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嫔——抒鹤【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14 14:51:51

  他历来洁身自好,并非纵于情.欲之人,即便是十七八岁血气方盛的年纪,他胸怀理想与抱负, 尚且能克制住似潮涌的欲念。
  更何况现在。
  他不是非要女人不可, 也不愿居高临下地宠幸她。
  在他看来,负责任的另一层意思让她能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而不是用他想给的生活去框住她。
  显而易见的是, 昭蘅只是将他当作暂时躲避风雨的港湾。
  她走投无路来投奔他, 他收留她、对她好,但她是自由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既然彼此没有交付真心,没有一生一世的约定, 那么一定的距离反而能让彼此更舒适。
  李文简抬手, 照例将手伸到她的颈后, 按到熟悉的穴道。
  “殿下……”正要按下去,昭蘅忽然发出一声呢喃梦呓。李文简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想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她眉心蹙了蹙,最终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
  “好梦。”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瘦长的手指稍稍用力下压。
  *
  次日昭蘅又起得很迟,几乎快用午膳才醒过来。
  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睡饱了觉得身体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舒畅感。殿下的熏香果然好用,一夜无眠的滋味真是太美好。
  同时她也庆幸,幸好东宫暂时还没有太子妃,她每天不用早起给主母站规矩,太子殿下也不需要她近身伺候。
  长秋殿的门一关,她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以后殿下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太子妃?自己以后又该何去何从?是不是先生个孩子,听说在宫里没有孩子很难立足?可是殿下还未立妃,庶子先出生是不是不太好?
  想得太远,她立刻打住一连串的想法。
  以后的事情自有以后,何必提前焦虑。
  *
  昭蘅已经学完一本《山翁韵》,去承明殿取书的时候,飞羽惊了,别人入宫都是争宠夺爱,她倒好,一门心思搞学习。
  他只敢在心里腹诽,然后恭恭敬敬地到书房给了另外拿了几本启蒙读物。
  再过一段时间,奶奶的五七就结束了。
  她到时候要去习艺馆进学,她想赶在进学之前多认些字。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是两三岁就启蒙,她现在认的字还没八公主多。
  她担心自己到时候听不懂先生讲学,落后太多。
  刚回到殿内,李南栖身边的宫女崇春笑嘻嘻地跑来找昭蘅:“昭训主子,宁姑娘进宫了,八公主让我请您去珠镜殿。”
  昭蘅忙着进学前临时抱佛脚,已几天不见李南栖。她想了想,让莲舟把给她们俩做的蛋兜带上,前往珠镜殿。
  宁宛致趴在床上,捧着脸惆怅地叹了口气,想翻身,李南栖在旁边挡着,她胳膊肘捣了捣她:“让让。”
  李南栖挪了挪,她便换了个姿势仰面躺着,头发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好听极了。
  ――哎。
  又是长长一声叹。
  李南栖道:“小宁,你都叹气七十一次了。”
  宁宛致扭过身子,眼神哀怨地看着李南栖,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真羡慕你,这么无忧无虑,不知道害相思病有多难受。”
  李南栖无语地起身,头支在床上,远远地看着昭蘅盈盈而来的身影。
  莲步生姿,好似天地间的一抹殊色。
  “小宁,快起来,我皇嫂来了。”李南栖拍了拍她的腰。
  宁宛致没动,小四郎南下,带走了她的心肝,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昭蘅走进屋内,看到在床上拉拉扯扯的两道人影,愣了一愣。
  她以为李南栖的好朋友多半也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却不承想宁宛致已有十五六岁。穿着红色的胡装,皮肤白皙,睫毛弯弯,黑色的长发编成一根粗长的辫子,缠着几串长长的宝石铃铛,一动一响,叮叮当当。
  宁宛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哇,小栖,你皇嫂真漂亮。”
  李南栖骄傲:“我没骗你吧。”
  “嗯嗯!”宁宛致重重点头,走到近前仔仔细细观察昭蘅,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这样的举动在别人身上,昭蘅或许会觉得没有礼貌。但宁宛致生得好看,眼睛是浓郁的黑亮色,看起来像是浸过水,闪闪的,她只觉得乖巧可爱。
  昭蘅怪不好意思地拿出给她们俩编的蛋兜,蛋兜是小孩子玩儿的,她若知道宁宛致已经及笄,该另外准备香包之类的东西。
  可是她没想到,宁宛致一看到小老虎蛋兜,高兴极了,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当即便比划着挂在腰上,赞叹道:“哇,太漂亮了。”
  昭蘅眸光染上惊喜,她抬手,屈指从宁宛致的耳后穿过,把弄乱了的铃铛摆顺,盈盈浅笑:“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婶婶的手真巧。”宁宛致像个小孩子,高兴得就差蹦蹦跳跳。
  “婶婶?”昭蘅不解地眨眨眼。
  “嗯!”宁宛致从袖子里摸出好几颗漂亮的宝石,放进蛋兜里,放在耳边摇了摇,听到悦耳的响声,她也笑了:“对啊,照辈分,你是小四郎的婶婶,自然也是我的婶婶。”
  昭蘅没再说话,反而别开头笑了起来。
  她一笑,鬓边的发丝都随之轻跃,像是在和空中的浮尘起舞。
  *
  昭蘅回到长秋殿,林嬷嬷和莲舟的手上都拿满了东西。
  听说她要去习艺馆一同进学,宁宛致和李南栖将库房翻了个底朝天,诸如什么笔墨纸砚、金银玉器、胭脂香囊……直塞得她们腾不出手来拿才肯罢休。
  临走时,宁宛致嘀嘀咕咕说:“太子真小气,婶婶长这么好看,他连些金银珠玉都舍不得,让婶婶穿得如此素净。”
  顺手从头上摘了一串好看的攒丝红玛瑙铃铛挂在她的额上,红色玛瑙在她的雪肤黑发间,红得纯粹夺目。
  昭蘅摸了额间轻轻晃动的玛瑙,觉得不妥,无功不受禄,收人如此贵重的东西,她正要摘下,宁宛致一把摁着她,急忙阻止她:“别摘啊。”
  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想请你帮忙呢。”
  “什么忙?”昭蘅轻轻抿了抿唇。
  宁宛致双手捧在心口,满目憧憬:“你能不能帮我给小四郎绣一个荷包?”
