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一顶金红喜轿在眼前冉冉而过,轿顶精美的龙凤嬉戏浮雕一览无遗,凤凰欲展翅而飞,玉龙欲吐火入云,轿顶的四角微翘而起,金丝作边,朱红入色,靛青勾勒。暗红木边上隐隐约约玉兰细雕映入眼帘,更有金丝镶嵌,珍珠成图。
此等架势,那些江湖游客说得可谓一点也不够夸张,这哪是派头了得,这毫无尽头的人马,这金丝鸾驾,简直是奢华至极!
普通女子见了,定是羡慕无比,这等八抬大轿,风鸾步辇,嫁去的郎君是何等权势的大人物,自己风风光光,还给娘家攒足了脸面,不就是千万女子的夙愿吗。
这八抬大轿听得倒是多了,今日还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沈言直是看愣了眼。
华轿金贵无比,这轿窗的红纱看上去更是上佳材质,轻逸飘然,殊是一阵轻风,便能将这轻纱吹起。
彼时,正有一阵山风吹过。
正好,沈言也想一睹这玉龙宫宫主夫人的风姿,想着这轿中新娘子到底是倾国倾城,还是芳容绝世,才能配得上这金丝凤架,八抬大轿,百人接迎的阵仗。
这可是世间女子的梦中出嫁仪式啊,沈言怎能放过这大好机会,正特意撩起斗笠周围的白纱,正要细细看来。
这一看,沈言不禁倒吸一气。
轻慢细软的红纱顺着红窗,向轿内飘起,从沈言的角度看,刚好看到轿内坐垫所在,料想这定是一睹新娘子风姿的好角度,只是万万未想到。
这金丝软垫席上空无一人!?
空的?没人?新娘子呢?宫主夫人呢?
沈言怀疑自己看错了,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睁眼再看,确定了。
没人。
怎么会这样?
顿时,一百种疑惑冲入沈言脑中。
难不成,这新娘子还未上轿?
只是看着这一路行人所走的方向,分明一路沿着山径,越走越往密林中去,不像会是经过某处村镇,况且这山路绵延,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群山紧邻,幽森静谧,都是山,这沿路哪还有人烟,更无村落小镇。
难不成,这新娘子就归隐在这林中?
沈言凝神片刻,细细猜想,除了这种可能,她再想不到第二种。
定是如此。
心中虽是下了定论,只是这猜测难免过于牵强,她自己也是半信半疑,于是,这更让沈言下定决心要一路跟去,一探究竟。
约是半柱香时间已过,那一众如赤练长蛇般的人马终于看到蛇尾,待他们的身影在迂回的小径边隐隐聚成一个红点,沈言这才直起身子。
许是蹲的时间太长,她双腿早已软麻,刚一伸直,又险些倒了回去,用手胡乱锤了一通,捏了一轮后,又紧跟了上去。
绕过山谷,爬过山丘,淌过溪流,一路偷偷摸摸,蹲蹲走走,沈言跟到玉龙宫前,韫色微沉,已是黄昏之际。
金光刺透云层,映着虹光,将眼前的模糊不清瞬时照了个通透,沈言眯了眯眼,盯着这高大的宫门,玉龙宫三字漆红牌匾熠熠发亮。
还未到卯时,日色只是渐淡,这石壁门前却早已燃起大火,位于宫门两边,各自矗立一只龇牙石雕猛兽,看似饕,又似麒麟,栩栩如生,这通红的火苗,正是在从这两只猛兽石雕口中吐出。
火光之亮,范围之大,足以将宫门前的一大片石壁扫亮。
从宫门往里看去,是一座高得看不见终点的石阶,两边并排的火盘,一路不少,只是这密密麻麻的火盆,不再是从猛兽口中吐出,只是雕刻着各种魔兽的石柱,这骇人的气势,绝不输于门前的两尊龇牙大怪。
这玉龙宫原来就坐落在这样的石壁山上。
只是,江湖传闻,虽说这玉龙宫为妖物之居不错,但除了这门前的两尊石雕火盆生得诡异之外,此地也是不可多得的灵气充沛的宝地啊。
所幸拜师这两年,沈言并未偷懒,该学的都学了一些,基本功一件不落,判断什么地方灵气充溢,哪处阴气重,是修炼仙道基本中的基本,她自然应用得游刃有余。
这地方是宝地,灵气外泄是显而易知,只是这玉龙宫周围,除了自身的灵气,还有一层灵光,沈言抬头,一看便知,是结界。
要想进去,得破了这结界才行!
遥看着这迎亲队伍已走入玉龙宫,逐渐消失在她眼前,沈言缓缓起身,正想靠近一步,试着如何入内。
正于此时,一人大喊,“什么人!”
第3章 找到爸爸了!
一声叫喊,顿时吓得沈言魂飞魄散,蹲着身子一动不动。
心死道,“坏了,不会吧,我这还没开始,就被发现了?”
