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凌旭?”他敛起正色,沉声问道。
沈言一惊,这变脸比翻书还快,面对威严厉色,她毫不示弱,“你当初化成他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后果?”
上明弈却慌道,“抱歉,初儿,我只是.....怕你离开,更怕你受到伤害,只想在你身边护你周全,逼不得已才想出此法,我不是故意的,你不可以喜欢他,我保证,从此,再无凌旭这个人。”
“我又没说我喜欢他,不过是有点好感罢了,你先,放开。”她终于把手抽出,甩了甩被握得酸麻的手,道:“所以你气不过,才拖我入的梦境?还在里面......你,乘人之危!”
上明弈脸上却毫无愧疚之意,只笑道,“怪我,怪我魂牵梦绕,朝思暮想,心心念念而茶饭不思。只想让初儿知道我并未相忘反倒时时刻刻牵挂于心,更怕初儿太久没看见我了,会忘了我,所以这才想要与你见上一面,只要见上一面,在梦里也是好的。”
沈言讶然,她本是讨罪追责的,却被他这三言二语的肉麻情话,说出来竟变成堂而皇之的理由。
这可谓情根深种,且人又是个颜貌俊朗,法力高强,有权有势的帅公子,怎么说也是相当不错的择偶对象,换做是别的女子早就投怀送抱了,开心都来不及,怎会和他在这算等糊涂账。
看着沈言愁眉不展,他上前一步轻声道:“至于对初儿做了越矩之事,不过是日思夜想,情不自禁罢了,只要一看见初儿,我便难以自控,这才.....”
“够了!”沈言耳畔一热,这算是什么解释,听起来不禁让人脸红心跳,看他这副事后享受的样子,根本毫无悔过之心!“反正我不管,反正你下次不能这样了!”
他乖乖应允,“听初儿的。”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沈言将方才的信息一条条捋顺,第一,凌旭是上明弈为同一人,沈言也接受了这个事实。第二,竹云门一事有人在背后操纵,并故意假扮上明弈,嫁祸玉龙宫。
第三,江月初并非江顾源亲生,并且二人关系好似不怎么好,而江顾源与沈路是否是同一人还未可知。
第四,多年前遥仙山一战,四千多条人命的罪魁祸手并非是上明弈,不仅如此,他还在替人守真相,一个公之于众便会为他洗清冤屈的真相,可他不愿,看上去这个替死鬼还当得心甘情愿。
不论如何,有一件事她是确定的,那就是上明弈绝不会伤害她,并且将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单凭这一点,沈言好像没有了要逃离上明弈的理由。
正好相反,她不走了,留在上明弈身边也好,一来可保自己安全无忧,二来也可继续跟进父亲的消息,如今普天之下,除了上明弈,她还真想不到这样滔天权势翻云覆雨的厉害人物。
有大腿干嘛不抱?她还要紧紧地抱!
见她一脸沉思想了许久都毫无结果的样子,上明弈忍不住靠前一些,“初儿在想什么?”
她猝的抬眸,眼前便是他放大的五官,她微怔双眼,徒然向后倾去,他却以为她受惊不慎向后而倒,毫不犹豫地,伸手便搂住她的细腰。
正于此时,一声叫喊,宛若平静的梦里闯入一头饕野兽,张牙舞爪嘶声咆哮,猛然,还处于恍神之中的沈言顿的惊醒。
“夫人!!!”
第91章 你口中的小白脸,正是本宫主
只听着恐怖如斯的叫喊,沈言便觉不妙。
上明弈正抱着沈言,背对着两人,并未说话,那手依旧搭在沈言腰上,并未放开。而沈言掠过上明弈不宽不厚的肩,正好能看见慕夕慕阳两双瞪得极大的圆眼。
慕夕指着怒喊“你!大胆!不知死活的小白脸!!!你快放开我家夫人!”
沈言转脸看了一眼上明弈,方才淡然的双眉已然蹙起,神情好不精彩!
他抚在腰间的手也在潜移中加深了力度,沈言再抬头瞟看了下慕夕,正努力用眼神说话,想要告诉她,别说了,再说下去,你很危险!
下一秒,慕夕却了冲上来,使出全身力气,嫉愤当头,二话不说,一把将她口中不知死活的小白脸推开,劲直走向沈言,握住她的手,极为担心道:“夫人,你没事吧?”
不知何时,慕阳已乖乖站在一旁瞬间噤若寒蝉,沈言眨眨眼,默不作声地看着慕夕,自己当然没事,她倒是更想知道,慕夕会不会有事......
“我真傻,千不该万不该放着夫人一人在这里的。我就知道他在你面前装柔弱博同情,忒不要脸!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竟然敢......”她转身那一刹,舌头愣是说不出话来,浑身发僵,良久只逼出,“宫....宫主!?”
