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牵扯到国君跟上卿卢山鸣，又是一桩事。
若不是两个人教学确实厉害，还有些学子从他们手里出来，估计处境更加艰难。
不过两人早就被剥离出来，成了只讲课，不参政的局外人。
如果他俩只是单纯的教书先生倒也算了。
他们的职位类似于纪凌，耘先生在纪国国子监的位置。
不仅要管教学，还有国子监的运行，官学的铺设等等。
这种做法，大大限制两人的能力。
更别说公子卢还是国君的儿子。
这样一来，手里没有权力，生死就在别人一念之间。
公子卢是卢国国君第七个儿子，处境本就艰难，现在又被架在这种位置。
所以两人头疼得很。
纪凌看着，最后道：“是不是他们想利用你们来对付纪国？”
公子卢无奈：“瞒不过你。”
如果只是单纯跟纪国关系好，那倒还好，两人处境不至于这么惨。
定然想让他俩做事，而两人拒绝。
对于纪国，两人还是很有感情的，再说本就是卢国先出兵。
反正内里的事多说无用，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杜或道：“那我们说话，会不会对你们有影响。”
说完，杜或还有点跃跃欲试。
那他俩要不然到纪国吧！
杜或溢于言表，众人忍不住笑。
纪凌就没这个想法。
两□□儿都在卢国，放在早些年，还能想办法接他们出来，卢公也会放人。
可现在着实不行。
那种谋士去往他国，国君放其妻儿的礼节早已不复存在。
在一次次异姓对王权的挑战，其他阶级对诸侯的侵犯中，周制早就名存实亡，只是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一用。
事情算是两面性，不能用单纯的好，或者坏来评价。
只能说历史的进程，不是他们能阻拦的。
而且两人对卢国感情极深，根本不可能离开。
不过，他们说话会不会有影响？
肯定不会。
因为随着各国到来，僵局一次次被打破。
郑国人跟昌国，卢国人都能说话。
赵梁之间也在聊天，甚至百万国的人都在里面谈天说地，早就没了国与国之间的界限。
虽说周制名存实亡。
可他们都是周，语言文字同宗同源。
大家互相数着，全部都能攀上亲缘。
打归打，真坐在一起，还是能说到一起去。
公子钦跟纪叔公天天被各国人围得团团转。
不是在问种田，就是在问恶金。
两人挑能说的说。
纪国的水平早就甩开天下一大截，有些东西告诉他们也无妨。
这本就是交流会，不拿出点真东西怎么交流。
这些都在纪国的准备当中，大家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就算漏出这么一点，已经够很多国家消化的了。
于是，纪国人算是名士开始前的清流，其他各家都在讨论诗歌，以及奉行什么道路，坚持什么理论。
只有纪国人讲种田，讲打铁，讲施肥，讲怎么修路。
务实到了纪凌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纪凌倒是在听各位大家的想法。
很多东西他那个时代也有，可各种思想的碰撞怎么都听都听不厌。
对于上古典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每个人解读的又很有意思。
纪国对这些理论部分确实缺失。
好在他们还有耘先生跟他的弟子。
耘先生同样也准备了讲学，他讲的是教育。
教育二字说起来简单，但说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他作为纪国国子监主簿，很有独到的看法。
郑伯见此心里颇有些欣喜，名士会终于有些样子，虽然花钱花的肉疼，但值得。
郑国也因此恢复了些名声跟生机，都城也因为各方来人变得热闹，冲淡去年带来的阴霾。
国都很多店铺掌柜同样高兴，郑锡走了之后，郑国就没这么高兴的时候了。
纪凌跟杜邗，锦涌在郑国国都逛街时，频频听到身边人讨论，一个是感叹郑锡，另一个是郑国好像好起来了。
想必后者就是郑伯费心尽力办好这件事的缘故。
街上还有些小酒馆则在谈论此次来郑国的公子们。
除了纪国只来一个低调的公子凌之外，其他各国少的来了四个，多的来了七八个。
