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聆妤想出宫这样的小事,谁也不会拦啊!
谢观找到沈聆妤的时候,她正沿着护城河慢慢地渡着步子。河面上零星浮着几朵莲,已经快到了莲花盛开的时节,一朵朵莲已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更有那急性子的已经抖展开花瓣,迎风招摇。
初夏的风带着河水的潮湿扑面而来,沈聆妤转眸望向河边垂进水里的柳条。她望着京中熟悉的风景,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走,去感受走路。右腿一次次抬起又落下,两条腿在裙下交叠着迈步,支撑着她的身体往前走。
走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在过去近三年的时间里成了一种奢望。失去过再重新拥有,就变得格外珍贵。
突然间响起的马蹄声,让沈聆妤从这一刻的静好享受里回过神,她抬头,望着出现在眼前的谢观。
他纵马而来,穿过人群,踏上护城河边的方砖路,拦在沈聆妤面前。
谢观脸色发白,一身煞气,甚至胸膛微微起伏带着丝喘。他看见沈聆妤手里提着的包裹时,眸色一瞬间更加冰寒。
这一刻,谢观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果然好了腿就要离开他!
谢观弯腰,单手握住沈聆妤的腰身,直接将她拎上马。调转马头,纵马疾驰。
马速那么快,偏他左臂受伤,只能单手握着马缰。沈聆妤被颠得紧紧握住马鞍前面,回头望向他:“你慢一些!慢点!”
谢观阴着脸,一声不吭。
沈聆妤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他的手腕,急说:“允霁,你慢一些!”
谢观仍旧充耳不闻,纵马飞奔。
沈聆妤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却也知道恐怕说服不了他,她也不再劝,只好握紧了马鞍,身子一次次惊险地弹高,又坐回去。
再后来,沈聆妤发现周围的街景有些眼熟。片刻之后,她反应过来了,谢观是要带她去谢府。
当远远看见谢府时,沈聆妤不由愣住。
曾被抄家、打砸毁坏的谢家府邸,已经被重新修葺,修建成谢府以前的样子。
就连檐下的半旧灯笼,也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沈聆妤望着越来越近的谢家旧宅,想起谢家旧事,眼底不禁攀上一丝酸涩湿润。
谢观纵马横冲直撞,冲进府门。
沈聆妤看见府内亦是恢复成谢府原先的样子,那些一回家就能看见的鲜艳名卉迎风怒放着。
沈聆妤还来不及感怀,直接被谢观拎下马,他不像以前那样抱着她,而是将她扛在肩上,大步穿过庭院。
谢观扛着沈聆妤回到曾经的住处,一脚踹开房门。
入眼,一片大红。
他下令将狼藉的谢府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而他的院子也恢复到和沈聆妤刚成亲时的样子,囍字随处可见。
谢观将沈聆妤放到铺着大红鸳鸯喜被的婚床上,沈聆妤撑着床榻,一边推谢观,一边坐起身。谢观扯下系着红色床幔的带子,将沈聆妤的双手绑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沈聆妤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谢观推着沈聆妤的肩膀,将她推倒。他膝盖抵在沈聆妤身侧的床榻上,三下两下将沈聆妤下面的裙裤扯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沈聆妤的右腿上,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沈聆妤又震惊又茫然地望着他。
谢观靠过来,亲了亲沈聆妤睁大的眼睛,抚慰般动作极其缓慢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
他又将沈聆妤刚刚被他绑起来的手,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解开。
“以前觉得,”谢观俯下身来去咬沈聆妤的右腿,“我心瘸你腿瘸我们是天生一对。”
沈聆妤轻嘶痛了一声。
谢观便不敢再用力地去咬,她的右腿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没有知觉,现在她会痛了。他不再咬沈聆妤的右腿,转而轻轻地吻。
“你的腿能走路了,我困不住你了,你甚至一天也不愿意多留,转身就要走。”他痴缠般去亲吻沈聆妤的右腿,眼底慢慢凝成阴暗的深渊。
沈聆妤怔住,这才知道谢观在发什么疯。
她抬起腿,用力将谢观踢开,气恼地说:“你自己看我的包袱里是什么!”
