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许鑫然车时,纪璇把秦肆推到副驾驶,自己去后座。
秦肆依然不懂,唯一能猜到的只有这两人吵架了,纪璇在跟许鑫然闹别扭。
许鑫然预定的本来是江边电视塔顶楼旋转餐厅的情侣包间,打电话要换成四人间,却被告知订满了,只好改到大厅。
纪璇在后座闭目养神,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是秦肆发来的信息。
【叫我去干嘛?】
纪璇敲字:【吃饭啊。】
秦肆:【你俩吃饭我去干什么?】
纪璇莫名其妙:【吃饭啊。】
【我又没不让你吃。】
两人好像在对话,又好像没在。
秦肆觉得她完全没get到自己的意思。
他没有去给情敌当电灯泡的特殊癖好。但如果他俩今天吵架分手,他倒很乐意去见证。
秦肆放弃跟她交流,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情敌。
许鑫然这些年似乎混得不错,博士还没毕业,就开上宝马三系了,还是长轴顶配。
秦肆在心底算了一下,他这车似乎是两年前的款,比自己的便宜不少。
搞技术的,要么是闷葫芦,要么是闷着坏,总之天底下男人一般黑。
穿了西装倒人模狗样,身材还看得过去,不过明显不怎么运动,身体素质一般,等老了说不定还要纪璇伺候他。
车里有烟味,虽然被香薰机的味道盖住。
抽烟的男人短命,未来纪璇还有守寡的危机。
他不愿承认自己喜欢的女孩眼瘸,但无论怎么观察,这男人好像都不大行。
“看我做什么?”许鑫然发现他的注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
秦肆轻笑了声,转回去:“没什么。”
吃饭的时候,纪璇和秦肆坐一边,许鑫然一个人坐在对面。而秦肆今晚对这种场面也见怪不怪,无比淡然。
不过他逐渐发现不对劲。
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不像是情侣,更不像吵架中的情侣。纪璇对他客气礼貌,比普通朋友要疏离。
吃完饭纪璇去洗手间,许鑫然抢着结账,却发现秦肆没一点要结账的意思,顿时有点尴尬。
付完钱,两人站在餐厅门口宽敞如大厅的楼道里。
“说实话吧。”秦肆目光微冷地看向他。
许鑫然望着洗手间方向,扯了下唇:“是我骗你,我跟她从没在一起过。”
“因为我不甘心,我守着她这么多年,你一回来,之前我付出的一切都白费了。”
秦肆轻笑了声:“你以为谎言能支撑多久?”
“至少支撑到她答应我为止。”许鑫然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是我错了,我以为我有希望。”
但今天看见她在秦肆面前的样子,他就知道无论再给他几年,都比不上秦肆在她面前一个瞬间。
纪璇说得没错,他永远没希望。
“不过秦肆,你这个人太骄傲了,还是跟当年一样。”许鑫然勾唇叹了叹,“但凡你放下身段问她一句,我的谎言就撑不到今天。”
“抱歉啊,我闻不了烟味儿。”秦肆轻飘飘一句,目光落向他的手。
许鑫然点了下头,扯着唇,把烟和打火机收起来。
“谢了。”秦肆单手揣在兜里,望着盥洗台前对着镜子补口红的姑娘,眼里开始涌动着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纪璇从洗手间出来时,许鑫然已经离开了,秦肆说他是急着今晚回老家。
秦肆没开车,但这儿离家不远,两人便沿着江边走回去,正好消食。
今天是七夕,路边,江滩,小丛林,到处是腻腻歪歪的情侣。两岸霓虹灯全开了,流光溢彩,整个江面和上空都是亮的,节日氛围被拉到极致。
纪璇一边走一边拍照,走到大桥下时,突然惊喜地停下脚步。
江面上空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五颜六色越变越多,并开始不停地浮动和变幻。
身后传来秦肆的声音,他站得离她很近:“今晚有无人机表演,运气不错,刚好赶上。”
政府为了城市宣传而举办的活动,纪璇听说了,本来没什么兴趣,现在亲眼所见,却忍不住激动。
她拿起手机拍照,却因为灯光炫目,难以对焦,怎么都拍不到满意的效果。手机莫名其妙跳到夜景模式,拍出的照片要么曝光过度,要么一片漆黑。
正苦恼着,一阵温热将她包裹起来,江风习习,男人胸膛和臂弯的温度令她脸颊发烫。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将手机握紧,另一只手熟练地调整摄像头参数,直到按下拍摄键,得到一张完美的夜拍图。
江风钻进耳朵里,呼啸声大得令她晕眩,又好像是她脑子里的声音,却也不受自己控制。整个人都烫起来了,手机棱角硌得她掌心酥麻,里里外外都很不对劲。她受不住这种持久暧昧,尝试着挣开他手。
头顶飘来一声轻笑:“不拍了?”
