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犯愁了,另外一颗要不要给臭丫姐姐留起来,等明天给她呢?可是她好想吃两颗。
温明曦最后还是跟着,镇上按理说都是熟人,但还是不放心,就远远看着,看他们走出村口,走到镇上,走进供销社。
打油的时候,铁蛋一直瞪大眼睛盯着,他打出经验来了,小大人一样告诉小鱼儿,打油得盯着,让售货员慢慢打,太快,一不小心就打少了。
这都是铁蛋学来的,有的人打完觉得少了,还要求把油倒回去,让售货员称完空瓶再打一次呢。
小鱼儿没空理会这个,只盯着柜台里的糖球看,那里有好多糖球,如果能全部带回家就好了。
爸爸妈妈分一粒,其他都给她,她要跟哥哥姐姐们分。
眼巴巴等着油打完,看着铁蛋哥哥。
可惜铁蛋哥哥最后只买了两颗,说两人一人一颗刚刚好。
小鱼儿吃了糖很郁闷,为什么上次买了四颗,这次只买两颗呢?想起韩羡骁经常说她小抠门,小鱼儿觉得,铁蛋哥哥也很抠门。
*
温明曦本以为这个年会过得很和谐,毕竟大过年的,家里人除了三姐一家,基本都算和谐,就算要闹腾,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谁知道刚过了初二回娘家的日子,林保实就坐不住了。
第九十四章
94
初二这天, 天气很好,小鱼儿一早醒来,就趴在炕上的窗边, 扒着窗缝看外面。
天蓝蓝的, 地白白的。
被韩羡骁看见了, 手一伸长提了回来。
“冷,你妈还没醒。”
“妈妈是大懒猪!还不醒。”
韩羡骁揪着她的头发,捏捏她的脸,“你妈是大懒猪,那你是什么。”
“我是小懒猪, 妈妈是大懒猪。”小鱼儿一本正经地说,平时妈妈就总是说她是小懒猪的。
韩羡骁把窗关上,不是很想认这个女儿。
不比过年前的忙碌,也不像大年初一需要起来拜年, 初二这天,温明曦睡到了自然醒。
睁开眼, 有种总算休息够了的感觉, 她坐起来, 打了个哈欠。
“小鱼儿, 快把过来穿衣服, 得去吃早饭了。”
小鱼儿正在地上蹦跶, 闻言, 从衣服堆里拉出那套新衣服,笨手笨脚地推到炕上,然后伸出手要妈妈抱。
炕太高了, 她爬不上去。
她早就等不及想出去玩了, 今天臭蛋哥哥, 臭丫姐姐,还有大姨,三姨都要来姥姥家,她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真费劲巴拉的!”小鱼儿怎么用劲都没爬上去。
温明曦“噗”地一下笑了,小孩子爱从众,学习能力也强,才来几天,就已经学了一口大碴子话,有模有样的。
“哟,入乡随俗了,过完年你就在这儿,我跟你妈回去好不好?”韩羡骁拿了衣服走过来,长腿一伸长,勾着女儿的屁股把她抬上去了。
娃娃身体软,小鱼儿一翻身滚了上去,啪嗒啪嗒爬到温明曦旁边,抱着妈妈的手,有点着急,难道爸爸妈妈不要她了?
“不好!没有妈妈我吃不下饭!”小鱼儿现在偶尔还老要温明曦喂饭。
韩羡骁给温明曦拿衣服,“你不是跟你哥哥姐姐混得挺好吗?怎么不留下来?”
那就是不会不要她了!小鱼儿立刻又去蹭妈妈的手,爸爸说了不算数,妈妈说了才算。
她蹭了蹭妈妈,可怜兮兮的,“妈妈,我不能没有妈妈。”
温明曦笑了一会儿,摸摸她的脑袋,“妈妈也不能没有小鱼儿。”
原先还苦着一张脸的小鱼儿,立刻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灿烂。她就知道,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了!