  李南栖连连摇头:“小宁,你没救了。”
  昭蘅笑着说道:“别人都是亲手给情郎绣荷包,这东西哪有找人帮忙的。”
  “我哪儿会那种精细活呀?我若送自己绣的东西给他,还不笑掉他的大牙。你的手这么巧,肯定能绣很好看的荷包。你帮我绣一个,咱们谁也不说,就当做是我绣的。”宁宛致攥着昭蘅的袖子,语调软软糯糯地撒娇:“好不好嘛,婶婶。”
  昭蘅的心被都她摇得软了,只好点头答应。
  宁宛致高兴得步态轻盈,就差当场给她跳一段胡旋舞。
  走在宫道上,昭蘅额前的玛瑙轻轻晃悠,坠在两头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昭蘅很少和宁宛致这般天真纯粹的女子有来往,她的生动和热情能打动人,让她忍不住唇角微扬。
  “小宁和小四郎的感情真好呀。”昭蘅感叹道。
  宁宛致从不吝惜表达对小四郎的思念,昭蘅听她碎碎念了无数遍。
  林嬷嬷却道:“好什么好,宁姑娘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呢,四郎君他喜欢的不是宁姑娘这样的女子。”
  昭蘅忍不住诧异:“啊?”
  瞧着宁宛致那少女怀春的模样,她以为小四郎和小宁已经订了婚。
  “她家中不管吗?”小宁成日念叨着要嫁给小四郎,几乎闹得人尽皆知,她家中的人难道也从未加以约束?
  “管什么管。”林嬷嬷笑道:“宁将军养女儿跟别人不一样,从不拘着她的性子,你瞧她那一身胡装和叮叮当当的饰品,京中哪有贵女像她这身装束。这倒也罢了,以前皇后娘娘怕宁家姑娘不懂规矩,以后怕是不好说亲,便让宁将军将她送到宫中来,让宫中的女官教养一段时日,拘拘她的性子。结果你猜他怎么着?他说呀,我女儿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又不是养不起。人人都说,这宁家,从老子、到孩子,没一个靠谱的。”
  昭蘅听得唇角漾起笑意,怪不得宁宛致性子如此开朗豁达,有这样的父亲做靠山,又有何不开心的呢?
  “别的贵女都觉得宁姑娘倒贴丢人,没少说她闲话。”林嬷嬷道。
  昭蘅却不这样以为,她反倒觉得小宁很勇敢。
  她这一生大概也不会那么喜欢一个人,坦白直率,告诉所有人非他不可……
  不对,应该是她这一生也不会喜欢上谁。
  从炼狱里爬出来的人,最爱的人唯有自己。
  *
  晚上李文简准时出现在昭蘅的房内。
  她蜷缩瑟瑟而眠。
  他迅速地按下穴道,助她入眠。
  正要离去时,视线落在她枕下的一抹红上。
  红色的玛瑙铃铛缠绕在她莹白的指尖。
  指尖若雪,玛瑙似梅。
  娇妍美丽。
  他一眼认出那是宁宛致的东西,以前戴在宁宛致的头上,他只觉得俗气。
  李文简不爱评判美丑,却也觉得昭蘅将大红色的衬托得出尘。
  ――再过几天五七就过了。
  年轻的小姑娘谁不爱美,她若妆扮起来,会是怎样的模样?
  次日一早,昭蘅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很多人走动的声音。喊来莲舟,才听说李文简给她送了很多东西过来,林嬷嬷这会儿正在清点。
  “什么东西?”昭蘅声音倦懒,慢慢起身,云鬓散落,雪白寝衣挂在瘦削肩头,往一侧滑落些许,露出大片雪白锁骨。
  莲舟震惊:“好多东西!什么都有!”
