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惊奇录——糖果抽屉【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14 14:47:36

  千娆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别碰我,阿娆,”他低声说,“我身上脏。”
  千娆心底一痛,还是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问:“天都亮了,怎么还坐在这里?怎么不回去洗洗?”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回去。”
  “你当然该回去,”千娆的眼眶湿润了,“那里是你的家,有你的妻子孩子,你怎么能不回去?”
  “阿娆,如果有一天……”
  “没有如果。”千娆直起身子,打断了他,“什么也不许说,现在回去洗澡,我给你烧水。”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叶寒川仍然说了下去,“你要明白,我不过是去寻找解法,你要好好过日子……”
  “如果你找不到呢?”
  “我会找到的,一年,两年……怎样都好……”叶寒川始终低垂着头,声音空洞,“好过哪天醒来,手上沾着你的血……”
  “你不会的。”千娆潸然泪下,“我知道怎么封住风府穴,昨晚是我不好,我不该睡那么死。我们从今天开始练习好不好?我真的可以做得很好,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
  “金眼已经苏醒,一时封住风府穴又怎样?它终究会破除禁锢。我什么都会做的,你,无忧,总有一天……”
  千娆捧起他的脸,说:“就算真是这样,我们就过一天算一天,不好吗?就算死在金眼手里,我也无怨无悔。”
  叶寒川抬起眼眸望了千娆一眼,那眼神让千娆明白,他早就心意已决。
  千娆瘫坐在地。“所以,”她说,“你坐在这里,就是在想,要怎样抛妻弃子吗?”
  “是我的错,报复我罢。”
  “好,”千娆咬牙道,“你要走,就给我一纸休书,休了你刚成婚一个月的新婚妻子!”
  叶寒川从中衣撕下一块白布,铺在地上,便在千娆的目瞪口呆下用鲜血当场书写起来:罪人叶寒川,为因杀孽无数,天诛地灭。有妻南千娆无辜,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特立此书……
  千娆不等他写完,抢过休书,想撕撕不烂,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她扑到叶寒川身上,痛哭失声:“不要,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叶寒川闭上了眼,一言不发。
  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洒下来,天已大亮了。千娆哭累了,趴在叶寒川身上不肯撒手。
  “去看看无忧吧,”叶寒川终于说,“他该醒了,不能找不到你。”
  “你一起去?”千娆问。
  叶寒川点头:“我一起去。”
  两人回到屋里,无忧并没有醒。
  “给你烧水洗个澡吧,”千娆说,“你心情不好,所以胡思乱想,洗个澡心情就会好点。――你要帮忙打水,我可提不动。”
  她押着叶寒川去井边打水,一桶一桶倒进锅里。
  “烧水呀,”千娆又说,“我嗓子不舒服,闻不得烟味。”
  叶寒川便在千娆的监视下烧水,又把水一桶一桶倒进浴池。
  “你还要看着我洗?”叶寒川问。
  “当然了,”千娆说,“你自己洗不干净。”说着替叶寒川脱下了沾满血污的衣裳,把他赶进浴池洗澡。
  看叶寒川一副冷漠姿态,千娆心生一计,脱下自己的衣裙,也走进了浴池。
  “你做什么?”叶寒川别过了脸。
  “我也洗一下嘛,”千娆理所当然地说,“我身上也弄脏了啊。我顺便再帮你擦擦身子。”说着就要对他上下其手。
  叶寒川立刻起身离开了浴池:“我洗好了。”
  “哪有这么快啊?”千娆想捉捉不住,只得妥协,“好好好,我不洗就是了,你再洗一会儿。”
  看千娆出来穿上衣裙,叶寒川才重新回到浴池。
  千娆只能替他清理头发,一面可怜巴巴地说:“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连洗个澡都好困难,那么重的木桶,打满水,再抬到这么高的灶台上倒进锅里,来来回回好几趟,真是累得够呛。到了晚上,外面什么声音都有,呼呼呼哗哗哗,还有鬼影子乱晃,吓都吓死了。无忧半夜里还要闹,总得抱着他哄上半个时辰才好,我看他以后肯定是个调皮捣蛋的,不晓得要怎么气我呢……以前我们谷里有个寡妇,就常被儿子气得在院里哭……”
  千娆说着一双手越过叶寒川的肩膀,悄悄朝他前胸滑去。
  叶寒川突然捉住了千娆的手腕。他起身出浴,套上衣裳,脸上满是狠毒。
  “昨晚,”他恶狠狠地说,“昨晚你们能活下来,是你们运气好。死在金眼手里也甘愿是吗?那我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我会扭下你的脑袋,扯断你的手脚,踏碎你的骨头,就当你是后山的野兽。还有无忧,我会撕开他的肚皮,扯出他的肠子,挂在……”
  “啪!”叶寒川还没说完,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千娆一巴掌。他看着气得发抖的千娆,问:“怕了吗?”
