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才……”
看着五条悟笑眯眯的眼神,我声音逐渐弱下来:“他现在才三根手指的实力,我怎么可能打不过……”
五条悟的笑突然间变得特别危险:“哦?是吗?那照你的说法应该把他按在地上捶啊,怎么还打得满地血呢?”
因为我没打算放咒灵,甚至连躲都躲得不太用心。
我回避了这个问题,主动提起悠仁:“老师不去看看悠仁吗?他应该还在昏迷。”
“有硝子在,不会有事的。”他伸出手拎着我,瞬移到了惨烈的作案现场:“打得真激烈啊,撒,这样好了,把这里打扫干净,这件事我就翻篇,怎么样?够大度了吧?”
可恶,这就是师徒吗,连惩罚方式都一模一样。
不知道五条悟是不是听到了我的默默吐槽,用一种老年人感慨青春岁月的语气感叹:“想当年我和杰不知道被夜蛾老师罚扫操场多少次,果然年轻就是冲动啊!小御迭接过了我和杰手中的接力棒,将这种传统的运动方式传承了下去,真是令人感动……”
他假装抹眼泪。
――好了,我知道了,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这人纯粹就是习惯了扫操场。而且谁会想把这种东西传承下去啊混蛋!!你这就是故意的吧?!!
我咬牙:“喊人来扫也是一样的吧?!”
“G!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摇摇头:“哪怕是我和杰都从来没有过这样哦!还是说御迭看着尊师重道,其实一点都不把老师看在眼里?”
“……我扫就是了。”我不甘不愿地去拿工具,顶着某人看好戏的目光打扫卫生。但是――
要把血迹也全部冲刷干净也太难为我了吧?
在拎着水桶冲了好几遍无果后,我硬着头皮,请求在一旁悠哉悠哉刷手机的人民教师搭把手。
“喂喂喂,这可是你的惩罚,没道理我也要和你一起受罚吧?”五条悟在被推着走的时候还在大声嚷嚷。
我顿住,脑子开始不受控制的飞速运转――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我有错在先、有心算计,如果因为这个而对我惩罚的话我无话可说。
现在只是打扫卫生而已,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基本就是不会追究,但我不能真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至少态度要端正,而且后续还需要一些表示。
什么时候开始,我连这些功夫都松懈了?
我敛眉,退后一步,收起放松的表情,下意识调整成了温和歉意的模样:“是我失礼了,悟去休息吧,我这里有咒灵帮忙,也要不了多久。”
不成想面前的人突然变得生气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萦绕着淡淡的雾气,声音听不出喜怒:“我说你啊,现在这幅样子真是碍眼。”
我浑身都变得僵硬,手指不自觉握紧:“抱歉。”什么……什么意思?
“你道什么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皱着眉,好似有点不解:“这是你和悠仁之间的事,我又不会偏袒谁,刚刚也只是觉得那副表情很假。”
“而且,我们不是盟友吗?”
又是这种话。
我能感觉到手心被汗水慢慢濡湿,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和他对视。大概能明白吧,明明是同盟却连自己人都在算计内,总是摆出一副看不出深浅的模样,像我这样的人,是得不到同伴的信任的。
可是……可是我,我真的,做不到悠仁、野蔷薇以及惠那样,那样的坦诚和勇敢。
高专的生活是从持续不断的痛苦中偷来的一刻欢愉,我时常会认为这些是我不配得到的东西,就有如镜中花水中月,稍不注意就会烟消云散。
以往都瞒的好好的,偏偏这次绕不开悠仁和两面宿傩,不得不把用在别人身上的肮脏心思带进高专,大家会生气理所当然,就算是同盟和同窗关系因此而破裂,我也根本没有挽回的立场。
“对不起……”我喉咙变得干涩,垂下的眼睛里蓄满了泪珠,死撑着要落不落:“以后,我会注意的。”
五条悟突然半蹲着凑近,表情惊异中带着一点慌乱:“哭……哭了?我、我……”
“真的很抱歉!”我深深地鞠躬,脑子里已经狂奔到和五条悟决裂后的种种情况,仅仅一秒钟就已经预见到解救哥哥的难度呈几何倍数往上涨。
“五条老师的意思我都明白,以后我会减少和大家的碰面次数,只会回来参加必要的课业考试,一些比较激烈的手段我不会再用――”我咬牙:“关于这次对悠仁的补偿,我会负责解决宿傩完全受肉复活的隐患,确保悠仁能在和两面宿傩在身体主导权的争夺上占据绝对有利的地位。”
“还有,我会从禅院......早川海见?!”