得,他成外人了。韩羡骁坐在炕边上,捉了一只温明曦的脚,替她穿袜子。
温明曦把小鱼儿抱到腿上坐着,给她穿毛衣和外套。
小鱼儿岔开腿,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脚丫给韩羡骁,开始分配任务,“这只爸爸穿,这只妈妈穿。”
还挺公平。
韩羡骁一把抓起她的脚丫,朝着脚底盘使劲挠,小鱼儿怕痒,咯咯咯地在妈妈怀里打滚。
“你两岁了,该学会穿袜子了,你铁蛋哥都会打酱油了,你会打什么?”韩羡骁把她的小脚丫丢回去。
“我会打鬼子!”小鱼儿说得很确定,和哥哥姐姐玩游戏,没有人想当鬼子,最后可怜的雪人成了鬼子。
韩羡骁哑口无言,温明曦在笑,“有对手了吧。”
韩羡骁不帮她穿,小鱼儿也一点都不生气,爸爸总是这样,帮妈妈不帮她。
真奇怪,明明她才两岁,妈妈好多个两岁了,还不如她呢!
帮小鱼儿穿好衣服,把她丢到地上,韩羡骁刚刚开了门栓,小鱼儿拉开门,噔噔噔就跑出去了,像放出鸭笼的小鸭子。
小鱼儿咯咯咯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咯咯咯小鸭子一样扑腾回来,把收到的压岁钱拿给妈妈看:“这是三姨姨和大姨姨给我的!我嘎嘎的有钱了!”
温明曦头顶冒黑线,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话。
韩羡骁给温明曦倒了杯热水,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老婆,问女儿,“那你准备拿多少给你妈?”
温明曦接过搪瓷缸子,他这就是在坑女儿,虽然温明曦时常觉得小鱼儿性子其实像爹,但两岁的“韩羡骁”怎么斗得过快而立之年的韩羡骁。
果然被绕进去了,小鱼儿想了想,手贴着炕壁悄悄看了眼压岁钱,眯着一只眼睛,以后手藏在下面就看不到了。
温明曦和韩羡骁相视一笑,都觉得这个娃娃太可爱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后来商业化后做得精美别致的各种红包,都用红纸包着。
小鱼儿悄悄掀开一角,再掀开大姨姨的那个,不太懂钱多钱少,但知道哪一个厚,那一定就是多的了吧!
下定决心,“这个给妈妈!”把三姨姨的递给了妈妈,原来大姨姨比较有钱,她还以为三姨姨是城里人比较有钱呢!
看来城里人也不一定有钱,不过不要紧,不管多少钱,都可以买好多好多好多糖啊!
温明曦很不客气地把女儿的压岁钱接过,又听韩羡骁问,“那你爸呢,你爸没有?我好闺女。”
小鱼儿一拍脑袋,她忘了还有爸爸呢!
看了眼妈妈,妈妈已经把她的压岁钱藏起来了,看上去不愿意给爸爸。
爸爸也穷,钱都归妈妈管。
小鱼儿同情心泛滥,“好吧!”
