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在被人一掌打入江涛中也没有发出惨叫声。
他一却听到那一声闷哼。
此时,身上的银饰开始发出清脆的声响,是锁魂铃在提醒他,在告诉他它的位置,也在告诉他它很危险。
可是他无法睁开眼……
只怪该死的苍皇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脚步声,很多的脚步声重重叠叠,向船尾而来。
他没有等到那些脚步声停下,而是等来一脚猛踹在他的胸口,连肋骨也发出仿佛碎裂一般的声响。
他感受到他的身体重摔在了夹板上,那震动声,令他有一丝耳鸣……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感受”刚才的疼痛,一只脚又踩在了他的胸口。
嘴里血腥味蔓延,他仍旧无法立刻睁开眼睛,而心脏内的苍皇比起之前更加的狂躁……更加凶猛地吸食他的精血。
他想,他终归是要被桓六道那老东西给害死了。
这什么鬼苍皇是桓六道的阴谋才是。
“就是你杀了我的宠物?!”似问非问的语气,话音刚落地,又是重重的一脚压在桓无一的胸口。
紧接着男人抬起脚,将脚用力送出去,踹在桓无一的肋骨上。
后面站着的一群人看着那少年飞了出去,身体与大船的阑干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一瞬间少年身上银饰碰撞的清脆声渐渐变弱,只听到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少年就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唯有他们要听令的男人不停的与少年对着话。
江风袭来,更显几分诡异。
所有人都压抑着自己,不敢发出声音,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少年做了什么,为什么楼主不杀了他,却要折磨于他。
终于不知是什么时候,周遭压抑的空气里传来一声男人的嗤笑声。
男人将少年提起重重地摔在夹板上,对一旁站着发愣的守卫们吼道:“去把刑具拿了。”
男人一声令下后离开了几个人,那几人再回来的时候,或抬着刑具,或抬着铁炉。
很快有人往铁炉里添柴,大火烧了起来。
此时夜幕也渐渐降临。
男人冷笑着随手拿起一副铁铲扔进铁炉里。
炉子里的柴火发出吱吱声,男人让人往铁炉里倒油。
油水淋在铁铲上,火焰顿时冒头,飞出数尺之高。
须臾,他拿起烤的发红的铁铲向那一身死气的少年走去。
“交出你身上所有蛊,饶你一命。”
杀,不可能杀,这少年身上的蛊可比他养了一辈子的蛊强多了,杀了这些蛊他也得不到。
他要的是少年以修为将蛊引入瓮里,为他所用。
他见少年依旧毫无反应,怒意上扬,彻底被激怒。
两个守卫走过来,扯开少年的白衫。
夜冥手里捏着一张明黄的符咒,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符咒送了出去。
少年鲜红的血水印在符咒上,符咒落在了少年心脏的位置。
夜冥的眼里闪过一抹狂喜,近乎疯狂地吩咐着:“挖了他的心。”
敢以心脏养蛊的人,这世间蛊师可没有一个能做到。
蛊术天赋很强,能力极弱,就是悲哀。
夜冥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向这个少年。
两个守卫迷惑了一瞬,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直到夜冥嫌他们反应太慢了,吼了一声:“滚!”
他说着将手里烧红的铁铲送了出去,贴向少年的心脏。
一阵焦糊的烤肉味传来,看着这一幕,船板上站着的粗壮彪悍的男人们,他们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身体也跟着轻轻发抖。
夜冥疯狂的笑着,直到他满意的看着少年胸口渗出来的血水,才扔开手中的铁铲。
守卫们面面相觑。
这个少年,他死了吗?
