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猛然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大哥偶尔……会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一直都不能看透。
……
除夕夜里,当烟花声慢慢的安静下来,整个将军府归于平静,可那一座座亮堂着的屋子里,却并不平静。
每个院子,似乎都有格外的意味,在慢慢发酵。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鞭炮声就已经先响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响了一片,甚是嘈杂,闹得人心烦,帐子里头的人似也听到了声响,不悦的嘤咛了一声,随即,有没了动静。
七弦瞧了瞧时辰,有些着急,一再的给七音递眼色过去,七音蹙眉,只能摇头。
“算了,我进去看看吧。”七弦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进屋了去。
屋子里头馨香四溢,全是女孩家捣鼓的小玩意儿,七弦掀起双层床幔,放在一旁勾住,然后瞧见弦丝雕花架子床的四姑娘,她整个身子缩在大红底捧云团花的锦被里,披散的墨发枕得满枕都是。
这大年初一,说起来,还是不好睡懒觉的,小姐昨晚睡得晚,有些起不来,但就算这样,也得叫醒。
“小姐,小姐。”七弦轻唤了两声,被中都没用任何动静。
接着又是连唤了好几声,锦被才是动了动,然后慢悠悠从锦被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顺道裸露出半截雪白的皓臂。
“小姐,要是再不起的话,将军得过来了。”七弦在她旁边轻声说道。
“大哥?”蓁蓁一惊,猛然坐起身来,锦被从身上滑落,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来,丝绸寝衣松松的贴在身上,隐隐衬出曼妙的曲线,睁着眼睛,蒙着雾气,看着还有些迷离。
“小姐,这都已经快巳时了。”七弦见蓁蓁还在怔着,便在她耳边及时的说道。
蓁蓁一偏头看向外面,难得的日头升了起来,果真是已经过了时辰,蓁蓁掀开被褥,便下床了来。
见小姐在妆镜前坐下了,七弦忙就过来给她梳妆打扮,利索的挽了个双螺髻,戴了一对玉垂扇缠枝步摇,和一对珍珠卷须耳环,再衬上绯红的胭脂,樱桃香的口脂,整个人,看着比花儿还要娇艳。
“小姐,穿这身衣裳可好?”七音手里拿了件粉霞锦绶藕丝罗裳,笑着询问蓁蓁的意见。
蓁蓁瞧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只要好看,穿什么都行。
收拾好了头面,又换了衣裳,蓁蓁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上下打量着总觉得是少了什么,目光在妆匣上扫了一圈,然后伸手拿了一个黄梨木盒子过来。
盒子里边装着一对镯子。
蓁蓁记不得这个镯子是哪里来的了,许是哪个哥哥看着好看随手买给她的小玩意儿,在妆匣里蒙尘了许久,一直未曾戴过,此番再看,竟是越看越觉得可心。
冰玉翡翠制的手镯,通身白玉透明,中间的一线含了隐隐一丝红玉,衬在白皙的手腕上,显得手腕几近透明的好看。
冰冰凉凉的感觉,几乎透在了血液里,霎时凝固一般,蓁蓁看了几眼,接着拉下了衣袖,手镯半隐在衣裳之下。
第四十四章 爆发
蓁蓁自然是起得晚了,就连谢南骐都早已经带着戚儿回荣国公府了,大哥见她才来,沉着脸刚要说什么,就被老夫人拦了下来,说是大年初一的,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的浑话。
蓁蓁自然是笑着的,甜甜的又朝着老夫人说了许多的吉祥话,直把老夫人逗得合不拢嘴。
谢南瑾站在旁边,嘴角含着笑意,倒也没想说什么。
抬眼间,忽然瞧见了蓁蓁手腕上的手镯,透彻莹润,艳丽逼人,一抹细丝般的红衬的手腕白腻细嫩,诱人去窥探那衣裙内的风光。
谢南瑾看着,喉咙一紧,想起了昨晚做的荒唐梦来。
纵然是模糊的画面,但他甚至还能想起那细腰,薄肩,两团滑腻的雪白,手心细腻的触感,以及那纠缠的画面。
就连快感,都像是真的一样。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保持理智,可是,如今光就看到这样一个镯子,他的意志力便薄弱下来。
谢南瑾强压住身上的燥热,别开了目光来。
“这新年的关头,走动的人自然要多些,蓁蓁你自己多注意瞧着,有没有哪家子弟,是中意的。”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一副操心的模样,抬头,又对谢南瑾道:“你这个当大哥的,也多上心。”
他们都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年一过,蓁蓁便十五了,女孩家这个年纪,是一定要开始操心婚事了,要是再过些年头,还嫁不出去的话,那就是老姑娘了,留在家里,是要让人笑话的。
蓁蓁听老夫人这么说,脸颊便一片绯红,微嗔道:“蓁蓁还想多留几年呢,留在老夫人身边,可比嫁出去要好。”
“你能在我身边,我当然欢喜。”老夫人瞧着自家姑娘这娇娇的容颜,简直是心都化了,轻叹了口气,道:“可是……迟早得嫁人。”
迟早,要嫁出去。
“对了,陈家那二公子,你瞧着如何?”老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慈眉善目的问了这么一句。
陈家二公子?
