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回来了？”
“嗯，在收拾东西呢。你们父女好久没见了吧，待会正好一起去饭店给妈过生日。毕竟咱们一家难得凑齐。”
继母是懂得怎么恶心她的。
每句话都精准踩在她的雷点上。
她看了眼被翻的凌乱的衣柜，一下没碰，重新关上了柜门。
或许是控制不住的怒气让她加了些力道，柜门哐当一声，惹来林父的不满。他似乎将回来路上即将见到女儿的喜悦抛在脑后，横眉怒目，指责的话语就这么说出口来。
“回趟家摔摔打打的给谁看？”
“真是翅膀硬了。”
“从前要钱的时候也没见你这副模样。”
“算了，既然都回来了，今天就一起去给你奶奶过生日。”
她最厌恶的就是父亲这副嘴脸。
明明是他让自己亲生女儿痛苦了这么多年，可他却浑然不知，自以为真的是个还算称职的父亲，甚至还能够随意指责她几句。
“我只是因为要搬家了，回来拿点东西。”她顿了顿，轻声道，“奶奶生日我不去，她才会过得开心。”
“林杳杳！”父亲怒喝。
她却不再害怕了。
“我走了。”
继母见状连忙过来拦，“你跟你爸爸呕什么气。这些年他虽然没有跟你说什么，其实日日问我你的近况。你们父女俩都是犟脾气，有什么事儿这么多年了还过不去啊。”
“……”
女人的指甲很长，死死掐着她的手臂，面上却是一副和善关怀的神情。
林杳杳皱眉想要挣脱，还没用力，她就踉跄着后退。
林父连忙过来扶她，神情紧张，看到她柔弱的模样，怒从中来，转身抬手朝着自己女儿甩了一巴掌。
他用了七八成的力气，响声清脆。
林杳杳脑子嗡的一声，被打的偏过头去，头发都乱了，狼狈极了。
“也不知怎么把你养成这个德行！”
继母连忙去拉，柳若无骨的依靠着林父，辩解着：“你做什么还动手啊！杳杳，你别生气，你爸爸只是担心……担心伤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还没告诉你吧，我怀孕了。”
乌黑发丝贴着脸颊，遮掩了红肿起来的地方，林杳杳没有抬手去捂。她发现自己又开始无法控制的手颤，随即就是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她的梦靥永远都是父亲带来的。
十几岁的时候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你就当没养过我吧。”
她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完整的说出这句话。
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家门。
林杳杳走得很快，像是逃似的，不敢回头。她害怕只要停下来，曾经那个模样小小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击垮她自以为坚定地心。
等她重新镇定下来，面前的景象早已换了模样。
她竟然走回了上学时最常待的地方。
学校的后门围栏又加高了，还缠了铁丝。
有段时间她经常自己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林杳杳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拿出手机，第一时间点开了置顶的聊天框。
可就是这么刚巧，聊天框的最上面浮现出一行字
【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呼吸一窒。
等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几乎是打通的瞬间，电话就被人接了起来。
她听到秦昭还在喘息的声音。
“喂，我正要给你发信息呢。”
“分组对抗，我赢了……”
“手机拿回来了。”
“厉不厉害？”
作者有话说：
秦昭：宝，我手机拿回来了！
第45章 阴影
林杳杳沉默着没有回答。
良久, 她才忍住张嘴就要哭的冲动，快速又含糊的嗯了一声。
不过是简单的一个字，带了些延迟, 传递给电话那头的他，仿佛带了情绪般被感知。
“你怎么了？”
懂事的孩子不会哭，因为不会哭, 所以没人疼。
林杳杳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默默消化。
此时突然被人轻易察觉, 竟有些不知所措，愣了许久。
秦昭拿着手机走到外面, 隔绝了食堂乱糟糟的背景音，再开口时声音略显紧张严肃。
“林杳杳, 说话。”
“我刚刚摔趴了，好疼。”
她捂着肿起来的脸颊，抹掉眼泪回答秦昭的话。
那人立刻焦急的问：“怎么摔的？严重吗？你自己？”
“没有，我和湘语在一起呢。你别担心。”林杳杳说了谎，“趁着假期我回庆市看外婆, 假期后事情太多要一直忙到六七月份了。”
“我问你怎么摔的？严重吗？”
“……不严重，真的, 现在已经准备回家了。”
“好。”秦昭没有继续追问，“手机我拿回来了, 以后晚上可以恢复正常通讯。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可以联络。”
