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翟星衣、一世英名、就这样被毁了。
翟星衣安详闭上眼睛,停下亲吻的动作,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只要睡着,这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她想。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窗沿上。
“你酒醒了,是吗?”谢昱开口。
“你怎么知道?”
不应该啊,她觉得自己的伪装挺好的。
青年淡淡道出原因:“你的呼吸乱了。”
翟星衣恶人先告起状来:“谢昱,你居然趁我不注意,故意亲我。”
“麻烦你搞清楚,是你先亲我的。”
她摊牌了:“我亲你这件事,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谢昱:“我――”
翟星衣将青年的话打断。
她接下来的一番话,堪称是渣女发言。
“亲你怎么啦,我这么好看,反正你也不吃亏。你不会是想让我负责吧。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是不会负责的。”
真是个欺骗感情的小骗子。
谢昱原本还想借此,让翟星衣开窍的。
少女注意到谢昱的嘴唇破了,企图转移话题。
她指了指青年的嘴唇,追问:“我的嘴唇怎么破了,谢昱你能不能爱护一下我的身体?”
谢昱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兜了个圈子反问少女:“你想知道是谁弄的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蛊惑,让人深陷其中。
“是谁?”
青年嘴角一弯,戏谑道:“是你昨晚咬破的。”
话还没完,他故意在后面加上:“加上今天,你总共亲了我两次。”
少女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最后灰暗一片。
第14章
河倾月落,夜色已浓。
朱雀街上,一片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翟星衣站在添香楼外。
添香楼是燕城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女子环肥燕瘦,千姿百媚。
今日是花魁芍药的初夜竞价。
而她的目的是拍下花魁的初夜,让自己树立的好男人形象破灭,进而吸引千手女的注意力。
漆黑夜色里,添香楼灯烛炫煌,歌舞升平,宛若一座华美羽阁。
镂空的雕花窗柏中射出斑斑点点细碎的灯光,楼里不断传来嫖客的嬉笑声。
进去后,阵阵馥郁香味扑面而来。
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蛇腰走了过来。
她抛了个媚眼给翟星衣,娇柔说:“我瞧公子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我这里有本画册,公子可以看看本楼姑娘的具体长相。”
翟星衣接过画册,细细翻阅。
灯光下,映着青年郎君冰瓷般清隽俊美的脸庞。
老鸨看楞了。
她回过神,用扇子掩饰自己的神色,问:“不知道,公子今日想点哪位姑娘?”
翟星衣勾唇道:“今夜,我为芍药姑娘而来。”
她将一些银子放在老鸨手里。
老鸨一下乐得合不拢嘴,笑脸如菊花。
将翟星衣带到二楼的玄字号包间后,她笑着说:“再过几分钟,就到芍药出场了。请公子在此地耐心等候。”
等到老鸨离开后,她打量了一下包间的环境。
房间内的陈设之物极其奢华,一角的紫金香炉正袅袅地散发着柔和的轻烟,桌上摆放着水果盘和茶水供客人享用。
一个长相清秀的蓝袍小厮进来,低声说:“公子好,我是专门负责竞价的,帮公子传达意思。”
小厮将竞价规则一一道来:“接下来,由我向公子介绍本次竞价的规则。底价为五百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50两,价高者得。花魁初夜的竞价的开始时间在今晚九点开始,在此小的预祝公子抱得美人归。”
翟星衣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如何操作。
她拿起水果盘里一串玛瑙般晶莹剔透的葡萄,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小厮安静站在身旁,没有打扰她。
添香楼的钟声在今晚九点如期敲响。
整栋楼的灯一下灭掉了,整个楼陷入黑暗之中。
突然,楼阁的舞台正中央升起一个别致的秋千,一个带着面纱的红衣女子坐在里面,花团锦簇点缀其间。
花魁芍药那不染纤尘的手指轻轻勾动琴弦,阵阵柔糜的琴声飘逸而出,于无声处勾起嫖客们心底深处压抑的邪火。
她的琴艺高超,这一曲弹得非常流畅,不显丝毫生疏,让人如痴如醉。
伴随着片片花雨随风落下,楼里的灯光逐渐恢复原样。
台下的嫖客都目不转睛盯着花魁芍药,目光扫过她露出来每一寸的肌肤。
秋千降落在舞台上那刻,芍药的面纱被风吹开,露出倾城的面容。
她从秋千上缓缓起身,走到舞台前。
少女身姿袅娜,莲步微摇,举动神态一颦一笑尽显风情。
芍药福了福身,嫣然一笑:“小女子芍药,献丑了。”
她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众人被这声音撩拨得心猿意马,血液沸腾了,喝彩声不绝如耳。
“我出五百五十两!”