陈砚之!
老夫人问这个问题,蓁蓁自然联想到了一些眉头,于是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论相貌,陈砚之一表人才,丰神俊逸,自然是让小姑娘仰慕的存在;论品行,谦谦君子,儒雅大方;论地位论头脑,那样样都是不差的。
而且,蓁蓁对他,尚有那么一丝的好感。
那是个很好的人。
于是蓁蓁点头道:“陈公子,很不错。”
谢夫人听到这个回答,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弯着嘴角,笑了起来。
“那孩子来过府里几次,我瞧着也不错,相貌堂堂的,品行上佳,若是成了亲,一定是个会疼媳妇的。”谢夫人说着,双眼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难得说蓁蓁对谁有好感,而且陈府那边,也有这个意思,这样一来,怕是要促成一桩好婚事了。
蓁蓁这厢一听到“成亲”这个字眼,脸红的更甚了,脑海里不禁就浮现出陈砚之的身影来,想着若日后嫁的人是他,那她倒是可以接受的。
不是喜欢,而是可以接受。
这便是她,最大的要求了。
于是她垂了眼,嘴角微微弯起,睫毛带着雾气轻颤,瞧着,是一副女儿家娇羞的小模样。
“过几日,正好约见一回陈夫人,将事情定下来。”谢夫人想着,许是不久就能又成一桩婚事,也算卸下自己心头一块大石头,心里头,便舒畅了许多。
“今日起的晚了,怕是还来不及吃早饭吧。”谢南瑾突然出声,阴沉的声音中似是有努力压制的怒火,而后向蓁蓁伸出了手,道:“过来。”
蓁蓁看着谢南瑾的手伸在自己面前,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
大哥今日这样子,瞧着……不对呀。
她怔了有好一会儿,可看着谢南瑾的手就跟雕像似的一直伸着,她抿着唇,也慢慢的伸出了手去。
指尖才碰到他的掌心,火热的触感传来的那一刹那,宽大厚重的手掌握住了她整只手,随即是一阵往前拉的力气,大的让她根本无法反抗。
蓁蓁硬是被谢南瑾给拉了出去。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粗砺的指腹按在她白嫩的手上,掐的见了红痕,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半分要放手的意思。
蓁蓁手上一阵生疼,可是也不敢说什么,只好任着谢南瑾一路拉她进了正则院。
“都滚出去!”谢南瑾一进屋,冷冷的扔下一句话,接着一屋子仅有的几个下人都慌忙的退了出去,听着脚步声一停,谢南瑾一手过去,便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归于寂静。
“大哥,不是……”蓁蓁看着他面色不对,后边的话就慢慢弱了下去。
……不是说吃早饭吗?
谢南瑾大步上前,一个偏身就将蓁蓁抵在了门边,火热而炙烈的气息瞬间将她整个人包围,墨黑的瞳孔中,似乎有两簇火焰在燃烧。
蓁蓁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她只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大哥厚实坚毅的胸膛就压在她的面前,贴的紧紧的似乎没有一丝的空隙,蓁蓁羞赧的发现,她甚至能够感受,他每一点呼吸的频率。
满满的都是特属于男性的气息。
“疼……”蓁蓁稍微动了动自己的手,嘤咛着出声。
谢南瑾一直紧紧的盯着她,耳朵里传入她那奶猫般的小小一声,忽然就放开了她的手,转而捏住了她的下巴。
大到让人无法反抗的力气,蓁蓁的下巴被抬了起来,一张脸正好与他的脸相对,而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环在她的腰间,将她圈在了怀里。
蓁蓁心里一震,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被用力的吻住了。
脑袋“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谢南瑾的气息又粗又急,粗暴的啃咬着她的两片唇瓣,汲取着甘甜清香的汁液,接着撬开了她的牙关,濡湿的舌尖送了进来,霸道的和她交缠在一起。
很早就想这样了。
谢南瑾他很早就想这样了。
他渴望她那花瓣一样柔美的双唇,还有那柔软灵巧的舌头,唇齿间芬香甜美,如同甘泉一般,引人沉醉,于是他深入探索,只想得到更多。
刚才母亲和蓁蓁在谈论陈砚之的时候,他的怒火便是一迸即发,不怎么压得住了。
她们在谈论蓁蓁的婚事,问她那个人怎么样,她抿着唇轻笑,娇羞的像新嫁的小媳妇。
那一刻她的表情深深刺激了他。
那样的,因为别人而露出的柔美笑意,让他无法接受。
那一刻他在想,或许在数月之后,她会披着大红嫁衣,嫁去别人家里,从此为他人妇,作他人枕边人,再也不能长伴于他的身边,不能像以前一样,看着她,陪着她。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他便浑身都难受的紧。
所以,拉她过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了……为什么自己要忍受?