  千娆咬着牙说:“我不怕!”
  叶寒川苦笑:“我怕。”
  “所以你就要走?”千娆抗议,“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难道全凭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就没得选是吗?”
  “你有得选。”
  叶寒川来到堂屋,千娆跟过去,只见他取出一条铁链甩在桌子上。那样式千娆认得,那是琵琶锁。她完全不知道家里还有这种东西。
  “或者,”叶寒川说,“每日戌时之前锁住我的琵琶骨。你来选。”
  千娆抽了一口气。
  这时,无忧屋里传出“哇哇”的哭声,无忧醒了。
  “我会选的,”千娆咬牙说,“在此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
  她扭头回屋查看无忧,叶寒川重新打了些水,备好洗澡水。
  “你再去洗洗,”他说,“我来看无忧。”
  千娆不领他的情。
  一整天,两人各干各的。叶寒川劈材、打水、清理屋顶;千娆照看无忧。她时不时地偷看叶寒川,知道他是在为远走做准备。
  渐渐地,日头西落了,叶寒川来到千娆面前,问:“选好了吗?”
  千娆正坐在院里呆愣愣地出神。她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问:“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我不逼你,”叶寒川说,“今天选不好没关系,先锁一晚,明天再说。”说着走回屋子,千娆连忙追上。
  叶寒川已拿起了桌上的琵琶锁。“我可以自己钉进去,”他说,“但要劳烦你替我上锁。”
  “你放下!”千娆扑上去紧紧拉住锁链一头,“时辰还早了,你想干什么?”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叫嚷声,南秧娘来了。
  千娆用力挣两下锁链,没能将叶寒川的手挣脱,她只得暂且放下,跑出去打开院门。看着院外的南秧娘,她委屈地叫声“姐姐!”,趴在她肩上无比伤心地痛哭起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南秧娘看着屋里的叶寒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回来就把我家妹子欺负成这样?”
  “你来做什么?”叶寒川问。
  “什么我来做什么,你个没良心的,”南秧娘说,“我担心你这新媳妇一个人守在荒山上,我来看看她。”
  千娆愈是委屈地嚎啕大哭,心里却在窃喜:叶寒川,这下我来了帮手,看你怎样。
  “哎哟,好了好了,”南秧娘抚着千娆的背,“跟姐姐说说,他怎的欺负你了?”
  千娆抹抹泪,抽泣着说:“他要休我。”却决口不提明明是自己讨的那纸休书。
  “什么?”南秧娘难以置信地瞪向叶寒川,“叶寒川,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别以为娆妹妹没有娘家人就轻辱她,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叶寒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千娆接着委屈巴巴地说:“他刚回来一天,就又要走,宁可休了我也要走,一年两年十年,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南秧娘问。
  千娆就把叶寒川昨晚金眼发作弄得满身血污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南秧娘紧紧锁着眉头。“有这么糟吗?”她问。
  叶寒川沉重地点头:“稍有差池,她们两个今天就是遍地碎尸。”
  “那你打算去哪里找解法?”南秧娘问。
  “吞云岛,”叶寒川说,“我能感觉到,以往我能够存留一分神志,就是因为无极丹,吞云岛上或许会有妫姑子留下的配方。”
  “可是,响竹说过,”千娆着急地说,“无极丹妫姑子研制了三十多年,它绝无仅有,你就算找到配方,也没办法再复制。”
  “总得一试。”叶寒川说。
  “那如果无极丹这条路行不通呢?”
  “我会另找头绪。”
  “找不到你就永远不回来了是不是?”千娆追问。
第110章 解法
  “哎哎哎,”南秧娘劝道,“先别急。――你们小两口,碰到这种事情不找我商量,吵吵什么呢。往后的大风大浪多着呢,这样怎么过日子?我见多了夫妻俩来求诊的,遇到困难要心平气和地互相商量才能解决问题嘛,争来吵去有什么用?――不过,我觉着娆妹妹说得有道理,无极丹这条路恐怕行不通。”
  “你探过无极丹的成分?”叶寒川问。
  “那是,”南秧娘不无骄傲地说,“我好歹也是个耍药的,无极丹这种稀世奇丹摆在我面前,我不得探究一番?无极丹之所以能在入腹之后重新凝结而出,是因为它由妫姑子的气血提炼。这种炼法不仅经年累月,而且折寿折元。你不是说妫姑子一直很虚弱吗?恐怕这就是原因。所以,娆妹妹说得没错,你就算找到配方,也无法再制成无极丹。更别说里面还有几味上古龙髓,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叶寒川沉默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娆妹妹无法凝结无极丹,”南秧娘接着说,“既然是由妫姑子的气血提炼,自然也只有受过妫氏药功的人才能凝结,你叶寒川可以,那什么竹可以,九灵也可以,唯独娆妹妹不可以。”
  “那……”千娆问,“或许可以用我的血重新提炼出无极丹?”
