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好不容易和福娘缓和关系,也不知是个丧天良的胡说八道。母亲说清者自清,不愿解释太多,但是她不想福娘真的误会母亲。
“姐姐,你放心。我没有相信,我知道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就凭当初王氏说的那句“日后你会发现再是天塌地陷的难处,回头看时也只道是寻常。”的话,燕迟就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心思恶毒的人。何况沈寅自己都承认那事是沈夫人做的,她没道理因为外面的流言就怀疑王氏。
这流言偏偏在她被赐婚之后才传开,她很有理由怀疑是某些人想针对她的人在背后搞出来阴谋诡计。如果她真因此和王氏离了心,等同于和盛家那边也有了间隙,岂不是断了自己的助力和帮手。
那背后之人的用心显而易见,她不可能上当。
盛瑛听她这么说,心里好受了许多。
“福娘,可是外面都那么说,我真的怕众口铄金。”
“假的就是假的,谣言就是谣言,说得再多我不信便是了。”燕迟递了帕子过去,又道:“听说绣兰坊那边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子,索性眼下无事,不如我们出去逛逛散个心。”
盛瑛微愣,尔后眼眶又红。
福娘真是有心了。
她本来就不是矫情软弱的人,既然燕迟能做到这一步,她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当下姐妹俩收拾装扮一番,欢欢喜喜地准备出门。
将出内院的第一道月洞门,迎面碰到小崔氏。
小崔氏眼中隐有喜色,正朝崔氏的院子去。远远瞧见姐妹俩亲亲热热的往外走,当即脸色一沉。
一个外姓女,一个小贱人,怎么就好成了这样?
“福娘,你们这是要去哪?”
燕迟和盛瑛也看到了她,自然也能看出她眼底的那点心思。
“我和姐姐准备去街上走一走。”
小崔氏一听这话,立马想到她们这个时候上街等于攻击了外面的传言。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暗骂燕迟是个大傻子。
“外面风大,二婶劝你们还是留在府中的好,免得被外面的风刀子刮了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多谢二婶的好意,外面的风是大,但府里的风也不小。我和姐姐都穿得多,也不怕被风刮了脸。”
以前小崔氏不太瞧得上原主,是因为原主虽然占着侯府嫡长女的身份,平日里架子也摆得足,但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可眼下她被燕迟几句不软不硬的话给堵了回来,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大侄子似的,莫名觉得心惊。
“到底是被赐了婚,福娘瞧着和以前就是不一样,也越发会说话了。”
“这还是多亏二婶的提醒。二婶上回提起我母亲,说我母亲最是一个有骨气之人,还叮嘱我不让我母亲失望。我听了二婶的话,便让人给王爷送了信,告诉王爷我不愿为妾,哪怕是当侧妃也不愿意。王爷到底怜惜我,竟是为了求来了赐婚。”
小崔氏傻眼,她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盛瑛下意识看了燕迟一眼,燕迟眨了眨眼睛,模样别提有多调皮。盛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道福娘真是一个促狭鬼。
这样的话别管真真假假,在小崔氏听来却是浑身难受和满心的懊悔,她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她就说按理一个没了名节的女子,哪怕是他们侯府尽力争取,王爷那边最多不过是给个侧妃的名分,怎么好端端地被赐为正妃,却原来是这小贱人早就和王爷眉来眼去,竟还不知羞耻地哭着喊着不愿当侧妃。
王爷那般人物,怎么就被迷了心,还真的求来了圣旨遂了这小贱人的愿。可怜她的婉娘娴娘懂事又端庄,就因为没有长一张祸水脸,哪怕是知礼又有才,愣是处处被压一头。
“二婶,二婶,你怎么了?”燕迟明知故问,“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风太大刮了你的脸?”
小崔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明明没有起风,她却真的像是被风刀子给刮了脸,臊生生地疼。她恨恨瞪着燕迟和盛瑛走远的背影,黑着脸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燕迟挽着盛瑛的手臂,主动交待。“我方才不是骗二婶的,我是真的和王爷说过那样的话。我原想着王爷会以为我不识抬举,一怒之下连侧妃之位都不给我。没想到他如此顾及我的感受,居然许了我正妃之位。”
盛瑛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早就看出来,王爷待你不一般。”
“以前我是不敢信的,毕竟我…没了名节,他又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但是现在我信了,他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日后我会更努力回报他。”
“福娘,你这次虽然有些冒险,但我觉得你做得对。侧妃是有名分不假,却始终是个妾。之前我还担心你以后会被人欺负,后来你被赐婚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这声祝福如此真诚,燕迟都有些动容,她也觉得自己以后应该过得不会差。
只是…
一想到沈寅,她就头大。
她又没有掺和主角们的事,为什么剧情没按书里的走?如果最后男主和女主没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福娘,你觉得陆大哥怎么样?”盛瑛问完这句话,却是羞红了脸。
燕迟记起自己曾经这样问过盛瑛,而今盛瑛问了她同样的话,难道是和陆承安有什么进展?