“六百两!”
“七百两!”
嫖客们热情高涨,竞价的价格不断攀升。
天字号房间传来一道声音:“我出一千两。”
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豁然转移到林凡身上。
添香楼的包间按等级划分,分别是天地玄黄。越往上,越对主人自身的金钱和背后的势力要求更高。
林凡是城主的亲儿子,身份高贵,自然有权享用天字号房间。
他长相俊朗,身材挺拔,衣着光鲜,周身透着雍容华贵之态,眼里是对芍药的势在必得。只是那脚步轻浮,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众人一见,都不敢再出价,畏缩不前。
他们哪有胆子和城主的亲儿子争啊。
老鸨在舞台上问:“还有人要出价吗?”
气氛仿佛按了暂停键,没有人出声。
“一千两,一次。”
“一千两,两次。”
“一千两――”
翟星衣打断了她的话语:“我出一千五百两。”
她的声音尾音音调微扬着,带着一点吊儿郎当的漫不经心。
众人的目光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玄字号房间的客人出的价。
翟星衣一袭红衣,姿态散漫,半身微倾将双手随意搭在二楼的栏杆上,嘴角挂着一抹笑。光影将她的轮廓细细勾勒描绘,整个人犹如太阳一样耀眼。
这位公子长的很好看,就是脑子不好使。居然敢和林凡作对,看来这位公子要惨了。
众人纷纷为翟星衣祈祷。
有人眼尖,认出翟星衣是不久前刚结婚、还为妻子一掷千金买下全城的烟花的谢公子。看来,家花还是不如野花香。
林凡抬头望她,得意洋洋道:“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少女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他自报了家门,想吓到翟星衣,让她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趁早滚蛋。
青年一脸嚣张跋扈,言语间尽是对她的鄙夷:“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识相点,主动退出这场竞价。”
林凡总是仗着自己是城主儿子的身份,到处欺压人。以前的人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号,就会主动放弃。刚才那个好看的青年应该也不例外吧。众人想。
翟星衣很真诚向他提出建议:“不好意思,我这人比较守规矩,不喜欢半途而废。既然是竞价,不如我们就来比比谁更有资格吧。”
没必要和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计较,她还是更倾向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冲冠一怒为红颜。
众人又是一惊。
“好啊,那本少爷就陪你玩玩。”
林凡继续加价:“一千六百两。”
“一千七百两。”
两人就以一百两的幅度,往上不断加价。
青年提高嗓门大喝道:“我出两千两。”
“两千一百两。”翟星衣不紧不慢地跟价。
“我出两千――”
旁边的小厮拉住林凡衣袖,小声凑近他的耳朵说:“少爷,我们现在手头上就还剩下两千两。而且,这两千两还要抽出一部分,用来买夫人的礼物。”
经小厮提醒,林凡彻底清醒过来了。
如果将两千两都花光了,他怎么向父亲交代。
他突地一字一顿,怨恨道:“算你走运,本少爷还有其他事要忙,就不陪你玩了。”那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
林凡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带着小厮走出添香楼。
眼看青年的身影不断远去,老鸨晃过神继续说:“两千一百两,一次。”
“两千一百两,两次。”
“两千一百两,三次。”
她最终宣布结果:“成交,恭喜谢公子成为芍药的入幕之宾。”
少顷,人群中爆发一阵阵如潮的掌声。
老鸨上了二楼,去找翟星衣要钱。
翟星衣早就准备好,将二千一百两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等待老鸨的到来。
老鸨将数目核对好后,告诉她具体位置:“谢公子,芍药的房间就在三楼左手第一间。如果没有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
“谢公子,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翟星衣摸着下巴,将自己的要求说出:“帮我再找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顺便换一间大一点的房间。”
老鸨大惊失色:“公子,这……有失礼数啊。”
闻言,翟星衣面色不变。
她解下腰间的袋子,取出一些银子放在手上,一脸疑惑问老鸨:“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老鸨眼都看直了,赔笑道:“够了够了,我这就去安排。”
室内的纱幔低垂,隐约的馨香在四壁间幽幽飘荡,温煦弥漫。
芍药穿着红色薄纱,薄纱紧贴着婀娜丰腴的身子,一片□□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可谓是媚态天成,无愧花魁的称号。
她媚意荡漾,拉开被子,朝翟星衣发出诱人的邀请:“谢公子,夜色已晚,不如我们早点休息。”
“芍药姑娘可否等一下,人还没齐。”
芍药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谢公子,你还叫了其他人?”