因为怕吓到她,怕她会厌恶,会逃避,怕会失去眼前这岁月静好的一切,所以选择了忍耐自己的情感。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方才的那一刻,败给了“他或许会失去她”的恐惧感中。
那样深厚而浓重的恐惧,是他在战场上都不曾有过的。
所以他想,他无需忍耐。
从他在战场上征伐的那一刻起,他便是活得肆意而潇洒的,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就连一场败仗都未曾打过,风光至今,还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那……蓁蓁也一样。
他不想她嫁给别人,不想她离开谢家,他只希望,可以让她一辈子待在自己的身边,只接受,他一个人的呵护。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情感。
或许……是爱。
因为爱,所以想占有。
谢南瑾几乎沉溺在了其中,而蓁蓁……忘记了反抗。
直到他一手捏在她的腰间,另一手从衣裙的下摆伸进来,火热的掌心似乎将她整个身体燃烧了起来……蓁蓁的意识霎时清明了起来。
她难以置信,从方才进门起,所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切。
直到异样的感觉从胸前传来,紧贴着的火热的身子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烫起来,而那只手所处的位置……
她伸手去抵,想挣脱出来。
可是没用,在谢南瑾面前,她完全没有力气,所有的挣扎,都是无用功。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蓁蓁的心里慢慢升起一股近乎绝望的感觉,她睁着眼睛,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哥的脸,一双眸子,蒙了一层浓浓的雾气,而后雾气越发的浓重起来,最后凝成了满满的泪珠。
泪珠盈出眼眶,顺着脸颊慢慢滑下,却连声音都不曾发出,悄无声息。
谢南瑾感受到自己脸上的一片湿润。
他的动作猛然停止,低头,凝神看着她。
她双眸带泪,挂在脸颊上,双唇已经有些微肿,如同娇艳的花朵绽放,可她的脸色却是苍白的,身子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第四十五章 冷静
蓁蓁倒很希望谢南瑾可以开口解释。
解释他刚才那么做的原因……哪怕是很荒唐,就算说他喝醉了,被人下药了……不管是什么,那她,也都会相信的。
可是谢南瑾没有,他就这么看着她,眸中是一片清明,甚至没有一点儿的意乱情迷。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很清醒。
这个时候的阮蓁蓁,除了发颤,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忽然间,透过这漆黑幽深的眸子,她仿佛看透了一些东西。
那些偶尔的,让她觉得陌生的目光,和所有逾越了亲情的亲昵和呵护,以及这么多年,对她每一点每一滴的好。
就这样,看了许久。
蓁蓁伸手,猛然间就推开了他,这一下自然是没推动,稍稍有了间隙,她一弯身子,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出去,然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少女的馨香还留在唇齿之间,谢南瑾抿着唇,怔在原地,就眼睁睁看着蓁蓁离开了。
他没有去追。
他想,他们都需要时间。
蓁蓁慌忙的跑进自己房间,跌跌撞撞的,连门都没有关上,就一屁股瘫坐在软榻上。
就这么一小段路,她却跑的脸红心跳,大口的喘着粗气,缓了许久,呼吸才稍微平缓了一些。
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没有去思考的能力,外边的凉风冲着门吹进来,拂在她的脸上,一阵又一阵如利刃刮过,她却仿若无感。
脸还是绯红的一片,红到了耳朵根,看着就快要烧起来,身子却是冷的可怕,冰凉冰凉的,似乎马上就会冻成冰块。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这外边的冷风一阵又一阵的没能停下,蓁蓁就呆愣在那里,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直到七弦端着托盘进屋来,瞧见这一幕,大惊之下,忙是将门给关上了。
“小姐,这天冷风大,怎的不关门?”七弦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走近些,便发现自家小姐鼻头已经冻的绯红,一近身,就是满满的寒意袭来。
也不晓得是冻了多久。
七弦向来心细,这当下也顾不得问什么前因后果了,先是吩咐人去烧了热水,然后将屋里的地龙燃的大了些。
屋里边的温度这才慢慢的回转过来。
七弦试了水温,觉着可以了,便挽起蓁蓁的袖子,向上卷了几圈,固定好了,然后握住她的手,带入了水盆里。
蓁蓁十只手指已经冰冷的没有了触觉,七弦光是瞧着就心疼,按在水里,轻轻的揉了一会儿,才是见慢慢的回转了过来些。
接着七弦给蓁蓁擦干净了手,又换了一盆热水来,蹲身,将她的双脚也泡的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