  昭蘅行至外间,见花厅里又摆得满满当当,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不胜枚举。
  “司衣司求见昭训。”一个宫女来到花厅禀报。
  昭蘅令她将人请进来。几个司衣司的宫女鱼贯而入,领头的嬷嬷对着昭蘅摆起笑脸:“裁制新衣的时候,主子还没入宫。殿下吩咐奴婢来给主子量尺寸准备夏装。”
  昭蘅张开双臂,任由宫女给她量尺寸,目光越过她们的肩头,看着花厅里的珠宝,流光溢彩,将花厅映得满堂生辉。
  这个人,真是!
  她笑笑。
  量完尺寸后司衣司的宫女便离去了,宫人还在搬东西,她在屋内看书觉得有些吵闹,起身去太医院,打算问问李文简的伤现在应该如何料理。
  郑太医细致嘱咐了各项料理事宜。
  昭蘅又说近来总是睡不好,只有用安神的熏香才能入睡,郑太医又给她把了脉,说她是脾胃双虚导致的精神不振,给她开了滋补的药。
  四月天气很好,温暖却又没那么热。
  从太医院出来,她们去了放春园,昭蘅想采一些花枝,给宁宛致和李南栖编花环。
  小姑娘都喜欢花花绿绿鲜妍的东西。
  放春园里百花竞放,开得热热闹闹。
  昭蘅在花房里借了篮子和花剪,走到园子深处剪花。不多时,小小的花篮里堆满了丁香、芍药、含笑……
  昭蘅走累了,额头上冒出密密的汗水,她牵着莲舟在石桌前坐下,抽出帕子扇风。
  等歇凉快了再回去。
  “再过一段时间槐花开了,我们再来摘一些回去做槐花蜜。”昭蘅一边擦汗,一边对莲舟说。
  莲舟脸色却不大对,眉头拧着,还捂着肚子。
  昭蘅奇怪道:“怎么了?莲舟?”
  莲舟揉着肚子哭丧着脸说:“早上樱桃毕罗吃多了,肚子里这会儿一直在叫,走着还能听见水晃悠。”
  昭蘅扑哧笑一声,点着她的额角说:“让你贪吃,吃坏肚子了吧。走吧,我们赶紧回去。”
  莲舟正要回答,脸色陡然大变:“啊!不行了,主子……”
  “主子在这里等我一阵,我马上就回来。”她语速飞快地说,一边说,一边捂着肚子往园子净房所在的方向跑去。
  昭蘅笑着摇了摇头,扭过身子,拿出方才郑太医给她开的药方慢慢开着,这些时日的工夫没有白费,许多字她都已经认识了……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她做跛足大夫的药人,跛足大夫教她认草药,却不教她认字……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憾事。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昭蘅的目光仍落在纸张上,随意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昭训。”男人的声音近乎谄媚。
  昭蘅一惊,猛然回头,看到一个身穿胡装的男子,他轮廓流畅,浓眉高鼻,五官深邃锐利,是个异域美男。
  可是他眼神不干净,昭蘅心中戒备起来,手扶着石桌站起身,往旁边挪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冷声问:“你是何人?”
  阿箬真往前走了一步,美而深邃的目光将昭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而炙热的眼神让昭蘅心里不舒服。
  “昭训别害怕,我是月氏太子阿箬真,刚才在桃林之外初见昭训,觉得很亲切,所以想跟你……交个朋友。”
  月氏太子?
  和魏晚玉指婚的那个人?
  放春园地处偏僻,眼下一个人都没有,昭蘅稳了稳心神,嗓音沉沉道:“既是初见,那你为何知道我的身份?”
  阿箬真朗声大笑:“宫城内外到处在传,太子册封了一个昭训,天姿国色,举世无双。我还以为是那些人夸大其词,直到方才……隔着重重花林,我见昭训在花海中穿行,人比花美,若神女天降,才知传言非虚……你们的太子真是好福气……”
  话到最后,他的声音特意拉长,低沉的嗓音里带了些莫测的暧昧。他直白的眼神让昭蘅作呕,可是她只能忍着不适,冷静的开口:“您过誉了,妾身蒲柳之姿,怎及魏大姑娘十之一二。您若是没事,我先走了。”
  “她怎么配跟你相提并论。”女子水涔涔的声音入耳,听得阿箬真浑身都发软,他笑眯眯地说道:“昭训不要害怕,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何必着急离开?”
  昭蘅眉眼平静,问:“您要跟我说什么?”
  阿箬真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继续说:“我想说的是你们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政务繁重,若觉得时光漫漫无法消遣,可随时来找我……我闲居在京,乃是闲人一个……随时都有空闲。我比你们的太子更英武雄壮,定不会教你失望。”
  这话说得露骨至极,昭蘅直犯恶心。
  阿箬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走出老远,还不时回头张望。她可真美啊,那日湖边惊鸿一瞥后,他便片刻不曾忘,夜夜与她梦中缠绵。
  魏婉玉提醒过他不要轻举妄动,她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人。可是阿箬真不以为然,东篱这太子虽然看上去很瘦弱,但胸有沟壑,跟他一样,是以大局为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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