像一颗小石子落在心底,荡开一圈圈波纹。
她的后脑勺贴在他炙热的胸膛,只隔一件薄薄的短袖,头顶的丸子似乎被他的下巴碰到,有种难以言喻的触感。
纪璇悄悄用另一只手攥了攥衣角,擦掉掌心沁出的汗。然后挺直了背,硬着头皮装冷静:“拍,拍得挺好的。”
秦肆握着她的手把手机举起来,举高一些,两人顺势又挨得更紧些。
“那继续。”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三更)
原本江边是凉快的,几张照片,却拍得她一身汗。
反观秦肆一脸淡然地背靠着栏杆,吹着江风看着手机,好像没事人一样。
确定刚才不是借帮她拍照在勾引她吗?
现在的男人好让人捉摸不透。
他手机似乎又卡了,不紧不慢地等回到主界面,然后清理缓存,变得稍微流畅一些。
虽然不知道过多久又会卡。
纪璇看着秦肆,仿佛看到她妈妈王女士,拿着N年舍不得换的老爷机,嘴硬跟她说一点都不卡。不是没钱换,可就是不换,非要人喂到嘴里才肯接。
她无奈地叹一声,从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盒子,递过去。
秦肆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不认识吗?”纪璇抬了抬手,示意他赶紧接,“手机。”
秦肆没接,义正辞严道:“我有手机。”
纪璇忍不住吐槽:“你手机卡成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秦肆一脸认真:“我觉得它还行,不卡。”
连话都跟王女士一模一样。
一个90后,一个60后,纪璇想想就笑了出声。
秦肆见她笑得诡异,心想不太妙,从善如流地把新手机接过去,问多少钱。
纪璇侧过身用手托住下巴:“公司抽的奖品,不要钱。”
秦肆弯了下唇角,确认:“真送我?”
“嗯。”纪璇点点头,“我又用不上。”
她举起自己的最新款iphone。
“谢了。”秦肆不再跟她客气,笑起来,有些得意,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腼腆窃喜。
纪璇转过去,和他一样背靠栏杆,望着同一片高楼大厦,身后吹来的是同一缕风,连打在两人身上的光影都是同样颜色。
她心口逐渐变温热,觉得这个七夕好圆满。
**
有的人在他面前秀了一天手机,弄得陈烈十分困扰。
“行了,知道女神送你手机了,咱矜持一点行么?”陈烈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泄愤,嫉妒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秦肆笑了笑,拿手机抵着下巴:“我觉得她可能喜欢我。”
“没救了。”陈烈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懒得再理他,跑到场下去集合队员。
秦肆在朋友圈看到纪璇说今晚不加班,就从体育馆离开。
城区开车限速六十,一条路八百个摄像头,爬得他心急火燎。
在楼下停好车时,正好遇见他想见的人。
纪璇穿一身黑白拼色ol风连衣裙,头发挽了个低丸子,耳朵和脖子上都是玫瑰金素链,气质婉约又成熟。但抬着高跟进电梯时皱眉的小表情,又可爱得像七年前那个动不动害羞和苦恼的少女。
她的所有表情和样子,无论七年前还是现在,每一幕在他脑海里都无比清晰。
他的脑子本来不擅长记东西。
两人都默契忽略了电梯门口新贴上的停电检查通知。
见她手里拎着新鲜食材,秦肆知道今晚她又做好吃的,忍不住问:“你家米还多吗?”
就差把蹭饭俩字写脑门上。
纪璇低下头弯了弯唇,压下心底的雀跃,一本正经道:“不太多了。”
她买米都是拿袋子称,五斤十斤的真空包拎不起,所以经常得买。
秦肆应了声,没再说什么,等她进屋没多久门又被敲响。
那人站在门外,手里拎着袋十斤的大米:“朋友送的,你拿去吃吧。”
纪璇笑了一声,仰起头:“那你吃什么?”
男人下巴朝她屋里点了点,唇角懒洋洋勾着弧度,用意不言自明。
纪璇侧过身放他进来。
秦肆换上这屋里只有他穿过的男士拖鞋,感觉脚底格外软绵绵的,心情和以往都不一样。
兜里还揣着她送的手机。
把米拆开装进米桶,他留在厨房帮忙。
“菜叶子就这样洗吗?”
“胡萝卜削几个?”
“纪璇,这土豆长包,还能吃不了?”
这人话很多,但干活还算认真,土豆上的瑕疵都给她挖干净了。
不过照他的饭量,十斤大米怕也吃不了太久。
直到把秦肆送出门,纪璇才回复白苏的视频电话。
“刚干嘛不接?跟男人私会呢?”白苏头发上堆着满满的卷发神器,脸上还贴着面膜,说话不太敢张嘴。
纪璇属于天生丽质佛系挂,护理做得都挺简单,每天擦擦水乳就行,洗头不会用发膜,更不会自己卷头发。可白苏跟她不一样,是从头到脚都力求精致的千金大小姐。
干模特这行没法不精致,随时出现在镁光灯下,都得是最完美的状态。更不可能像纪璇这样,晚上吃了饭还炫一包薯片。
纪璇嚼着薯片回她:“嗯,跟男人私会呢。”
白苏瞪大了眼睛,面膜差点抖落:“哪个野男人?”