男二在书里本就是一个极有能力之人,如果不是因为男二的守护,女主又怎能几次脱险。如果是燕迟自己,她是愿意选择男二的。
“陆大哥自然是一个好人。”
盛瑛点头。
“陆大哥确实很好,大伯和四叔都说过,他将是盛家后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母亲也很中意他,没少在我面前夸他,可是我…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燕迟很想劝盛瑛选择沈寅,可又打心眼底认为沈寅不是良配。且不说平国公府的那一潭浑水,单说沈寅对自己的那些心思,根本就是对盛瑛的不公平。
姐妹俩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
一道可疑的目光盯着马车远去,又慢慢隐在角落里。
第42章
绣兰坊地处聿京繁华之地,各色铺子鳞次栉比,卖胭脂的、卖首饰的、卖布料成衣的,大多以女子营生居多。
沿街两边不时可见代表着身份地位的马车轿子,或是标以徽记,或是以精巧的车前挂饰表明。衣着各异的夫人姑娘们穿梭往来这些铺子,偶尔也能看到几个男子。
姐妹二人弃车而行,缓步闲逛。
从胭脂铺到首饰铺,收获虽然不多,但遇上合心意的也都买了一些。一路行来,难免会碰到认识之人,有的寒暄几句,有的则点头即止。
由始至终,姐妹俩都十分亲密,时而牵着手,而时凑近低语,瞧着极为亲昵。这倒也不是作秀,是以在外人眼里越发觉得她们关系亲近。
燕迟是未来的广仁王妃,所到之处备受礼遇不说,自是有不少人有心交好,一路逛着很快便传扬开来。
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说什么的人都有。有人说传言不可信,人家姐妹感情极好。有人说她们是在做样子。她们走到哪都是目光焦点所在,燕迟腼腆的人设不倒,紧紧依偎着盛瑛,亲密的姿态表露无遗。
眼看着逛得差不多,该传达的也已传达,姐妹二人正准备找一个清静之地用个饭,此时从她们刚逛过的胭脂铺子出来一个蓝衣男子。男子应是买了一件合心意的东西,神情间很是愉悦,小心翼翼地将小巧的锦盒揣进自己的袖子。
燕迟认出那人,瞥了一眼后也未在意。
谁知这时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位衣着打扮都很体面的年轻妇人,妇人直接朝男子冲过去,怒怒不可遏地质问男子为何在此地。
男子支支吾吾,一时说自己闲逛至此,一时又说讨好妇人说自己是来买东西送给妇人,妇人半信半疑地接过男子拿出来的东西。
一打开,妇人脸色大变。
“好你个纪连中,你明知我闻不得桂花的味,你说这桂花头油是买给我的,你打量着我是个傻子不成?”妇人将东西重重扔在地上,桂花头油洒了出来,浓郁的桂花香味便是隔得老远的人都能闻到。
“你快说,你买这个东西是准备送给哪个小娼妇?”
名叫纪连中的男子眉清目秀,是那种奶油小生的长相。反观那妇人皮肤黄黑,面貌也是极为的普通。
燕迟刚才就认出了他们,妇人闺名谢盈,是世家望族谢家二房的嫡女。而纪连中原本不过是一个穷秀才的儿子,被谢盈瞧中之后成为谢家二房的女婿。
这对夫妻地位不匹配,长相也不相配,一个图权势金钱,一个图外表皮相,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纪连中成为谢家的女婿后,便搭上了聿京读书人的上等圈子,结识了一些诸如魏启那样好出身的书香门弟出来的公子。
燕迟之所以认识他,正是因为魏启。
诗会之上,魏启屡屡制造和原主巧遇的机会,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巴结讨好的小跟王族,那人便是纪连中。
谢盈自己长得不好看,那些家世好些的男子看不中她,家世略差的她又嫌别人长得不好看。挑来挑去年纪大了,眼光也跟着放低,只图男人的好看知情趣,这才挑中了家境微寒的纪连中。
她虽是嫁给纪连中,世人却皆戏称纪连中是谢家的上门女婿。原因无它,只因他们婚后所住的宅子都是她的嫁妆。正是因为如此,纪连中在她面前矮了不止一截,平日时对她多有讨好和温柔小意,根本不敢纳妾之心,甚至有她在时都不敢多看旁的女子一眼。
“好你个纪连中,如果没有谢家,你算个什么东西!”
“夫人,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纪连中好面子,最怕谢盈揭他的老底。“我明明是想买兰花香的,定是那掌柜拿错了。”
谢盈哪里肯信,从袖子取出一物甩在纪连中的脸上。“你还敢说你是买给我的,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了相好。你说这个给你写情诗的女人到底是谁?”
