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她唠叨着让他注意身体,徐暮都特别受用,也反过来唠叨她道:“工作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在学校学习也别太辛苦,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一两句话能说完的事情,他们就是能腻歪地说上十几分钟。见过太多次,宿管阿姨都认得徐暮和梁辞了,催着他们道:“你们没说完就换个地方继续说。”别在她跟前碍眼睛。
听出来宿管阿姨这是在赶人了,徐暮才不舍地和梁辞说再见。
到了周四那天下午,梁辞还没上完课就看到了教室外等着的徐暮的身影,一颗心都雀跃地往外跑了,但是还顾虑着讲台上的老师,往自己大腿掐了一把,才把注意力给收了回来专注地看黑板和课本上的内容。
祁琦也看到了外面的徐暮,一个劲地冲梁辞使眼色,结果梁辞低着头看书没发现她的好意,却被讲台上的老师逮了个正着,叫她起来回答了一堆的问题,最后才语重心长道:“要珍惜读书的机会,不能浪费了。”
一下课,祁琦还想找梁辞“要说法”,但早早就把东西收进了包里的梁辞一听到老师说下课,抓起桌上的书和挎包就从后面的门跑了。不仅祁琦傻了眼,和梁辞坐一起的蒙小云都觉得莫名其妙,“去跑步没见这么积极。”
走得快出来的同学和梁辞、徐暮撞见,同学看着并肩走着的他们俩,了然地“哦哦”了几声。要不是梁辞拉着徐暮走得快,肯定要被同学围起来起哄。
徐暮今天穿得挺精致的,一身的手工西装,单手插兜走路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挺帅气。
她想着待会去坐公交车,他这一身肯定得被人给挤皱了。
然而徐暮带着她去到了一辆黑色的小车前,拿出车钥匙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上车。梁辞一脸震惊地摸了摸车子,“你买的车?”
“从钟家给退回来的。拿去卖了还钱不划算,我就留着自己开了。”徐暮扬了扬下巴,“上车,带你去跑一圈儿。”
身着西装、开着小车的徐暮,光是看着外表,能让人误以为他一直都是不愁吃喝的大少爷,谁也能想得到,他两年前还在摆着小摊大声吆喝,嘴甜得好话一箩筐。
“看愣了?觉得我这个样子很帅气是不是?”徐暮得意地挺直了腰板,“这我们新员工自己做的衣服,不错吧?我觉得到时候一定能大卖。”
梁辞上前去帮他把衣领给扯直,现在这个天气穿西装正好,天热的时候得把人闷坏。衣服的版型确实好看,但是估计也得分人。徐暮批个麻袋都好看。
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徐暮指导她怎么把安全带给扣上,然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小声地嘀咕:“刚刚我说要做什么来着?”
梁辞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有点吓人,以为他是不知道怎么开车,还在摸索中。下意识地上下左右看看哪里能让她牢牢抓住的。
“徐暮,你,你是以前就会开车还是刚练了几天啊?”
以前哪有机会摸到车开啊,没这个条件。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梁辞,徐暮的话完全换了一个意思,淡定道:“你别慌,我会开车。”
事实上,从学校开到商场的半个多小时里,除了路不平有点颠簸,其他的时间徐暮把车开得稳稳当当的,梁辞才信了他会开车的话。
他们刚下了车,就看到徐朗和商闯走过来。
徐暮有些心虚,早上他说要去接梁辞,然后就把车给开走了,让他哥去找商闯再坐公交车过来。至于他哥提的可以先去接梁辞再返回去接他们,徐暮一个劲地说不好不好,然后拿了钥匙就跑。
“哥,商大哥,真巧,我们也是刚到。”
商闯笑出声来,算是明白了当年徐朗说他弟爱闹腾还脸皮厚真没夸张。徐朗今早过去他单位叫他过来吃饭,他还问怎么不开他家的车过来,当时徐朗就道:“亲哥哪有对象重要。”
商闯觉得徐朗还是挺看得明白的。
“挺巧,挺巧,哈哈。”商闯笑着拍拍徐朗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眼神:跟你弟学着点。
徐暮订了个包厢,隔音不错,正好能让他们坐下来安静地吃顿饭。
菜还没上来,商闯和徐暮谈起了做生意的事情,还说了要给他介绍几个在工商局的朋友认识。徐暮连忙道谢。
“谢啥谢,我这条命都是你哥从鬼门关里拉出来的。”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和徐朗碰了下,“争取明年早点调回来。不过下次就不陪你去看京剧了啊,你找别人看去吧,给我看浪费。”
徐朗也端起酒杯一口闷掉,笑道:“成啊,改天我自个儿去呗。”
徐暮想给自己倒一杯,被徐朗给按住了,“你开车就别喝了。”这才做罢。
梁辞道:“徐暮也喜欢看京剧,大哥下次和徐暮一起去看也可以啊。”要是有别的演出了,她再留着和徐暮去看,正好。
徐暮坦然地对上徐朗的打量的目光,而徐朗也没错过他眼里强烈的祈求:不要拆穿我!
