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推搡着很快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那边几个人,做什么的?”
眼看着想要逃跑的几人被警察扣住盘问,郁清轻嗤,然后温温柔柔地送了一声祝福,“好梦哦。”
苏穆的心思现在都在郁清身上,她的状态比刚刚明显好一些,只是还是像游离在状况外一般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敛眸,突然不知道让张璐不再查下去,是对是错。
他怕郁清知道了自己调查她会生气,又怕自己对她的痛苦毫无觉察。
他闭上眸子,只觉得前方是一个跷跷板,踩上任意一个方向都无法达到平衡。
半晌,郁清动了动被他握在手心里手指,似乎是回过神来了,她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我……之前差点从高处跌下去,所以对这种事有一点阴影。”
“嗯。”苏穆没松开她的手,转而继续了之前的问题,“我们换个酒店吧。”
郁清看他根本没有放松过来的神情,努力忽略掉心中那股莫名且微妙的安心,回答道:“好。”
*
这一觉郁清睡得很沉,一夜无梦,舒服得日上三竿才睁开眼。
前一阵子休假留下来的后遗症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机习惯性开静音。
订婚以后,裴诗鸢很少直接联系她,所以看见她的四个未接来电,郁清放弃了揣测,发了个短信问裴诗鸢现在有时间接电话吗。
短信刚被显示接收,裴诗鸢的电话就谈了出来。
“郁助理,你们公司公关部连非本公司员工的事情都要管吗?”
听她口气,并没有诘问的意思,郁清给了个标准回复,“理论上和公司利益不相关的事情,并不需要公关部负责,但是最终解释权在陆总手中。”
裴诗鸢阴阳怪气道:“陆颂乔他现在忙得晕头转向还不忘给小情人擦屁股呢。”
她也知道这种事郁清是不会参与的,没指望她有什么回复,又继续问道:“你们陆总估计这会人在国外,没时间管公司呢,郁助理这件事现在应该是接手了吧?”
“我并没有接到陆总或者是董事会的指令。”郁清翻了一下邮件和微信,昨晚的意向书还显示着未读。
裴诗鸢所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听陆叔叔说的,估计一会董事会就该找你了,”裴诗鸢冷哼一声,“肯定会说这种事的,但你不能答应,听到了没有?”
真要是让陆颂乔三番两次地这么下去,她裴家大小姐在苏市的脸都要丢到全国去了。
郁清的手指搭在桌前轻点了两下,暗示道:“我的决策也是要以公司的利益为基准,现在我一无所知,很难给裴小姐做决定……”
“丁绵绵的粉丝把人家网暴死了,昨晚跳的楼。”裴诗鸢撇撇嘴,这事儿要是跟丁绵绵没关系,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死者叫什么?”郁清莫名预感是昨晚的那个人。
裴诗鸢肯定的点点头,“叫梁薇。”
“哎,三言两语说不完,我发你个资料。”
事情的过程很简单,一篇文档就足以概括。
丁绵绵前些天为了‘自证清白’就去参加了恋综,在里面和她组cp的男明星是个出道两年的爱豆展仪。
两人甜度爆表的荧幕表现催生了一大群自称‘棉衣’的cp粉,节目一期结束后,为了‘提纯’,也就是将cp粉转化成自己的纯粉,丁绵绵和展仪的公关团队互相在背后爆对方的黑料。
但是一个是公司力捧的小花旦,另一个是出道即失业的刚翻红的小爱豆,因此展仪不但没挖出来更多的黑料,反而是被爆出来有个相恋三年的女友。
狂热的选秀粉丝和cp粉通过蛛丝马迹把这个所谓女友的信息扒了个底朝天,而面临着脱粉危机的展仪选择发公告宣称自己是单身,称和女方并不熟悉。
而展仪的大粉头更是引导舆论风向,将梁薇因男友参加恋综而在朋友圈发的抱怨发了出来,称梁薇是丁绵绵的黑粉,对展仪死缠烂打就是为了报复丁绵绵。
惊觉自己又差点被盖上‘小三’名号的丁绵绵也选择和展仪和解,并且推波助澜坐实了公告的内容。
坚信‘棉衣’爱情感天动地的cp粉和两人的唯粉自此统一战线,对着梁薇这种‘倒贴女’‘毒妇’‘不知廉耻的第三者’开展了正义的审判。
她们没日没夜的跟踪谩骂,甚至是寄死物,去她的公司和家乡闹。
后面的事好像就如所有谩骂的人期望的一般,梁薇丢了工作,父亲也被气住院,无论她搬到哪里都有人来恐吓。
最后,得知父亲在医院去世的消息后,梁薇选择从酒店一跃而下,结束了这场对她单方面的□□。
郁清点开今天的热搜,铺天盖地的关于梁薇的名字。
她们说,梁薇太脆弱了。
她们说,梁薇是咎由自取。
她们也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们还说,以后一定引以为戒,克制自己的情绪。
