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妤心想就算这世上真的有必受孕的药,也没用。
因为当初她和谢观根本就没圆房。
一想到当初没圆房的原因,沈聆妤梳理长发的动作逐渐慢下去。她走神的眸子悄悄浮现一抹温柔。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月牙儿前一刻还在胡思乱想不用被吃了,这一刻半夜叩门,她又开始害怕有人来抓她们扔进蒸笼。她看了沈聆妤一眼,给自己些勇气,起身去开门。
谢观身边的太监总管魏学海立在门外,他略弯腰,细着嗓子道一句:“给娘娘请安。”
“魏公公,这么晚是有什么事情吗?”沈聆妤温声询问。
魏学海笑着点头,道:“先给娘娘道喜。”
月牙儿在一旁眨了眨眼睛。她看话本里太监对宫里的娘娘说这句话的下一句就是妃子要提位份。可是沈聆妤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呀!
……虽然连个封后大典也没有。
沈聆妤一脸平静,并不问什么喜。魏学海干笑了一声,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陛下今晚召娘娘。”
沈聆妤蹙眉。
月牙儿在一旁紧张地问:“魏公公,这么晚召我们娘娘过去是有什么事情呀?”
魏学海给了月牙儿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尖细的嗓子拉长了音,道:“自然是召皇后娘娘侍寝。奴提前过来支会一声,车舆一会儿就到。”
沈聆妤捏着木梳的手紧紧攥紧。
她眼中的抗拒一下子汹涌而来。
过了一会儿,沈聆妤才艰难地开口:“魏公公,我身有疾,恐不能服侍陛下。”
魏学海笑了笑,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好半晌,沈聆妤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根本没有选择,只能遵旨。
月牙儿望向沈聆妤,有些担忧。她给沈聆妤披了件棉衣,沈聆妤没有乘轿,而是坐在轮椅上,被月牙儿推去乾霄宫。
一路上,沈聆妤心乱如麻。
她恨不得这条路远一些,再远一些。
可是坤云宫距离乾霄宫很近。
乾霄宫出现在眼里,沈聆妤的手攥了又攥,心口剧烈的抗拒压着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进乾霄宫寝殿前,小太监挡住了月牙儿,道:“陛下的寝殿,宫人不可进入。”
“可是……”月牙儿有点慌张。
她那套“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说法只是苦中作乐,说着玩的。她可不敢当真!眼下沈聆妤要自己进去了,月牙儿开始害怕她能不能再出来。
沈聆妤深吸一口气,自己推着轮椅进去。
寝殿里静悄悄,果真一个宫人也没有。
殿内白绸垂着,如条条白幡。这里不像帝王寝殿,倒像灵堂。
沈聆妤正被阴森的寝殿惊住,忽听见谢观的声音。他说:“把裤子脱了。”
沈聆妤微愣,寻声望去。
谢观懒洋洋地坐在藤椅里,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他挑眉,问:“能自己脱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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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沈聆妤脸上发白,她紧张地握着轮椅的扶手。她已经到了这里,知道改变谢观主意的可能性很低。可她还是想再试试。她小声说:“伤残之身实在难以侍奉陛下,恳请陛下另召其他宫妃侍寝……”
谢观慢悠悠地将手里的平安符反复翻转着,他说:“宫里没有别的妃子。”
“那你封啊……”沈聆妤小声说。
谢观翻转平安符的动作停下来。他盯着沈聆妤好一会儿,沉了脸,冷声命令:“过来。”
沈聆妤的眉头揪起来。她无助地低下头,长长的眼睫颤了又颤。
她的视线,落在轮椅前的门槛。
低贱之地才没有门槛,越是权贵之地门槛越高。何况帝王居处。乾霄宫的寝殿有内外门,而这门槛正在内门处,此刻如山峦般拦在沈聆妤面前。
沈聆妤咬了咬唇,内心挣扎片刻,硬着头皮开口小声问:“可不可以让我的侍女进来……”
“不可以。”谢观毫不留情地拒绝。
谢观不太想看沈聆妤此刻犯难的模样,他垂下眼,视线落在掌中的那枚平安符。
沈聆妤没了办法。难道谢观想要看她爬过去吗?她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越发用力地攥紧,做着最后无意义的挣扎拒绝。
一阵沉默之后,谢观突然烦躁地提声:“魏学海!”
魏学海小跑着进来,也不敢靠近,停在门口五六步的距离等吩咐。
谢观胸口起伏压抑着一点即燃的怒火,他冷声下令:“把门槛砸了!”
