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经历过魔神战争的后期,对暗之外海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但你知道――冰之女皇想和你好好聊聊,大概是看见了你以【童话】【故事】所编造的那些历史。
你写得很隐晦。普通人就只会将其当成故事书,但若是对【天】有半分怀疑,甚至是更接近这个世界本源的人,便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猜出故事之内所蕴含的内幕。
但你不记得,你有把【书】放到至冬来过。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暗之外海到底是什么东西。
“暗之外海?”你坐上女皇为你准备的位置。
巴纳巴斯的语气一直很平淡,对你也没有恶意。这就是你愿意听她说话的原因。
“魔神战争尘埃落定,世间构筑起了名为【尘世七执政】的体系。不愿意受到七神管辖的魔神们通通逃向暗之外海,不愿意与尘世七执政的神明相互来往,当时,我便是在魔神战争战败后,逃亡外海的魔神。”她向你解释暗之外海这个名词,“但暗之外海是一片混沌。”
“是……燃尽了的余烬。那里什么都没有,水和灰烬交织成一片,再无其他色彩。或许有些可笑,但我忍受不了那样的寂寞与无时无刻侵袭的灰烬,我又逃回了提瓦特。”
“当时,初代的尘世七执政,她接纳了我的存在。”冰之女皇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波动,这或许是她还未成为冰之女皇前的、能称得上是幸福与快乐的时光吧。
“可好景不长。初代的冰神因为某件事而衰落了,而我接替了七神的位置,接任了她的权柄,继承了她的一切。”
“你……经历过坎瑞亚灾变,是吗?”当时涌出坎瑞亚的魔兽与异变的怪物铺天盖地,至冬国不可能没有遭到影响。
“【天理】在那一场战争之中毁灭了坎瑞亚。因此我知道,此世不过是天理用来圈养人类的羊羔。之后,我建立起愚人众,并四处搜寻能够推翻天理的讯息,逐步验证自己对这个世间的猜想。”
“这时,我看见了你的书,织生。”
你沉默的听着巴纳巴斯全盘托出。
“此世是倒置之天,三月女神还有流落的遗民仙灵,这些事情都被你记载在书籍中。尽管很隐晦,但我们还是猜测到了你想表达的意思。”
“在很早之前,你们愚人众就开始在七国活动了吗?”不然的话,没理由看见你放在璃月的那些书。
巴纳巴斯轻轻颌首,“你的主要活动据点是璃月,因此,我们也在那边布置了眼线。”
“……”呼。巴纳巴斯能这么直白的说出三月女神、仙灵的事情还没有遭到天理的阻挠,是因为天理需要修补派蒙的灵魂,现今陷入沉睡吧。“那为什么,在最初的时候没有召见我呢?”
巴纳巴斯:“我需要观察你的行动再下定论。结果是你和执行官们的相处并不友好……我们之间仅能存在【合作】,不存在【归属】关系。你想回到璃月,但我需要你的知识。”
“我们一直在探究此世的真相,并试图净化深渊带来的污秽。此等大事,我理应身先士卒――”
巴纳巴斯不再用神之心的力量压制那些实验为她带来的侵蚀,你看见她的脸颊、脖颈都被一种危险的纹路所占满,冰之女皇用晶莹如玉的手指轻点网格状的花纹,“这就是深渊的力量。”
“……!”你皱起眉头,“身为尘世七执政的你,竟然被深渊所侵蚀。”你坐立难安,深渊的力量是【死】、是腐蚀一切的死亡之风。假如冰之女皇的力量再也无法压制深渊所带来的恶果,整个至冬都会和她一起陪葬,世界会就此崩盘。
“不,我们还在探索深渊。我被深渊所侵蚀,不代表我已经全数接受他们的力量。深渊还有很多未明之事,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抵达最深的中心,将世界归还于创世之前的模样。”
“只有毁灭,才能带来新生。”巴纳巴斯纤长的羽睫凝着绝不会融化的冰霜,正如她对自己计划的态度。
她咬字清晰,每一个字都没留给他人反驳的余地,仿佛世界就该如此匍匐在她的脚下,“为了这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会不择手段。”
“那你为什么想要颠覆世界?即便是带来不好的结果,你也会一并承担、并绝不后悔吗?”她的计划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巴纳巴斯的目光注视着你,“你太优柔寡断了。”
“文字通常反应一个人的内心。你的心情、你的一切在你创造的事物之中无所遁形。所以你才会被利用。”
“尘世七执政……是天理所选出来的棋子。这个世界是腐朽的、正在燃烧的。唯有拂去残存于这个世界的灰烬,让整个世界再次颠覆、人才能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巴纳巴斯!”你离开了冰之女皇为你准备的座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吗?”