怪不得把票给他的时候还要特别强调别在梁辞面前聊京剧,原来是骗了人家姑娘,现在话圆不回去了着急了。徐朗慢悠悠道:“也行。”
桌上四人,多亏了还有商闯这个话多的,不然就梁辞和徐暮兄弟两个吃饭,都不知道能聊什么。现在刚刚好,商闯和徐朗聊他们的事情,徐暮忙前忙后地帮梁辞涮肉。
偶尔会聊到徐暮的生意,还有梁辞的学习,他们两个就像是被长辈们关心的小年轻,认认真真地听商闯和徐朗的“过来人经验”。
吃饱喝足,徐朗突然问徐暮和梁辞:“徐暮也去过梁辞家里了,你们看看等梁辞什么时候放假了,我是不是得去梁辞家里拜访一下?梁辞,你们那边男方家里上门有点什么讲究?”
啊?这怎么就说到要见她家里人了,瞬间开始紧张起来。
还在组织语言中,发现徐暮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在桌下的她的手,一下子就心定了下来。
徐暮道:“不着急,梁辞还在读书,等最后一年了再说。再说,哥你也得明年才能调回来,中间还能有假期?”
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徐朗撇了他一眼,道:“上门拜访那么重要的事情,当然得提前准备起来。”
还不是因为家里也没长辈做主了,剩他们兄弟两个,都是没经验的,就怕一不小心就出了纰漏。只有徐暮这个不省心的,不知道他当亲哥的良苦用心。
梁辞捏了捏徐暮的手掌,开口道:“两家人见面,我们那边没有什么讲究。我哥来信说了,今年过年带徐暮回去一起过。”
徐暮去西塘村的那几天不是白待的,她哥之前对徐暮还有点不满意,这点不满意也不是针对他,换成另一个人和她谈对象也会让她哥不满。但是她哥最新的来信,里面对徐暮夸了又夸,还特意说等过年的时候带徐暮回去。
就是不知道徐暮他哥回去部队之后,过年是不是还回来京城和徐暮过年,或者是让徐暮跟着过去他那边过年。
而徐暮就没有想那么多了,满脑子都是:梁辞她哥叫我跟她回家过年!
“那挺好。”徐朗想着好歹人姑娘家里对徐暮还算满意,以后上门拜访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了。
“过年我肯定是没时间了,徐暮就跟着梁辞回家吧。”
吃完饭,徐暮这回得把他哥和商闯给捎带上了。
徐朗和商闯落后几步跟着,商闯笑道:“你看看你弟,你也放心让他跟着人姑娘回去过年?”
“二十几岁的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他也没办法拿根绳子拴着。
“不怕你弟去当上门女婿啊?我看他挺乐意的。”
徐朗看得挺开,无所谓道:“随便他吧,能娶到媳妇儿也挺难的,是不是上门女婿都不是事儿。”
你自己难找,不代表别人也难找啊。
车子开出去没一会儿,商闯看着徐暮熟练的样子,感慨道:“徐暮学车有点天赋,这点和你哥挺像。他以前就练了三天就敢开车,你比他厉害点,你只练了两天。”
梁辞猛地转头看向徐暮,他说的会开车是练了两天会开车?
徐暮知道坏事了,赶紧安抚她道:“虽然只练了两天,但是我正经考了驾照的。教练车的师傅都夸我开得比开了几年的好,放心啊。”
“嗯,我放心。”但是手还是抓紧了安全带。
后座的商闯尴尬地笑笑,想说点别的缓和一下气氛,被徐朗给制止了,“闯子,你安静一会儿,我喝多了头有点晕。”
商闯抿住嘴:想叫我不说话直说就是了。
第67章
周四下午一起吃了饭, 第二天徐暮又来接梁辞。徐朗傍晚的火车离开,得去送送他。
快到她学校门口时,梁辞道:“去外面小炒店买饭回去吗?”
“不用, 回家里吃。”
回家里吃?他家里能有什么吃的?难道又是一把面条加几根青菜再磕两个鸡蛋进去?梁辞根据以往的经验,劝道:“要不改天再在家里做饭吃?你哥回来一趟不容易,这回去部队又得大半年, 还是吃点好的吧。”
话里话外, 就差没直接说:徐暮,你做的饭菜不好吃, 还是放过大家吧!
徐暮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就是不接她的话, “好吃的, 等你吃了就知道了, 给你露一手。”
到了家里,发现院子里已经忙活开了, 徐朗带着柳笛他们几个拔鸡毛刮鱼鳞, 动作利落得像是开饭店的厨子。
徐暮得意道:“想不到吧?我哥从小做什么都厉害, 做饭也好吃, 跟着家里的阿姨学了很多。”
所以在这么厉害的哥哥的对比之下,他不该觉得羞愧从而努力奋发也去好好学习吗?
徐暮看出她心里所想, 狡辩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 你看我就很会做生意赚钱,对吧?”
是是是,可把他厉害坏了。
柳笛柳箫和杨涛、方静都过来了, 徐暮看了一圈, 发现忘了叫宋浩, 大家手里都有活, 只能他自己去前面店铺打电话喊宋浩过来了。
梁辞提醒他:“公司的这帮人都喊过来了,你不喊其他店的店长一起来?”