“属下参见宫主!”两人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了,你扶着我我挨着你,方才大义凛然,势必为她家夫人讨回公道,要狠狠教训不知名男子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
上明弈沉着脸,并未说话。
“宫主你怎么在这儿?那小白脸呢?”慕夕不明所以,慕阳闭眼祈祷,沈言欲言又止......慕阳看不下去连忙将她拉了回来,“慕夕,别说了。”
上明弈蹙眉,“本宫主便是你口中那位不知死活,装柔弱博同情,对你家夫人图谋不轨的小白脸,怎么?你要兴师问罪不成?”
慕夕浑身一寒,吓得突的跪下,连连求饶,“属下不敢!属下该死!罪该万死!宫主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是慕夕有眼不识泰山,是慕夕眼拙没认出宫主,宫主你饶了慕夕吧。”
从一开始见到凌旭时至今,慕夕骂了多少遍小白脸,不要脸的东西,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足够她挫骨扬灰,死十次不为过了!
慕阳扑通一声,也跟着下跪,“是啊,宫主,属下固然有错,只是,我们修为自然比不上宫主,哪里看得出宫主以假乱真的皮相,这么做也是为了夫人,以防万一,万一有哪个男子与夫人......那宫主你.....!还请宫主开恩!”
这断断续续,一言难尽的解释,在场三人却也心照不宣。
沈言心中不屑,不就是怕她出轨,怕上明弈戴绿帽子吗!两人监督这一工作,分明死缠烂打,怎说出来倒是成了别人眼中的功高伟绩了!?
上明弈收回眼眸,沉声道:“要不是为此,你们以为还能在此解释这么久?”
闻言,慕夕慕阳瞬即放松,慕夕一拜大谢恩典,“谢宫主!”
“慢着。”
慕夕慕阳又是一怔,沈言也跟着一愣,这心情好比坐了一趟过山车,一下高山一下低谷,心中吐槽上明弈说话可真会抑扬顿挫!
“玉龙宫宫训,有错必罚,这是其一,我的命令有违者,必罚,你们私自出宫,权当我说过的话置之不理,这为其二。”
其实,二人也知道,玉龙宫规矩虽是苛刻了一些,惩罚也是以儆效尤,为达到警示效果,往往以重罚为先,却也只是罚,从未杀之,这也是玉龙宫众子弟信服上明弈的重要原因。
“是。”那两只小兔子根本不禁吓,听此,已经无力地瘫坐在地,宫规如此,不可违。只是一副做错事准备领罚的样子甚是可怜,见了惹人心疼。
沈言一时心软,道:“我觉得,慕夕慕阳虽有过,但她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既是好意,不领罚也没事吧.....?”
慕夕慕阳顿的跪直了腰板,一副十分赞同的样子,慕夕抿着小嘴,慕阳连连点头,二人微红的眼眸向沈言投之以真挚的谢意。
被这情真意切的眼眸看着,沈言更是不忍,继续道:“况且这一路上她们对我,无微不至,将我照顾得很好,也.....也帮助了我很多,你方才的药也是她们煎的。”沈言思前想去,将能说的都说了,上明弈浅墨的双眸紧看着沈言,听得认真,却未回话。
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沈言一气之下,豁出去了,“她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你若是要罚,连我一并罚好了。”说着,她便要跪下。只当正要动作,膝盖却被一道红光轻轻抬起,沈言身子一软,却做不了跪的动作,不用多问也知道何人所为。
上明弈来至沈言身前,郑重道:“初儿怎能下跪,她们做错事,罚是定然要罚的,既是初儿替她们求情,那便从轻发落,罚她们三个月不准吃萝卜,初儿觉得如何?”
沈言心中咬牙,你处罚便处罚,问我的意见做什么!?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比起玉龙宫的骨鞭,这惩罚可谓无足轻重,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对慕夕慕阳两只兔子来说,未免有些残忍......看着两只可怜的小兔子眼巴巴的雾眼,她无从言语啊!三个月不吃胡萝卜,慕夕慕阳会不会哭啊!?
“要不,一个月吧?”她也只是试探地问一下,没想到上明弈爽快道,“初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跪着的两人瞬间惊喜,又带点落寞,无论如何,一个月不能吃萝卜好过三个月,还不用挨骨鞭之痛,怎么说也是值得感激的,许是二人悲喜交加过头,一时忘了说话。
片刻,沉重的嗓音再次压下来,“还不谢过夫人!”
“哦?哦!慕夕谢过夫人开恩!”慕夕双手举过头顶,弯腰给予郑重一拜。
“谢过夫人!”慕阳也跟着照做。
沈言只觉,这么大礼!快快请起,可谓着煞我也!
她刚要弯腰将二人扶起,却突觉手腕一凉,一丝丝触角带着凉意掠过手臂,瞬间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她惊恐甩动衣袖,只见一条细小光滑的白蛇被摔落下地,浑身闪着灵光。
醉人蛇!!?
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舌头发麻,手脚发软,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闭眼之前,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醉人蛇,怎么又是你!?
