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对方略乱的喘息声,心里猜疑不断。
明明蓄势待发,为什么要停?
外面的人听到她的惊呼声,晚霁刚想进去就被刘娘子制止。叶嬷嬷和林嬷嬷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她们等啊等也没听到该有的动静,更没听到主人唤水的吩咐。几人难得心情一致,皆是说不出来的失望。
燕迟也很失望,更多的是心情复杂。此前她还当是这男人不行,没想到这男人不是不行,而是不能。
书里说这男人最后一直在寺中清修,可见确实有一颗向佛之心。所以他明明身体有反应却不沉迷美色,是怕沾污自己的佛心吗?
一个有佛心的人,却又娶了妻子,还同妻子圆了房,他在心灵的纯洁与身体的干净之间纠结着,或许并不好受。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两人依旧是隔着空隙同被而眠,燕迟明显感觉对方的有意克制。因着之前差点滚到一起,这男人现在肯定是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她缓缓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夜深人静,帐中生香。
原本看似睡着的男人却慢慢睁开眼睛,凤目中幽火乱窜,灼灼地看着睡着的女子。那眸中的幽火生出火舌,似是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噬。
……
这一夜颐宁宫灯火通明,宋太后得到宁凤举上火流鼻血的消息后就一直忧心忡忡。她怪自己心急,竟害得举儿受了那样的罪。一想到小儿子身体虚不受补,她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一晚没睡好,早起时刚想派人去王府看一看,便听到外面的宫人通传说是王爷求见。
她不等下人通传,亲自出去迎接。
一看到幼子眼底的血丝和眼下的青影,她是又心疼又自责。心疼儿子受了苦,自责自己病急乱投医。
屏退所有人后,她急切地询问。
宁凤举垂着眸,一一应答。
“母后,儿臣无事。儿臣正是怕您多想,这才早早进宫。”
他越是说没事,宋太后就越愧疚。这样难看的脸色,又哪里是一句轻飘飘的没事就能让人信服的。
宋太后一声叹息,她的举儿样样都好。自小沉稳懂事被她委以重望,长大后才能卓越不负她所望成为长子最为得力的倚重。
她一直以这个小儿子为荣,为此精挑细选最为配得上的儿媳。谁能想到小儿子的身体竟会虚空至此,且还有怪疾缠身。
若非是为了大乾基业,她的举儿这辈子当个富贵闲王就好。身在帝王家处处身不由己,这也是她愿意纵容自己的儿女嫁娶自己喜欢之人的原因。
“当真没有法子了吗?”
“药石怕是无用。”宁凤举的声音很低。
宋太后痛苦闭目,所以除了在燕氏那里尚且能勉强行事之外,举儿的病再也无计可施。
一阵沉默,母子二人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宋太后又是一声叹息。
“这事是母后不对,母后再也不让你喝那些药了。”
“母后,儿臣还有一事。”
“你说。”
宋太后此时心中全是内疚,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只要小儿子提出来,她也会立马答应。
宁凤举面有愧色,“儿臣让母后担心了。儿臣的身体已经如此,如今多思无益。儿臣不愿多想,只想任其自然。叶嬷嬷和林嬷嬷是母后身边得用的人,儿臣不好一直占着。她们留在王府也没什么大用,还不如回到宫里继续侍候母亲。”
良久,宋太后说了一句,“也好。”
事已至此,她再多求也无用。只盼着那燕氏是个争气的,早些替举儿诞下子嗣,她便心满意足了。
她一个吩咐下去,又有流水的赏赐送到广仁王府。
燕迟看着比上回赏赐还要多的名贵补品,心里是五味杂陈。
宋太后此举既让她得了真正的实惠,也是在抬举她。身为皇家儿媳,受了多大的宠爱就承受多大的压力。
下人们将东西整理入册,进进出出一派繁忙。
叶嬷嬷和林嬷嬷也上前搭手,帮刘娘子一起登记。忙碌中有人过来不知和叶嬷嬷说了什么,叶嬷嬷悄悄地出了院子。
不大一会儿她又回来了,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燕迟冷眼瞧着,不动声色。
两位嬷嬷瞧着倒是识趣的人,哪怕她们从不多言,也不干涉府里的任何事情,她却是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也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宋太后那里。只要这两位嬷嬷一日不走,她就一日不能当咸鱼,更不可能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近几日清扫全府,眼下还未完全清理完毕,倒是有点事能让她敷衍一二。等到此事一了,她又该寻个什么活打发时间。装模作样一两天可以,一两个月也能勉强,倘若要一直装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诶。
如是这般想到入神时,听到有人来报说是颐宁宫来了命令。
命令是宋太后的口头吩咐,说是请两位嬷嬷回宫。叶嬷嬷和林嬷嬷皆是一脸讶异,她们交换一个眼神,纵是彼此心中疑惑万千也没有表露出来。
燕迟掩去满心的欢喜,真诚地备了一些谢礼,亲自将她们送出王府。
她们感恩戴德,再三谢恩。
不远处的墙角,有人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中充满了惊讶与不甘。正要走人之时,感觉王府大门处有人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这人不敢抬头去看,低头快走几步离开。
燕迟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冷笑。看来有些人还不死心,时不时还想跳出来恶心人。
府门一关,刘娘子小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她唇角的冷笑更深,“王府不留二心之人。”
刘娘子一听,立马明白。
“奴婢这就去处置。”
很快王府发卖了一个丫头的消息传了出去,赵嫱听到后气得摔碎了好几个花瓶,手背上被划了一个口子都浑然不觉。
以前在宫里时,叶嬷嬷没少对她示好。上回她拉拢不成,想着是自己下的血本不够。这次她亲自出面,没想到叶嬷嬷还是不愿见她。
她心想着不急,再等等再磨一磨不信没有机会。然而没想到的事,不过是转眼间的功夫,宫里就来了命令,将叶嬷嬷和林嬷嬷召了回去。
一定是那个燕氏从中捣的鬼!
