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瑾没有回答。
他并不想在蓁蓁面前讨论这些事情。
蓁蓁见他没有回答,叹了口气,顾自说道:“大哥你确实该成亲了。”
“小丫头还管起我来了。”谢南瑾磨牙,微瞪了她一眼。
蓁蓁暗自腹诽,她说的又没错,到大哥这个年纪还未成婚的,恐怕整个临阳城也寻不出来几个了吧。
明明是不缺钱也不缺权,一副好相貌也没谁比得上,怎么就……找不到媳妇呢?
蓁蓁觉得,这事,她都要为自家大哥开始操心了。
恰好明日去内学堂,应该多的是名门贵女,身份相貌都该是与大哥相配的,到时候,倒可以替大哥瞧瞧,看能不能给弄个大嫂回来。
心里头一个小计划就这样萌生了。
亏得现在谢南瑾不晓得蓁蓁在想什么,不然他又得是一阵头疼,最近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在担心他娶不娶得到媳妇!
……
第二日,谢南瑾去上早朝的时候,顺带把阮蓁蓁也捎上了。
昨日将军府的一场盛宴,已经朝整个临阳城的人都宣明了,阮蓁蓁是谢家的人,是谢家承认的女儿。所以今日这自进宫以来的一路上,倒是莫名多了许多人同她打招呼。
唤她,谢小姐。
这个称呼,是她前世多么渴求的。
如今一醒来,却好像得到的轻而易举。
“好好学着就是了。”谢南瑾留下这句话,也不担心,转身去上早朝去了。
毕竟他谢家的人,该没谁敢不得眼力见儿的去欺负。
内学堂这地儿,阮蓁蓁上一世就是不自觉的抵触,说起来,总共也就来过一次。
那一次,还是萧菀硬拉着她来的,说是宫学那边新来了一位少傅,长得英俊潇洒,便说什么都要带她去瞧瞧。
说到萧菀DD
“蓁蓁!”身后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还未等她有所回应,一只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肩膀。
是萧菀。
她一身木兰青衫绣缎裳,头发如男子般高高挽起,一支云形金累丝镶宝石簪斜斜插在发髻上,扬眉,笑意横生。
萧菀是瑞王府的小郡主,也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虽身为女子,却大方爽朗,喜着男装,特别是一身的武艺,况论许多男子,那也是比不上的。
说起来,上一世她唯一能说的话的朋友,就只有萧菀了。
她性子大大咧咧,不似一般贵女那般,让人很容易就亲近的起来。
“昨晚刚从罗州那边回来,还是没赶上你的生辰,可一定要向我们阮姑娘说声抱歉。”萧菀笑嘻嘻的,没有一副道歉应有的觉悟,接着道:“可礼物我是已经早就备好了,也着人送了过去,怎么样?”
人家小姑娘过生辰,送的都是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再不济也是书籍字画,女红绣品,她萧菀可好,直接送了一条鞭子过来。
完全能想象阮蓁蓁打开梨木盒的时候是个怎样的表情。
她就想把鞭子拿起来先抽了萧菀再说!
萧菀偏头一瞧阮蓁蓁这表情,就晓得她是嫌弃她送的礼物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那条鞭子,可是我请了罗州最好的匠工师父,花了三天的时间做的,上面镶了九颗上好的绿松石,可宝贵着呢。”
阮蓁蓁很无奈。
再怎么宝贵,那练武用的东西,她也用不上呀,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抽到她自己身上的话,可心疼了呢。
阮蓁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点头道:“蓁蓁可是谢过菀姐姐了。”
萧菀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今日怎么来内学堂了?之前我那么和你说,都硬是请不动。”萧菀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一桩事来,便随口问了一句。
蓁蓁如实回答:“大哥说让我来,我便来了。”
萧菀十分合时宜的闭了嘴。
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宫里宫都能给闹得翻了天,唯独是一看到谢南瑾,她就两股战战,面色发白。
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金銮大殿上,那一日皇帝生辰,他凯旋归来,手提了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说是给皇帝的生辰礼物。
那之后,只要再见到谢南瑾,她都会想起,那两个圆滚滚的人头,满带着血污的散乱,两双突出眼眶的眼睛血丝满布,让人自心底而外的打寒颤。
谢南瑾平时身上的肃杀之气,足以让人望而却步,心生敬畏,萧菀想,好像只有在蓁蓁面前,才看见谢南瑾露出过笑容。
说话间,两人已经踏进了大院子里。
这紧挨着宫学,原本是一处宫殿,后来为了方便,便安上了内学堂的牌匾,因着宫殿外的一方梅林,为相得益彰,这里边的布置也极为风雅。
小木桥横过涓涓细流,一路踏着青石板而去,旁边的花圃院子,种了满满的玉簪花,清新素雅,与金碧辉煌的皇宫比起来,这地方,倒是特别。
“不过蓁蓁,在内学堂,你千万小心着,别得罪女傅,特别是DD”萧菀话说到一半,声音突然就慢慢弱了下来,最后,霎时完全没了声响。
眼前有人,迎面缓缓走了过来。
一袭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挽了工整的螺髻,头上珠环玉翠,两方的青玉镂空步摇,随着步子缓缓摇曳,青黛娥媚,明眸流兮,朱唇含笑,偏生清冷。
“蔻女傅。”萧菀微微侧身,行了一个弟子里。
原来是蔻长歌!