林杳杳想起什么，问他：“商礼说你们每次分组赛输的都要上交手机。下次你被收手机的话, 提前跟我说，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会被收了。”
“我会赢到最后。”
林杳杳还想说什么, 却听秦昭又道。
“以后好奇什么直接问我。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删了也可以。”
无关紧要的人刚好从秦昭身后路过, 虽没听见前半句，可莫名就觉得这人在搞针对。
林杳杳听出他的言外意。
脸上挂着泪，嘴角噙着笑
模样有些逗，心情却突然就好了起来。
秦昭的手机在教练办公室的抽屉里躺了太久，电量告急，只能提前挂断电话。挂断前还不停的叮嘱林杳杳赶紧回家，好好休息，养一下伤。
林杳杳嘴上答应着，其实已经定好了回京市的票。
脸上的伤有些明显，她没办法就这么回外婆家。
原本打算多陪她几天，难免心里觉得愧疚。
可她也知道，比起让外婆受什么委屈，看到她挨了打，外婆才是真的会气急。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又回了京市。
肖湘语晚上给她打来电话时，她才想起俩人约了饭，结果一个在庆市，一个已经又回了京市。
爽约的林杳杳哄了又哄，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
肖湘语坚持要把这顿饭补回来，跟林杳杳开了视频吃外卖。
“你脸怎么了？”
视频接通，她就发现了异常，脸沉着，问道。
林杳杳瞒不过，说得云淡风轻。
肖湘语却炸了。
“你就站着让他打啊？？”
“你是不是傻！”
林杳杳打开某场比赛的视频，一边喝粥一边看，顺便回答：“我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怎么突然就回京市了。要是外婆看见，怕是要哭着去给你讨个公道了。”
“外婆年纪大了，我不想她还要担心我。”
“你呀。”
肖湘语语塞。
她想起每次受到委屈时回家跟父母抱怨吐槽的场景，想起自己大咧咧的性格就是因为凡事有父母撑腰才会养成。
视线转回视频中脸颊红肿的女孩身上，心口就堵着一股气出不来。
怎么会有人舍得打她。
明明碰一根手指都会心疼的程度。
可比起肖湘语的义愤填膺，林杳杳现在已经没什么气愤了。
“我不难过，可我怕外婆难过。所以瞒着她是最好的。”
“我又不是……今天才对我爸失望。”
“可笑的是，今天他刚对我动过手，下午继母就给我打来电话，问我能不能让林雅悦来借住几天。说什么我在京市买房子了什么的……”
“靠，我他妈……”肖湘语脏话飙了一半还是咽了回去，咬牙道，“她脸可真大。”
林杳杳笑笑，“他们都觉得我上了个网综，赚的盆满钵满，随便一出手都能在京市买房了。可笑吧。之前几个月都不会打来一个电话关心我，自从我上了节目，那母女俩三天两头就是电话短信，我三姑还说让我给她儿子在电视台找个工作呢……”
“你爸这边的亲戚都是一个补习班出来的吧？个顶个儿的恶心人，我三姨跟我舅妈跟他们一比都不够瞧了。”
“不过随她们吧。”
镜头里的女孩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温柔，尽管脸上带伤，可眼眸中亮起的光似乎能抚平一切痛。她顿了顿，说道，“我已经决定好要往前走了。我会摆脱那个家带给我的一切，我会做回骄傲的自己，其实坦然面对并没有那么难。”
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人想挽回。
如果必须要走出令她痛苦这么多年的创伤才能站在秦昭身边，那她愿意为之努力。
晚上睡前，秦昭收到来自肖湘语的信息。
【香芋：可恶啊你这个贼！！】
【香芋：偷了我的宝！】
【香芋：杳杳说她在南湾的时候又难受了，你悠着点，别给什么回应，高冷点！听见没！】
秦昭看了眼他和林杳杳的对话框，有些心虚的选择了不回复。
一小时聊了几百条，应该算是高冷的吧？
嗯，算是。
正常他高低开个语音通话了。
林杳杳前一天睡得晚，看之前的比赛录像看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所以门铃响起时她还在被窝里沉眠。老小区的门铃音量不大，可哐哐哐砸门的声音就有些吵了。铁门一刻不停歇发出刺耳的声响，将她从被窝里拖起来。
“谁呀？”
睡意未散，她摸索着往门口走。
她住的地方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偶尔点外卖，其他时间压根没人会过来敲门。
林杳杳问了一声，没人应，只是嘈杂的砸门声始终未停。
她烦了，先是往猫眼里望了一眼。
然后人都愣住了。
怎么是她？！
林雅悦拖着个行李箱，外套松垮垮的搭在肩头，身边是打扮精致的继母。铁门的声音实在难听，敲了一会，继母先受不了了。