“改天再请大家吃饭。今天是家里自己人吃饭,他们几个不一样。”
梁辞了然,和她把自己身边的朋友也分不同重要等级是一样的。这个时候,叫上其他店长过来,和徐暮他哥不熟,到时候更尴尬。
院子里徐朗和杨涛干活是最利落的,柳笛也能帮忙搭把手,方静也在帮忙,甚至打算露一手做个拿手菜。只有柳箫,洗菜把自己裤脚弄湿了一片。
光站在这儿看大家干活不自在,梁辞把袖子撸了起来,走过去问:“还有什么我能做的?”
“没有,不用你来。”徐朗摆摆手,对徐暮道:“徐暮过来打水。”整个院子里,除了梁辞,也就徐朗敢这么使唤徐暮了。
而徐暮也很乐意,让梁辞去堂屋里拿水果出来洗,自己就过去帮忙倒水。被徐朗使唤得团团转,像个在饭店里跑堂的伙计。
柳箫对杨涛道:“咱老大在徐大哥面前挺乖巧的。”
乖巧这个词十分准确,杨涛认同道:“你在你哥面前也这样。”
自从徐朗回来后,徐暮的心情大变样,在公司里说话做事也不一样了。以前让人能觉得他人是挺重情义但是冷冰冰的,只对梁辞好脾气。现在不一样了,乐呵呵的,比村子里去遛弯的老大爷还慈祥。
之前一直在忙着别的事情,也就是这两天才空下来,今天下午大家都有空就刚好一起出来吃个饭。还是徐朗特别交代了徐暮叫上他公司里那几个朋友的。
做出来一桌的饭菜,一点都不输对面小炒店的招牌菜。
徐朗腰间还挂着围裙没解下来,看着挺违和的,没见过哪家饭店的大厨肌肉这么壮实的。拿起筷子就招呼道:“别客气,吃吧。”
柳笛他们还是下意识地先去看徐暮,等着老大说两句。
徐暮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他们,“我哥都说吃了,吃啊,客气什么?”
柳箫默默地拾起筷子,这样的老大还是让人不太适应。但是一转眼,就看到了徐暮率先夹了个大鸡腿放梁辞的碗里,又觉得好像老大和之前也没什么不一样。
徐朗回京城时带的行李就一个大背包,里面还有些是给商闯带的海岛上的特产,减去这些,剩下的行李少得可怜。
柳笛他们还要赶着去夜校上课,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一热,随便吃了点,他们就走了。而徐暮也开着车和梁辞送徐朗去车站。
到了火车站一下车,徐朗单肩挂着个瘪下去的挎包。徐暮绕到后备箱,从里面拎出来两大包的东西,一包给徐朗拎着,一包自己拎着。
“给你部队的战友们带点京城的特产,回去了你再给人分一分。给你放了些果茶,喝完了再写信过来,再给你寄过去。”
徐朗拍了下他肩膀,千言万语最后都只化成了一声:“好好照顾自己。”
拿着行李跟着进站,在候车厅里却遇到了手里拎着行李包的钟元新,以及拿着手帕抹眼泪的陈媛和钟婧如。
狭路相逢,有些人遇见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想过要过去打招呼,但是钟元新看见了徐暮之后,面上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说几句,挣扎了许久,心里想走过去的冲动还在,但是就是没想好自己过去要说什么。
而陈媛和钟婧如顺着钟元新的视线看过去,最先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徐暮。她们都知道是徐暮回来了京城,自己家因为徐家而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如今也因为徐暮的回来而回归到比以前更窘迫的生活中。
但是很快,陈媛就注意到了徐暮旁边的徐朗。从眉眼间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就是徐朗,瞬间给惊愣住。旁边的钟婧如也看了过去,皱着眉头道:“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熟悉。”
钟元新看向徐朗,也能感觉到这个人似曾相识。
这些日子,钟家被徐暮他们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徐朗也一直没有出来露面,就是怕影响他调回来工作。所以钟家的人还不知道徐朗回来了,只记得徐家在经历过下放之后,只有徐暮还活着回来。
陈媛担心钟婧如认出徐朗会有些什么想法,就赶紧拉住他们两个,“我们去那边等。”
钟婧如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再见到徐暮,当下也没多想,跟着走了过去。但钟元新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陈媛的不自在和慌张,心里还在想着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到底像谁。
这边的徐暮轻蔑地扫了走远的那三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担心徐朗对他们有恻隐之心,徐暮又补了几句道:“就算他们不知道钟惟学做的事情,但是爸妈的手稿是陈媛拿的,她一点都不无辜。还有钟元新和钟婧如,哼,白享了那么多年的便宜,我没收拾他们已经非常宽容了。”
徐朗就生怕徐暮钻牛角尖,非得要和钟家人不死不休,“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好。”
要说对于钟家人现在的下场,他也觉得不解气,但是再不解气,也得先把当下的日子过好了,才能去想着怎么让自己解气。现在的钟家人就是瓦砾,他们自己才是玉器,不能因为钟家人坏了好不容易鲜活起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