慕夕:“夫人?你怎么了?”
慕阳:“夫人!!?”
“初儿!”上明弈蓦然瞪大双眼,惊慌失措,准确无误将人接住。
第92章 恶语
这是哪里?
无间深渊还是黄泉地狱?无边的黑暗席卷而来,混沌之处没有尽头,沈言感觉整个人被抽离了一般,不知身在何处。沉重的眼皮如何也挣不开,只是无形的恐惧中,迫使她四处挣扎,奈何扑腾的小手什么也抓不住。
无力,恐惧,慌张,近乎崩溃......
“初儿,过来,把它喝了。”
“初儿,听话,过来。”
一沙喃而沉色的声音冲破无边的混沌,直向沈言刺来,顿时加重了周围的压迫感。
“谁!?谁在说话?”
“初儿,怎么跟父亲说话的,许久未见了,你都不想爹爹吗?”
瞬时一股凉气掠过,沈言毛骨悚然,本能大喊一声,“走开!”
“该吃药了,莫要耍性子,爹爹可是熬了一天一夜的,还不过来?”
“你是谁?”
“哈哈哈哈,初儿,你睁眼啊,睁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言浑身打颤,声音就在耳边,忽远忽近,她努力想要睁眼,却如何也睁不开。
彼时,忽然有一只手,带着怜爱的手,温柔的手,正紧紧捂住她的眼睛,她清晰地感知,手心是温暖的。她使力去掰开,却好似听到一急促的声音温柔道着,别睁开,别看......
面对毫不知情的声音,这未知的恐惧又加重了几分,只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这温和的声音又带来十足的安全感,只要他在,自己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鬼使神差地,她竟照做了。
“江月初,你去死吧!你为什么还不死?”
“我恨死你了!”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好过!”
她凶言狠语,犹如地狱爬上来的复仇罗刹,趴着长满螨虫的躯体,发白的手骨四处摸索,发了狠地想把她也拖进无间地狱。
谁啊?你又是谁啊?
她慌张捂住双耳,连连后退,想要躲避这炼狱鬼语,“我不是江月初,我不是啊!我是......我是谁?我刚刚说我是谁来着......是了,是沈言,我是沈言。”
恍然忽然,她神志絮乱,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肯定是梦,噩梦,沈言你快醒来啊!!
“师妹!你看你,满身草屑,又去哪里鬼混了,成何体统!你也是个做师姐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收敛一点,可别把新来的弟子都教坏了。”
这次不再是索命恶语了,而是一轻柔的温笑。
这又是谁!?
“师妹!!!”
沈言心中咯噔一声,这声师妹嘶喊得竟如此绝望,为什么?为什么绝望?她好像知道的,又好像不知道,她有点心疼,有点难过。
“师妹,走啊,.....”
“师妹,师妹,别回头。”
好难过.....这到底是为什么,求求你,有没有人告诉我!?
“杀了他!他是妖!”
“忘了我教你的吗?惩恶扬善,大道永存!杀了他,把他的心挖出来!”
好像是有人教过她的,谁教的?什么时候教的?她不知道,沈言捂着耳朵摇摇头,说着不要,她不想杀他!不要杀他!
耳边又回响着恶语,一字一字催促道,“杀了他!”
沈言心顿的慢了一拍,她杀了吗?好像杀了,又好像没有。心好痛!好痛!!她不要这样!不想杀他!
声音戛然而止,她以为结束了,那人却再次恶语,“杀了他!杀光他们!”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饶了我吧!啊.....”
“师姐别杀我!我是.....”
“......”
“师姐!”
好吵啊,好多声音,别喊了,头好痛,好痛!!!我想回家!
“初儿,回来吧,我们回家。”
奇怪的是,头好像没有那么痛了,顺着声音走去,突的一股灵力在身间流窜,将她猛然抽离。
呼――,床榻上之人猛的睁开双眼,沈言拼命吸上一口气,双眼空洞而无神,那挥之不去的梦魇似乎还在,那令人身心崩溃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初儿!是我,没事了。”
她转过眼去,是上明弈。他紧绷的神情得了一丝放松,正替她擦着额头的湿汗。
“我方才好像.....”她大口喘着气,不可思议地蹙紧双眉,她方才怎么了?刚刚好像还知道的,不过片刻,她竟忘了,而且是很紧迫,想要即刻告知上明弈的事情,好像与什么重要的人有关的,是谁??
是什么重要的人?什么重要的事?
沈言颤着手握着被角,惊魂未定,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想来想去只记得自己跌进了混沌深渊,里面犹如地狱囚笼,她看不见,很害怕,好像有很多声音,好吵。
是血腥的弥漫,是恐惧的包围,可她却忘了,到底是什么,费尽力气,也只捕捉到模糊的碎影。
“怎么了?”上明弈担忧道。
对啊,怎么了?她也不知道啊!到底怎么了?
“我方才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