巴纳巴斯:“不。”
“……”
“这个世界唯有悲伤的海与残存的纸灰,我不爱人。”
“我再也不会去爱人。”
“……”魔神为什么皆爱人?你有想过这是天理降下的诅咒,诅咒他们不得不以情爱人。但你被重塑身体之后,你把这个答案推翻了,又或者说,你找到了更为合理的解释。
愿望能够改变一个人。伊斯塔露说,她是【意识】。意识能被人们的愿望所影响,而魔神……或许也是被人类的愿望所影响的【特异点】。
从地脉以及人们的念想中诞生,从人们的愿望之中诞生,从火星之中、从岩块之中,从所有细枝末节之处,被人们所【看】见的地方。
“巴纳巴斯,你所说出的话语与你的内心所想不符,倘若你不爱人,为什么要重置这个世界、让人们脱离【天理】的掌控?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天理被推翻,尘世七执政的基本盘也会溃散,到时你不再是人们的神,也就没有了庇护子民的责任。”
“没有人生来就应该爱人,人类也一样,神也一样。你的理想很崇高、我尊敬你的做法。但我认为……你也应该做自己的事。”
“应该去了解自己内心的愿望,而不是一味的、执拗的朝一个方向前进。”
“你……”你还想说些什么。
但冰之女皇已经起身,她从王座上沉默的站起,眼中无悲亦无喜,你屏息凝神想要了解她的情绪,看穿她的内心,她却如风雪那般威严不动。
“看来我们谈不拢呢,织生。”她的目光掠过你的银色发丝,抬起指尖,将你关进了冰牢之中。
“!”坚冰所凝成的深槛之中,你的眼眸只能透过冰蓝色的栏杆,用被遮挡部分视野的余光看向冰之女皇,“巴纳巴斯……你是不认同,还是对我的话语产生了动摇?”
“我是尘世七执政所指定的冰神,不是你口中的巴纳巴斯。”
“我会把你送去休息的,接下来解读天之谕令还需要你的帮助,织生。”
“……”她本该舍弃名字,应该舍弃懦弱的自己。但为什么会开门见山的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把事情对你脱口而出呢?明明她的内心没有丝毫动摇。
“再见。”她冰冷的留下最后两个字,你敲打着冰冷囚笼的声音没有传达到冰封自我的女皇心中。
*
这就是金丝雀的待遇吗?
……
女皇给你的房间布置得很完善,空旷的房间内仅仅是在地面行走便会产生回音,柔软的床铺、取暖的装置。一切都很完美,对常人而言,此等的房间配置已经十分豪华。
但即便包装得多绚烂奢侈,牢笼仍旧是牢笼。
冰宫之内没有仆人,几乎没有人往来。你和魔神一样不需要进食来维持生命,在冰神没有召见你的两天内,你把房间摸了个透彻。
取暖的并非篝火,而是由某种装置所形成的火元素。炙热的元素力足以将整个房间包裹在温暖之中。其他的家具灿然一新,内里没有装任何东西。偌大的冰宫内,这里仿佛是早就为你准备好的囚笼。
但你并不觉得这是为你准备的。
现在的巴纳巴斯是二代冰神,在冰神之前还有初代。她曾说过一代冰神接纳了她,说不定这是现任的冰神曾经住过的房间。
你和巴纳巴斯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
爱、爱。爱或许是怦然心动的电火花,也可能是细水长流所积蓄的爱,但绝不是如诅咒一般缠绕着所有人,似荆棘那般刺入心脏的事物。
……或许真的像伊斯塔露所说,由人们的思念与爱重新汇聚而成的你,对【爱】一词也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巴纳巴斯,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摇了摇头。这是你在被囚禁起来的几天中第一次去接触房门,你转动厚重门扉的把手,发现竟然能够打开。
“……”你记得第一天是打不开的?
你小心翼翼的开门,门扉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但门外早已有人等候。
“你好,尊贵的客人。”男性低沉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你下意识转向声音的来源,对方就站在你的右侧。
身材高大得像是一堵墙。他的右脸戴着面具,有白色的发、青蓝色的眼。胸口的配饰繁琐复杂,其间镶嵌一颗与眼眸同色的宝石,尾端缀有一颗泪滴形状的石,仿佛是吊坠所流下的一滴泪。他的目光坚毅,锐利并且冷淡。
“!”这时,你敏锐的注意到他的异形眼眸,瞳孔是宛如星星那般,在青色的浅淡眸瞳中有些格格不入。戴因斯雷布,他也有同样的眼眸。
与戴因不同的是,面前的这个人用面具遮住了一半的脸,你不知道他的双眼是否都是同样的。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愚人众执行官,【丑角】皮耶罗。奉女皇陛下的命令,在此等候。”他讲话时不卑不亢,你未能察觉到他的话语中所蕴含的情绪。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皮耶罗。初次见面,我是织生。巴……不。冰神她早就知道我会推开门扉吗?”冒昧询问对方与戴因斯雷布的联系或许会适得其反,你找了个借口当成刚才一直盯着他双眼看的理由。
“你也是,织生。”皮耶罗礼貌的回应,“没错。我们对你的本意并非囚禁,而是寻求合作。房间也是为你准备的。”
“看来你对应付这种场景很熟练。”你可没有忘记离开前巴纳巴斯把你关进冰牢里的事情。也能猜到皮耶罗在此处守候的含义,不过是以招待为名的监视。
无所谓。这比在稻妻当仙灵的时候待遇要好多了,皮耶罗的身上还可能有你想要的讯息。
“我能到处走走吗?”你问皮耶罗。
“倘若您有这个意愿。”皮耶罗颌首表示同意,“还请阁下不要离开我的身边,避免在冰宫之中迷路。”
“……”你走在前头,皮耶罗就沉默的跟着你,“我能知道愚人众执行官一共有多少人吗?”