魏学海懵了一下。他转眸望向门槛前的皇后娘娘,恍然大悟。他连声应了,快步退出去。
沈聆妤惊讶地望向谢观。
可谢观低着头,没看她。
沈聆妤重新垂下眼,视线复落在门槛上。
谢观指腹摩挲着平安符上的“平安”二字,抬眼望向她。
两个人一个门外一个门里,灵堂般的帝王寝殿陷入诡异的死寂。
不多时,魏学海再次进来,身后跟了两个小太监。小太监蹲在门槛旁边,拿着锯子去锯高高的门槛。
安静的寝殿里只有锯子割门槛的拉扯声。
沈聆妤退到一侧,安静地看着锯子如何将门槛一点一点锯下来。一点细碎的木屑吹起来。
两个小太监将门槛锯下来,再用磨石将凹凸不平的地方打磨平整。魏学海将怀里抱着的软毯工整铺上去,遮去被锯后的丑痕。
做完这些,魏学海带着两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下去。
沈聆妤悄悄吐出一口气,给自己一些勇气,挪着轮椅朝谢观过去。她挪到谢观身边时,谢观突然反应过来,长指忽拢,将把玩的平安符握在了掌中,不许她看见。
他竖眉,掀了掀眼皮瞥向沈聆妤:“谁让你靠过来的?”
“……陛下让我过来的。”沈聆妤小声辩解。
谢观盯着她两息,再沉声道:“裤子脱了躺床上等着。”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她连一声“是”都没有说出口,慢吞吞地转动轮椅,朝着床榻挪去。
圆床铺着黑色的床褥,白色的床幔垂下来。
虽然形状毫不相同,可沈聆妤觉得越来越靠近的床榻像一张要埋葬她的棺材。
沈聆妤拧着眉,眼里的抗拒越来越多。
她所抗拒的事情,并非侍寝这件事本事。
两年前,她还懵懂无知时,嬷嬷在她大婚前一日仔细教了她夫妻之礼。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硬着头皮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所抗拒的是以残疾之身来做这件事,她抗拒别人碰她的腿,甚至抗拒别人看见她的腿。
轮椅靠近床榻,沈聆妤转了下方向,让轮椅贴着床榻。她抬眸望向谢观,见他低着头没在看她。她才松了口气,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撑在床边,吃力地抬起身子,动作迟缓且艰难地将自己挪到床榻上。
沈聆妤终于成功地挪坐在了床榻上,她悄悄舒出一口气,谢观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谢观将搭在茶几上的腿放下来,他站起身,转身拉开身后架子上的小抽屉,将手中的平安符放在里面。
他一步步朝床榻走去,随着他的逐渐靠近,沈聆妤的心跳越来越快。
谢观立在沈聆妤面前,腿抵住了她的膝。
沈聆妤的腿明明没有知觉,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腿好像抖了一下。
谢观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她。沈聆妤知道他在等她履行他的命令,可是……
谢观突然道:“把你的那个侍女的手砍下来,拿进来帮你脱?”
沈聆妤愣了一下,赶忙畏惧地摇头:“不不不……不用!”
她再也不敢拖延,慌慌张张地去扯系带,在谢观的注视下,她笨拙地挪动着将裙裤褪下。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却有些吃力。裙和裤沿着她的腿滑下去落在地上。寝殿内灯光很冷也很足,照着她皙白细长的腿。
谢观望着她的腿。
沈聆妤的右腿上有一道整齐的疤。当初她腿骨摔断时,为了治疗切开了皮肉,可惜骨头接上了还是没有用。她的整条右腿都失去了知觉。
她的左腿当初膝盖处折断,因为膝盖使不上力,所以左腿也用不了。她左腿的伤要比右腿轻许多,至少左腿还有知觉。可沈聆妤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像右腿那样没有知觉,那样阴天下雨的时候左膝就不会钻心地痛。
沈聆妤受不了将自己的伤残摆在别人面前任由别人打量,她努力忍着眼睛里的湿意,又笨拙地抬手,想要去挡自己的腿。
谢观推开了她的手。
他伸手,指尖抵在沈聆妤的腿上,轻轻地点了点。
他问:“腿是怎么断的?”
“不小心摔的……”沈聆妤道。
谢观突然笑了。他的指尖缓慢地向上挪划着,慢悠悠地问:“欺君是什么罪?”
沈聆妤惊讶地抬眸望向他。
她“不小心”从望春楼摔下去,是很多人亲眼所见,众所周知的事情。难道谢观知道些什么?