而梁薇的账号下面,还未来得及被删除的恶评被其他网民谩骂。
这群人批判着恶评者,在评论区放上了她的照片,她的个人信息,就如同她之前对梁薇一样。
郁清面目表情的浏览着评论,如同七年前她翻学校论坛一样。
那个时候她愤恨,无力,绝望。
或许就像跳楼前的梁薇一样。
*
鉴于郁清短时间内赶不回来,董事会只能以视频会议的形式开。
方群英和霍瑛晗是目前董事会中资历最老的,俩人在陆平掌权的时候就不对付,如今没了同辈的压制,说起来话更是毫无顾忌。
尤其是涉及到意见不同的合作商问题时,言语更是尖酸。
只是郁清不比陆平好说话,也不比陆颂乔好糊弄。
她是被许婷一手带出来,行事作风甚至更胜一筹。
在她把两人的提议都否决后,方群英铁青着脸道:“公司给个女人手里,小陆可真是放心。”
郁清微微一笑,“陆总也是为了大家的分红着想。”
方群英那句话算是群体扫射了,所以霍瑛晗也斜了他一眼搭茬道:“不比老方你呀,你儿子公司的股东们分红拿到手了吗?”
方群英儿子开的公司经营不善差点倒闭,被股东和债主堵门叫骂已经不是秘密了。
方群英哼哧了两下,呐呐地息了声。
此时一个一直旁观占据的董事开了口,他问道:“郁助理,公关部那边你安排一下吧?看看怎么解决陆总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郁清不明所以,“解决什么?赵总不如详细说说?”
有人以为是上次陆颂乔和丁绵绵的绯闻,插话道:“那不是处理完了吗?赵金你晕头了吧?”
“看来赵董并不是太关注这些事情。”郁清默认了前面董事的话,完全不理会赵金的眼神暗示。
赵金咬牙切齿,他就不信郁清不知道这是陆颂乔的命令。
陆颂乔把任务交到他身上,他一个在董事会上排不上号的边缘人物管得了谁?
这不,他前脚刚指示侄子去给公关部传达指令,后脚郁清就给公关部的决策否决了。
但是这话又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说。
怎么说?
说陆总小情人事业不顺,要公司董事们不顾利益去给她扫清路障?
放他娘的狗屁,郁清说话这么有用不就是人家能给大董事带来更多利益么?
管你三七二十一,没利益都免谈。
但是现在丁绵绵的团队工作人员找到了他头上,让他不得不在董事会上隐晦提示郁清。
见郁清丝毫不搭茬,甚至已经开始了下一个项目,他脸色沉了下来,把郁清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发给了对面的人。
这锅总要有个人背,不是他就成。
见赵金不再执着这事,郁清猜测他估计去找更上面的人去了,也懒得理会他。
公司发展的大方向还是要由陆颂乔决定,所以郁清把‘呈合’的事情略了过去。
但是她不想提,董事会还有一群人挂念。
“小郁啊,听说你否决了‘呈合’的意向书?”霍瑛晗率先开口,把问题抛了出去。
郁清点点头,“是的,关于其中切实的利益分割我已经提前发给了陆总。”
装糊涂这招霍瑛晗可不吃,她追问,“这不是利益的问题,‘呈合’和咱们公司合作这么多年也稳定下来了,哪有我们这么过河拆桥的?”
听她从道义上讲,郁清微微翘起唇角,提醒道:“准确的说,是‘呈合’先放弃了我们两家的合作关系。”
旁边有人开始帮腔了,“但是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啊。”
郁清:?
她淡淡补充道:‘呈合’单方面的斩断合约造成了上个季度京上销售链至少百分之七的损失。”
“如果各位董事愿意压缩今年的利润空间帮公司稳定财务,我肯定也不希望失去这么个合作商。”
这下人都噤了声。
“‘呈合’是我姐当年亲自拉来的,现在真是人走茶凉啊。”
郁清看向说话的人,如果说方群英和霍瑛晗是元老,那许倍就是‘皇亲国戚’。
陆许两家联姻后,陆家在许婷的操控下蒸蒸日上。
而继承了家业的许家老大许东英年早逝,最后由自小最受宠溺的许倍抗下了许家的担子,然后许家就在他的手上日渐没落逐渐退出了苏市上层圈子。
许婷也尝试帮过忙,只不过砸的钱不如许倍败的多,最后只能把他弄到陆氏来养老。
郁清笑道:“人没走时,茶也不是热的啊。”
许婷生前他可是个敢指着亲姐鼻子骂‘杂碎’的白眼狼呢,现在人死了开始讲情义了。
许倍被她掀了脸皮,几乎是下一秒就关上了视频。
董事们见怪不怪,郁清也当作无事发生。
老板都纵着这个舅舅,他们打工人能说什么。
如果说她小时候对工作最大的误解是什么,那肯定有开会这一说。
故事书里的董事会议威严体面,心不合但面善。
现实中的董事会议,真要是控制不好,指着鼻子互骂那都是小状况。
视频里,几个董事因为‘呈合’的事情吵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扯掉正装隔空打起来。
郁清一个个看过去,心中渐渐有了谱。
*
董事会刚开完,一直失联的陆颂乔电话就打了过来。
“公关部的文件我批准了,你不知道吗?”