等了片刻,再等不到下一句,更是没有人出现,她才缓缓抬头张望。
没人。怎么回事?
正当沈言放松警惕时,又是一声,将她的松懈徒然打破,刚微微曲起的身子溜的一下又是蹲下。
“原来是你!来人,快拦住他!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又跑出来了,成天给老子找麻烦,等捉到你有你好受的,快!抓住他!”
原来方才那人叫的不是她。
闻着声源望去,是石阶上面传来的。
正当沈言疑惑,这时一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脏汉从石阶高出滚了下来。
石阶很高,约莫二十余米,阶级更是密密麻麻,沈言并未细数,只觉少有数百,多则过千,可想而知,这肉身滚下来,除非金身不坏,不然轻则断胳膊少腿,重则奄奄一息甚至命丧当场。
“啊啊啊。”
一连惨叫,那名脏汉已从最高一级滚到最低一级,正滚到玉龙宫门外,叫了最后一声,闷声吐了一口血,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距离,与沈言离得更近了,以此,她看得更清,听得更清。
不知何时,沈言也还没看清,一黑色身影已闪至脏汉身旁,并重重踹了他一脚,嘴里咒骂道。“他妈的!你跑啊,不是很有能耐吗!装什么装!”
回过神来,只见那脏汉躺在地上,双手抱头做了防御的姿势,嘴里还在嗷嗷叫疼。
“快把他带回去,宫主快回来了!”另一名穿着同样黑服的男子说道。
“呸,老不死的东西!要不是他身体里面有.....宫主早杀了他,还留他狗命到现在,还要老子天天看着他,竟给老子惹事,一刻功夫不见,他还挺能跑啊!”那黑衣男子又是一脚。
“够了,快回去吧,若是宫主回来知道他跑出去了,定怪我们看管不周。”
“知道了。”黑衣男子一脸恶意,狠狠地揪起地上给他带来麻烦的人。
“滚起来。”
那脏汉被他十分粗鲁地一手提起,因黑衣男子用力过度,那脏汉的脸脖不得不重重往后一仰,这一仰,沈言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她猛地瞪大了眼,呼吸都停了一拍。
这是,她的父亲!
她的爸爸!她找到了!
是的,是爸爸,沈言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江湖纷扰,世道恶劣,男儿身行事更为方便,于是逼不得已,她才伪装成男子。
她父亲沈路,是一组考古队的教授,三年前,父亲在一处山脉考古中突然失踪。
报了警,找了一年,毫无音讯,一年来她更是反复在她父亲失踪的山脉徘徊,希望能找到一丝踪迹,只可惜,父亲像是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一样,屡屡无果。
一年没有任何消息,生死未卜,直到第二年,也就是两年前。
沈言突然接到警方一通电话,对方说在龙延山涧下游处发现了他父亲的工作包,就在那一天,她马不停蹄地往龙延山赶。
龙延山正是沈言父亲考古山脉的临靠山谷,她没想到,父亲的工作包会在那里找到,更是人迹罕至的山涧下流。
那一处地方山路陡峭,断流与瀑布居多,因山形崎岖,到处悬壁陡崖,且景色不佳,因此极少人会来这一带旅游。
那天正好路过一名登山者,攀登到了此处,坐在这山涧无人的地方,一时兴起,便拍起照来,几张过后,才发现这落在飘浮在山石后的工作包。
工作包不大,打开,一眼就看到沈路的考古工作证已被冷水泡得发糊。
沈言左翻右翻,除了一些普通的考古工具,她翻出了一个防水塑料袋,里面装着小小一本笔记本。
她胡乱翻了几页,发现只是普通的考古笔记,并未有什么不同,正要放下,这时,笔记本上的字眼猝然抓住了她的双目,这记着的内容与先前记录的考古笔记截然不同。
上面写着,“上古龙鳞,龙族,神界.....离....”
离什么??
后面的字焦灼一片,糜烂不堪,只剩泛黄的黑焦。
沈言顿时愣住了,久久未能回神,什么上古龙鳞?龙族又是什么?神界??离什么?
难道,也就是说,爸爸没有死,而是去了所谓的神界?沈言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又自我否定,不可能,世界上哪有什么神界,这一点也不科学!简直荒唐。
可是,若是不是,那她爸爸去哪了?一年了,如果在山路途中不慎摔落,同一队的组员也会发现的,一队组员,人人相安无事地回来了,为什么只有沈路不见了?摔死了,那尸体呢?为什么没有找到?
