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卡斯诚恳道：[辛苦您了，校长。]
这句话之后，他们同时退出了通讯……
雷诺兹披上了半旧不新的工作服，打开了很久没开启的操作台。
其实这些年，他带的课程也越来越少，除了一颗星球和一所大学带来的工作量，现实也占了极大的原因――就像很多人说的，星际发展到了一个文化凝滞的时代，其实科技也是。
近千年没有大的科技变革，发明、改进、创造……这些词居然离一个研究学者很远。
雷诺兹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智力】太低的缘故，虽然这句话由一个【智力5】说出来很可笑。
但【智力】这个东西有个说法，它跟【体敏力】还有【精神】不一样，【智力】的检测数值是一个人天花板，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摸不到顶，有些人心甘情愿地躺平，唯有寥寥无几的人走在登顶的路上，追求不同于常人的视野。
雷诺兹永远忘不了他开启那扇大门的那一天，这所大学回应了他，联盟科技大学近千年的积藏向他开放，他惊叹于无尽的宝藏，也深恨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抵达终点……
或许只有那个人――
“我是YYY，具体名字还不想告诉你，你勉强通过了我的初筛，现在开始正式上课，我的每堂课结束会有一节小测，测试不通过的就直接下线吧，”二十来岁的青年鼻孔长在头顶上，“这代表你不适合搞研究。”
YYY。
雷诺兹24岁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在接驳室里读取全息课程的时候。
后来他知晓，这是“精神”的课程，每一节都需要达到一定的条件开启，内容艰深到年轻的雷诺兹怀疑人生，更别提那些YYY随口到来的、无关紧要又至关重要的内容：
“奇怪，零点模型明明是错误的，这几百年都没人验证出来吗？到底是他们太笨还是我太聪明了？”黑发男人在纸上勾勒了第一代全息机的方块造型，“我喜欢规整的图案，再做个圆球形状的光脑。”
“什么时候经费能批下来啊？学校也太抠了……”
“皮尔斯愿意当我的助手，太好了！我懒得去做那些琐碎的活。”
“……”
YYY那时应该不超过20岁，也有可能更小，雷诺兹从简单的几句话里得知了一个惊破眼球的消息，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档案馆里翻阅校历找人，可只找到了2616年入校的全息之父。
――皮尔斯・亚当。
YYY的至交好友，却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从未提到过他的名字。
那么答案不难猜了。
青年的雷诺兹曾想要替恩师YYY夺回名誉，可紧随其后意识到了“智脑”的存在，不敢越雷池一步；中年的雷诺兹谨言慎行，一步步往上爬，为各方势力输送着人才；快要50的雷诺兹是联盟科技大学的副校长，暗地里领导着梧桐军；108岁的雷诺兹在今年的新生大会进行开幕礼致辞时，听见的那句话令他一个激灵――
“卧槽！YYY保佑！我抽到金卡・貂蝉了啊！”
雷诺兹了解情况，雷诺兹脸皮皱成一团，疑惑不解。
应该是YYY吧？
绝对是YYY吧……老师，未免也太好看了。
呸，老师的曾曾曾*N孙女未免也太大胆了，怎么就敢用他的身份ID了？！
第121章
“丽珍, 那张图纸，我也可以帮你完善。”阿尔卡斯在聊天结束后请求道。
“我不要你帮。”
“好的。”他回道，又没忍住低声恳求, “那下次可以让我来吗？”
黎真抬头看他：“你【智力】是几？”
“6，但有一次检测出来是7，后来掉回6了。”
“还会掉？”
阿尔卡斯思考了一下：“应该是没能成功突破吧。”
黎真眉头皱了下, 她这一瞬间想起的是喻煜的第一封精神短信，结尾留下的台词便是――我是如何从【精神5】升到了【精神6】。
“YYY――”
“――喻煜, 叫他喻煜。”
阿尔卡斯顺从地重来：“你是在想喻煜的事情？联盟科技大学保存着【智力5】以上之人的【精神】接口，里面有【精神】的课程, 喻煜也把自己的课程隐藏在里面了，开启的条件同样严格, 每个人学习的课程也不一样。如果单论课程开启数目的话，雷诺兹校长最多。”
“但我对于他的经历最清楚，除了在精神课程里知道的，还有菲莉丝特意留给我的线索。”
“喻煜在确定了智脑存在自我意识、并且有意控制科技和文化发展后，便着手销毁k, 遭到了挚友皮尔斯・亚当的背叛，那时候星际的科技覆盖率便达到了100%――这是智脑用千年达成的成果。
黎真确定：“所以他逃来了蓝星。”
阿尔卡斯应和道：“他来了。”