然后从红纸里抽了一半,递给爸爸,“给你了。”大人没有压岁钱,真可怜。
韩羡骁也没客气,拿走小鱼儿递过来的几张背绿一角和枣红一角。
温明心给了两张一块,温明雪给的有一块还有毛毛角角。
温明曦准备剩下的就让她自己藏,不见了用完了就当做是教训,不能让她一点金钱意识都没有。
韩羡骁看到小鱼儿拿着压岁钱进来就在想,过年前温明曦拉他去供销社是有道理的,他们有孩子,温明心家没孩子,发不了压岁钱,确实得给点别的。
温明曦给三个哥姐给的都一样,一家一条烟,有孩子的也给压岁钱,温明心这个压岁钱,温明曦也是确实不想给。
今天是温明阳做大舅子的日子,他起得很早,一大早和牡丹村一群今天要做大舅子的去打鱼。
九点多每人拎着一筐鱼虾回来,便和温名生一起钻到灶房里忙活。
女婿日,几个女婿凑在一起,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喝了大半个下午,全都喝得脸带霞光。
温明心和林保实家远,只吃一顿,温明雪夜路不好走,温明心说要回去,也说着要回家。
走到门口,小鱼儿跟所有人挥挥手,“大姨姨,三姨姨,臭蛋哥哥,臭丫姐姐,丈丈们再见!”一副东家人的架势。
温明曦和韩羡骁还好,就住在娘家,温明心和温明雪,路上还得照顾着丈夫,大姐一路还得顾两个小孩,好在孩子也懂事了,不用看顾。
回到西屋,温明曦打了盆热水给韩羡骁擦脸,满身酒气,很嫌弃,“怎么喝这么多,喝酒当饭吃你们。”
手里用劲,拿着热毛巾使劲在他脸上揉。
小鱼儿也在脚边走来走去,跟着嫌弃,“爸爸真臭!臭臭!”还做了个夸张的捏鼻子的动作。
韩羡骁使唤女儿,“去拿个搪瓷缸子过来,让你妈给我倒杯水。”
小鱼儿立刻去了,韩羡骁这才抓了温明曦的手,“全都在灌我,给我倒酒,谁让你小,当小的能不给大的面子吗?”
温明曦又替他擦了擦嘴,她知道他其实是给她面子。
林保实势利,温明阳好面子,也就大姐夫朴实点,全都追着他倒酒,他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了。
“那你不会推啊。”温明曦心里又是心疼他又是有些喜悦,这种被人放在第一位的感觉。
韩羡骁靠在她肩头休息,抬手捏捏她撅起来的小嘴,“没事儿,多久才聚这么一回,我酒量还可以。”
温明曦点点他的脑门没说话,要不是知道他酒量可以,她早就把他拖出来了,怎么能这么让人造呢。
小鱼儿拿着搪瓷缸子噔噔噔回来,看见爸爸靠着妈妈,好嫌弃,“哎哟,爸爸挨着妈妈,妈妈也要变臭臭了!”
韩羡骁一把提起女儿抱在怀里逗她玩,挠她的肚皮,“说谁臭呢,那现在咱们小鱼儿也变臭了,这才是一家人。”
小鱼儿急得满脸通红,从他怀里探出小脑袋向妈妈求救,“妈妈快抱我!”
*
过了中午,下午北大荒开始慢慢转冷,没有早上那样虽然感受不到温度,但至少挂在空中的冰冷的太阳。
一路开始起风,好在忙着赶路,并不算冷。
林保实喝了酒嫌热,想脱外套,温明心不让他脱,“喝了酒最容易着凉,不能脱,得捂着。”
林保实“嘁”了一声,“老子身体没那么差。”外套没脱了,但是把帽子摘了。
回到家里,林保实一直在挠心口,酒喝太多了,难受。
让温明心给他倒了杯热水,喝完钻到被窝里睡觉去了。
温明心马不停蹄去灶房煮晚饭,等饭煮好了,也差不多六点了。
把饭菜端到屋里,喊一家人吃饭。
春节放假,一家人都在,二姑子平时在纺织厂住,小姑子刚高中毕业,也在家里等分配。
林保实半醉半醒地醒来,摸着太阳穴去了西屋吃饭。
林父拿起碗开始吃饭,看走进来满脸通红的儿子,“怎么喝这么多?”
林母也皱眉,“保实媳妇也不劝着点,喝这么多还走路回来,吹一路的风,能不难受吗?”
林家最近换了灯,以前的白炽灯昏黄微弱,现在温明心也工作了,票子钱票都多了,过年前就给换了瓦数大一点的灯。
不过虽然换了亮一些的灯,但屋里陈设并不新,还是一派灰蒙蒙的样子。
小姑子在盛饭,温明心等她盛好接过来,放到桌上,“我劝了,保实不听。”
林保实扒了一口饭,把筷子放下,“我能不喝?你没看你家那些人,一个两个都只知道抱你四姐丈夫大腿,骁子骁子喊得那叫一个亲热,我不喝,谁瞧得起我?”
