚且未曾痊愈,我等邀约闻公子过来,在此当口有些冒昧,可若是再等上些时日,羌族人休养生息恢复兵力,届时就不好对付了。”
“故而打搅闻公子养伤,是想听听闻公子对于攻打羌族人可有意见?”
闻衍打回旋镖说道,“王将实在高看于我,在下就是个普通的商人。”
他的身份是商人不假,放眼在坐的所有人,的确个个是比他身份高。
又有谁能够瞒天过海,把大军所需的粮草不少一粒,运到边疆,又能不损失一兵一卒,把江聿和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给救出来。
挑出军中的羌族人的内应奸细。
说到段将军,王将气恼不已,难怪汝阳对付羌族的计谋屡战屡败,粮草都被烧了。
段将军是汝阳多年的老将军,深受器重,就算挑内应,谁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多亏了闻衍。
王将实话实说,毫不吝啬赞他,“闻公子的谋干才略,我等皆有见证,在一夜之间将整个羌族部落搅得天翻地覆,令人心服口服。”
“足以可见闻公子对于羌族人的了解知之深广。”王将站起身,“恳请闻公子不吝能够施以援手。”
旁余的将军也跟着附和,恳请闻衍能够帮忙。
闻衍放下木筷,目光看向沈辞霁,“沈大人没有高见吗?”闻衍面带思索,“我记得当初在淮南,沈大人对我的事穷追不舍,多次提及若我有难事,不必见外,尽可向沈大人开口。”
沈辞霁没有想到闻衍竟然如此记仇。
多少年前的陈谷芝麻烂事,竟然到现在还能够翻出来。
“将军把此事甩给我,众位将军一筹莫展尚且没有解决之法,我亦没有头绪,依沈大人看呢?”
“有何高见?”
剑拔弩张的气势缓缓在两人中间升起,闻衍眸色淡薄,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把沈辞霁架到高处,令他骑虎难下。
沈辞霁岂会不明白他的用意,闻衍是想要他当着江映儿的面,承认自己无用,借机故意讽刺他。
“闻公子足智多谋,辞霁想先听听闻公子的想法。”沈辞霁对上他玩味的眸色,用另一种回缓的方式接过闻衍的话茬。
纵然他要强出头,王将现在要的是闻衍的看法,不必与他争一时的意气,沈辞霁忍气吞声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