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在布置会场的半个月里听到的风言风语, 据说邀请的客人有很多拒绝和孟氏往来，孟小姐生气说不办了；以及孟氏继承人一个多月没归家, 还和堂妹争执什么的。
一些孟氏和宋氏的商业纷争，他们这些接外包的小公司隐隐有听说。不过黎臻只是一个小监工, 唯一的感想是：有钱人的钱不好赚。
而他从不跟女友抱怨工作上的事情，能追到程静姝花费了很多心思, 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他很珍惜, 所以转而问起另一件事――
“你刚才飞信里说, 今天有画画的灵感了？”
“对！”程静姝根本没意识话题的转变, 带点激动，“前几天就有了，我上次跟你说的你都忘记了吗？花神系列！我今天给牡丹设计了好几套衣服！我上礼拜――”
她突然问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个问题：“阿臻，你打游戏吗？”
“不打，怎么了？”
残留的兴奋让思考不经过大脑，程静姝冲口而出：“我进入了一个全息游戏，我是被邀请的特殊玩家！我现在正在里面构建我的花女！”
黎臻短暂地沉默了半分钟，踌躇道：“这是你新加入的绘画小组？”
“不是啦！”程静姝又笑又急地解释，“是全息游戏，真正的全息游戏！哎呀，你有看过…《饥饿游戏》？《盗梦空间》？《黑客帝国》？就是里面描绘的那种，人可以在营养仓里进入异世界，不过我没有全息舱，我只是点进了一个很奇怪的网站，才进的游戏，所以也可能是《无限恐怖》！
“里面的场景很特殊，我觉得不算恐怖吧，就是一座被怨灵扭曲的宫殿――任务简介上写的，实际看起来超级搞笑，我的任务是救回那些失去过往、被埋葬在宫城之下的可怜人……”
那段关于任务的描述极具感染力，她直面的景象更令人震撼，森严的紫禁城仿若遗落在时光里的“乱葬岗”，那里面堆叠的人如草芥。
四溢的怨四散了咒，咒汇聚了灵，怨灵滋生，扭曲了他们生前的形象。
程静姝来到这个世界所能做的，就是完成【捏一捏】小任务――造出一个符合“宫殿”的物件，她一般通过临摹书画类文物交差，会获得人物的生平碎片，拼完碎片后可以获得“他”生前的遗像。
说真的她第一次见到那个眼睛占据半张脸的女人简直被丑哭了，后来得知名为“独孤伽罗”女人的生平，隋朝的文献皇后，一个具有争议的女人，慢慢地在心里勾勒她的面貌。
不是完全由她创造出来的“花女”，而是一个已经有了丰富的故事，她根据故事完善她的面貌。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妆奁师，或者文物修复者。”爱幻想的程静姝全然接受了新设定，“等我成功修复十个人物，就可以获得一次机会，一个建造我自己角色的机会！这可太棒了！”
对方喋喋不休，一贯附和女朋友的黎臻茫然不解，整段话里他理解的只有“独孤伽罗”生平的阐述，更多的内容像是女朋友的天方夜谭。
但静姝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黎臻的脚步快了起来，喊她来宿舍楼底下。
程静姝回复马上，话筒里能听见换衣服的O@声。
“哼，你肯定心想我在说假话。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证明。现在还是内测期，我已经研究过了，我爸妈都没办法加入……”
她根本没将那份《保密协议》放在心上，直接说了很多游戏的细节，说完的时候正来到楼下，抱住了外套上带着灰尘的男人，抬头笑嘻嘻的样子――
“等你加入了你会感谢我了。”
.
