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慕阳二话不说,轻轻一拉就把那瘦弱的女子提了起来,一转眼功夫就没影了。
沈言只得心里为她祈祷,希望她没有被山中的精怪迫害吧。
如今,竹云门一事,没有人比她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她抱着双手,看了一眼榻上的男子,若有所思,凌旭就是上明弈,上明弈就是凌旭,两个人实为一人。
所以,在竹云门大殿中她所见的上明弈是假的,竹云门惨案也并非上明弈所为,更不是玉龙宫所为。有人故意冒充上明弈,联合翼族对竹云门进行围杀,故意栽赃祸害,明目张胆挑起事端,这到底为了什么?背后的受益者是谁?
翼族?
不对,主要参战者可是翼族的三公主,这不是公然拉仇恨吗,何来益处?
沈言挥手拍了一记脑门,这真是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
她烦恼地走到床榻前,双手叉着腰,呢喃着不满道,“人家泼脏水都泼到自己身前了,你倒好,天天变着法子在自己跟前玩你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好玩吗!以为自己藏得多好,还不是被我发现了。这样放任玉龙宫被人污蔑不管,如今仙门各家都快打着报仇的旗号杀上门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说不是你做的,玉龙宫是清白会怎么样!”
说完才知道,自己方才的口吻是多么气愤,多么替人不值,可说出来心中又是何其舒服,说不出的畅快。
沈言干脆蹲下身来,本欲靠近点骂醒昏迷不醒之人,只是盯着那张脸看久了,两只眼珠子无论如何也挪不开。
看着看着竟不自觉地伸出小手便要触碰,在眉毛上轻轻描绘着他的轮廓,再到鼻子上转个圈圈,再到脸颊,唇角.....脑海中不自意便浮现出上明弈本身的面貌,沈言手中动作一滞。
心想着此举极为不妥!她不能这样!
可她却是止不住的想要触碰他,不知为何,她越是这样,心间越是悸动翻涌,她控制不住啊,止不住自己的心在肆意跳动。
沉默了一阵,她双眸微垂,轻声道,“我好像看不清你了,又好像看不清自己,上明弈啊上明弈,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沈言滞放在唇边的小手忽的抽回,那张端正的五官正渐然散去,她神情微愣,还未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凌旭的样子已经变回上明弈的容貌,他灰褐的双眸缓缓睁开,看着沈言,睫毛轻颤。
“在初儿心里,我又是怎样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正是上明弈。
沈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猛的站起身子,连退开几步,慌乱无措中致使她左脚踩右脚,踉跄着身子正要向后摔去。
上明弈豁的起身,伸手一捞便将人稳稳抱进怀里。
沈言还恍然不知竟就这样跌在男子怀中,瞬时紧张与无措灌满全身,而一想起方才她的是如何给他喂的药,而他是否是有意而为之,沈言一时难以堪言,逃避多于问责,一阵羞红爬上耳根。
“初儿?”上明弈贴在沈言额头轻唤着,温柔之余更多的是不安。
而放在沈言腰间的手松了松,只沈言在思前想去顾虑千万中,未能察觉到他手掌的僵硬,其动作也明显比从前的肆意妄为收敛了不少。
这无疑是害怕的表现,害怕沈言发现他骗了她后会再次从他身边离去,害怕她再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威迫让他放行,更害怕自己一日见不到她,一时见不到,一刻见不到,一分一秒都受不了。
上明弈不敢想象后果,可他自己心里清楚,没了她,他大致会疯掉,死掉。
回过神来,窝在他怀里的人终于有了挣扎的动作。
沈言一把推开了上明弈,事实如此,可她眸间依旧闪过几分怀疑,道,“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上明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上明弈看着沈言,双眼净是柔意,淡白的脸上温然一笑,“为什么?我说,至始至终我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为你,而我想要的也是你,你信吗?”
沈言心中猛然一击,她脑子像似被揉碎了一般,难受至极,无法重组,无法思考,乱了乱了.....不可置信,她甚是怀疑自己的双耳,低头思量了半响,再次抬眸,用力道。
“可我不是你的江月初啊!我不是啊!我说过的,我没有失忆,我是沈言,我也不属于这里,是你不信!或者说江月初早就不存在于世,而你也早就知道我不是江月初,只不过是你不愿相信,一意孤行不可释怀,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即便知道我只是替身,因为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即便我不是不愿承认也无所谓了是吗?”
上明弈双目怵然怔住,他脸上慌张的姿态显而易见,此时的不知所措,愈渐惶恐的上明弈与往时那个高高在上,威武凛然不可一世的玉龙宫宫主完全判若两人。
他着急要上前说话,却被沈言制止,“你别过来!”
