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看见顾闻舟迈开修长的双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她……身后的尤语曼。
俯身半蹲:“哪里疼?”
温穗岁:……哦,忘了,顾闻舟不是人。
“脚踝……好像扭到了,还有胳膊,姐姐掐了我,应该是不小心的吧……”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尤语曼转瞬换上楚楚可怜的面孔,身旁的几个模特也替她说话。
“没错!我们来的时候就看见温穗岁拉扯语漫,还故意把她推到地上。”
“我没掐她。”温穗岁倔强地抿唇。
“还能不能站起来?”顾闻舟将打火机收起来。
尤语曼小声地“嗯”,故作坚强地站起来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在他怀里。
可惜顾闻舟无动于衷,几个模特很有眼色地搀扶住她一块往电梯口走。
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温穗岁注视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
他甚至没给她解释的机会,便直接盖棺论定给她下了死刑。
“你知不知道她得到了Aurora车队的代言,是你车队的代言。”温穗岁道。
因为是他车队的代言,所以才会那么努力准备,明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只要他否认,只要他否认……
“嗯。”顾闻舟扭头,耳钉和耳骨上的耳环随着动作在空中摇晃:“我给的,有意见?”
他的回答像道无形的一巴掌狠狠拍在温穗岁脸上,将她的自尊恣意踩在脚下碾碎。
温穗岁启唇,本想说什么,却在看到他冷漠不耐的表情那刻,忽然没了欲望。
那你知道这个代言原本是谁的吗?
她的。
电梯门缓缓阖上,在最后一刻,尤语曼无声吐出三个字:
“你输了。”
四面八方的讥讽声涌入耳朵。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不就长得好看点吗,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啊。以为能让Aurora队长也对她一见钟情?没想到吧,人家不吃这套。”
“尤语曼是不是在跟Aurora队长谈恋爱啊,我经常看她盯着手机傻笑。”
“小道消息,尤语曼跟Aurora队长是青梅竹马!”
“看这模样,八成是恋爱了吧,没见队长那么护着她吗。千金大小姐x顶级赛车手,俩人哪哪都般配,磕了磕了!”
“反正比某人般配。”
被抛弃的温穗岁孤零零蹲在原地,像是小丑般任人嘲笑。长长的羽睫垂落,在眼窝处打下一片阴影,她缓缓攥起手掌。
她忘了,装绿茶也得那人愿意睁眼装瞎陪你演,而她选择的对象,显然并不能配合她演出。
或者说不是不能,他也会纵容地陪着其他人演出,只是那个人。
不是她。
……
自始至终会陪她这样做的,只有那个人。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旁人面前这般软弱,温穗岁试图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等电梯期间,镜子里映出她头发上那枚摇摇欲坠的白芍药发卡,冷淡地将其摘下紧攥在手里,连锋利的边缘刺破掌心都没发觉。
祸不单行。走进电梯时忽然脚一崴,高跟鞋细长的鞋跟正好卡在了电梯缝里,她怎么用力都出不来。
温穗岁:“……”
下班高峰期,无数双眼睛齐刷刷集中在5她身上。
“怎么回事啊,我还等着回家呢,电梯就卡在这了?”
“你能不能快点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温穗岁没好气地回了句,干脆脱掉高跟鞋蹲下直接用手使劲拽了出来。
幸运的是高跟鞋终于被□□,不幸的是……鞋跟在她斗争期间断掉了。她穿着没跟的高跟鞋坐电梯下去,姿态格外狼狈。好在她那张脸撑着,即便再狼狈,也有种别样的战损美。
顾闻舟当然不可能等她。原本七点就要去老宅,现在已经七点十分了。
随便找了个超市一瘸一拐地买了双拖鞋便打车去老宅。
老宅隐居在居民楼群和绿树浓荫间,外观是端庄大气的古典风,绕过庭院和观景池,溪流综综、亭台廊榭、夏日蝉鸣,令人情不自禁摒弃浮躁心旷神怡。
轻车熟路地来到客厅,顾老爷子正托着放大镜逐字逐句不知在钻研什么书,顾闻舟背倚柱子百无聊赖地吸着烟。
而尤语曼正坐在沙发上,身前是保姆正往她脚踝上喷药。
“穗岁来了?快来坐。”顾老爷子放下书慈祥地朝她招手,温穗岁换上一次性拖鞋坐在他身旁:“闻舟,你也过来坐呀!”
“别管他!臭小子,我让他去接你他非不去,说什么你自己就能打车过来!这是他做为男人能说出的话吗?”顾老爷子冷哼一声,“站直!抬头!双腿夹紧!成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说了多少次在家不要吸烟!你把我的话放到哪了?!”