连她在王府里买通的人都被揪了出来,她还真是小看了对方的本事。早知燕氏是个如此难缠的人,她当初就不会那么大意。
太后娘娘好偏的心,怕是有了儿媳妇就忘了她,哪里还记得她的好,又哪里还会记得她曾经的付出。
她好不甘。
那个燕氏,此时一定很得意吧。
燕迟确实心情不错,正眉眼含笑地准备煮茶。不用猜她也知道两位嬷嬷被召回宫是谁的手笔,一定是自家那位王爷。
洗手做羹汤这样的活不适合她,否则那就不是感谢,而是恩将仇报,毕竟她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她做饭不行,泡茶却是颇有几分心得。思来想去,她准备亲自煮一壶下火的茶,以慰对方的体恤之情。
茶以金银花和菊花为底,佐以冰糖慢煮,直到煮到汤色金黄。金银花清新的药香和菊花淡淡的花香,以及丝丝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充斥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宁凤举一进屋,闻到的就是这让人安神清脑的茶气。再看那坐在小炉边的女子,他满身的凌厉顿时消散。
小炉边的女子听到动静朝他看来,一双美目氤氲着水气,带着几分朦胧的湿意。乌黑的发仅在脑后松松地挽着,几绺青丝垂在额前,娇弱中又自有慵懒的风情。
他喉结上下一滚,眼神暗了暗。
燕迟赶紧倒好茶,递到他面前。
湿意潋滟的水眸,似有星光在其中闪烁,让人忍不住想掬一把清辉,驱散心里的阴霾。纤细的皓腕如玉一般,泛着令人垂涎的光泽,莫名激起汹涌的执念,恨不得握于掌中反复把玩。
他接过茶,轻轻放到一边。
大手一挥,所有的下人全部退出去。
燕迟心下一紧,莫名感觉有点紧张。她睁大的眼眸中,男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直至她的瞳仁再也装不下。
“王爷,要不你先喝口茶?”
“不用了。”
什么叫不用了?
不是忍得很辛苦,还流了鼻血,莫不是觉得喝下火茶没用,还想喝那苦得要死的败火汤。
“那我让人再去给你煎一碗败火汤?”
“也不用。”
汤也不喝,茶也不喝,还怎么降火?
难道干烧?
真是一个狠人,对自己也这么狠。
“王爷,肝火太旺伤身,你还是喝点吧。”
宁凤举眸色已深如浓墨,他顺从自己的意愿,大掌将纤细的手腕握住,用指腹慢慢地磨着足以让人丧失理智的娇嫩。
“如果本王不喝那些东西,你说你还有法子给本王降火?”
