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在吃团圆饭前给你留了空位,记得来坐一坐,那里留了你最喜欢的茶。
小竹宛也会一直谨记师父的教导。
在烟火快要结束的时候扇尧微微偏头看向姜涅,现而今再看到他淡漠的眉眼,她也不会觉得他为人冷厉了……
因为她知道了这位少主的心思……
还有关于苍皇的秘密。
他的几次“死而复生”都和苍皇有关,曾经是灵识左右他的情绪,现在是苍皇左右他的情绪,他对她的冷漠大多是因为外因……
当明白了他的心思,她只会更加相信他。
星宿尾火虎,吉日。
巫琴台祭祀。
扇尧发现长老们看她的眼神有些微的不一样。
她知道昨天晌午后有几个长老被叫去大殿,好久才从大殿里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是商量什么,但他们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难道是因为前天她和聚月说想吃猪肉的事被长老们听到了?
还是因为昨天给盐场工人加了工钱被人举报了?
扇尧内心有些惶惶。
再次日,姜涅突然叫她去兵主部大殿。
当看到他手里的画卷时,她伸手扶了一下额,靠,她之前将画卷落在盐场了,哪个多管闲事的给送到姜涅这里了???
扇尧握紧拳头。
如果让她知道是谁干的,会饿他一顿……
姜涅展开画卷向她走来的时候,她都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一会儿他要是发火,她到底是跑还是不跑?
说实话刚拿到这幅画卷时姜涅都快气疯了,毕竟前天他为了她,和几个长老长谈两个多时辰,最终却只有龙微长老一人支持他和她先订婚请示神巫。
结果这女人竟然藏着萧烬染的画卷!!
姜涅本想将她叫过来发一通脾气的,结果一看到她怎么都生气不起来,反倒被自己给气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画卷放在桌上,伸手去取茶盏,抿了一口才道:“说吧,怎么回事。”
慌张、错乱、纠结……的扇尧,突然听到这句话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姜涅。
这位阴晴不定的少主!他竟然心平气和的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长吁一口气,说出了那日他醉酒后萧烬染从无量天下来,对她说过的话。
“我只是想,我只要想起他是谁他就不会再要你的……”
那个“命”字还没有说完,她已被拽入温暖的怀抱中,属于他的竹露一般的气息萦绕鼻尖,她霎时睁大眼眸,却又在下一刻反搂住他的腰肢。
不知过了多久,扇尧低声唤他:
“姜涅……”
他不理她只是抱着她,她又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桓无一……”
他这才闭着眼眸低吟:“尧尧~别说话。”
他就想抱紧她,生怕下一刻她就飞走不见了。
关于明照的记忆,关于桓无一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交织着,让他患得患失。
第89章 苍皇·罗刹天(大结局)
无量天密境, 萧烬染从浴火门内出来,一道哂谄笑在耳边闪过,顿时步子一停, 眉峰微聚。
集奴如此骚扰他很久了,因为被关在樊笼里不能出来, 便选择对他隔空喊话。
“萧烬染, 在无量天做狗感觉如何?”
听到这里萧烬染长袖下的手已握得泛白。
集奴:“哈哈哈哈哈哈。”
萧烬染似乎花了有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一双眉眼也立时变得幽深冷漠,他瓮声冷笑:“我好歹还能自由出入四方天, 可你呢?宠物而已。”
集奴也被他激怒了,不停地摇晃着樊笼, 发出巨大的声响:“萧烬染你即使飞升万古也不得好死!千万年那么多真君陨落!你别得意太早, 做狗也有做到头的一天!”
“摇尾乞怜的家伙, 哈巴狗都比你可爱!”