那是一张纸,上面写有字。纪连中刚想去捡,即被谢盈身边的丫头抢先一步。那丫头将纸展开,故意让围观的人看清楚。
虽然离得有点远,但燕迟和盛瑛都变了脸色。
因为那纸上的字迹,正是原主的。原主心气高,为人也十分要强,事事都希望抢在人前。若不是这般性子,也不会明明琴艺不精还非要出风头。每每参加诗会雅集,必定会参与诗词评比,自然处处留下过字迹,所以这张纸一旦传来,一定会被人认出来。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燕迟是没有想到的,但又觉得并不意外。原主和魏启的事始终是一个大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曝出来,与其日后时时防着,倒不如一次来个痛快。
她被赐婚给宁凤举,不知多少人在背地底眼红。这局虽不知是谁作的,但无外乎是见不得她好的那些人。
“福娘,这些事不宜理会,咱们赶紧走。”盛瑛小声道。
事关女子的名声,越是出面理论反倒越是落了下风。
“姐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与其让这些人胡说八道,倒不如我亲自现身说法。你看。”她指了指人群之外,“那是不是赵家的马车?便是我们想走,只怕是有人不愿意。”
赵家的马车一停,赵嫣迫不及待地自己下了马车。一张脸上全是兴奋与激动,走路都恨不得脚底生风。
盛瑛心里一个“咯噔”,“福娘,你先走,我留下来。”
燕迟挺感动,但原主的事盛瑛根本不知道,纵然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不过是一张有字的纸而已,又没有署名。
说到这点,她无比庆幸原主还算是有些防备。哪怕是和魏启私下有书信往来,但都没有留下除了字迹以外的把柄。
赵嫣拨开人群,大喊道:“谢小姐,我认得这个笔迹!”
谢盈一听,忙问是谁。
赵嫣下意识环顾四周,目光定在燕迟和盛瑛这边。
“这字迹认识的人不少,不过敢说真话的不多。”她脸上的兴奋之色藏都藏不住,到底年纪不算大,眼神更是不加掩饰。
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燕迟和盛瑛。
盛瑛身形往前,将燕迟护在自己身后。
谢盈也看了过来,面色明显一僵。看她的表情应该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神情间开始有些慌乱。
无论是盛瑛还是燕迟,她都不想招惹。
谢家虽是百年大家,但盛瑛和燕迟的身后不仅有盛家和侯府,还牵扯到那位身份最为尊贵的广仁王。
“行了,这事回去再说。”她狠狠瞪了纪连中一眼,打算暂时息事宁人。
赵嫣哪里肯依,“谢小姐,你们谢家好歹也是言情书网,岂能容忍这样的事污了你们谢家的门庭。”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值不当让别人看笑话。”
赵嫣笑起来,“我看谢小姐是不是怕了?既然他们都做得出这样的丑事,你有什么好怕的?哪怕是捅出来,说不定被蒙在鼓里的人还会感谢你。”
谢盈有些纠结,目光闪烁。
纪连中这时不知抽什么风,忽然跪在她面前。
“夫人,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这事都已经过去了,是那个女人先勾搭我的,我根本就没有搭理她。”
燕迟都快气笑了。
信确实是原主写的,但委实称不上是什么情诗。且这信也不是写给纪连中的,而是写给魏启的。
至于东西是如何到纪连中手里,又是如何被谢盈发现的,她没有兴趣知道。她此时只知道背后的人不仅想搞臭她的名声,还想恶心她一把。
这就不能忍了。
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睨视着纪连中和赵嫣二人,然后从谢盈身边那个丫头手中拿过那张纸,姿态十分轻蔑地扫视了一眼。
“谢纪氏,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谢纪氏三个字,像一个耳光扇在纪连中的脸上。世人戏谑他是谢家的上门女婿者不在少数,但还没有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
他眼神先是一变,触及燕迟的目光之后又陡然一缩。
原主本就是有聿京第一美人之称,以前就有不少的爱慕者,这位纪连中就是其中之人,但此人爱慕原主纯粹是因为男人好色的劣根性,属于有贼心的那种。
燕迟方才那个凌厉的目光,让他下意识感到一丝恐慌。
“自然是写信之人给我的。”
“那这写信之人是谁,你可否说出来。”
不少人云里雾里,不知道其中缘由。
赵嫣却是极为亢奋,“纪公子,你说啊。燕大姑娘都让你说了,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燕迟还在笑,笑得极冷极讽刺。“赵家的家风果然不错,赵二姑娘如此之热心,还真是让人意外。”
清贵人家自命清高,绝对和热心二字扯不上关系。
赵嫣一噎,尔后又满是兴奋。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倒要看看等会这位燕大姑娘要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