不可能。
沈言否定,只是这次的否定,是对于摔死了这一猜想,她不信,无法相信她爸爸死了。
一顿胡乱猜想,最终决定,这件事绝对不简单,什么上古龙鳞,什么神界,她一定要查清楚。
在龙延山呆了半天,终于打定主意下山,决定先从与她父亲一同考古的友人问起。
之后,沈言迷糊记得,那天在下山的途中,她忽然脚底一滑,摔了一跤,直在小坡上滚落下来。
醒来后,她就在这里了。
沈言一开始还不太相信,最后接受了,确实穿越了,可这地方并非神界,而是人界。
这时她更加确定了,沈路一定也在这个世界,于是从那时起,她便开始了寻父之路。
只未想到,出师不利,一来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二来身上并没有一分银钱,吃穿问题不解决,她自己都活不过三天,怎么寻父。
恰好,车到山前必有路,那日的沈言无头无脑地在树林里漫走了一天,饿得双腿发抖,直至黄昏,终于看见一处人烟,她兴奋至极地向那间茅屋奔走。
正于此时,一只被这个世界称之为花妖的东西突然出现,只是一只刚成精的小妖,在这天地间随便来一个修士都能一剑使之化灰的雏妖,亦是毫无级别的小妖。
那时的沈言又怎识得高级低级,只识得眼前的东西不是人就是了,她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身冷汗,直叫菩萨保佑,一时不知哪来的力气,撒腿就跑,一股劲跑了一路,只是最终还是跑不过飘来飘去,不用腿走路的花妖。
她猛地摔了一跤,抱着必死的心闭上了双眼。
第4章 一顿饭搞定一个老头
正待那只小妖张嘴准备享受眼前美食时,沈言只听得一声尖叫,抬头看时,花妖不见了。
只见一白发,白眉,白须老翁正眯着小眼,收起灵囊,拍了拍装在里面的小妖,心情愉悦地将灵囊收在怀里。
她猜,这定是个了不得的老头!
不,老仙人!
“老仙人!”沈言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大腿,像是捉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从她来到这里后,沈言脑子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现在她清醒了,非常清醒。她知道,在这里,妖魔鬼怪,什么都有,她已经顾不上科学不科学了,她只知道,如果她一直这样无头苍蝇下去,肯定活不了三天。
或许,一天。
说不定再往前走走,又遇到另一只花妖,届时又是它的口中餐,腹中物。
不行,她还没找到父亲,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她不能就这样死在这。
“你这坏丫头,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老头与小女子更是不亲,快放开我!”一边说着,那白头老翁一边挣扎。
他一挣扎,沈言的手被甩松了些,只是下一秒,抓得更紧了。
“老爷爷,不,老仙人,小女子看你身手了得,定是个了不起的仙人,我,我要拜你为师!”
说完,白头老翁眉头一愣,甩得更厉害了,在沈言眼中,他像是甩着一个极其危险快要倒计时结束的炸弹,可谓惊心动魄。
“你这坏丫头赶紧放开我,我不收徒弟!”
“老仙人,我很能干活的,挑水扫屋,劈柴烧火,而且很听话的,对师父你肯定忠心不二,师父说一就一,师父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而且,而且聪明伶俐,学东西又快,师父讲一次的,我绝对会记住的,教我,不辛苦不辛苦的!”
沈言一咬牙,将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死皮赖脸的无赖招数全使出来,通通说了一遍,只多不少。
武侠小说她看得多了,白袍,白发,白眉,白须,就差一杵拐杖了。长成这样的,正好又住在深山老林里,在书中,这样的老头八成是个不可多得的仙家大人物,武功了得,法力了得,总之什么都了得,抱紧他大腿准没错。
打定主意,沈言说什么也不撒手。
“我数三声,你快放开我!不然我,我就打你了,你不要以为你是女子我就不打你了,我很凶的!女的照样打。”
“不放!!”
“一”白头老翁怒气咬牙。
“老爷爷,老仙人,我想你定是一个人居住,一个人多无聊啊,你收了我做徒弟,我还天天能陪你聊天,我能说会道,善解人意,我很会倾听老人内心的想法的,别人不能理解你的我都能理解的,特别是开解你这样独居的老人,我很擅长的。”沈言一口气用着最快的速度讲道。
“二!”
“我,我做饭很好吃的,如果你收了我,我可以天天给你做饭,每天一样不同的菜式....”
“.....”
“做饭?”
听着他迟疑了,沈言忽即瞪大了眼,马不停蹄抓住机会,积极推销。
“是的是的,没错,就是做饭,我做饭可好吃了!什么菜我都会做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能下锅,准能让它成一份佳肴,师父你老人家喜欢什么口味我都能做的,求求你收我为徒吧。”
她眼巴巴地望着白头老翁,活像一头没人要,卖力讨好的流浪小猫。
“....你,你先放开我。”
“师父你老人家答应了?”她擦了擦手上的灰土,欣喜站起。
“谁说我答应了。”
沈言身子还没站稳,忽的一声,又蹲下了,继续抱着他的大腿。
她从小到大从没这么无赖过,只是如今形势所逼,没有办法,若是在这里讨不到本领,这大妖小怪的随时找上门,她现在小命难保,哪还管得着脸皮这种东西。
况且,不找个靠山,学些本事,怎么找爸爸!
这次,她死活不放手,破罐子破摔,爱怎样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