燕迟闻言,心都漏跳了一拍。
她又不是无知少女,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里的隐晦。她不明白的是这人怎么前后两副面孔,昨晚还当忍者神龟不近女色,今天怎么会主动撩人。
温热而又危险的气息将自己包围时,如烈火一般熊熊漫延。不同于新婚之夜的克制,这一次是完全不一样的疯狂掠夺。
初时她还能勉强承受,可是等到这样的疯狂再次席卷而来,她在浮沉中忍不住哭泣,哭声娇娇细细继续继续,时而又消失在唇齿的纠缠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感觉自己像被不断拍打在沙滩上的鱼,在狂风暴雨中再也没有办法思考。意识涣散时,似有一道灵光在脑海中突然闪过。
她想她或许知道这男人说服宋太后娶自己的理由是什么了。
第55章
辰时散朝,百官们高呼着万岁。
万岁声中,皇帝往宁凤举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起身退朝。皇帝一走,宁凤举率先出殿,阔步如刀旁人追赶不及。
朝臣们三三两两地出宫,不时有人议论着方才早朝时发生的事。
立储之争由来已久,所有人都知道宁凤举愿参与此事,哪怕是皇帝想找他商议,他都是能性避则避。
近几年皇子们渐渐长成出宫建府,朝中党派也越发的明显,明争暗斗是常有的事,彼此之间的算计更是家常便饭。
大皇子为长,二皇子背后有陈皇后,三皇子母妃母族势力最为显赫。三位皇子皆是庶出,各有所倚各有拥护者,皇帝一直在他们几人之中犹豫。
前些日子皇帝偶尔不适后,京中局势越发微妙,朝臣们也是人心浮动。正是这样浮躁的局面,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反观宁凤举的不动如山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他大步而行,刚要上轿便被霍继光拦住。
霍继光一路小跑,总算是赶在他走人之前将他追上。也不管他脸色如何,一把强行将人拉到一边。
自从他成亲以来,他们还没碰过面。新婚那几日宁凤举没有上朝,这几日又一下朝就找不着人,霍继光憋了一肚子的话没地说。好不容易逮着人,可不得先要抱怨一番。
“我说你个朝正,这成了亲怎么就见不着人了。”
“那你现在看到的难道是鬼?”
霍继光一噎,挑了挑眉。
他先是饶有兴致地从头到尾将宁凤举一打量,然后咧嘴一个坏笑。“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必是得偿所愿了。”
宁凤举思及昨夜销魂,凤眸暗了暗。他以前从不知男女之事会让如此蚀骨,百转千回恨不得沉沦其中。
霍继光啧啧两声,压着嗓子。“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那叫一个春心荡漾。我早和你说过成亲之后妙不可言,你若是能听得我劝岂用独守空闺这几年。”
“早几年,我那王妃年纪尚小。”
“也是。”霍继光下意识应着,很快回过神来,指着宁凤举的好半天说不出话。这人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王妃,心里根本没有想过娶别人,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自己的好友居然是个痴情种。
“宁朝正,你完了。”
“慎言。”宁凤举神色不动,睨他。“听说你最近天天在府中带孩子,你家若哥儿最近如何?”
最近霍夫人又怀了身孕,脾气是越发的古怪。她自己没有精力带孩子,也不许婆子下人插手,非让自己的丈夫亲历亲为。为此不知多少官员暗中嘲笑霍继光惧内,茶余饭后都拿着他们夫妻之间的趣事玩笑。
霍继光哪里不知外面怎么传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半点也不以为意,反而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之感。
“那些人知道什么,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带孩子我乐意,我就喜欢孩子,我家若哥儿最近好玩多了。”
那些人爱看他们夫妻的热闹和笑话,又哪里知道他的乐趣。每日里不是逗妻就是逗子,他不知有多享受。
尤其是自家夫人追着自己跑,不仅他自己能强身健体,还能让夫人也跟着养好精气神,有利于日后生产。
宁凤举难得没有反讥他,又问:“若哥儿还爱哭?”
“哭。”霍继光眼底泛起慈父的柔情。“再哭我也喜欢。”
宁凤举眸色又暗了几分。
他也是。
那个女人再是爱哭,他也喜欢,恨不得把命都交出去。
“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是不是想当爹了?”霍继光坏笑,“我跟你说,这养孩子真是其乐无穷。等你后当了爹,你就知道了…”
“好。”
啊?
霍继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嘴里说了一声不是吧。
这还是他认识的朝正吗?
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威名赫赫的宁朝正也不过如此。看来那位广仁王妃,还真不是一般人。
他们就站在宫门外,陆续不断有官员从宫中出来。这会儿的功夫出来的就有赵大人和燕昭等人,哪怕燕昭是宁凤举的岳父,行的也是君臣之礼。
霍继光双手环胸,睨向赵大人。
“赵大人这气色怎么瞧着不太好,可是病了?”
赵大人低声道:“本官无事,多谢霍将军关心。”
聿京谁不在看他们赵家的笑话,留王府不看重嫱儿,哪怕是赐婚也没有多大的体面。两个儿子在军营里丢尽了脸,自家夫人天天在府里哭哭啼啼,他哪里还有什么好气色。
霍将军明知故问,分明是落他的面子。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在宁凤举面前更是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
他看着宁凤举和燕昭说话,内心是无比的羡慕。若是他的嫱儿嫁进广仁王妃,如今燕侯所有的礼遇都是他的,永昌侯府的风光也是他们赵家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知书达理的女儿怎么就比不上燕侯那个失了名节的女儿。
“赵大人还是应该多注意身体,夜里好好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