顾母也从厨房出来:“穗岁快来吃饭!阿姨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白灼虾、香炸琵琶虾和蟹黄虾蛊。”
“爷爷,不怪顾哥哥的,他今天去公司接姐姐了,是我自己没站好扭伤脚踝,家里没人,我又不想去医院,才让顾哥哥把我带过来的。”尤语曼道,“爷爷对不起,顾哥哥也站了这么久,你让他休息休息好不好。”
顾老爷子不吃这套:“我已经给你爸打电话了,他说派司机来接你,吃完饭就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在外面不安全。”
尤语曼献殷勤失败,失落地将求助的眼神抛给顾闻舟。
温穗岁看着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形只影单被抛弃在柱子旁的顾闻舟,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误会了爷爷,是我不让闻舟来接我的,因为我今天下班有点晚,就让闻舟先过来陪您。你说是吧,闻舟。”
顾闻舟眉梢微挑,夹着烟缓缓吐出一口云雾:“你要是这么不想见到我的话,大可不必费尽心思让我过来,我也不想来。”
顾老爷子神情沉了下来,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闻舟!你怎么跟爷爷说话的!”顾母扬声训斥,手拍着胸口不停咳嗽。
温穗岁道:“好香啊!爷爷,我们快去吃饭吧。”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才偃旗息鼓。直到顾老爷子阖上书,她才终于看清他刚刚一直潜心钻研的书的名字——
《打孙子要趁早》。
她扶着爷爷送到主座上后,蹒跚着又回来找他:“闻舟,我们去吃饭吧,嗯?”
顾闻舟不满她哄小孩似的语气,视线停在她肿胀的脚踝上。
“你脚受伤了?”
“我没事。”温穗岁抬脚在他耳边小声道:“阿姨心脏不好,你别惹她生气了。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好好吃顿饭。”
她牵起他的手刚准备走,顾闻舟将烟咬到嘴里,一个用力直接将其拽到自己怀中。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胳膊从双膝穿过,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温穗岁:“???”
“喂,不是,你干嘛?”
“你就这么蠢?走路都能把脚崴着?”嘴上说得毫不留情,动作却恰恰相反。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沙发上,屈膝蹲身将拖鞋脱下来,然后用保姆刚留下来的喷雾往她脚踝上喷。
冰凉的触感使温穗岁一个瑟缩:“嘶——”
“很疼?”顾闻舟眉头紧锁,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周围的一切,“活该。”
第3章 滥情03
温穗岁以为他生气了,瘪了瘪嘴:“……凉。”
“少爷,要不还是我来吧。”保姆看不下去了想接过这活。
“忍着。”顾闻舟捏住她小巧的玉足,加快速度喷完喷雾。温穗岁十指情不自禁攥紧身下的沙发,贝齿咬住唇瓣。
“矫情。”顾闻舟语气刻薄低冷,看向手中的喷雾:“什么东西,这么没用,扔了吧。”
“哐当。”
可怜的喷雾被他无情扔到垃圾桶。
餐桌旁的尤语曼亲眼目睹这一幕,刚刚她说自己脚疼时顾闻舟无动于衷,可温穗岁连说都不用说,他就自己着急地主动蹲在她面前给她喷药。
握住筷子的手力道不由自主加大,指尖发白。
众人表面是在吃饭,实际目光都汇聚在两人身上,所以只有温穗岁抓住了尤语曼一闪而过的妒意。
杏眸半眯,忽然拉住顾闻舟的胳膊:“我好疼哦。”
“哪疼?”顾闻舟道。
温穗岁朝他伸出伤痕斑驳的掌心,血液干枯在上面,虽然伤口并不严重,但放到她白皙无暇的掌心就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顾闻舟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温穗岁略有些不自在地想缩回手,却见他忽然俯首启唇轻轻吹了口气。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掌心,温穗岁羽睫轻颤,瞳孔因为讶异而微微放大。
“这又是怎么伤到的?我看你不应该叫温穗岁,应该叫温碎碎。这么大个人动不动就这受伤那受伤,你的脑袋是充当装饰品的吗?”
“还不是因为你。”她摁住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娇嗔:“都怪你昨晚让我太累了。”
说完这些话,顾闻舟还没反应,她自己先红透了脸。皎白的肌肤透着薄薄的绯红,宛若鲜嫩清纯的芍药。
余光状似不经意瞥向尤语曼,果不其然后者的面色更差了。
顾闻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忽然伸出大掌温柔地揉她的脑袋,侧首几乎是要吻下来的姿势。
呼吸带来的热气喷洒在她精致的侧脸。
“很好玩吗?”他问。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温穗岁无辜地眨眼。
顾闻舟玩味地注视她和自己装模作样,温穗岁总是如此,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让他铁证如山才肯承认。
“回去再收拾你。”他道。
就那么喜欢她吗?连看到她受一丝委屈都不行。
两人暗潮汹涌,在别人看来却是柔情蜜意,顾老爷子道:“臭小子,还算他有点良心。”
顾闻舟将温穗岁抱到餐桌的座椅上,除此以外就只剩下尤语曼身旁还有空位,她刚扬起笑想让他来自己这坐――
顾闻舟就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温穗岁身旁。
而且那个凳子少了条腿,坐上去歪歪斜斜的,他没注意差点重心不稳往后栽。
温穗岁“噗嗤”笑出声,顾闻舟黑着脸盯她。
“不好意思,太好笑了,这次真的没忍住。”她道。
顾闻舟:“……”
他夹了块生鱼片蘸料放入她碟中:“前几天不还缠着我说想吃生鱼片?今天多吃点。”
“穗岁还喜欢吃生鱼片?那下次来阿姨多给你做点!”顾母道。
温穗岁:“……”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吃鱼,除了觉得有腥味,最关键就是鱼刺太多了,她总是要挑挑拣拣大半天才能吃到一丁点肉。
但这个时候她当然不可能戳破顾闻舟,只好在顾母期盼的目光下保持笑意强吃下整块生鱼片。
偏偏生鱼片里有刺,她还不能囫囵吞枣生咽。
温穗岁:我恨!