“……”
萧烬染额角的青筋狂跳, 咬牙掐断了与集奴的感应。
终于安静了。
雪域
相拙是看着火护法出雪域的,他在猞猁堡等了十几天不见火护法回来, 便料定此人已经出事了,于是他对还留在猞猁堡的魔教弟子说:“你们的火护法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我要离开这里了有愿意跟着我的可以跟着。”
他从成年后被赶出香王府便一直遭到兄弟的追杀,为了活下来他几乎是想尽了办法, 他走遍了西南之地, 这次他想去漠北或者冰国看一看。
相拙牵过马匹, 翻身上马,这时他身后已跟上好几人。
直至他走远了,猞猁堡的魔教弟子也陆续离散。
存世数百年的魔宫圣殿至此隐匿于雪域之境, 天下知道它的存在不会再去, 想知道它的存在的又不知去路……
在相拙走后猞猁堡逐渐荒废, 是数年后从冰城而来的胥山线人们在猞猁堡的旧址上建起了据点,那时胥山派掌门枫子序的大师姐也重回雪域。
归元二年的元宵日。
星宿胃土雉,吉日。
因为年关后的大雪持续多日,这一场隆重的祭祀一推再推,至元宵节时天气才逐渐放晴。
一大早芳明拿着一套靛青色的长老服和一套首饰来找扇尧:“扇尧主事,您的新衣做好了。”
是年前少主安排定的,裁缝停工了一段时间昨晚才送来。
芳明放下衣裳首饰便走了。
今日晴好,暖阳微低,但风有些大。
祭祀台下长老们陆续就坐,祭祀场内是盛装的族人,扇尧和聚月竹宛站在一起,事实上她并不知道今日具体是做什么,芳明说今日是拜月,竹宛说今日请示神明。
两边没有一个准话。
巫乐声渐小。
祭祀台上,姜涅一身繁复的苗疆盛装,头上的银饰比之前更为大气,银色的牛角装饰上的铃铛被风吹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响仿佛能撩动她的心湖……她微低下头不想让旁人看到她按捺不住的笑容。
直到姜涅站至祭祀台正中,围绕着他的盛装的巫师们念着咒语,她才抬起头来。
那一刻,她看着他从祭祀台上走下,在她身前不远处停下,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不曾错开。
她的反应微显出几分木讷,但滚烫的脸颊出卖了她的心思,她似乎是懂的,又有些不敢相信。
姜涅他是真的……
可是当他的手握住她的手的那刹那,她的瞳孔游移,倏忽间脑海里浮现出的竟然是那日陈斐儒对她说过的话。
那些关于姜涅生父的事,关于姜涅的阿娘如何下令处死他的生父的事。
厚重的迷雾,席卷而至。
感受到她些许的颤动与紧绷,姜涅在她的耳边低柔地说:“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将你的手交给我。”
扇尧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上祭祀台的,她听着咒语,也听到风吟,听到那些银铃儿在摇晃。
晕眩感如期而至——
当她再睁开眼时,在姜涅的怀里,他抱着她坐在祭台正中。
他柔和的声音告诉她:“没事了尧尧……”
这时聚月和竹宛也探出脑袋来对她笑道:“尧姐姐巫神答应了少主的请求!不对,现在少主是我们的首领了!”
扇尧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她愣了半晌,直到看到姜涅微微靠拢的眉头,恍惚间她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姜涅……”
年少的慕艾,总能化作青年时的诚惶诚恐,即便是如她这般无畏的心性。
姜涅隐隐感受到她的不安,他起初还不明白她是在担心什么,但很快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突然抱着她站起来:“我们去一个地方。”
摩诘山的阳面是姜氏历代首领与其伴侣长眠的地方。
一块巨大的墓碑前,姜涅回首对扇尧笑道:“尧尧,过来见见我阿娘。”
扇尧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他们将陵墓前的杂草除干净后,此时姜涅告诉她,这是他阿娘与阿爹的合葬墓,但当年他阿娘下葬时,他进去看过……
属于他的阿爹的那个墓室里是空的,他的阿爹不在里面也根本没有被处死。
舅舅不告诉他为什么,桓六道却在那一次告诉他是他的生父跑了。
姜涅不信,毕竟他这个师父说话素来半真半假。时隔那么多年,后来枫叶家主告知了他真相。
“阿娘没有得到神巫的怜悯,只能偷偷放走了阿爹。”
可是这个男人没有这么好命。
枫叶家主还说,男人渡劫死了,比他阿娘死得还要早。
说来姜涅并不信,但枫叶家主这么说应该是有其用意,所以他没有再追查过这件事,就让他的身世沉淀在阿娘的墓室里,封存于他们的记忆里吧。
他只要知道他们曾经相爱过,也为对方坏过规矩,打破过规则,也为了彼此和无数人抗衡过……
他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是他们的故事教会了他去爱人,也延续着他们的爱。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年幼时偶尔想起他时只会觉得生气。”
那时他会偷偷溜出兵主部,最害怕便是听到有同龄的孩童问起他的阿爹。
他没有阿爹,从出生时便未见过阿爹。
姜涅说着笑了笑,牵着她的手站起来:“那日在燕南我没有反驳陈斐儒是因为他说的也不全是错的,阿娘下过令杀他,但暗地里送走了他。”
当他再看向她时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他有些急切地解释道:“所以尧尧,你不要害怕,我阿娘她没有杀……”
他的话未说完,扇尧踮起脚尖,唇轻轻触了一下他的唇。
她红着脸退开了半步,刚才阳光打在姜涅白玉般的脸颊上,他的唇嫣红好看……
她实在想知道,姜涅被阳光亲吻过的唇是否是炙热的温暖的。
大抵姜涅也有石化的时候,半晌才回过神来,澄澈的眸睁大的同时,手已先大脑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
“……这次是你先撩的。”
说话之间,他微低头,唇渐渐靠近她的。
等等,这次,难不成还有上次?扇尧用力想了想也想不起来上次是什么时候,此时气息渐热她已受到了姜涅的影响,算了不想了。
她闭上眼,感受他此时的炙热与狂野。
阳光洒下,一地银白。
连鸟鸣声也略显欢欣。
回去的路上风很大,姜涅脱下漂亮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扇尧的目光落在外袍繁复的刺绣上,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唇角带着笑,内心有那么一丝窃喜能穿一穿如此美丽的外袍,这些刺绣得绣很久很久吧……
“喜欢吗?”他抿唇轻笑,“那你说大婚定在哪个月?长老们说让我等半年,可尧尧你知道的,我怕夜长梦多。”
“……”
她沉默了一瞬,她心里想说:你既与长老们争执了十多日了,大婚的时间还是听长老们的话吧,但这话姜涅定然不爱听。
姜涅能为她力排众议固然是好,但长期因她与长老不合,不利于长久发展。
于是她用了姜涅惯用的伎俩顾左右而言他:“那姜涅,你舅舅有没有说过是长得像父亲还是像母亲?”