郁清一边用电脑回复客户的问题,一边应付他,“我这边没有收到通知。”
陆颂乔一噎,他的确没给郁清说这种事。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他一边依赖着郁清,一边又觉得郁清像是他妈妈绑定在他身上的监控器,让他感到束缚。
明明这种窒息感随着郁清对他的态度的愈发冷淡而渐渐缓解,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陆总?”郁清忙完手边的事情,发觉陆颂乔还在沉默,不由得疑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丁绵绵也察觉到陆颂乔的心不在焉,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道:“颂哥,她叫你呢。”
陆颂乔顿了顿,冷声道:“我爸让你否决的?”
他现在在国外短时间内没法回去,按照惯例是由郁清全权负责的。
这种小事,郁清没理由专门去拦截。
“是,但不全是,”郁清问道:“陆总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吗?知道公司现在的状况吗?”
她不指望陆颂乔去共情受害者,但是原本他和丁绵绵的关系就已经被网友猜疑过,如果这次公关失败,对陆氏何止是雪上加霜?
“郁清!”陆颂乔被她的话激起了无名怒火,“我以为你该知道,这是陆氏。”
他才是陆氏的掌权者,明明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让公关部继续行动,完全没必要来找郁清要解释,她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李竹渔的事她擅作主张自己谅她是个女人,同情心无处安放。
现在一个小小的公关文章她也要拦,郁清的心难道真的像丁雄说的那种,愈发不满足了?
郁清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从来没觉得和老板服软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我一直铭记。”
这是给了她安身之地的陆氏,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公司倒下。
郁清漠声道:“陆总,我把资料传给您,您看完再决定是不是要继续吧。”
“郁助理!”丁绵绵仓促地喊了一声,“你也可怜可怜我吧,如果没有这份事业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这话听来莫名得滑稽,郁清回道:“是啊,你只是事业有自己设的路障,别人就要丢了命。”
郁清最后的一段话让丁绵绵脸色青红交加,她还是第一次被郁清不留情面的怼。
贱人!这肯定是看自己失势开始看人下菜碟了。
抱上了裴诗鸢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的大腿,就开始像狗一样护主了。
眼看着陆颂乔已经开始读文档了,不用想里面的内容肯定是偏向林薇那个短命鬼的。
丁绵绵在他身后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让眼泪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她从后面环抱住陆颂乔,眼泪浸湿了他单薄的衬衫,“颂哥,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也是为了你不再受争议才去的综艺。”
“我不想我们无缘出世的两个孩子也遭受这种非议……”
只是,这次陆颂乔却并未如丁绵绵的意,他的目光越来越冷,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
在他身后的丁绵绵被猝不及防撞倒在地上。
“……颂哥?”
从昨晚开始,丁绵绵就一直缠着他,让他没心思看手机,而自己所得到的消息全是由丁雄传递的。
“人跳楼死了?”
陆颂乔很少用这种泛着寒意的目光盯着她,丁绵绵身体不自觉的颤栗,她满脸泪痕一个字都辩白不出来。
“你哥哥究竟还瞒了我多少消息?”
丁绵绵心里一激灵,陆颂乔舍不得伤害自己的脸,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对丁雄下手。
她情绪不受抑制的激动,感觉突然有些心悸耳鸣。
“颂哥,药……”
丁绵绵瘫软在地上指着桌上那瓶快用完的药,陆颂乔蹙了一下眉,还是给她拿了过去。
丁绵绵急匆匆的倒出最后一粒药,瓶子咕噜噜转到了陆颂乔的脚边。
陆颂乔随意地瞥了一眼,上面写着缬沙坦,他认出这是丁绵绵这半年常吃的降血压药。
看到丁绵绵惨白的面孔,他也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暂时作罢。
公关部一直等不到他的消息,只能先按照郁清的指令停下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