她皱着眉头抬手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胳膊，“吵死了。你弟弟都在肚子里踢我了。到底是不是住这里啊？你不会找错地方了吧。”
“不可能。”林雅悦斩钉截铁道，“买给我信息的那个代拍很笃定，说就是这里。他跟着上来过，亲眼看到林杳杳开门进来的。”
这话听得林杳杳背后涌起一股寒意，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本是图老小区有烟火气，却压根没考虑到安保的问题，也忘记自己因为上过节目总会惹人关注这件事。
怪不得林雅悦上次骚扰过她后就没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半天是将功夫花在了这上面。
林杳杳气急了，也不打算开门。
“那就是你的好姐姐故意不肯开门了。”
继母撇着嘴笑，表情古怪，整张脸看起来都填满了刻薄。
林雅悦倒是不意外，“她当然不肯开门，烦死了，非要让我过来跟她挤着住！爸爸每个月给你那么多生活费，你多给我些让我租个房子怎么了！”
继母一指头戳过来，呵斥着，“你就不能省点！你弟弟将来也是要花钱的！京市房价这么贵，你又不住偏的地方，我可没钱给你折腾。这儿有现成的房子，不住白不住。又不需要你掏钱。”
“算了，凑合也能住。将来我们现在住的那个房子，你可是答应我，卖了以后给我在京市付个首付的。”
“你倒是先找个工作啊！专科非要来京市上！上完了晃荡一年都找不到工作！你跟你姐好好说说，让她给你随便找个活儿干。”
“林杳杳！”
提起来这事儿林雅悦就急，咣当门的声音也又大了些。
只是这次继母也没阻止她，只是护着肚子，神情淡定的看着她吵闹。
隔壁的房门打开，老人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找这家住着的人！我是她妹妹。”
“小点声，家里有孩子在睡觉。”
“抱歉抱歉，我姐可能也在睡觉吧，听不见敲门声，我再大点声把她敲醒。您忍忍。”
于是，敲门声更大了。
隔壁老人叹了口气，似乎也不愿意招惹这位穿着打扮都很夸张的年轻人，关上门不再理会。
耳边的噪声越发严重，一早吵的人心神不宁。
林杳杳认输了。
虽然她可以厚着脸皮当听不到，可是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给无辜的邻居们带来不便。
咔——
铁门发出声响。
锁芯转动，穿着睡衣的女孩儿还是打开了门。
林雅悦凯旋而归的将士，唇角上扬，挤开林杳杳，拎着行李箱进了屋。
继母假惺惺的说，“雅悦！太没礼貌了！怎么不和姐姐打招呼！杳杳，你别跟妹妹一般见识。”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她盯着这个虚伪了几年的女人，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那个家我什么都不要，全是你们的。就连我爸……我都不要了。能不能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气话呢。我知道你爸爸打了你，你心里不好受，我也说过他了。你可不能因为你爸爸就把气撒在你妹妹身上。你们姐妹俩都是京市，本来就该相互照应。”
“我没有妹妹。”她打断了继母的长篇大论，冷道。
继母笑了，摸着肚子，“你不止有妹妹，还有个弟弟呢。”
“这儿就一张床？谁住？我可不睡沙发！我要睡床！你们商量吧，我补个觉，昨天通宵了好困。”
已经挤进房间里的林雅悦高声喊道。
等林杳杳回头去看，她已经脱了鞋钻进被窝里，当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林杳杳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抖的要死死握紧才能控制。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撑腰
房门关上。
林雅悦缩在还有余温的被窝里很快入眠, 窄小的客厅里，林杳杳与继母对峙。
继母面对她永远不落下风，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房里的摆设, 加以点评。
“房子买都买了，怎么不舍得花钱装修一下。”
“冰箱太小了，换个大的吧, 雅悦最爱喝冷饮什么的，可费地方了。”
“还有洗衣机, 太破了，洗衣服也不干净, 你要实在不想买，就把家里那个给你寄过来, 反正新房也要换新的。”
“她不能再这里住。”
继母并不在意她的拒绝，以胜利者的姿态劝诫：“杳杳，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想不开呢？我知道你替你的母亲不甘心，但她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 犯不着。人活着，还是自己最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