三四十人选出几个，太难了。
不过大家一致认为，公子庆肯定落榜。
谁让庆国都没了。
想当年他还是四位公子之首，博学多才，现在什么也不是。
纪凌刚听到一半，余光看到一个穿着旧绸衫的年轻人，他头微微低着，眼神带了闪躲，最后带了欣喜跟着仆从离开。
纪凌思索片刻，抬脚往前走，对身边人道：“跟上他。”
但纪凌，杜或，锦涌三人快步向前，却见那个年轻人脚步轻快，头也不低了，几个步伐钻到小巷子里。
纪凌三人都会些武，见此下意识隐了隐身形。
前面的年轻人显然只是瘦，半点不会武功，压根没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这有些尴尬，竟然变成跟踪了。
“上前看看。”
等七拐八拐到巷子深处，锦涌低声道：“小公子回吧，不安全。”
杜或猛地点头：“要让大公子知道，我们就完了。”
纪凌也不是冒险的人，不过他耳聪目明，隐隐听到巷子尽头的院子里在说什么。
“外面那些蠢货，都讲公子庆必输无疑，所以赌坊那边根本没人押我。”
“等咱们计划成功，必然赚得盆满钵满！”
有个声音迟疑道：“公子，您确定此计能行？”
“怎么不行，天下四公子是名士所选。”
“而名士们大多尊周礼，重礼制，庆国被乱臣贼子所夺，他们定然同情我。”
“只有聪明人才知道，我这位置有多稳。”
公子庆忍不住又笑：“以前觉得这名声无所谓，没想到竟然能用来赚蠢货们的钱，不错不错。”
“明日我再穿着旧衣服在外面走几圈，名士会则要可怜点，那些名士绝对会给我这个名号。”
这下纪凌的表情都有些惊愕。
公子庆竟然自己设了赌局，还把自己弄成冷门人选。
所有人都知道，若爆了冷门，那庄家就会血赚。
大家都买公子庆上不了榜，保不住名号，若他保住了，将会是一笔巨额财富。
好家伙，别人都在争什么名号的时候，公子庆干脆借此揽财！
从某方面来说，也是个天才啊。
就是没用到正道上。
他不仅分析了大众的心理，还拿捏了名士的想法，着实有些厉害。
但第二天诸侯馆里，纪凌看到衣着半旧的怯懦公子庆心里忍不住升起敬佩。
公子庆甚至还朝他点点头，然后缩到角落里。
身边的昌国公子立刻围过去奚落。
往日的四公子之首，现在的亡国公子，还敢出现在大家面前？
那公子庆做戏也全套，果然不敢反驳。
杜或都快忍不住给他比个大拇指了！
纪凌思索片刻，也凑过去，认真道：“听说郑国国都有赌局，赌哪几位公子会上榜，公子庆的赔率最高。”
赔率最高，也就代表最冷门。
昌国四位公子愣了下，以为纪凌同样在笑话公子庆，立刻跟着开玩笑。
“那我也买，我就买他一定上不了榜，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一定能赢！”
公子庆脸色闪过一瞬间兴奋。
昌国跟纪国，他们都有钱啊。
赚几个傻子的人，着实不错，还要想办法让他们多多投钱才行。
但转过身，纪凌低声对杜或道：“去找郑国国君，就说凌有个发财的法子，问他要不要做。”
赌博什么的，当然要揭发啊！
大家都别赚才好。
直接填郑国国库。
等这位公子庆缺钱了，那就好办了。
纪凌笑眯眯看向这位“人才”，人才用好了才是人才，用不了还挺祸害人的。
当然了，他会选昌国公子们把钱投进去之后再掀摊子，那样更有意思。
公子庆那边还美滋滋的，以为钓到几条大鱼，殊不知纪凌已经成为郑伯的座上宾。
郑伯正因为办名士会的事缺钱呢，听到纪凌的话怎会不高兴。
“那个，怎么赚钱？”
郑伯轻咳，发现自己有点着急了：“是什么法子？”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最开始的时候, 郑伯其实没想挣这个钱。
他好歹是东道主，而且郑国的家底也支撑得了这些。
但没办法，谁让杜或说的太诱人。
杜或本就能说会道, 遇到这种好玩的事更是上心。
什么那种：“都是不义之财, 还是郑伯您收了最合适。”
“这是惩恶扬善, 是为郑国好。”
“我们小公子的能力您还不信吗？而且对您的名声有大大的好处。”
郑伯思索片刻，觉得这话没错，又想着借此机会跟纪凌搞好关系。
纪凌的本事他自然知道，不过也只是纪国等人刚来郑国的时候匆匆见一面，能有专门结交的机会当然好。
此事谈妥。
纪凌特意穿了新衣, 用了周礼来见郑伯，这种态度让郑伯笑得合不拢嘴。