纪璇一脸平淡,搓了搓手上的调料粉:“隔壁邻居,不是野男人。”
一听是熟人,白苏情绪稳定了下来,好奇道:“你俩进行到哪步了?”
纪璇:“什么哪步了?”
成年人对话,白苏说得直截了当:“牵手,拥抱,接吻,上床,到哪步了?”
纪璇想了想,那些暧昧都不能算数,于是回道:“吃饭。”
“……”白苏嘴角抽了两下,“你倒是有点出息。”
纪璇吃好了,用零食夹把薯片袋子夹起来,抬眼看屏幕里的闺蜜,刚要说什么,头顶灯忽然闪了闪,紧接着客厅变成一片漆黑。
网络切换,对面白苏的画面和声音也卡了一下:“怎么……回事?”
“好像停电了。”纪璇说着,用手摸索着沙发站起来,“我先挂了,去看看。”
白苏:“行,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关掉视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纪璇走到门口扒拉那一排开关,所有的灯都没亮。
又打开玄关的其中一个柜门,拉了下电闸,依旧黑漆漆一片。
不是跳闸。
从猫眼往外看了看,楼道里也是黑的。
她给秦肆发微信:【你家也停电了吗?】
对方可能在洗澡,没立刻回复。
纪璇从茶几抽屉里找了两根蜡烛,用打火机点燃,屋里终于有了微弱的光。
不知道他家有没有蜡烛,微信也依然没回,纪璇拿了几根出去,敲响对面的门。
预料之中的没人来开,她便在门口等着,直到屋内传来响声,像是碰碎了什么东西。
她边拍门边叫了一声:“秦肆。”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
她开始感觉到不妙,秦肆从不会不回她信息,更别说她站在门外,不给她开门。
又叫了几声依旧没回应,担忧和恐惧开始席卷而来,心跳加速,手心也冒出汗,颤巍巍地扒开锁盖。
输入他生日,不对,她想不到其他,只好抱着尝试的心态输入自己生日。
下一秒,语音提示开锁成功。
那一瞬间复杂的心情被扑面而来的黑暗所覆盖。
她用手机照着,沙发边上一滩碎玻璃折射出危险的光。
男人高大的身躯蜷缩,抱膝坐在沙发角落。
似乎听见她脚步,发出喑哑克制的声音:“别过来,小心。”
纪璇绕过那一滩碎玻璃走到他旁边,在茶几上排开蜡烛,一根根点燃。
屋里晕开暗淡的光线,蜡烛燃烧的温度轻轻扑到脸上。
秦肆在温暖的光线里抬起头,脸色依旧很苍白。
纪璇挨着他坐,手轻轻地在他头顶揉了几下,直到听见他缓过来的温和气声:“我没事。”
“嗯。”纪璇放下手环在膝上,嗓音温柔,“没事了。”
秦肆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语气淡然地向她解释:“小时候我爸在外面跑生意,家里就我和我妈。有次我妈生病住院,那帮纨绔子弟欺负我,把我扔在墓地过夜。后来遇到这种情况,会有点害怕。”
纪璇望着他平静的脸,心里复杂得像涌过惊涛骇浪,却说不出一句安慰。
秦肆这种人,太耀眼,又太骄傲,骄傲得连悲惨往事都讲不出可怜的味道,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让人找不到弱点去心疼。
末伏天依旧炎热,停电后没了空调,残存的冷气被蜡烛的火焰慢慢融尽。屋内升温很快,没多久皮肤就闷出了汗。
偌大的客厅,在黑暗里变得逼仄,更让人难受。
纪璇手机一直在震动,这会儿打开来看,才知道是检修停电。
业主群有人说去酒店过夜了,也有人去江滩吹夜风,还有人临时组团去露营,纪璇看完群里的消息,抬头问:“我们去酒店还是去江边?”
总之家里温度是睡不着觉的,明天她还得早八,也不考虑露营。
秦肆怔了一下,似乎黑暗里脑子转得不如平时快。
但没过多久,唇角勾起他的标志性弧度,连语气都夹着点坏:“酒店?”
纪璇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绝不是她最初提到的意思,脸颊一下就热了,晶亮的眸子瞪过去,却撞进那片繁星璀璨,不自觉屏住呼吸。
“我说去酒店睡觉,你想什么呢?”秦肆这会儿装得正经起来,“要省钱的话,开一间房也不是不可以,我勉强跟你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