蓁蓁也低了头,朝蔻长歌行了礼。
方才隔得还远,蔻长歌就注意到了阮蓁蓁,之前在谢家的时候,她见过她一面,所是这冰肌玉骨,让人过目不忘。
“你可是……谢家四姑娘?”蔻长歌虽是心里有了论断,但还是出声问了一句。
她的的声音温婉淡雅,如幽谷空兰,香兰玉笑,带着一股诗书的韵味。
这样满带书香气韵的女子,在整个大胤,恐怕都找不出几个来。
“正是。”蓁蓁点了点头。
谢南瑾之前已经和内学堂这边打好了招呼,所以她想,蔻长歌能认识她,也不奇怪。
蔻长歌面色如常,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便继续往里走了。
萧菀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咋舌,拉住了蓁蓁的手,道:“最好少和蔻女傅来往。”
萧菀的这句警戒,蓁蓁点头应下,却没有深入过问。
她明白,有些表面上看起来清高骄傲的人,往往内地里,最肮脏不堪。
上一世的蔻长歌,就是这样的人。
那时候,她嫁给了新晋状元郎,一时风光无俩,可后来,却被撞破私情,惨遭休弃。
曾经高高在上的女傅,一夕之间,变成了受尽唾弃的荡妇。
不禁让人唏嘘。
……
昨日学的是《诗经》。
孟画芷一向乖巧听话,读书也用功,此番一早前来,尚未开课,就已经仔细拿了书在看。
纵为女子,也要做像蔻女傅那样饱读诗书的女子。
“方才在路上,见到一个可人儿,是生面孔,往咱学堂这边来了。”姚琼拿了个小物件在手里边把玩,笑言:“听蔻女傅,唤她谢四姑娘,想来,是将军府那位小姐吧。”
孟画芷闻言,手中动作一顿,书页翻到一半又落下,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第十二章 谢罪
昨日见她,是盛装加身,头面繁重,这会儿进学,只穿了一件月白撒花交襟褙子,娥媚淡扫,稍施粉黛,皮肤莹白,明眸如水,一举一动之间,又有别样风味。
所是她一进门,一屋子的名门贵女,就有大半的目光被吸引了去。
将军府的四姑娘,安南大将军最宝贵的人,这号人物,自昨日生辰宴后,已是如今整个临阳,为众所周知的了。
外边的风言风语传得盛,种种皆有,说好听一点儿是谢家收了个养女,直白了说,就是在给谢南瑾养媳妇!
阮蓁蓁从外边这一路走进来,众人心底,心思各异,但明面上还是着了笑容,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行了礼,毕竟这谢四姑娘……惹不得。
孟画芷只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随即又低下了头去,继续看书。
她不是个不识趣的人。
昨日就按阮蓁蓁对她的态度来看,便足以瞧出她心中的不欢喜,虽不知初次见面,自己是做了什么惹她不快,但是,她也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
只是昨日回府后,听姐姐说起那谢大将军,龙章凤姿,俊美无双,言语之间,无不是仰慕欢喜。
谢夫人看起来,也对姐姐很是满意。
所以母亲便一直在她们姐妹耳边念叨,说是这桩亲事,一定要尽快促成。
说是为了姐姐的幸福着想,但孟画芷又何尝不明白,到底是为了抱住谢家这棵大树。
只要抱稳了,那他们心底那些龌龊心思,不都就实现了嘛。
阮蓁蓁自然也瞧见了孟画芷。
这个人,她虽不想理会,但也不会掉以轻心。
上一世她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便知她并非良善,这一世她虽有了提防,但难保不会再发生其它的事情。
蓁蓁弯唇,眉眼灵动,顺着萧菀的步子,盈盈一笑,在她旁边坐下了。
……
本来谢南瑾吩咐了谢南骐,让他在学堂外面等着蓁蓁,可他却偏生将马车停在了北宫门外,吩咐了人进来,接蓁蓁出去。
不就是不肯进到这内学堂,怕见到不该见的人,他谢南骐的心思,阮蓁蓁哪能不明白。
她踏出门的时候,眼角余光微微一扫,正好瞧见蔻长歌冷冷看了她一眼。
当时的直觉便是:无一善意。
但蓁蓁没有过多的去猜测揣摩,毕竟有些事,不是她应该掺和的。
出了北宫门,蓁蓁一眼便瞧见,谢南骐坐在马车边上,一双桃花眼笑得眯成了缝,一手掀着帘子,一边慢悠悠的晃腿,朝她伸出手来。
“来,蓁蓁。”
蓁蓁没理会他,只让旁边的丫鬟搭了手,侧身坐上了马车。
顺着宫门大道,红墙金瓦,马车缓缓而行。
“无论那戚家人说什么,你只管应着就是,千万别说旁的忤逆了去。”
蓁蓁一上马车,连坐都没坐稳,就已经着急的和谢南骐交待这些了。
她实在是担心,以谢南骐这半吊子的性子,什么都不放在心里,到时候将事情弄得更糟糕,那便是让人更头疼了。
谢南骐一张脸已经几近憋成了猪肝色,眉头紧紧的拧在一块,十分不乐意的听着蓁蓁吩咐这吩咐那DD
明明他晓得分寸的好不好!