“叫了两个人,芍药姑娘应该不介意吧。”
她原本以为翟星衣是个文质彬彬的人,没想到这么放浪形骸。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芍药吞下苦水,娇笑说:“当然不介意。”
房间外陆续有人进来。
一个长相清冷,怀抱着一把古琴。一个相貌甜美,提着一个三层高的食盒。
翟星衣唇角一勾,缓和道:“刚好人齐了,我想和各位姑娘玩一个小游戏。”
眼前的青年打什么主意,她身处花柳之地多年还能不清楚吗,无非是那些床上事罢了。真是装模作样。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
只见青年拿出一副纸牌,高兴地说:“接下来,我们来打牌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和迫不及待。
不是,你来青楼就干这个,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三人的表情都裂开了。
翟星衣敲了敲脑袋,一脸懊恼:“差点忘了,你们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还不懂怎么玩。”
她将规则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给三人听。
她们听完后,在似懂非懂的状态下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打牌。
就这样,四人打了一夜的牌,最后的赢家当然是翟星衣。
天亮后,翟星衣从房间走出来。
老鸨瞧见她生龙活虎,神清气爽。反观其他三人,一个个都像是被妖精吸光了精气,身心疲惫,黑眼圈重得很。
当天,谢公子一夜御三女的消息在燕城大街小巷传开。
第15章
天刚破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将暗淡的天空照亮了。
大街上,开始慢慢出现行人的身影和小贩的叫卖声。地上的雪被人践踏成泥,脏乱不堪。
在回去府邸的路上,翟星衣听到不少关于昨晚她在添香楼的议论。
众人的眼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她知道,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寒冬凛雪下,空气中有着微寒的凉意。
虚掩的朱红色大门透着古韵,府邸的上端挂着一块金丝木的牌匾,龙飞凤舞地题着“谢府”二字。
三人冒着风雪,仿若一块雕塑站在府邸门前,等她归来。
“我等你很久了。”
少女装傻问他:“你等我干什么?”
谢昱将报纸的内容拿给她看。
上面写着谢公子一夜御三女,将三人榨干的新闻,还是独家报道,有图有真相。
谢昱刻意咬着字音,平静地问她:“谢公子,不解释一下吗?”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狂风轻啸,吹得他青衫如舞,他的发丝随风翻动,抖落一些雪粒。
“谢师兄,你真这样做了?”这是顾若清的问题。
“谢师兄,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翟师姐的感受?”这是林萋萋的问题。
一堆问题向翟星衣铺面砸来,她有些头疼,将手指揉上额角。
良久,少女整理好言辞,便逐个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我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吸引千手女的注意力。”
至于不小心破坏了谢昱的名声,翟星衣承认她是故意的。谢昱抓住她不小心亲他的这件事,让她很生气,但又无力反驳,因为证据确凿。于是,翟星衣就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报复谢昱。
“那是报纸瞎扯的,我没有一夜御三女。昨晚,我只是和她们打了一夜牌。”
“林师妹,我肯定考虑过我、不是、翟星衣的感受。”
差点说漏嘴。她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发现没人注意这个小细节,便放心了。
听完后,三人的神色缓和了些。
顾若清兴致勃勃道:“我和林师妹在府邸都设好专门针对妖族的法阵了。接下来,就等千手女自投罗网了。”
谢昱扯了扯嘴角,语气已有几分不善:“天真,这种程度还不足以吸引到千手女。”
“他说的没错,还是要将事情弄得再大点,最好让全城闹得纷纷扬扬。”翟星衣在后面补充。
她沉吟片刻道:“今晚,我会去一次南风馆。时机到了,我会通知你过来捉奸,你记得扮成绝望主妇的模样。”少女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语有多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