就在夜冥再度吩咐让人将少年的心挖出来的时候。
船舱处传来脚步声,守卫们没有注意到,但夜冥很快往那处看去。
衣袍上还滴着水的女子,手里的菜刀抵在一个人的脖子上。
夜冥看到这一幕神色明显改变。
扇尧劫持的这个人,是这艘大船的稿师,这艘船的驱动和指挥也都得靠这个青年。
青年不是武士,瘦削单薄,可是他是指挥船上十个橹手的稿师。
“楼主……”青年瞥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菜刀又缓缓将目光移向夜冥。
……
扇尧在被夜冥一掌打进水里后,只是因为闭气晕了几秒,等她清醒过来变开始往船壁上爬。
只不过因为大船加速,她花了不少时间才爬上船。
有上船时的经验,她先爬到厨房,此时厨房的出自都注意船板上的动静,没人在厨房,她拿了一把砧板上的菜刀就往船底内舱走去。
她并不知道船上的橹室在哪里,但大船能在春季逆风的时候加速减速,说明是有橹手在操作的。
扇尧一脚踹开橹室的门直接劫持了船上的稿师。
稿师不是武士,瘦削薄弱,面对她的劫持只能笑着说:“我配合你,别要我的命。”
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夜冥没想到女人有这个本事,吃了他一掌非但没死还妄图反制住局面。
“稿师死了,你也得死。”夜冥的目光仿佛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语气也无比恶劣。
“若想我不杀稿师,放小船,让他走。”扇尧的目光缓缓落在桓无一身上,这一刻她看到桓无一胸口触目惊心的红。
这一瞬,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红色,映衬着少年绝美的容颜,就像是雪山上的血莲,风雨里的海棠,艳丽也孤绝。
扇尧手里的菜刀离稿师的脖子更近了一些。
“如果你不同意,我杀了稿师,整个船的人一起死。”
稿师见夜冥在犹豫,突然喊道:“楼主,救命啊。”
夜冥皱着眉下令:“去,把船放出来。”
“楼主?”守卫不太确定的看向他。
“去。”
守卫这才敢去安排。
十多个守卫将小船从船舱内推出来,说是小船实则一点也不小。
现在只要将船绑上绳索就能放入江中。
可是守卫停下了,他们继续看向楼主,等待吩咐。
扇尧见他们停下,怕他们反悔,对夜冥低吼道:“让他们放船。”
夜冥几乎是压抑着胸腔里的怒火吩咐放船。
其实就在刚才他已经试着给女人下蛊,却没有成功。
那少年身上有强蛊,下了蛊也是白下,反而是助那少年增进,这就罢了。
这女人又不是蛊师,为什么他下不了蛊?
夜冥为此感到迷惑,难道是他的巫蛊后退了?
一个中原的剑修而已,他都无法对其下蛊了!还真是令人愤怒呢。
夜冥抿着唇,扬了扬下巴。
守卫们将船绑上绳索,将船放了下去,船接触到江面的那刹那,发出很大的声响。
扇尧拖着稿师走到桓无一身边,对守卫道:“你们将他放到小船上。”
得到夜冥的示意后守卫照做了。
“再让他跟着上船。”扇尧的目光落在站在夜冥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中年身上,这是替夜冥管货的人,桓无一几天前给他下过毒。
她是担心万一自己逃不掉,这个中年为了找桓无一拿到解药,应该能保证桓无一活下去。
“?”夜冥那双豹目抬起,冷厉地看着她,“你不要得寸进尺。”
夜冥并没有想扇尧为什么偏偏让这个中年去小船上,他只是以为扇尧是想选一个没有修为的人。
正好这些人里只有这个中年和扇尧劫持的稿师没有修为。
刚才夜冥折磨少年的时候就担心少年死了,这会儿扇尧让他跟着少年上小船,他私心是想跟着去的,比起工钱他更在乎性命,这少年可是给他下了毒啊!
中年名叫楞四,原本是铁匠,后来上了这艘船,负责给分局楼的人做刀器买卖检查和看管货物。
“你可以不同意,我可以立刻杀了稿师,还有……你别以为我只有这一个筹码。”
“什么?”夜冥瞪大眼睛。
“哈东!”扇尧大喊一声,“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准备好!”
这时哈东出现在大船船板上。
事实上扇尧在从船舱爬进厨房,在下船舱的走道里遇到了来找米七的哈东,原来米七上船那天哈东就已跟着来了,但这几天船上都在大肆搜捕,哈东为了躲着,白天在船底,晚上才敢进船舱,所以他也没找到米七在哪一层。
扇尧故意吓哈东,说米七被关在很隐秘的地方,并和哈东达成协约,她告知哈东米七在哪里,哈东助她一臂之力。
“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将火-弹绑在这艘船的舱底四个隐秘角落,但你给老子说话算数!”哈东叉着腰说。
扇尧清晰地看到夜冥脸上的变化,他因为愤怒五官都变得扭曲了……
扇尧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成,“哈东,米七在船舱往上走第二楼,第三个房间。”、
哈东听到后直接往船舱冲去。
夜冥大吼一声:“拦住他!”
此时被扇尧劫持的稿师大声道:“楼主!先找到火-弹要紧啊!楼主!”
火-弹和其他火-药不同,它是半个时辰内必然会引-爆的。它的威力也比寻常火-药高出数十倍!
哈东为了救米七已和武士们打起来了,当然这些武士也不是修行者的对手,没一会儿已经倒下了几个。
“不需要这么费劲!”扇尧笑了笑,看向夜冥:“你让这个中年上小船,等他们的小船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就告诉你那些-弹被绑在哪里!”