还处于内测期的《以蓝星之名》，一个拥有近九万人的全息游戏。
人少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守密，庞大之时它缓慢于亲近之人的口中散开，一个超越时代或者改变时代的“可能”，不管是怀疑是觊觎还是一笑而过，在寻不见山门的情况下，思绪只在暗潮下涌动。
暗潮下，一切动静还未扩散。
毕竟在幅员辽阔、人口达15亿的大国里，找几万个人之一……
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但总有些人因为或多或少的联系相遇，比如曾经在环境很差的小网吧里面面相觑的冯菱和宋景奇。
虽然【精神】都为2，醒来的时间却还是有先后，先醒的冯菱率先离开赶下一份工，晚醒五分钟的宋景奇望着左手边空空如也的座位，面色如常地起身去公司。
当天下午，在另一家洗浴中心做搓澡女工的冯菱收到了雇佣合同。
巨额。
冯菱紧张地询问：“你们确定没有找错人吗？”
“确定，冯菱小姐。”
“请问是那位……”
陈维心里流露了一点鄙夷，不懂她这时候在装什么，面上耐心道：“冯小姐，是数云备份的总裁，宋景奇。”
送锦旗？
这名字好有福气。
在明亮大厅谈跳槽的事情令她有点不安，更可能是远处窃窃私语的、她现在的同事，而他对面坐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像是这个城市的另一面。如今他们坐在接待贵客的卡座里，商量着她入职的事情。
――成为数云备份宋总的私人生活助理。
借着送茶由头过来的门厅小姐听见了这句，脸上融杂出了震惊和嫉妒之情，目光扫到冯菱身上，不明白这种影视剧里的剧情是怎么发生的？
冯菱？住过员工宿舍又因为父母过来闹事然后被主管劝走的冯菱？
这个宋总看上她什么了？搓背搓得好？
门厅的漂亮女招待腹诽这个满肚子肥油的宋总真不挑，风姿摇曳地拿着托盘走了。
接受着她眼刀的冯菱低下头，嘴角扯出了一抹毫无意义的笑，划出横线地方等待着黑色的笔迹，写下了，她就是宋总的私人助理。
签下这个字……
只要签下这个字。
冯菱的手没有缘由的僵硬，其实没必要考虑这么多，宋景奇来找她的缘由不过那一件，她也需要钱，需要钱留在这个远离老家很远的大城市。
可环望过来的视线如鲠在喉，她打三份工，她是最佳员工，她拼了命的工作赚钱，好像在这一份不清不楚的私人助理之下，全部被抹去了。
冯菱的身份，冯菱的努力，冯菱的自尊，冯菱的名字……
“――冯小姐，签在这个位置。”
陈助理不厌其烦地提醒，像是照顾不识字的乡下人一般，再一次点了点签字的位置。
点完后他抬腕看了看机械表盘，神色里不自觉地带出一股不耐烦，目光随即落在了她的脸和胸口，了然。
洗浴中心常年保持着的暖气，冯菱的制服衬衫开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露出来的皮肤很白，恰到好处的风尘，她想马上扣紧那颗口子，可她只是攥紧了已经起毛的袖口，很粗糙的手感，让冯菱像是生怕自己后悔似迅速盖好了笔盖，把合同推了回去。
“怎么了冯小姐？”
“我不签了。”冯菱没有再多看一眼，“有问题让你们宋总直接问吧。”
陈维陈助理暗笑，表面依旧公事公办的样子：“冯小姐，我们宋氏的大数据云备份可以在备案网上查到，法人代表是宋景奇先生，宋总他公务繁忙，所以需要一位助理，看中冯小姐在业内良好的风评，你的职位，是宋总的私人助理！”
“我做不来私人助理。”冯菱扯出一个笑，“但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你可以回复他，他想多了，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玩家。”
陈维：“……”
怎么连“玩家”都出来了，他们不会真的有什么情史吧。
他内心小小怀疑了一下，冯菱打扮平平无奇，要说姿色确实还可以，但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如果说宋总为了小宋总看上的那个，他大概还真的会认真办这件事……
陈维定住心神，再观察清秀女人的神色，给宋总跑腿的这些年他见了不少人，知道冯菱不会签字。
事情搞砸了。
陈助力推了推眼镜，这下宋总那边怎么交代？
但冯菱除了胸没什么特色了，左看右看都不像是情妇的人选啊……
陈助理半放心半纠结地回去和宋总汇报。
宋景奇：“……”
他没想到陈维连这点小事都没搞定，冷声下了最后通牒：“给她翻倍的工资，让她进部门工作。新增一项业务是研究游戏市场，冯菱就进这个组。”
陈维规劝：“冯小姐的学历恐怕不能服众。”
他看见了宋总的眼神：“但冯小姐一定愿意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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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整整十天，陈维陷入了迈入社会后最长的一场拉锯战，正话歹话好话烂话都快说遍了。
终于在他某次崩溃地说冯小姐我们在大城市讨生活真的不容易啊，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这个每天打三份工的女人终于签下了入职合同，并且和陈维保证，她绝对不在公司里跟其他同事说她的三倍工资……
