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肆无奈笑了笑,手指轻轻穿进她发间,将她的头在掌心托稳。
纪璇本来只想打个盹,却没想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毛毯,有点尴尬地望向正在看杂志的男人。
“不好意思啊,刚刚想休息一下来着……”
“没事。”秦肆把杂志收起来,唇角勾着若隐若现的弧度,“工作完成了吗?”
“嗯,我回去收个尾就好了。”纪璇努力忽略掉尴尬,把毛毯叠好放到旁边,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今天谢谢你。”
秦肆站起来送她到门口,准备道别的时候,她看见他伸过来的手,指尖捏着一个小小纸盒。
“你那瓶应该快用完了。”他说。
是那次他给她的眼药水,纪璇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鼻头不禁泛酸:“谢谢,我自己去买就好了。”
“外面买不到。”说着,他握着她手腕抬起来,将眼药水放进她掌心,不容拒绝的态度。
纪璇拿着眼药水回到自己家,关上门,轻轻地舒了口气。
纸盒上仿佛还留有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触碰的肌肤蔓延开来,整个身体都变得燥热。
她鼻间还萦绕着秦肆惯用的那款沐浴露香气,混杂着木质香和麝香,以及淡淡的花果香气,十分清新却又抓人嗅觉,闻过一次便再难忘。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帮邻居打扫卫生,也没有谁会无缘无故记得帮邻居买眼药水,这种连她自己都会忘记的事。
纪璇靠在门上,双手握着那瓶眼药水,缓缓地挪到心口,然后低下头,再也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她曾以为二十五岁的她再也找不回十七岁时的心情了,那种哪怕是脑补的情节,也能让自己兴奋到想飞起来的感受。
*
翌日,快下班的时候安寻问她:“璇姐,你家空调修好了吗?要不然去我家睡?”
纪璇难得积极地提前收拾电脑包,嗓音也轻快:“不用了,也没那么热。”
安寻指着天气预报上的气温:“今晚最低温三十六度。”
“没事,心静自然凉。”纪璇把包背起来,去打卡机前面排队。
一群人望着她背影窃窃私语。
“卧槽,璇姐居然排队打卡?”
“我看错了吧,工作狂魔准点下班?”
“不是,她带了电脑,应该是回去加班?”
“这也不太正常啊。”
那些话她全听不到,也感受不到旁人看她的异样眼光,打卡后马不停蹄地离开公司,回到小区,在超市买了菜和水果。
秦肆应该还没回来,拖鞋依旧摆在门口鞋柜里,鞋柜顶上那盆绿萝长得郁郁葱葱,仿佛在朝她笑。
纪璇回到自己家,把买的食材归类放进冰箱。今天她打算炒两个菜,做个肉丸汤,再打一罐水果汁。
还“不小心”多煮了些米饭。
天气依然炎热,纪璇做好新鲜肉丸,喝了口刚倒出来的凤梨汁,里面有研磨后的碎冰块,入口瞬间浑身沁凉。
听见隔壁门响的时候,她才开始炒菜。
一个土豆肉丝,一个油焖虾,加上青菜肉丸汤,以她娴熟的厨艺很快搞定。
秦肆回家先冲了个澡,洗去身上的灰尘和黏腻的汗,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站到阳台上往对面看。
对面阳台空荡荡的,不知道纪璇回来了没。
发明“情不自禁”这个词的人肯定是天才。他发现他的道德感只在见不到她的时候勉强有微弱的束缚力,一旦见到她,某些克制便土崩瓦解。
比如,昨天他见了她,今天便还想见一见。
他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即便如此依然想见,哪怕只从阳台上看一眼。就像曾经超速开车三小时,到最后也只是送她回家,这种连自己都讲不清道理的傻事。
手机屏幕被他摁亮又摁灭,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是对面女孩发来的微信:【你在家吗?】
他忍不住秒回:【在。】
纪璇:【吃饭了没?】
秦肆好像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唇角勾起来,眼底更亮:【没呢。】
纪璇:【我饭做多了,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似乎怕他拒绝,还发来照片,两菜一汤,电饭煲里的饭足足够三个人吃。
菜色挺诱人,但不如她诱人。
秦肆把照片保存下来,毫不犹豫,从善如流地回复道:【好啊。】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因为猫非要在我身上睡觉不能写了,明天白天见qaq
第19章 (三更)
秦肆过去的时候,把家里闲置的电风扇搬了过去。那天帮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她并没有电风扇。
却没想到今天不仅有好吃的饭菜,还有她亲手特调的凤梨汁。
他发现纪璇是个挺会生活的女孩,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她能把平凡的小日子经营得有声有色。
房间比他上次来时增添了不少生活气息,女孩子东西多,花里胡哨的,却被她归置得整整齐齐。
餐桌上铺了青草绿格子花纹的桌布,很搭她的白色餐具。
“尝尝这个虾,同事推荐我买的,特别好吃。”纪璇不停地给他推荐,献宝似的,“还有这个汤,我自己捏的丸子。”
秦肆尝了一口,由衷赞叹:“好吃。”
纪璇也被自己的厨艺折服,喝了口汤就像要原地升仙。
享受片刻,发现男人并没有动筷,疑惑地问:“怎么了?味道不对吗?”