看看，纪国小公子都对他们这么客气！
可以说郑伯经了一难，想法改变很多。
或者说他也不是没有能力, 只是以前太过依赖郑锡，而且还有意跟郑锡对着干, 所以才有之前的事。
但去年过后, 郑伯在躲在周天下那, 明白为什么郑锡要他突破周围的城池, 为什么要对周天子尊敬。
想明白这些, 那些莫名的傲慢也就没了。
甚至对郑夫人, 郑媵妾的关系也有所改变。
他开始越来越重礼法, 反思自己之前做过的错处。
不过等纪凌说了来意之后，竟然是让他抓赌？
纪凌并未将公子庆的事告知，只说在街上转的时候, 有人设赌局。
每个公子都有盘口, 压他们能不能当上四公子, 还说涉嫌人数极多，金额不小。
这事其实他有所耳闻。
只是市井小民的玩乐，登不上大雅之堂。
而且这种事能弄来多少钱？
郑伯意兴阑珊，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纪凌知道他的想法，反正能抓就行，捣毁公子庆的赚钱“门路”。
而且依照公子庆坑昌国公子的路数，纪凌感觉这钱应该不少。
甚至有些多。
百姓们或许没什么钱，可这些公子们有啊。
再加上郑国的家底，那些卿士们也是富得流油。
国家残破，百姓没钱吃饭，跟他们贵族有什么干系？
若没有公子庆搅浑水，或许金额不算太大。
可有这人的插手，那就不一样了。
杜或还道：“小公子，为什么不把公子庆的身份说出来？他身为公子之一设赌局，那是大错啊。”
肯定会被名士们厌恶，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会被选上。
纪凌笑：“为何要揭穿，让他当四公子之一才好，最好名声越来越响亮。”
纪凌已经做好招揽这人的准备。
第一件事就是断他财路。
第二件事，则是断他生路。
公子庆名声越大越危险，赵梁就不会放过他。
到时候周都护不住，必然要寻求天下其他诸侯庇护。
等到那会，这位有歪心思的公子，也就成了囊中之物。
算计别人钱财的人，终究也会被其他人算计。
杜或听完，下意识抖了抖。
他们家小公子，是不是有点狠了！弹指间布置好一切？！
纪凌挑眉：“我做什么了？明明只是顺势而为。”
“走，等着看好戏。”
“还有一两天名士会就开了，不要乱跑。”
纪凌在诸侯馆安心读书，没事就去听各位大佬们的见解。
但在诸侯馆外面，郑伯开始动手了。
郑伯虽然对仉选已经没了好感，但这种事交给他最合适。
仉选最近被郑伯冷了很久，猛然接到个抓赌的任务，立刻振作精神，一定要做点成绩出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仉选带着自己的精兵四处搜查。
不查也就算了。
等那些赌坊被掀开，里面的财富让仉选都震惊。
郑国国都竟然有两百多处大小赌坊。
每一个地方都在赌谁能当选天下四公子，还给来此的公子们排名。
据说是今年刚出的新玩法，不知道哪个鬼才提议的。
谁知道刚提出来，就被所有赌坊追捧，还吸引更多人加入，直接成赌场热门项目。
仉选看了看排名，公子卢是稳的，公子庆是最不稳的。
压公子庆落选的金额竟然高达百万金。
只有百金压了公子庆依旧是四公子等等。
还别说，这排名挺靠谱。
公子凌，公子钦等人都在榜上。
其他人或许说纪国只有一个公子在，其实公子钦也是啊。
名士会有些人都不了解的情况，但赌场这些人明白！
什么叫专业啊。
还有一种方法，是自己拟四公子名单。
如果到时候名单全部对得上，那就能跟大家一起瓜分大奖。
纪凌在诸侯国听到锦涌的汇报，忍不住放下手中书册，认真鼓鼓掌。
公子庆是什么鬼才。
现代版双色球是吧。
等再看到赌徒名单，仉选眼皮直跳，他儿子竟然也在列。
仉选刚要发火，看到郑国卿士一长串名单，而且他们这些贵族，以为自己有“内幕”消息，投注比例极大。
不仅郑国贵族如此，名士会六成人都在这里。
就连卢山鸣都凑了个热闹。
仔细一看，他竟然敢压了公子庆一定入选。
好好的名士会，竟然在暗地里玩这些！
仉选立刻按照郑伯的意思，开始整肃风气，所有赌坊全部清查，能抓到的赌徒去做苦役，赌场的人该受刑受刑，该去做劳工做劳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