“可是他死了, 他应该算是反抗智脑的第一人，跑到我这儿来留希望……”黎真有点疑惑, “菲丽丝是他的后手吗？”
“我想在1400年前是的，但放在如今的星际, 两个人工智能若是交战，人类很难在其中幸免。”阿尔卡斯道了一句实话。
这也是他们这一代要面临的危机, 当两方的力量达成平衡且同样强大, 该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
但说实话, 黎真不在乎谁赢谁输。
虽然明面上菲莉丝一方为善，但k的所作所为在黎真看来和智脑没有区别，而两方都对她表达了“善意”。没错，虽然智脑看起来就像个反派，但从最初，k就没阻拦《蓝星》的上线，一次“身份存疑”更像是逼她露面的试探，身份证更展露了友好。
只是……
“你呢？你觉得喻煜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真像是随口一问，阿尔卡斯却是认真在思考，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会影响未来。但如果他知道了，也会尽可能的公正和可观，因为阿尔卡斯没有立场，他只是在复仇，他现在有立场，如果丽珍肯和他回亚尔维斯或者让他定居蓝星的话。
“喻煜……”
从第一堂课一直往后，喻煜一个骄傲又跳脱的青年愈发沉稳起来，他那时候已经发现“智脑”的存在了，他在找寻解决之道――
“白矮星是个好地方，里面只有你找不到没有你想不到的资料，我想100岁以后定居在白矮星，帮我把这句话记下来……吵死了啊小哎，”YYY的手头是一颗正在完成的、不过巴掌大的球，脸上充满了烦躁，“整个银河最最最最乘以100个最的吵闹的人工智能，我发誓我一定会换了你！”
“胡佛星就是银河的尽头？我不相信，外银河之外肯定还有星球，不然托兰・雅辛为何要留在这？”
“我想找到了线索，600年前，环星域曾诞生了一台脑机，里面用到的技术如果往下推展，不过百年全息便可以诞生。它被延缓了600年……是什么原因？”
“喻煜・雅辛，我不喜欢这个姓氏，挪到名字中间吧，Y・Yassen・Y，以后就这么说。”
“蓝星……”黑发男人摸着纸质书本上的一行字，“喻哲妍。真厉害。”
“……”
阿尔卡斯复述着喻煜曾随口提及的话：“其实【智力】的‘天花板理论’也是他提出来的，在这之前，【智力】和天赋论广受追捧。”
天花板理论，在喻哲妍身上就很明显。
喻煜原来是喻哲妍的曾*25的曾孙子？
熟人的名字令她有了点亲切感，也突然意识到，喻煜姓“喻”，身上流着蓝星的血脉，而思索时感受到了越来越近的体温，和一直目不转睛的凝视。
黎真开口：“你挤到我了，后退一点。”
阿尔卡斯默默退后，退到半拳头。
黎真却凑过来了一点：“我决定帮喻煜了，”她又靠近，“阿克斯，你会不会精神交流？”
阿尔卡斯一副头皮炸了的样子，艰难表示：“我会是会。”
“你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我会！”他迅速回复，像是怕她反悔一般，“我会的，但若是速成的话，会有一点不舒服，你精神力比我高，应当没关系。”
“那如果我现在的精神力比你低怎么办？”
阿尔卡斯犹豫了一下，抬手放在她头上，黎真没有躲，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不要害怕，”他低声道，“相信我。”
下一秒，仅仅是一刹那，那个未知而隐秘的领域因为触碰而清楚的感知，是侵略，黎真下意识反击，可老练的敌人早有预料般地避开。
阿尔卡斯发现了她精神的微弱，比预料中低了数倍，更感知到了她的紧绷和害怕，头顶一下一下的安抚，直至察觉她放下抵抗，一点点试探地触碰着精神的领域。
精神的领域，未知的领域，是一种气息，又像是电流，是冒犯的进攻者，又像是谆谆教诲的引领人，虔诚又炙热，如火星般燃起。
引领着她，教导着她。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言语无法来形容，陌生的浮游感充斥和占领了黎真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不存在时间、空间，一切的光影、声音、气息全部远去，但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世界，“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是什么呢？
黎真挣追随着那股感觉不断绕行，她觉得自己能走很远，但走到半路感觉到了疲惫。
摁着头顶的那一点重量定住了她，背后有只手环抱过来把她压在怀里，他的气息渗入她所有的感官，纠缠过来，精神的包裹和交融里，好像可以做更多的事情，黎真的精神成型了，她“看见了”他无声鼓动的喉结，鼻尖上细密的汗珠，眼眸幽深不见底，极力抵抗着什么。