哈东到底绑没绑火-弹扇尧也不清楚,反正她是没有火-弹的,管他呢现在事关性命能骗一个是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捉虫)
最终,一番思忖后,夜冥吩咐楞四:“你,按照她说的做。”
楞四下船之后,守卫门收回小船上的绳索。
楞四划着船,载着桓无一往江中驶去。
直到小船消失在浓雾缭绕的地方。
夜冥粗冷着嗓音问:“放了稿师!”
扇尧的身体已抵在船上的围栏上,她所要求的,这个人都做到了,但她也清楚只要她将稿师放出去,她就会有性命之忧。
也许她打不过这个男人……
但也许她还能搏一次。
她几乎是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掌推开稿师,她完全可以杀了稿师再走的,但她不想乱杀无辜,又何必要一个稿师的性命呢……
在稿师摔出去的同时,她将手中的菜刀扔向夜冥。
在夜冥避开的那一瞬间,她跳入江水里。
“想跑,门都没有!”夜冥咬牙切齿的低吼着,人已追了出去。
夜冥不仅轻功了得,且在水上还能短暂行走,扇尧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两人交手之际,扇尧是明显处在下风的。
“你一个剑修,没有剑了还想上天不成!”男人冷笑着,“你拿什么和我打!”
他说着对着扇尧的方向连轰十几掌,江面水花四溅,躲过数掌的扇尧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夜冥踏浪腾飞,缠绕在腰上的七节鞭变成一把细刀,粗粝是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那一刀劈过江面,仿佛有光炸开。
男人却是快意的笑着,癫狂也狠绝,满脸写着狰狞。
船上那些守卫早已看傻了,稿师的手紧紧地抓着阑干,大喊一声:“不要啊!”
“楼主……”稿师瘦削的脸上,那双瞳仁仿佛是碎裂开的琉璃杯盏,在惊恐中逐渐地放空。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经湿润了,那个人明明可以杀了他再逃的……如果换作其他人也必然会杀了他再逃的。
江水恢复了平静,江面上浮现出鲜红的血水,这一刹那夜冥的双眼都开始发亮,唇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死在我夜冥的手里,是你的荣幸。”他说完转身飞上大船。
“还愣着干什么?立刻去找那四个火弹!找不到你们都得死!”
他一声令下,船板上站着的所有人都散开了。
夜冥冷笑着,现在他要去解决那两个猎人了。
江面那一滩血水,有扇尧的,也有桓无一的。
在扇尧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桓无一,她以为是自己神志昏愦所制。
却不知桓无一醒来后就用瞬移之术来找她了。
……所以那一刀桓无一为她挡了一半。
桓无一抱着扇尧沉进了江水里,他想再用“瞬移”回到小船上去,可是他的灵力突然使不上来了……
他只要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就好。
他们一直往下沉……
窒息的感受快将他包裹了,他觉得没有力气了,他就要抱不动这个女人了。
也许他们会沉进江底,窒息而亡吧,然后再过一段时间他们的尸体会浮上江面,被阳光曝晒,被鱼儿啃食……
真是血亏,他只是不想欠着这个女人的恩情,却不曾想陪着她一起死啊。
他若是死了,苗疆十六部必乱!
他若是死了,他的部将会被处死一大半!
到那个时候他的族人又将何去何从……
不,他还不想死!
“不能死……”
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的体内突然涌现出一股力量,那力量从心脏处传来。
温暖又柔和的力量。
刹那间他使出“瞬移之法”重新回到小船。
小船上打晕的愣四趴在船板上,像一条死鱼一样。
桓无一很快因为头晕倒下了,扇尧也从他的怀里滚了出来。
晕眩感持续的时间不长,可他清醒后,心脏处的刺痛感却在剧增……
苍皇,又是这该死的苍皇。
一种从未在苗疆各类典籍里出现过的蛊。
他至今不知他的师父是如何制蛊,更不知该如何解。
倘若苍皇无解,便只能以身殉苍皇。
桓无一扶额,那老东西是有多想他死……
少年拖着满身疲惫移动到扇尧身前,封住她身上几处大穴后才开始给她把脉,但当他是手触及她的手腕时,他那好看的眉很快压低。
她受了那个魔教楼主一掌竟然无事?
当时见她吐血,让他以为她伤的很重。
桓无一丢开她的手腕,既然如此,白担心一场。
他走过去,拿起楞四脚边的船桨,恐魔教的人追来,还是先到秋池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