“内学堂的贵女们,是不是个个都风姿绰约?”谢南骐及时打断了她的话头,笑嘻嘻的弯着嘴角问道。
“是啊,风姿绰约。”蓁蓁点点头,再抬眼间如桃花含笑,冰雪乍破,缓缓道:“特别是蔻女傅。”
谢南骐脸色微微一变。
见蓁蓁张口还想说什么,他急忙伸手去,拦住了她,道:“打住,大小姐,放过我吧DD”
见他如此反应,蓁蓁的面色立马就冷了下来,微微偏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她倒是很想劝二哥一句。
但是因为明白,有些东西光口头上说了没用,特别是谢南骐,雷打的说不动,所以她闭嘴了。
希望二哥,自己真的有分寸就好。
……
荣国公府离皇宫的路程很近,所是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已经抵达了。
门口等着几个小厮,只听说是将军府的人,没说什么,便让进去了。
蓁蓁走在他右手边上,快进门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谢南骐的表情。
很好,视死如归。
荣国公是个儒雅温润的人,说话和气,见着谢南骐和阮蓁蓁,先倒没说什么,吩咐了下人,又是倒茶又是落座的招待。
国公夫人看着也是温婉,一身玫瑰红缠金纹褙子,精致的倭堕髻上带着步摇缀着朱翠,但此刻面不带笑,显得清冷,眸光幽幽。
旁边还站着一位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生的俊朗,玉身而立,想来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国公府的大公子,戚煊。
“昨日,是我莽撞,才冲撞了戚小姐,今日特地登门赔罪。”谢南骐沉着一张脸,倒是说的有模有样,低头,一副认真认错的样子。
“我家儿,从小身子骨就不行,绝不敢磕着碰着一下,你倒好,直接就把人给撞晕了。”戚煊第一个就开口指责了,气冲冲的看着谢南骐,恨不得抽上他几下解气才是。
蓁蓁瞧着,就晓得这一家子都不是好惹的,面上着了得体的笑意,上前一步,道:“昨日是我的生辰,戚小姐为祝寿而来,却出了那样的事情,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斗胆问一句,戚小姐的身子,无大碍吧?”
阮蓁蓁生的乖巧,一张脸又是明艳动人,此番毫不推脱的说辞,自然让人好感备生,国公夫人原本还面如冰山,现下温和了不少,回答道:“着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得在家里,好好休养一阵。”
“如此便好。”蓁蓁放心的舒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不知,是否可以见一见戚小姐?”
国公夫人看着面前这姑娘,面色红润,身子康健,不像她家儿那样体弱多病,一时便分外羡艳,想着有差不多年纪的人同儿说说话,解解闷,倒也是一桩好事,便点头,吩咐身边人带蓁蓁去戚儿房间了。
戚儿的房间里头,布置的精致,却也捂得严严实实。
一见是蓁蓁,她眸中显然闪过一抹欣喜的神色,忙唤道:“蓁蓁,你怎么过来了?”
“二哥过来赔罪,我便同他一起过来了。”蓁蓁如实的回答道。
她看着眼前的戚儿,面色苍白,饶是一身桃红袄子,也衬不了多少气色,难怪荣国公府的人会如此小心翼翼的护着。
只是一想,这么好的姑娘,偏生得了一副瘦弱身子,老天对她也太不公平了,更何况上一世,那样年纪轻轻就去了。
戚儿这厢一听是过来赔罪的,面色一顿,有些着急了。
“我已经和爹娘还有哥哥说过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管旁人的事。”戚儿想着自家人那极为护内的性子,不由就有些担心,问道:“我爹娘他们……没有为难谢二公子吧?”
“没什么,就算为难了,那也是我二哥应该的。”阮蓁蓁只朝着戚儿笑了笑,道是谢南骐那皮糙肉厚的,就是给打上几顿,也没关系。
戚儿心里却是慌的。
“归一寺那边,桃花开得极好,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些了,我们便去赏花,如何?”蓁蓁笑着提议道。
她估摸着,戚儿平时待在这房间里,不怎么出府去,一定是闷坏了的,看着,倒让人心疼。
戚儿自是极想出门的。
只是DD
“还得问过爹和娘才行。”
“没事,若是有了准信,派人来将军府报一声就是。”蓁蓁勾唇笑起来的样子,极为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