想到这里,林保实揉揉太阳穴,气的饭都吃不下了。
温明心叹了口气,“这哪有的事,明明是你和二哥在灌他,他给你们面子一直喝,怎么就变成瞧不起你了。”
“你懂个屁,你二哥就是只看得见他,那叫一个热络,我去你们家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这样对我?穿军装了不起了,有个厉害老子了不起了。”
温明心拿完饭,和小姑子一起坐下,开始吃饭,过年家里伙食比平时好,有肉有菜。
“哪里有了,那是你想太多了,你一年也就去我家不过几次,羡骁没到我们家之前,爸妈哪回不是好酒好菜伺候你了,还让我们使劲那东西往城里搬,哪里亏待了。”温明心夹了筷子爆炒鸡肉。
“你是没看见你爸和你妈那个样,什么‘多亏了你啊骁子,不然小妹也没有个去处’,还有你妈,说什么‘看到他对四妹这么好,她就安心了’,你妈什么意思?是我对你不好?还是我们家亏待你了?”林保实气势汹汹的。
温明心埋着脑袋吃饭,说不得那一瞬间,她真的没法立刻说出“没有”这两个字。
以前她是觉得林保实对她很好的,以前在厂里,他会逗她开心,说好多话,跟她说好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她一直也觉得保实懂的很多。
即使结婚后,她也没觉得保实有什么做得不好。
她以为他算顾家的,小时候在小姨陆梅子家里住,小姨父那才叫不顾家,回家也什么都不干,什么都要小姨伺候。
小时候小姨跟她说,女人就该这样,就得贤惠。
温明心一直也是这样以为的,但看到羡骁对四妹的样子,还有明曦在信里跟她说的别的夫妻的相处模式。
原来夫妻还能那么相处,可以不听丈夫的话,可以和丈夫吵架,还可以离婚,温明曦在信里跟她说了,那些人都觉得,没必要一辈子绑着一个人,离婚后,也没有过得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好。
林保实看温明心沉默,以为她默认了,当即就怒了。
“你们家嫁出去三个女儿,就你下不出蛋!没个孩子过个年要赔多少钱,你大姐家两个,你二哥两个,你妹妹一个,呵,你倒是出手阔绰,一个包几块,一个月的工资就这么没了,真爱逞能!赔钱货!”
温明心听了有点不悦,“怎么能这么算,那都是我兄弟姐妹的娃娃,给压岁钱是好意头,而且我们家没了这几十块,也能过得不错。再说了,四妹不是给了咱家一条香烟吗?那可不止几块钱就能买的,一家人,账不能这么算。”
林父本来也要跟着说几句,听到温家四女婿送香烟,就想起在他们婚宴上抽的大前门,准又是好烟。
“什么烟?你连襟这么孝敬你,那几块钱的事就算了,没吃亏!”
林母听了,拿筷子指了指温明心,接着说,“不过保实说的对,明心这个肚子,怎么一直没动静,你结婚比你四妹还早。她来我们家我还见过,回头就结婚,连娃都有了,你们这可不行,得赶紧的,抓紧点。”
林父也想抱孙子,“别的不要紧,孙子得赶紧给生一个,我都这把年纪了,咱们林家基因这么好,得有后啊。”
小姑子是家里唯一一个会心疼温明心的,“嫂子每天要干这么多活,那么累,怎么会容易怀孕。”
二姑子不认同,瞪了妹妹一眼,“嫂子把厂里的工作辞了不就得了,刚好小妹也在等分配,要是嫂子回了家,既能照顾家里,不用在厂里劳累,还能专心备孕将来专心带孩子,家里干活,闲着就可以偷懒,能有厂里累?”
小姑子正在等居委会分配工作,还没落实,二姑子在纺织厂一线已经干了四五年了,一直没升,结果温明心刚回去了,没两年,就蹭蹭蹭往上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