她这么蹩脚的转移话题姜涅岂会不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但随即叹了一口气宠溺地勾唇:“桓六道说我像阿爹多一点。”
他似乎是陷入一瞬的回忆之中,淡漠的眉眼变得柔和:“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有我阿娘生气的时候,我才觉得我长得像她。”
“……”
扇尧下意识地看了摩诘山上一眼,姜涅你这么说话是要被你阿娘揍的。
她从未见娘亲便不知难过,宿山上的师弟师妹也多是无父无母,以前师父便是她最亲的人……
可今后她也不再觉得孤苦,即使难免会有别离,她也会活得好好的。
她小跑着走在前面,昳丽的脸上,依然是飞扬神采。
内心的欢欣雀跃久久不能停止,今时仿佛所见之景都万般丰富,她高兴,她快乐,内心充盈且对余生充满希冀。
忽地,她停下,转身看向身后,喊道:
“姜涅,等春暖花开了我要去一趟燕南,随便你跟不跟着去。”
她说着迈着更大的步子,向城寨的方向跑去。
长发随风起舞,步履轻快。
元宵次日,摩诘山盐场出的第一批井盐,连带着一些铁器与药材要销往业火城,此事姜涅交给了阿因。
货物共计车马十余辆,临行前会有祭祀送行,定在二月初二,恰是兵主部巫神节。
正月二十中原派来的使臣抵达铜镇,姜涅收到消息便让龙湛龙微带人去迎接了。
正月二十八,使臣抵达兵主部,兵主部的族人夹道相迎。
这是郑回第三次出使苗疆,如今他已官至宰相。
当他再度走向兵主部的大殿,当年那个站在姜叔晚身边绝美苍白的少年,如今已是身着苗疆首领盛装站在了银座前。
他比当年多了伟岸、多了挺拔。
郑回拱手行礼,姜涅一笑:“郑大哥。”
说实话看到郑回带着这么多人来的时候扇尧都快气笑了,因为前日姜涅刚下令杀了猪。
而姜涅说的那种肉干若要做出来得花上几日,正好二月初二巫神节时能吃。
她就是嫉妒!郑回的口福比她好太多了!一来就有肉吃!
“听说你已经订婚了,莫不是这位?”郑回眯着眼,“我怎么觉得这位姑娘越看越眼熟啊?”
身着苗疆盛装的扇尧被郑回盯得心里发毛,她的脸颊微热:这厮莫非还能看出她就是阿叶不成?那他郑回还真的有些能耐了!
郑回为周期眉勾着姜涅走到一边:“你小子这么做就有些没品了……”
姜涅:“?”
“那姑娘这么像阿叶,你找替身也不能这么找吧,对阿叶和对那姑娘都不公平的……老哥我劝你一句你要么忘了阿叶全心全意对人家姑娘,你如果忘不了就送那姑娘走……”
“……”
听到这里扇尧额角的青筋已暴起,袖子里的手捏成拳头,郑回是不是当她听不到啊!
姜涅的眉头也是越凝越紧……
哪知郑回摸着下巴继续道:“长安不错,你若不介意我将她带到长安去,我的府邸还缺养猫的姑娘……”
“这个猫奴……”扇尧终于忍不住了,走过去,“你的话我记住了,改天原话不动的告知郑夫人,告诉她你不但在外面说自己死了老婆孤寡一个,还到处找姑娘替你养猫!”
“喂喂喂,那是族里办的亲事没有官府文书!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郑回红着脸怒吼道。
“可你这么多年不回去怎么知道别人有没有在等你,她若是在等你,你对得起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