谢观被她踢开,他眯着眼盯着沈聆妤,一动不动。
沈聆妤自己去解那个包袱,小孩子的玩具掉落出来。谢观望着那些玩具皱眉。他明显认出了这些东西,这里面有几件东西还是他陪着沈聆妤挑选的。
——都是给楚星疏女儿的礼物。
谢观眼底的深潭一下子清澈,他“哦”了一声,说:“不是要走啊……”
沈聆妤气得拿起包袱里的一只布老虎往谢观脑袋上砸,恼声:“衣食无忧作威作福的皇后不当,出走?我是傻了吗?”
微顿,沈聆妤气得一字一顿补充:“谢观,你真的有病!”
这两日,她不知道骂了谢观有病多少次。
谢观一下子身心愉悦,他俯身压下来,压在沈聆妤身上抱紧她。
沈聆妤一边使劲儿去推他一边还要顾及不碰他的左臂,没能把谢观推开,却摸到了他腰间一个硬硬的东西。在她的推搡间,谢观腰间的玉盒掉落。
沈聆妤转眼望过去,捡起那个玉盒。
她问:“你就是去找这个东西?”
谢观顺着沈聆妤的视线望过去,点头,下巴在她的肩窝轻磕。
沈聆妤知道谢观一直随身带着这个玉盒,也曾好奇过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可是她虽有好奇心却不多。
此刻,她忽然很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可是略迟疑,她还是松了手,将它还给谢观。
谢观犹豫了一下,没接,他从沈聆妤身上起来,坐起身,说:“想看就打开看。”
沈聆妤也犹豫了一下,才坐起身将玉盒打开,里面装着一个很普通的平安符,连“平安”二字也很歪扭。这样的平安符寺庙、集市随处可见,普通得甚至有些粗糙。
谢观坐在她身边,目光宁静地凝望着她。
“不记得了吗?”谢观问,“沈聆妤,这是你送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第105章
“记得。”沈聆妤说。
这是她送给谢观的平安符, 三年前,就在这里,就在这张婚床上。
她指腹轻轻反复摩挲着平安符上粗糙的“平安”二字。旧地重游, 偌大的谢府重新修葺, 却空无一人,周围一片静谧, 沈聆妤的耳畔却隐隐又响起旧时染着香气的爆竹声,一时间旖蜜的记忆涌上脑海, 回到她与谢观成亲的那一日。
沈聆妤穿着一身嫁衣安静坐在婚床上。那时她及笄,尚有孩子心性, 成亲前一日, 嬷嬷反复教她大婚的章仪, 一次次叮嘱她过了这一日就是大人了。
于是, 她坐在婚床上的时候,努力微笑着, 学着大人的端庄淑贤样子。
婚宴收尾, 在婚房里陪着她的友人和侍女们都已退下,只剩下沈聆妤自己一个人安静坐在这儿,等她的夫郎回来。
“吱呀”一声推门声,沈聆妤的心跳也跟着这一道推门声而慌乱地跳快起来。她很快平复了紧张的心情,至少面上是从容的。
谢观的身影映在绣着比翼鸟和连理枝的丝绸坐地屏上, 在他将要绕过屏风走过来的前一刻,沈聆妤悄悄舒出一口气,用最端庄贤雅的柔笑面对他。
谢观穿着大红喜服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他望过来眉眼间带着笑,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拼命告诉自己要从容冷静, 才不可以胆怯地移开目光。
当谢观将要走近,沈聆妤主动站起身,往前迈出两步相迎。
“晚上可吃东西了?”谢观问。
沈聆妤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聆妤在想她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她佯装从容地问:“客人都走了吗?”
“差不多都走了,还有些客人也用不着我陪。”谢观微笑着回话。
沈聆妤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即将携手一生最亲近之人,这一刻却是生疏到气氛有一些尴尬。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歇下了。”谢观说。
沈聆妤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这一句仿佛噙着暗示,暗示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沈聆妤已经事先被嬷嬷教过,可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有些犯怵。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谢观,偏又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来,伸手去给谢观宽衣。
也不知是婚房里的光线太红,还是她心不在焉,竟是一时之间没能将谢观的衣带解开。
谢观垂眼,视线落在她鬓边轻晃的红色步摇珠串。他视线再下移,落在沈聆妤的柔荑。他伸手,手掌覆在她正手忙脚乱给他解衣带的手背上。
掌下,谢观明显感觉到沈聆妤的手轻颤了一下。
他说:“不用了,我先去冲个澡。”
沈聆妤说好,迅速收回手。她抬眸,撞上谢观对她微笑的眸色,她不禁也弯了弯唇。
婚房里又只剩下沈聆妤一个人了,她变得更加紧张。沈聆妤才知道原来度日如年是这样的滋味。她盼着谢观迟些回来才好。可又觉得总要经历,明日还要早起,那他还不如早些回来,破罐子破摔地想着谢观快些回来快些结束才好……
沈聆妤正胡思乱想着,谢观冲完澡回来。沈聆妤一瞧见他换上了一身寝衣,顿时心里更慌。
这次,她也没心思站起来迎他,僵僵坐在床边。
谢观在她身边坐下,望了一眼她身上的大红嫁衣,问:“沐浴梳洗过了?”