皮耶罗:“共有十一席。”
那么,根据你见到过的【博士】【少女】【公子】【丑角】【富人】,目前已经有近半数的执行官与你碰面了。
咚、咚、咚。除了你们的交谈,剩下的声音就只有你们两人走路的声响。身后的人步履稳健,牢牢跟在你的身后,“有多少情报是不能透露给我的呢?”
“您若愿意加入愚人众,那所有的事便不再是秘密。”皮耶罗直言。
“加入愚人众没那么简单吧?一定有条件、或是需要证明忠诚的事。”即便是巴纳巴斯让你加入愚人众你也会选择拒绝,皮耶罗就更不可能让你加入组织了。
冰之女皇的计划是推翻天理,但天理维系者的任务其实是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要从轮回的世界之中解脱,那便需要改变,或是【奇迹】。
冰神所选择的道路是改变。或许会更快招致灭亡,但也可能浴火重生。你做不到将人命放在天秤之上衡量,注定无法与冰神同行。
所以……她才会说你懦弱、胆怯。
皮耶罗:“吾等是为了新世界,舍弃【昨日】安宁,抛却往昔之人。介于您的特殊性,只需要达成同盟关系即可。我们在七国皆有常驻的【外交官】,即,七国皆是我们的盟友,亦是我们要攫取权柄的存在。”
“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特殊?”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重要性。”皮耶罗将问题抛回给了你。
你曾经接触这个世界的【真相】之人,也是在探索之中给后人留下线索、证据、历史之人。曾数次融入地脉之中,死去之后又重生,最终在此世意识的牺牲下获得全新的生命,单论【特殊性】,世间唯有你,独一无二。
“那么……你和坎瑞亚有什么关系?”你的特殊性对于他们来说无可替代,那就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干脆直接的问出来就好。
“这原本是执行官内部才能知道的秘密。”他停顿了脚步,而你也停了下来,静静的等待他的回答,“我曾是陷落的古国,坎瑞亚的遗民。”
“那你知道戴因斯雷布吗?他是曾经坎瑞亚的末光之剑。”你转过身与皮耶罗面对面,地板的冰块、宫殿中的冰凌为你的白发附着一层冰蓝色,仿佛冰霜的蓝光在你的发间跃动。
“他曾经是宫廷护卫队队长,而我……是坎瑞亚的宫廷法师。”皮耶罗的语气有罕见的一丝动摇。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联系,这点毋庸置疑,“荧。”
“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皮耶罗失态的睁大眼眸,“你……”
“不,知道这些情报,对你而言也是理所应当么……”
皮耶罗停滞了一下,才恢复了方才冷静的模样,“她是因天空的召唤,而降临到提瓦特的末代,亦是我们的【公主殿下】。”
“……原来如此。”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天空的召唤是指天理维系者通过手段,召唤来【外来】之人来修复这个世界,至于为什么降临在坎瑞亚,或许是因为荧的力量所致。
荧曾经说过,她在协助坎瑞亚的研究,而她的力量能够抑制部分力量带来的影响,和你一样。那运用的应该就是【深渊】的力量,所以才会有后来的灾变。
失控的铁皮怪物、攻击人们的深渊巨兽。这就是当时坎瑞亚溢出的魔兽以及灾厄。之后,坎瑞亚毁灭了,遭到诅咒的人们成为了【深渊使徒】【深渊法师】。
既然他们知道深渊的恶果,为什么还要坚持探索深渊,你也知道了。
是因为深渊本是此世的天,星辰内蕴含力量,但也会招来祸端,正如祸福相依。
你被唤来修复这个世界,那荧被唤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应该不止是修复天空岛这么简单。
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整理了一下,归根结底――所有人都是为了这个世界。
没有人希望这个世界毁灭,都在竭尽全力的修复它、保护它。
“皮耶罗,我会和冰之女皇好好谈谈的。倘若她还想见我。”上次和冰神的交谈不欢而散,你不打算和愚人众为伍,但你想弄清楚,冰神到底在五百年前的坎瑞亚灾变中看见了什么才下定决心,要和坎瑞亚的遗民为伍。
更可能的是,她在暗之外海流浪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