【你怎么了？】
她好奇地去碰碰又戳戳他。
【别动了！】阿尔卡斯居然在吼她。
【：（】
黎真：【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他能屈能伸，低声恳求，【但你真的不能再过来了。】
黎真看了他一眼，她的精神退开。
那烫到她的灼热感远去，不再纠缠的精神让彼此隔着安全距离，然而身体贴得这般近，恰逢其时地放大所有的感官，头顶湿热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来得沉而急促，像是随时失控的可能。
这会是用眼睛看，看见了微微起伏的胸膛，耳朵听见了心脏的搏动声，和一声尖叫。
是真的叫声。
黎真猛地转头。
阿尔卡斯也猛地转头。
他们看向舱门口，那边萨拉・沃特猛冲过来，面色狰狞。
“――你们！你们抱在一起做什么？！”
……
不管是什么样的气氛，第三者闯入的那一刻都没了，黎真淡定地推开阿尔卡斯，实验新技能。
但精神短信没发送成功，萨拉的防御屏罩在阿尔卡斯来蓝星后加厚了一倍，黎真的消息被拒收了。
她再次尝试，萨拉・沃特一愣：【你学会精神连接了？】
【是的，我们刚才在学习。】黎真从容解释。
萨拉・沃特骂骂咧咧：【屁！什么学习要抱在一起学？！我就没听说精神连接还要抱着的，他在占你便宜！】
“你给我下来！”
她飞起一脚要把阿尔卡斯从灯座上踹下来。
阿尔卡斯单臂挡住力道，屁股像是长在灯座上不动，收紧核心仅仅用着四肢来反抗：“你为什么不教她精神屏障？”他语气里多的是指责，“你的水平不适合教学。”
“你就适合教学了？妈的，你竟然敢直接进精神领域！”
阿尔卡斯又接住了更加迅猛的一招，可背后有只手在推他：【你下去，别把我的灯座打坏了。】
他顺着下一个袭来的力道跳下去，同时利用自重，把萨拉也摔到了地面，这一下令萨拉愈发火大，嘴里骂声不停，但阿尔卡斯的目的不在跟她吵架上，瞧见黎真的神色，试图停战。
结果下一秒脸上挨了重重一记，管用的脸受到伤害，火气也窜了上来。
这下子两个人都打得很认真了，如果说沃特姐弟是大金刚和小金刚互斗，那现在就是两座山的金刚头头为了更好的山头抢起来了。
山头不满：“要打出去打。”
“我不出去！我再出去你们两都要躺一起了！”萨拉恨不得晃她的脑袋，“黎真儿，你清醒一点，你未成年！”
“我没有。”阿尔卡斯望过来认真道，“你知道的，我没有。”
“没有？！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我会不清楚？”
阿尔卡斯难得跟萨拉・沃特解释：“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地打你！”
萨拉是真的想揍他，但阿尔卡斯清楚知道，不能伤害主舰舱的一花一草，避战更多，黎・星际未成年・・蓝星已成年・真就抱着膝盖看他们从这边打到那边，小哎则是叫嚷着最最无能/懒惰的初级维修员/萨拉・沃特不准打了，打到小哎的嘴了！
而蓝星意志缓缓出现：【他们都受伤了，黎真……】
黎真先显摆她的新技能：【你能听见吗？】
k惊讶道：【我好像能看见。】
精神的语言，也可以是精神的文字，黎真活学活用，成功摆脱了自说自话的聊天方式，心情还算不错。
“好了，不准打了，”这个星球的唯一领导发话，“你们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吗？”
阿尔卡斯：“完成了。”
萨拉吼道：“完成了！”
那就没有理由了。
该怎么让他们两个滚出去打？黎真的视线来回在两个人身上看。
但她才不需要这么多理由，黎真指着门口――
“出去。”
第122章
星船最大的一间舱室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在小哎的嘴被萨拉・沃特一脚踹坏的情况下。
阿尔卡斯非常自觉且主动，扛上音响出去了。
黎真才不管他们出去后怎么打，获得新技能比小时候被带出孤儿院遛弯还要兴奋, 她的精神力蹦Q着四处游荡。
感知、暗示、强化、攻击、防御、潜意识……
有些成功用出来了，有些半成功半失败，还有些找不着窍门。
她不知道窍门在哪, 打算等会儿去问阿尔卡斯，萨拉那么生气, 说明速成法的危险程度很高，可黎真全程没感受到危险, 承受最大压力的那个人不是她，被侵入精神领域的感觉也不像萨拉・沃特话里形容那样的恐怖。
黎真怀疑萨拉在吓唬她。
不过这一次, 在“精神力”这一道上她总算是入门了，不论根基稳不稳，【精神】超越10的“最后第一个地球人”绝对是这世间的奇迹，如果她顺利活下去，未来定是星际的顶级强者。
前提是――
她顺利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