谢观用指腹在沈聆妤的腿上缓慢地写字。他在写“望春楼”。
沈聆妤很快来不及多想谢观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整个人都被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弄得紧张不已。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低声求:“半截之人无法侍奉陛下,还请陛下……”
谢观冷笑。
“半截之人还不是当了两年别人的外室?怎么侍奉别人的?”
沈聆妤震惊地抬眸望着谢观。谢观以为她当了别人的外室?谁的外室?林怀溯吗?如果他真这么以为……那么……林怀溯抓到前朝余孽的将功补过,还有没有效?
沈聆妤心里一下子攀上恐惧,为林怀溯。
谢观突然弯腰靠近,他的手撑在沈聆妤的后颈,让她的脸贴过来。他盯着沈聆妤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腿是怎么断的?”
沈聆妤目光躲闪,不知从何说起。
谢观望着她这个样子,微眯起的眼中浮现了危险。他慢悠悠地叙述:“若你糊涂仍不从,我就再跳一次望春楼。”
他说的是沈聆妤写给林怀溯那封信里的句子。
沈聆妤惊恐地瞬间睁大了眼睛。
谢观低低地笑出声来,缓声道:“孤聪慧过人的皇后以及林家那群蠢蛋们,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能够避开孤的耳目,将信送进天牢吧?倘若孤真那般废物,还如何当一个人人畏惧的……暴君?”
沈聆妤望着谢观脸上的笑,后脊一阵凉意。
他知道了她的欺君之计。她早已不畏死,却在这一刻为林怀溯恐惧起来。
她摇头,颤声做辩解:“陛下,我与林四郎清清白白,没有当过他的外室。他对我有恩,我……是我逼林四郎听从我的计划,是我逼他的。欺君之罪理应我一个人承担!”
谢观细细瞧着沈聆妤眼里的恐惧与担忧。
他知道这一刻沈聆妤眼中所有的恐惧和担心都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林怀溯。
谢观想要林怀溯亲手将沈聆妤交给他。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林怀溯濒死之际也不肯供出沈聆妤,沈聆妤为了救林怀溯牺牲自己。
啧,真是感天动地。
虽然沈聆妤现在回到了他身边,可是完全逆了他的计划。
他成了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恶人。
也对,他本来就是个恶人。
谢观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沈聆妤蹙起的眉心。他看着沈聆妤此刻为另一个男人悬心的模样,嫉妒得发疯。
两年前,她为了救心上人嫁给他。
两年后,她为了救另一个小白脸回到他身边。
谢观盯着沈聆妤含泪的眼,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沈聆妤,你真有本事!”
谢观几乎压不住胸口嘶吼的怒火,他愤愤甩开手松开沈聆妤。他必须离开这里,发泄他的怒火。
看着谢观转身,沈聆妤惊慌地睁大了眼睛。他要做什么去?去杀了林怀溯吗?
“不要杀他,我求你不要杀他……”沈聆妤慌张地伸手去拽谢观的衣摆。
谢观往外走,她不肯松手,从床榻上跌下去,重重跌坐在地。
“允霁!”沈聆妤抱住谢观的腿,紧紧抱住。她的眼泪忍了太久,终于压不住,一颗又一颗地滚落下来。
谢观指尖轻颤,回头望向她摔在地上的腿。
他略歪着头,问:“地上凉不凉?”
沈聆妤不明所以。她抬起一张泪脸,泪眼朦胧地望着谢观,如实说:“我的腿没有知觉。”
谢观的指尖又颤了一下。
他弯腰,去掰沈聆妤紧紧抱着他腿的手。她抱得那么紧,谢观竟一时没能掰开她的手。谢观深吸了一口气,道:“松手。”
微顿,他再放缓了语气:“不杀他。”
沈聆妤这才慢慢松了手,她睁大了眼睛望着谢观,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神情。
谢观咬了咬牙,将沈聆妤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沈聆妤紧张地再次去拉他的衣摆。
谢观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去熄灯。”
沈聆妤仔细打量着谢观的表情,她松了手,小心翼翼低声问:“陛下真的……”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泪眼,阴恻恻沉声:“闭嘴。”
他今晚不想再听见那个狗男人的名字。
沈聆妤望着他,无意识地眨了下眼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带下一颗泪来。
谢观望着那颗泪从她眼眶里涌出,沿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再沉甸甸地坠落在他心里,像敲了一锤子。
他伸手,去摸沈聆妤的脸,指腹沿着她的眼下轮廓捻过,沾了好多她的泪。
谢观突然歪着头,反思了一下。
“闭嘴”这个词不太好听,他有些没礼貌了。
下次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5 22:18:22~2023-02-06 22:1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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