我猛然直起身,突然间感受到早川海见剧烈的情绪波动,瞬间将其他的顾虑全部抛之脑后――难道是两面宿傩又出来了?
青鸟的羽翼垂下,带着我迅速转移到了医务室门口。本想直接破门进去,却看到了惠和野蔷薇制服她的全过程。犹豫了两秒,我敲了敲门:“是悠仁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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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清楚这只是一个大乌龙后,我表情称不上有多好看。不咸不淡地瞥了眼站在墙角当蘑菇的早川海见,我带着她告辞:“既然是误会,那么我就先带着她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刻意忽视了屋内三人欲言又止的神情,我认真履行了自己刚刚做下的约定,决定向校长说明情况,借口禅院家事务繁忙,除了考试,以后都不会再来高专上课。
“我的意思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去禁闭室里待三天吧,期间美美子和菜菜子会负责监督。”
敲门声响起,门内传来夜蛾正道的声音。我摩挲了一下门把手,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推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其实是和太宰有点像的,所以这两人能安静地待在一块――如果不是知道杰还没死的话,妹妹可能在得知哥哥死讯的当天就会自/杀。
妹妹是个非常敏感且爱胡思乱想的胆小鬼!
第35章 胆小鬼
“事情就是这样,她突然间就哭了,还说明白我的意思,可是我没有什么意思啊?野蔷薇你是女孩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五条悟一脸费解的跟三个学生蹲成了一个圈。
野蔷薇翻了个白眼:“是你把人家弄哭的,现在却来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混蛋老师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而且海见小姐说自己是御迭的下属,这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悠仁。
惠倒是知道一点:“是前段时间的事,之前御迭和五条老师不合从而加入禅院家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这里面估计另有隐情。”反正他没全信。
面对学生们接踵而至的疑问,五条悟摸了摸鼻子,虚张声势地大声嚷嚷:“是合作啦合作,御迭现在已经成功当上禅院家长老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架空直场酢醮蛴三家,脚踩总监部!”
“你不是很讨厌禅院家吗?”惠皱眉:“干什么还要让她进去?”
五条悟沉思:“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是如果是她要做的事,我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呢。”
“不是说情感上,而是客观事实上的‘无法阻止’。”
“这种事单看结果也能看出来吧,”惠耷拉着眼皮:“御迭的脑子比你好用一百倍。”
五条悟爽朗一笑:“是的哦,换成是我的话绝对做不到这样,反而会把情况搞得一团糟。”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他不解中又带着心虚:“我什么都没说,怎么人就哭了呢?”
“这还用问?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野蔷薇理解不能:“你都说人家碍眼了,御迭没揍你那是她脾气好。”
他抗议:“我那是想御迭在我面前能放松一点嘛……”
“或许你需要去进修一门语言的艺术。”惠淡淡地嘲讽。
五条悟受伤地捂住心口,略略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女同学(主要是歌姬)的相处模式,发现大多数是以被骂告终。
难……难道真的是他的问题?!
不行,这个深奥的问题他得去请教一下硝子。
悠仁适时地发表了自己的疑惑:“按照老师和海见小姐所说,御迭一直在默默关心我们,可是这次的事情她为什么不来找我说呢,明明说清楚了我完全不会生气啊?”
“所以,”野蔷薇拍板:“是在害怕吧?害怕我们的疏远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接近什么的,御迭其实就是个胆小鬼啦!”
“有道理……”
“同意!”
“以后要加倍地粘着御迭才行!”
铃声响起,五条悟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夜蛾正道的来电。接通后,校长质问的话语传出来:“五条悟!”
“是不是你又说什么了?!御迭刚去找你结果回来就说以后再也不回高专,是不是你小子欺负人家了!?你这个混账快点给老子滚过来道歉!!!”
五条悟一脸严肃地捂住手机,对面露鄙夷的几个学生交代:“御迭要逃跑了,我去把她抓回来,你们三个负责接应!赶紧想个办法,让御迭酱充分感受到我们的热情!!!”