沈聆妤点头,她眼眸转了转,心道这谢七郎莫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来她已经卸了妆?
“那还穿着嫁衣。”谢观道。
沈聆妤硬着头皮解释:“嬷嬷说……需要你解……”
谢观恍然,道:“忘了。”
沈聆妤轻咬了下唇,没吭声。她低着头,看着谢观侧了侧身探手过来解她的衣带。
沈聆妤上身的嫁衣被谢观脱下来,谢观有些意外她里面没有穿平日的丝绸寝衣,而是一件贴身的兜衣。
谢观移开了目光。他去解沈聆妤的裙带,将她一层层裙子解下来,沈聆妤红着脸配合着。她多层婚裙里,也没有穿平日的长寝裤,而是短短的一截小裤。
沈聆妤尴尬地拧着眉颤着睫。
谢观站起身,将给她褪下来的衣裙叠好,放到一旁的架子上。他再转过身时,见沈聆妤挪蹭着自己上了婚床,正在扯喜被遮。谢观望着沈聆妤绯红的脸颊,唇角漾出一丝柔笑来。他一一吹熄屋内的灯,只留着那一对喜烛。
他立在床边弯腰,帮着沈聆妤整理喜被。
沈聆妤望着谢观探过来的手贴着她捏被角的手,动作不自然地向一侧挪了挪。
当谢观在沈聆妤身边躺下的时候,谢观明显感觉到了她身子一僵。
谢观唇角的笑始终没散,他说:“小郡主,今晚我们暂时不圆房,你不用害怕。”
沈聆妤惊讶地转过脸,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还没等谢观解释,沈聆妤再说:“嬷嬷说不可以……”
谢观知道她正在望着他,他享受着这一刻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滋味儿。一想到往后余生,她的目光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他心里涌上一汩汩幸福的暖浪。
他痴醉得享受了片刻她凝望他的目光之后,才说:“后日我就要随父亲出征,战场刀剑无情,有去未必有回。”
沈聆妤有一点懂他的意思了,可她不赞同,迟疑了一下,才闷声道:“你能不能回来我都已经嫁给你了。”
谢观温声解释:“若我出征时,你有了身孕,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
沈聆妤不懂:“我不缺人伺候……”
谢观忽然轻笑了一声,他这一声轻笑抚过沈聆妤耳畔,让沈聆妤心口莫名一痒。
他这才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他望着沈聆妤的眼睛,温声:“小郡主年纪还小,我舍不得你一个人。我应该陪着你。”
“而且,我们还不熟悉不是吗?最重要的是,允霁不想你害怕。”
喜烛暖红的光影透过床幔照进来,将谢观的眸光映衬得一片温柔。沈聆妤目光躲闪,心里的慌乱忽然之间得到了抚慰。
她心跳乱了。
可是她隐约知道这一刻的心乱,并非先前的慌乱忐忑和害怕。
他再深看了沈聆妤一眼,重新转回头不再看着她。虽然他很想将目光粘在她身上,可他怕太唐突怕吓着她。
“睡吧。”谢观温声,“今日忙了一日,明日还要早起。”
沈聆妤轻声说好。
一片安静里,锦被挲挪声十分明显。
谢观不知道沈聆妤在做什么。
片刻之后,谢观感觉到沈聆妤在被子的手朝他慢吞吞挪过来,主动握他的手。
她的主动,让谢观心口涌上欢喜。
下一刻,谢观的手里多了件东西,而沈聆妤的手已经飞快推开了。
沈聆妤小声说:“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你会平安回来的。”
谢观抬手,将平安符悬在眼前,凝视着。
沈聆妤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红着脸嗡声解释:“婚期太匆忙了,初一十五才能去寺里求,来不及了……只好就近求了个普通的……”
——你可不能嫌弃。你要是嫌弃也不许说出来让我知道。
“好。”谢观轻颔首,“我会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