沈言捏紧裙摆的手正止不住地颤抖,她想让它不抖的,奈何它不听使唤。
心中忽然被灼疼,好难受,为什么会这样?沈言说不出却又止不住。
“你想要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所以,请你放过我吧。”
第89章 名声
上明弈上前一步,唇角轻颤,“不是这样的。”
“不是什么?”沈言浅笑一声,“事已至此,你就不能坦然接受吗?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上明弈冷峻的脸上显出几分死白,生寒的冷眸竟也生出干涩的血丝,眼尾出还泛起血红,他看着沈言,平淡道,“你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告知你一切,到了尘埃落定之时,你要如何骂我怪我打我,我都绝无异议,只是,现在无论如何我定要陪在你身边。”
面对他的答非所问,沈言只当他还是执迷不悟,缓了两口气,尽快让自己心绪稳定下来。与上明弈争论这些已是毫无意义,反正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何必浪费口舌。
沈言转过身,“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见她转身,上明弈更为着急了,追上去站在沈言面前,“初儿要我怎么说才相信?”
沈言心下咬牙,恨不得呼他一掌,幸是生生忍住了,反正你怎么说我也不信。
“要我信你也可以,接下来我问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
上明弈垂眸思考一下,抬眸应道,“若我所知,定如你所愿。”
既然如此,沈言抬眸看了一眼上明弈,目光迟疑,半响后道,“好,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便就当我是江月初了。那你告诉我,真正的江月初是否还存在这个世上?”
上明弈一愣,细看着眼前之人,微微点头。
沈言给了自己脑门一击!这个问题问得真是愚蠢至极。她本想打探江月初的消息,可上明弈已然认定自己就是江月初,那答案定然无果,问了也是白问。
沈言重振旗鼓,决定换个问题,她现在满脑子疑问,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问起。想了片刻,沈言顿的目光一沉,问道,“你为何要追杀我父亲?”
闻言,上明弈眉目一沉,浅显的怒意不言而喻,他当真是恨不得将沈路处之而后快,血海深处也不过如此。见此神色,沈言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正不安地等待他的回复。
片刻,上明弈那蹙起的眉目竟克制般舒缓下来,看着沈言,目光浅柔,“他不是你父亲。”
沈言一怔,“我说的是江顾源。”
他沉声道,“他不是。”
沈言愣了一下,忽的想起慕夕慕阳之词,那江顾源确实不是江月初的亲生父亲,而上明弈说的也自然是没错。她其实想问的不过是为何上明弈追杀沈路,自是江顾源与沈路又生得一模一样,她一时想岔了,竟脱口而出江顾源。
“我知道他不是,我说的我父亲,他生得与我父亲一模一样,就像是我与江月初.....”说完她一愣,发现自己都乱了,所以上明弈要杀的究竟是谁?单凭一张脸,她又怎么认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亲沈路。
“你就是初儿。”
沈言头疼,捂着双耳,摇着头,“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与你争论这些。”
上明弈双眸轻垂,果然乖乖听话,不再说话。
沈言放开手,又道,“所以你追杀的人是江顾源?”
上明弈嗯了一声,沈言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
只见他一字一字,目光注视着沈言,声音柔和,“他害了我此生最爱的人。”
沈言最受不了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了,况且一想到他眼中看的人是江月初,她更是受不了,连忙转身别过头去。
听他所言,江顾源对江月初动了杀心,如此一来便能说得通了,难怪上明弈如此憎恨江顾源,既不是江月初生父,又是动了杀念,要他上明弈如何能忍受自己的爱妻迫害他人之手。
如今最大可能便是江月初早就死了,被江顾源杀死的,当时上明弈抱回来的已经是一具尸体,只是他不愿释怀,所以上明弈才这般怨念深重。
沈言定了定神,只叹他是个用情至深的痴情种,自己的爱妻死了,怕是不愿接受,这才不肯放过自己,不知怎的,突的觉得他有些可怜。不过沈言好奇,他疯就算了,为何玉龙宫一众子弟都陪同他一起疯?
“初儿?”
沈言猛的回过神来,似是想到什么毛骨悚然,纠结了一阵,道,“所以遥仙山上四千多条性命无一生还,都是你杀的?”
他却道,“不是。”
沈言一惊,果然!“是翼族!?”
上明弈依旧道,“不是”。
沈言急了,“到底是谁?”
上明弈摇摇头,沈言追着道,“摇头是什么意思?你说话呀,这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上面无论沈言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处处是有问必答,唯独这里,他只字不提,只一味摇头。
“你方才还说我问什么你都如实回答的,你说话不算数!”
上明弈安抚道,“我如实回答了,只是初儿没悟明白。”
好一出如实回答的戏码,这耍小心眼的心思不得不令人拍案叫绝,精彩极了。沈言握手气道,“你摇摇头算什么如实回答,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谁能悟明白,你分明在戏耍我!”