她看向他刚刚夹的土豆丝。
“没有。”秦肆笑着,继续往碗里夹土豆丝,“我是在想,谁那么好命能当你老公。”
纪璇眼皮颤了颤,心口一阵酥麻,若无其事地舀了个丸子喂进嘴里。
吃完饭,她理所当然地请求去他家吹空调。
工作软件运行时笔记本发热严重,最近有同事烧坏主板丢了所有文件,她不敢大意。
江城的酷暑连风都是滚烫的。
去到他家,感觉就像进了另一个世界。
纪璇有自带瓜果,秦肆切成果盘拿过来,放到她面前。
天性使然,秦肆这些年虽然变挺多,沉稳懂事了,骨子里却还是那个不太会照顾自己的少年。
纪璇发现他家冰箱里没菜,厨房像从没开过火似的,应该只偶尔煮煮面条,柜子里堆着几大包方便面。
更没有水果之类。
好在切水果的手艺勉强过关,虽然大小不一,起码没切到自己。
纪璇用牙签戳了块苹果吃,酸酸甜甜的,又联想到他拿刀的画面,忍不住笑出来。
秦肆问她笑什么。
纪璇说:“我觉得你可能缺个老婆。”
秦肆望着她,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
纪璇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试探道:“你不想结婚吗?”
秦肆一直看着她,回道:“有时候想。”
纪璇不理解:“什么意思啊?”
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自己冷静下来又不会想了。
就算她嫁给别人,他也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娶别人。
可这话只能放在心里说,面上他依旧笑得漫不经心:“就是没那么想吧,一个人挺好的。”
纪璇“哦”了声,把牙签放回盘子里。
这答案听得她心口一酸。
那会儿他从不吝惜地告诉她想要个女朋友,如今她就在面前,他却说不想结婚。
纪璇今天工作完成得挺快,不到九点就回了自己家。
秦肆察觉她情绪不对,可又想不出是自己哪句话哪个举动出了问题,最后只能归结为错觉。
接连几天,纪璇没再叫他过去吃饭,也没来他这边蹭空调。
她家空调似乎修好了,从离她最近的杂物间能听见空调外机的声音。
周六苏婷芳生日,他回了趟宋家老宅。
家里人到得挺齐,连大忙人温教授都在,可看着宋棠音和温逐青,怎么都不像一对新婚夫妇。
两人是闪婚,没什么感情。听说温逐青是为了应付家里,宋棠音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大好年华,要嫁给一个既不爱自己又忙得不着家的手术刀怪。
秦肆不看好这段婚姻,也决意不踏足这样的婚姻。
继父宋兆华在厨房里做菜,头回看见秦肆踏进厨房门,笑着开口:“大少爷稀客啊。”
哪怕家道中落,他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没吃过生活的苦。最苦的大概是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得知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再当职业运动员的那段日子。
可那是诛心之痛,远非身体上的任何疼痛能比。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经历了什么,才放弃篮球,日以继夜地努力去考哈佛。
对于宋兆华的打趣,秦肆只勾唇应了应:“叔,问您个事儿。”
宋兆华一边剖着鱼,一边笑道:“你说。”
秦肆望着他手里那条鱼,眼神有点放空:“我妈结婚的时候您在想什么?”
秦耀明和苏婷芳青梅竹马,宋兆华亲眼看着他们长大,恋爱,结婚,谁都没想到他把一份感情藏了几十年。
宋棠音是在他们结婚那年收养的,他那时就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我能想什么啊。”宋兆华呵呵笑道,“我从来都没想过什么,只要是她的选择,我都会尊重。”
秦肆勾了勾唇:“那如果重来一次呢?”
“重来一次,我也想做个梦,当一次英雄。”
秦肆默默地看着他刺鱼,没再说话。
不知道过去多久,宋兆华把鱼洗了,回过头望向正在出神的他,语重心长道:“我不后悔自己等的那些年,只后悔让她吃了苦。”
**
纪璇接到王女士电话时,刚从公司加班回来。
组内接了个大型连锁品牌的全案,唐婕难得把这种等级的项目下放给她负责,所有人都被留下来开会。
最近公司业务扩张,传言设计部要多一个副总监职位,人选毫无疑问是唐婕。
一组自然会交给纪璇来带,唐婕有意无意地在培养她。
一整天累得腰酸背痛,回家路上还要被王女士在电话里耳提面命:“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公务员,听说人家加你微信你都没通过,怎么回事啊?”