“好吃吗?”顾闻舟问。
“这是阿姨做的吗?阿姨手艺真好!”虽然心里已经把顾闻舟千刀万剐几亿遍了,但温穗岁十分有职业道德,面上装得滴水不漏,语气真诚不已,顾母被她夸得眉开眼笑。
“好吃你就多吃点。”顾闻舟又给她一连夹了几个。
温穗岁:畜生!
满桌子丰盛的菜肴,温穗岁却只夹了几筷子,顾母道:“穗岁今天怎么吃这么少?身体不舒服吗?虾也没吃几只。”
“我最近在减肥。”温穗岁摇头,矜持地放下筷子。
“她骗你的。”顾闻舟戳破她虚伪的谎言,温穗岁刚准备羞恼地瞪他,就听见他道:“伸手。”
一扭头,只见他拿着一盘子整整齐齐被剥完壳的虾,挑挑眼角:“吃吗?”
“嗯嗯嗯。”温穗岁疯狂点头,满心欢喜地接过一盘子虾吃得津津有味。
“温姐姐,你不给顾哥哥吃一个吗?他一个人辛辛苦苦给你剥了那么多。”尤语曼道,“这是我剥好的虾,给顾哥哥你吃呀。”
“不用,我不喜欢吃虾。你不想吃的话可以给碎碎。”顾闻舟道。
尤语曼的动作尴尬顿在半空中。
温穗岁像是完全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暧昧,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脸侧的碎发也垂落下来,她一手拿着虾,一边自然而然地抬头笑着望向他:“闻舟,快帮我撩下头发,要沾油了!我不太方便。”
顾闻舟摘下一次性手套拿湿巾擦完手,拉动凳子靠近她,将碎发挽到耳后:“怎么这么……”不省心。
话未说完,温穗岁猝不及防将剥好的虾喂到他嘴里,眉眼弯弯:“谢谢!”
那一刻,两人近得呼吸交融,顾闻舟甚至能看见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明艳湿润的杏眸只倒映出他一人的身影,仿佛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
长而翘的羽睫像是一片羽毛在他心尖挠过,有些发痒。
他机械的地咀嚼着嘴里的虾。
“好吃吗?”温穗岁温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顾闻舟“嗯”了一声,面不改色,却不知自己现在看温穗岁的眼神侵略性有多强。
宛若一头猎豹虎视眈眈地紧盯自己的猎物,偏还要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就等着猎物放松警惕后彻底将其蚕食鲸吞。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今天的虾……似乎格外的甜。
对面的尤语曼嫉妒得双眼发红,顾母和顾老爷子却是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温穗岁把人撩拨得心神荡漾以后,仍旧没心没肺地继续吃虾。粉红的舌尖舔了舔唇瓣,任由顾闻舟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你嘴角沾上油了,我帮你擦擦。”借着擦嘴的名义,顾闻舟和她再度接近,他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地低声道:“挺敬业啊,这么好的演技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啧。”
“你也不赖。”温穗岁神色自如。
晚饭结束,尤语曼拿着包就气冲冲走了,一刻钟也看不下去面前这对狗男女的模样。而顾老爷子则把顾闻舟叫到书房。
“有事说事,没事我还要回家睡觉。”顾闻舟摩挲着打火机的金属外壳,语气毫不客气,“你大费周章把我叫过来,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请我吃顿饭吧。”
“准备定一下你跟穗岁的结婚日期。”顾老爷子单手背后,周身带着常年浸淫商界的上位者威压,一开口就是不容置喙的命令,“之前是穗岁说不着急结婚,怕太突然你接受不了,我才同意你们先谈恋爱试着相处的。现在你们都在一起快五年了,也该结婚了。”
“哦。”顾闻舟道。
“有选定的日期吗?我听听,选个良辰吉日,不能委屈穗岁。”
“哦的意思是,不打算,没可能。”顾闻舟道。
顾老爷子气得拿起书桌上的茶杯便朝他扔过去,顾闻舟侧身躲开,但锋利的边缘还是划破他的脸,血珠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