悠仁和野蔷薇充满信心地回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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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校长室的茶几面前,指尖泛白地握着茶杯。几个小时前我刚来这里一趟,那时候想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未来,可现在却一片茫然。
离开高专之后我要去哪里呢?禅院家有佐藤进盯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而且内部的清算进行的不算顺利,负责人接连被替换下去搞得人心惶惶,氛围实在是压抑,如非必要我并不想待在那里。
偌大一个东京,竟没有我的一处容身之所。
杯子里茶叶缓慢地打着卷,被水流裹挟着四处碰壁。从窗户外吹来的风撩起我的长发,模糊了眉眼。
等离开高专后,去拜访一下织田作吧,说好的祝贺乔迁之喜,还要认真挑一些礼物才行。可是我不太了解这方面的礼节,织田作和孩子们的喜好也不太清楚……
去问问禅院鲤好了,依稀记得她以前是负责这方面的事情。
或者去问问太宰先生?他和织田作是很好的朋友,一定知道送什么比较和织田作的心意。
太宰先生现在过得怎么样?听说是在军警洗白,不过以他的能力,总归能联系到外界,实在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应该也会主动来找我。
唔,还有之前说过的要去拜访西宫学姐,为之前交流会的事情赔礼道歉。不过或许可以顺便接触一下真依?日后真希或者惠要接手禅院家的,早早培养一个关系亲近的左右手能保证平稳地度过家主的更迭。
还有机械丸,不知道悟那边谈得怎么样……
纷杂繁复的思绪塞满了脑海,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在想到悟的那一刻又变得酸涩。
以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放松地和他相处了吧,至少也要在处理完两面宿傩的隐患之后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三天后坏相和血涂会去回收宿傩手指,正好能借这个机会实验一下我的猜想――将宿傩手指封印在我体内。
因为不清楚我对诅咒的抗性有多大,第一次实验只能用一根,如果可行那就再慢慢加,如果不可行,反正我也没那么容易死。
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啊。
我抿起嘴,默默等夜蛾校长回来。
门被大力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五条悟快步向我走来,我顿时慌张地站起身,却被抓住了手腕。
那双令我感到心悸的眸子此刻直勾勾地看着我,里面是满满地真诚:“御迭跟我走吧,不要离开。”
我愣住,一时不查,被搂了个满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太好了,抓到你了。”
偏高的体温透过胸膛传过来,脸颊贴上去好似贴上了一团火。他很快将我放开,稀奇地摸摸我的脸:“御迭身上好凉啊,像块冰一样!”
我稍微蜷缩着手指,避开不看他:“五条老师这是干什么?”
“哈――别这么叫我啦!给你看个惊喜!怎么样好不好奇?快跟我来吧,跟我来嘛!”
此时的他又完全看不出那副骇人的模样,仿佛满心满眼都是我,明明是最强的人却无师自通了撒娇,毫无阻滞地对着一个刚刚伤害过自己学生的人露出柔软的微笑。
这又是在干什么啊。
我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零星几道泪痕划下,我只好胡乱擦干净,垂着眼睛不肯看他。
五条悟蹲下来,偏头看我。宽大的指节擦过眼睫,像是被烫到一样,泪珠又从眼眶里咕噜咕噜冒出来。
我狼狈地眨眼,咬着嘴唇想控制情绪。五条悟没有吭声,从桌上抽了几张纸,耐心地擦着源源不断的水珠。
屋子里静悄悄,除了时不时的抽泣声,就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声。
“是我不对,说话太冲了,御迭要是生气的话可以随便打我,绝不还手哦!”
我呛了一下,他连忙拍我的背,撸猫顺毛一样安抚我:“我真的已经知道错啦,御迭不要不理我嘛―”
“我没生气,”我吸吸鼻子,舔了一下嘴唇:“也不是老师的错,是我手段太极端。”
五条悟轻轻靠近,几乎快要脸贴脸:“现在是在说我们之间的事,御迭就不要提别人啦。”
“我平时说话没大没小习惯了,有时候话没过脑子就出来了。如果哪里说错了话,一定要告诉我啊,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跑掉。”
他笑起来,呼吸扑在我脸上:“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以后”这个词。
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没看到,那滴泪水恰好落在他的手心,也许是因为冰凉的温度,让他的手一下子握紧。
五条悟轻轻地将我按在他肩头,任由我的泪水第二次将这里浸湿。
“以后不会再让你因为我哭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许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个承诺。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好像却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五条悟叹气,“物质上的都太廉价,杰的事情一时半会又没办法。总之,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差点又因为这句话动摇。
“我什么都不需要,”我稍稍退开,通红的眼睛望着他:“只要你还站在我面前就够了。”
我们同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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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说了什么!!!
趁着五条悟晃神的功夫,我飞速挣脱开了他的手,脖子和双颊漫上霞红,一个人跑了出去。
天呐!我刚才是疯了吗???
脑袋一片空白,凭着身体本能地逃到了宿舍,跟一只鸵鸟一样缩在门后,脑瓜子和一壶烧开的水一样,可能还在冒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