陈维抹了把心酸泪，回去和宋总汇报。
表面乘载于金钱关系的联系就此建立，而在跨了好几个省的B市――
B大图书馆。
管理员最近发觉借阅文史类书籍的学生变多了，天文地理各有涉及，很多还是数科院的宝贝，那个参加全球数学竞赛（AGMC）拿了二等奖的沈言之，还有概率统计系拿了建模比赛第一名的温艺……
奇了怪了，校内是有什么古文相关的比赛吗？
管理员的疑惑无人解答，沈言之把《六爻解析》还到借阅台，换了一本《古乐之美》，想了想又加了一本讲明清时期乐曲发展的《律吕正论》，全息游戏里的朝代看起来像清朝，涵盖的元素却不止。
千年的历史。
或许从古至今和六艺相关的内容都需要。
他把书装进袋子里抬头，不远的机子上那个清雅的女人同时转身，这两个同门师兄妹对上了眼神，二人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其实只有寥寥数语的交谈，近些日子交流才频繁起来。
沈言之快走几步：“吃饭了吗？”
等着他的喻哲妍手里是建筑相关的材料：“正准备去。”
“我知道浦北路有家不错的饭店，”他补充，“人少很安静。”
正把书放进包里的喻哲妍拉紧了包带，点头。
他们并肩朝着校外走去，皆是才貌双全之人，又是同门，相熟的同学经过投来富有深意的目光，两人或许看到了，却都没有回应。
沈言之微侧头：“讲座的事情李老师没放在心上，说怪自己早上临时有事耽误了，倒是高主任有些不满，却是对吕锐的。他们那边要我去聊一聊吗？”
“我去跟他们道歉。”喻哲妍低声道，“抱歉，我不应该把这么多人拉进来。我没想到，里面变成了这样……”
“谁都想不到这一点，换我不一定有你做的更好。”沈言之在肯定她，声音和煦，“哲妍，你做了一件很勇敢的事情，我做不到你这样的勇气。其实你做的很对，内测极有可能遍布全球，我们需要在公测到来前取得优势，不光是为自己。”
“但是结果和我预想中的不一样！”
喻哲妍说完抿上了唇，她已经不止一次感受过银河科技公司远超时代的强势和压力，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浅薄，可一向理智的人做出了一件极其不理智的事情。她只是想要为这个国家争取一点微不足道的筹码，却有可能害得无辜之人丧生在此。
做决定之前有多大义，完事之后就有多后悔。
见她这幅状态，沈言之没说什么劝慰之言，神态平稳地领着她到了那家私房菜馆，熟门熟路地进了包厢。
他点完菜，斟茶的动作清朗闲适，朝着小师妹递过去：
“哲妍，其实我很感激你给我参与这次内测的机会，我是读完条例和许可才按下的确定。”
“――我自己做下的决定。”
喻哲妍接过，没有说话。
“而且事情远没到糟糕的时候，我已经完成第一个任务，那个怨灵还给了我右腿。”沈言之笑了一下，“是张欠条，上面写了怨灵欠我一条右腿，活动结束后可凭欠条兑换。”
“集齐七颗龙珠，就可以召唤神龙。”他一本正经地说。
喻哲妍终于笑了一下，心目中君子清朗的师兄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喜感更是翻倍，她纠正；“六颗龙珠，身体被分成了六块。”
沈言之：“那希望下一个任务还回来的是头。”
“心脏同样重要。”
“身体也可以，但我想先换回我的脸。”
他们笑谈了几句，菜也慢慢上齐，沈言之把菜赚到小师妹面前，等这顿饭走到尾声，讨论又再一次开始――
沈言之：“我进入的全息地图和你说的一样，有隔绝视线的空气墙，系统切断了玩家的社交，看来通过线上是无法交流的，那需要转为线下的联系。你既然是被严密监控的状态，暂时不要出现，人员由我来组织，讲座那天的签到表在我手上，几千个人里面，我能确定昏迷的有八个。”
他说到人数庆幸又无奈，本来或许能一口气找到所有人，但意识到讲座出状况的下一秒，学生会的吕锐及时救场，当场把讲座改成了“学风培训”。
培训了一整个上午，大半学生都在昏昏欲睡……
这也是事情没闹大的原因，若真发展到几十个人昏迷不醒的大新闻，校长都压不住。
而找到其他人也并不难，他和图书管理员打听到了消息，温艺和他在图书馆撞上过几次，基本能够确定了。
剩下的一些人，管理员说的没错，校内文学比赛就是一个找人的好机会。
一篇和文化相关的命题作文。
就看看，有多少校友会写“六艺”了。
第37章
两千年前的一些人因为《蓝星》的降临波涛暗涌。
而在两千年后, 穿越的第38天，《蓝星》上线第8天，该游戏唯一的策划检阅完了所有免费打工人的劳动成果, 看到第一个正常人她缓缓睁大了眼睛。
当几十个正常人摆在她眼前的时候……
黎真知道，《以蓝星之名》的风评，终于有救了。
美院50计划果然是正确的抉择！
黎真连忙根据卡牌人设安人脸, 把一眼惊艳的安装在金卡，清秀顺眼的在银卡里随即挑选, 随着美女美男用完后，平均颜值的决定先用在游走NPC上, 丑陋的铜卡铁卡原封不动。
呵，如花。
这个安排下, 88张卡牌很快安装完毕。
但美术组制作出来的还是有几个歪瓜裂枣，放在一群标准线以上的人物模型里，更显突出，更让人难以忍受。
“小哎，这几个是谁做的？”
小哎报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祖彦。】
黎真：“……”
她居然对此人有印象, 祖彦不是她特意选的未来美术之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