纪璇刚从地铁站出来,头晕脑胀,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又没打算跟人家谈,加了干嘛?”
“怎么就不打算跟人家谈了?我看照片挺俊的啊,你之前不说喜欢长得俊的?”王女士苦口婆心道,“别挑了,过完年你就二十六,再一晃就三十了,到时候人家挑你差不多。”
纪璇嗤笑一声:“那我干嘛要给人挑?”
不结婚不行吗?相亲挑来挑去的有什么意思?挑多了就像菜市场买菜,未免太不尊重人。
当然这话她不会说,说了王女士有十句话回怼她,还全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妈我加班挺累的了,不聊了啊。”纪璇只想快点结束无效对话。
王女士:“我的话你得放心上,妈妈都是为你好,不会害你的。”
“知道了。”纪璇敷衍了句,果断摁下红键。
所有的为她好,都是他们以为的为她好。
以为她需要结婚,以为她需要个男人,以为她老了需要人照顾所以得生孩子。
可那些她都不在意。
她不怕无枝可依,也不怕孤独终老,怕的只是为了成全别人眼中的“正常”,跟一个不爱的男人勉强过一辈子。
秦肆说过她不解风情,不懂浪漫,可这点他错了。
她至死浪漫,也至死忠于爱。
曾经她以为自己只是遇不到更好的,现在她终于发现不是遇不到更好的,而是心里住着一个最好的。
尽管被她藏得很深很深,深到连她自己都快忘掉,但心脏里每一滴血流淌过去,每一次心跳的震动都替她记得。
时间太晚,路上几乎没人,连门卫大叔都在打盹儿。
进小区后光线变得更暗,草丛边低矮的路灯照不出什么亮,只有些华而不实的氛围感。
纪璇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节奏像是跟随着她,忽快忽慢,随着她走向昏暗的林荫道,那串脚步声也逐渐靠近。
全身绷紧了,心脏猛烈地震动,她忍不住加快脚步。
身后脚步声也变得更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追上。
纪璇捏紧手机,随时准备报警和喊救命,突然从前方窜出另一道黑影。
她不管不顾转身要跑,却被熟悉的香味裹挟起来。
前方那道黑影带着声轻笑,亲昵地将她搂在怀里,嗓音温柔得像调情:“来接你,跑什么?”
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新,仿佛把酷暑的热气都驱散了些,也瞬间安抚下来她恐惧的心跳。
她惊魂未定地颤抖着手,攥紧他胸前的衣服,眼眶止不住发热,有滚烫的东西奔涌出来。
尾随的人跑了,秦肆盯着那人迅速消失的路口,眼中狠厉在低头看向她的时候才散掉些许。
他用手臂压住她颤抖的背,手指穿进她发间,安抚地轻揉。
“好了,没事了。”
大半夜被人尾随这种事,纪璇还是第一次遇到,回家时她发现自己家门口被做了奇怪的标记,网上查过才发现,是小偷入室抢劫前蹲点的标记。
秦肆让她回家拿了换洗衣服,暂时在他家过一夜,并提前报了警。
把次卧收拾干净,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子,他看见刚洗完澡的纪璇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头发也没吹,湿漉漉地耷在肩膀上。
叹了一声,走过去俯下身问:“害怕吗?”
纪璇摇摇头,又忍不住点头。
她一直相信现在是法治社会,网上看到的新闻不过是小概率事件,这么些年,她也的确过得很平静。
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整个人都乱了方寸,不敢想如果秦肆没出现,她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等我一下。”秦肆说。
纪璇错愕地抬起头,看见他走进了书房,出来时手里抱着把吉他。
像他这种公子哥总会一些勾引小姑娘的技能,听说高一军训时在班里唱了首歌,周围几个班的女生都疯了。
纪璇那会儿离得远,没能目睹盛况,后来好奇想要他唱一首,他不唱,说除非她当他女朋友。
当然她到最后也没听过,更没看过他抱吉他。
可今晚他就在她面前,坐在小沙发上,抱着吉他试了几个音,弹出一段流畅优美的歌曲前奏。
“其实我怕你总夸奖高估我坚忍
其实更怕你只懂得欣赏我品行”
娓娓的粤语歌词伴着吉他旋律从他那双薄唇里出来,嗓音轻柔而磁沉,带着他独有的感觉。
纪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大约是像十六岁时第一次在学校里遇见他,二十五岁的她听见他唱歌,便又心动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