  “别说傻话,”叶寒川马上说,“无极丹早已枯竭殆尽,这才是根本原因。”
  南秧娘却不置可否,说道:“你们也不用气馁,无极丹虽然无法复制,但它压制金眼的方法我们可以学。”
  千娆燃起希望,忙问:“怎样学?”
  “就像我以前说过,金眼发作时全身的精气内力都会汇聚到双眼与四体,对神志的掌控不复存在,最原始的暴戾因而成了行动唯一的准则。而无极丹作为无所不能的灵药,硬是将一缕精气守在神志中。我们只需想想,还有什么方法能强行守住一星半点精气。”
  “什么方法?”千娆问。
  南秧娘转转眼珠子,又望望叶寒川,说:“既然你叶寒川如此能耐也办不到,那只能借助一点外在的力量。”
  “什么外在力量?”千娆又问。
  “所谓外在力量,”南秧娘捻起示指与拇指,“就是在体内种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千娆问。
  南秧娘却不答,转而拍了拍叶寒川的肩膀:“我最近研读姜榆留下的那本手札,可有心得呢,你要试试吗?”
  叶寒川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点了点头。
  “到底是什么?”千娆又问。
  “山人自有妙招,说破可就不灵验了,”南秧娘神神秘秘地说,“你只需告诉我,把叶寒川交给我,你放不放心?”
  千娆看看叶寒川,略一犹豫,说:“交给姐姐,我自然放心。”
  “那甚好,”南秧娘拍了拍手,“真没想到,我还能做一回和事佬。――那,今晚就跟我走吧。”
  “啊?”千娆不舍道,“今晚?”
  “就今晚,”叶寒川说,“我跟你走。”
  千娆瞪他一眼,说:“我也去。”
  “娆妹妹就别去啦,”南秧娘却说,“你带着个毛孩子,吵嚷得很,我怎么专心做事情?还是得委屈你一个人在这山上待一阵子。我教阿陶时常来看你便是。”
  “你放心,”叶寒川也说,“我会尽早回来。”
  “什么时候?”
  “短则一两月,长则半来年,”南秧娘说,“终归会把叶寒川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说完像是害怕千娆继续纠缠似的,挥了挥手大步往门外走,一面嘴里嘀嘀咕咕地说:“这回可有得我忙了,好多药材器具得准备,从古家得来的那只药陶终于能派上用场……”
  叶寒川望千娆一眼,抓起桌上的琵琶锁就要跟上去。
  千娆一把抢住琵琶锁,问:“你拿这个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叶寒川反问,“你要我置秧娘于何地?”
  千娆噙着泪将叶寒川望着,虽然知他有理,可一双手却无论如何也松不开。
  叶寒川的神色渐渐缓和,他伸手揩去千娆脸上的泪痕,轻声说:“我没事,一点皮肉伤,根本无所谓。”说着将千娆的手从锁链上拿开。
  千娆突然将他牢牢抱住。“今天我为什么要跟你吵架?为什么不理你?”她悔恨地说,“我就应该一直这样抱着你,一直抱一直抱。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好,再也不吵了。是我不好,又要丢下你一个人。”
  “就是你不好,”千娆呜咽着说,“你要好好地回来,我才原谅你。”
  “好,等我回来。”叶寒川轻轻推开千娆,“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照顾好自己。”便在千娆万般不舍中下山而去。
  千娆老老实实在家里待了大半个月,终究放心不下,一日清晨她带着无忧,来到临水镇。
  她知道叶寒川不会在妙草堂,径直来到南秧娘的偏院。院门紧闭,她敲了敲门:“开门,是我。”
  过了一会儿,院门打开一条缝,阿陶露出半边脸来:“娆小姐,你怎么来了?”
  千娆挤进院门,见院里的石桌上摆着一个饭盒,里面放一副饭菜,看上去已经动过筷,可又似乎什么也没吃。她问:“寒川呢?”
  “呃……川公子他……”阿陶支支吾吾。
  千娆又注意到屋门挂着一把锁,她走上前,问:“这门锁着干什么?寒川是不是在里面?”
  “这个……”
  千娆伸出手:“把钥匙给我。”
  “娆小姐,”阿陶面露难色,“说真的,你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为什么?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阿娆……”这时,屋里传出叶寒川沉闷的声音,“是你吗?”
  “是我,”千娆赶紧拍了拍门,“你怎样?”
  “你来了……”
  “我来了,”千娆眼眶一红,“我来晚了。”她瞪着阿陶,硬是从阿陶身上搜出钥匙来,就要开门。
  “别……”叶寒川制止道,“别开门。”
  “为什么?我想见你。”
  “我知道……但是别开门,就在门外……陪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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