见她鼓腮子瞪圆眼,上明弈一下心就软了,轻声道,“我怎敢戏耍初儿。我曾起誓势必不会将此事说出,否则,我当万箭穿心而死。初儿真的那么想知道吗?”
沈言一下子噎住了,他都这么说,她哪还问得下去,再问下去她岂不成了无情无义冷血之人,置他人于死地不顾他安危仅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万一上明弈真的.....她岂不是千古罪人,愧疚一辈子。
沈言果断摇摇头,“不想知道了。”
上明弈会心一笑,靠近一步道,“初儿这是在担心我?”
沈言一时无地自容,更被他一口一个初儿唤的心里发怵,她下意识马上否定,“才没有!”她只是不想背上毋须有的罪名,并且愧疚一辈子罢了。嗯,仅此而已!
上明弈笑得更甚了,想再走近些轻握过沈言垂下的小手。
沈言顺势转了个身,巧妙地避开上明弈的手掌,自然而然又不失破绽,道,“所以你就打算一直替别人顶替罪名?面对各大仙家的质问,讨伐,报仇,你根本不是无处可申,而是不想辩驳。”
上明弈收回空着的手,浅浅道,“他们怎么认为是他们的事,理他们作甚。”
沈言惊呆了,气道,“可那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过,你为什么就不能说一句话,说你没有做过,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上明弈却道,“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他们会信吗?有些事情,不是解释了就有用的。”
沈言心中一酸,“那总不能一直被这么冤枉下去吧,这样对名声也影响太大了,外界看来,你就是一头杀人不眨眼的疯魔。”
上明弈却笑了一声,“我岂非一直声名狼藉,这名声要与不要又有何区别。”
第90章 也关心关心我好不好?
“话虽如此,但也太冤了!”沈言喃喃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有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挫败感,更替上明弈愤愤不平。
上明弈双耳比普通人要灵敏许多,饶是沈言小声嘟囔,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初儿能如此为我,我很高兴,要我如何都值得。”
沈言一愣,知道自己方才所言是收入他耳中了,却也不慌不忙道:“你不用这样,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换做是别人我也同样替他不值的。”
上明弈稍舒的眉目渐沉了几分,自顾自嘀咕了一句,“是吗。”
沈言却没有听到,继续问道,“方才你明明很虚弱,昏迷不醒的,是怎么一下子出现的?还有,折坤失控是不是因为你?”她想起折坤失控自己坠落那一刻,还心有余悸。
闻折坤二字,上明弈不自意地往她脖子上的挂绳看了一眼,敛起神色解释道:“我能感知初儿身处险境。而折坤失控,乃是我昏迷之时,无意之中外散的灵力震慑到折坤的剑灵,剑灵有识,对其他灵力极为敏感,灵气相斥这才导致它失控乱飞。”
果真如此。
“你说你能感知到我身处险境,而后及时出现?”
“嗯。”
“你是怎么感知的?”这等法术简直堪比二十一世纪GPS追踪器,她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上明弈双手负后,上前一步,浅笑道,“初儿觉得我是如何感知的?”
沈言顿了顿,避开他的眸子。
是啊,她忘了,上明弈乃是上古尊贵的龙族血脉,威名显赫的玉龙宫宫主,他这么厉害有什么不会的,有什么难得到他的,况且感知一个人是否有危险应该不是很难的事情吧。
“算了,换个问题。”
沈言一脸沉思,正在思考要问什么问题,上明弈看准机会,上前抓住其中一只小手便往胸口上放,“初儿,我才刚醒你便这么多问题,我烧还没退呢,你也关心关心我好不好?”
沈言吓了一跳,触电般一时间浑身僵硬,脑子一翁,不知何处不知所云。这还是孤清冷傲,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上明弈吗!?这活像个撒娇成性,一日不见自己欢喜之人便会赌气的三岁小孩好吗!
沈言听得头皮发麻,猛的,又想起他化成凌旭后所发生的的种种,她用力抽回手,“上明弈,你放开我。”
当然,他从未有过轻易放手的动作。沈言突然不挣扎了,泰定自若道:“要是凌旭大哥,他定然不会如此抓我。”
上明弈脸色一黑,神情是说不出的精彩。
看他这副吃惊又愤懑的脸色,她却暗自发笑,不过浅浅试探,这就按捺不住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就知道,施法让她进入梦境的人便是他,当时自己化作凌旭身份为她肩上吸毒后,自己却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事后还赌气般拉着沈言入梦在梦里用了本身再次对沈言做了一样的事,不过是想宣示主权,除了上明弈,其他男子不可触碰她。
这个人真的是.....他在吃自己的醋啊,只有上明弈才能对江月初做亲密之举,即便是上明弈换了一张脸也不行,他生怕换作别人与沈言有这样亲密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