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雪握住谢重延的手稍稍用力:“往后退。”
谢重延也不问为什么,直接道:“好。”
两个人盯着棺椁,一寸寸倒退。
刚退了三步,棺盖又响了一声。
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棺盖再次下移了半指长。
江怀雪不为所动:“继续退。”
退了两步,棺盖开始抖动。
这次移动幅度更大,一半的棺盖都退离了棺椁。
从谢重延他们的角度看,能看到一截黑乎乎的棺内空间。
江怀雪玩味道:“这是急了?一个动静没办法骗我们上前,就拼命再闹出动静吸引我们注意。”
她想起网上的杠精言论,微笑道:“让我们看我们就看,凭什么?”
棺椁:“……”
江怀雪才不管棺椁里是什么东西。
凡是需要玩阴谋诡计的,都是实力不济。
如果能直接伤害到他们,何必故弄玄虚。
江怀雪和谢重延不理会,仍旧退回墙壁,寻找机关出路。
那棺椁不知道是不是被江怀雪一番叛逆发言气到了,竟然真的没有再发出动静。
江怀雪以为它死心了,摸完了两面墙壁后,却捕捉到什么声音。
她耳朵一动,屏住呼吸。
身边的谢重延也同时看向她:“你有没有听到……”
江怀雪点头。
安静的石室内,忽的有凄婉女声响起。
“……手捧绣鞋心中甜,情丝不知何时长,只象那青藤慢慢把心缠,忆不起何时起针线……”
江怀雪低声道:“是黄梅戏的唱腔。”
谢重延回头看了一眼,只觉这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分辨不出方向。
他见江怀雪没有什么表示,便也不做多余的事情,依旧和她摸索墙面。
“……临别依依拜学堂,粉壁墙上画凤凰。凤凰头上七个字,探花榜眼状元郎……”
江怀雪手一顿:“这里的墙砖好像有点松动?”
她不敢用力,让谢重延来摸。
谢重延过来轻轻碰了下:“像是往里面推的。”
江怀雪没有去推,只是用口红在旁边画了一个勾,做好标记。
她谨慎道:“再找找别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可疑的。”
“……愿兄他日登金榜,小……小弟我……小弟登门唱一曲凤求凰……”
他们在唱腔里心神不动。
很快,谢重延又摸到一块墙砖:“怀雪,看这里。”
江怀雪摸了摸,再用口红画个勾。“……一要清风一两整,二要天上两片白云,三要中秋三分月,四要银河四颗星,五要观音瓶中五滴水,六要王母头上发六根,七要仙山七只灵芝草……”
等到江怀雪和谢重延将四面墙壁全都摸索完以后,发现竟然有四块墙砖都是可以活动的。
这意味着几种不同的可能。
最好的一种是四块墙砖可以通往不同的方向,最坏的一种是一块是正确的通道,其余三块是机关。
江怀雪和谢重延互相看了一眼。
谢重延问:“这次还是我来选吗?”
江怀雪做了个深呼吸,绷紧身体,做好作战准备:“选吧。”
谢重延上前,挑中第四块墙砖,往里一推。
旁边的墙壁发出“啪嗒”一声。
半面石墙如同大门一般,向内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江怀雪探头看了看,阶梯很长,在黑暗中一眼望不见底。
她自嘲笑道:“好嘛,这次不是通道,是台阶了。”
谢重延:“那我们下去?”
江怀雪道:“好。”
石室内的幽怨女声依旧在唱,语调哀伤,让人听了便觉无限惆怅。
“……一边是送葬哀乐声声碎,一边是迎亲喇叭朝天吹,一边是两家白灯泪光闪,一边是马家花轿彩带飞,一边是冷风吹落千滴泪,一边是暖酒醉人笑开眉……”
江怀雪和谢重延走到半开的石墙旁边,似乎马上就要走下阶梯。
江怀雪的尾指突然勾了下谢重延的掌心。
谢重延手心细痒。
他先是不可抑制的心底一荡,然后反应过来。
他眼神漫不经心地在四周扫了一圈,在某一点上停了不到半秒钟。
谢重延握住江怀雪的手指捏了捏。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第一层台阶,谢重延一只脚已经迈上第二阶。
“……插一片黄叶代柳翠,就让这万丈黄土埋掉愁与悲埋掉愁与悲……”
江怀雪像一支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回去,直奔棺椁。
棺椁在石室正中间,距离台阶约有二十三四米的距离。
正常情况下怎么也要走十几秒。
但江怀雪到的极快。
连普通人呼吸一下的时间都不到,几乎是瞬移一般。
她上一秒还在石墙台阶之前,下一秒便冲到了棺椁旁边。
江怀雪毫不犹豫,踩上棺身,伸臂在棺椁中一摸一捞。
棺椁中果然空无尸体。
她一捞之下,棺椁中乒乓作响,像是有什么金属物品。
她看也不看,大衣的袖子“唰”一下全卷上。
接着她脚下用力,借势在半空中一翻,又猛地冲了回去。
谢重延在台阶上,按下一旁的凸起。
江怀雪冲到他怀里。
石墙轰然合拢。
前后动作加一起可能也只有一秒钟。
石室内回荡的戏声,甚至还停留在“悲”字,连气音都没转换。
两个人就默契地配合完了全程。
唱腔戛然而止。
只是不知道是唱的人不唱了,还是石墙隔音效果太好把声音隔断在里面了。
谢重延揽住江怀雪的腰,急忙摸了两下:“你怎么直接在空中翻身?伤到哪里没有?”
这动作也太高难度了,江怀雪连热身都没热身就冲过去,怎么能不扭伤。
他手心滚烫,即便是隔着两层衣服,江怀雪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热度。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谢重延在后腰处按了两把。
江怀雪腿一软,耳朵瞬间就红了。
第130章 青色巨蟒
黑暗加剧了感官上的体察。
江怀雪赶紧抓住谢重延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我没事。”
谢重延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身体幅度极其轻微地歪了一下。
他还以为江怀雪是受伤了隐而不发,掐着她的侧腰,想也没想就揉了几下。
“不要逞强,是不是哪里疼?是拉伤了吗?”
腰部的酥麻顺着脊骨直蹿头顶,江怀雪连脸都红了。
她呼吸一乱,声音都跟着抖了一下:“别……真的没事。”
谢重延愣了愣,然后完全僵住了。
黑暗的阶梯上,他虽然看不清江怀雪的神色表情,却发觉到她的气息变化。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
女孩子的腰是不能乱碰的。
像是被烫了一下,他立刻收回手:“抱歉,我以为……”
江怀雪打断他:“没关系,我知道你关心我。”
她直接转开话题,把一直收拢的手展开。
“拿手机照一下,看我都拿到了什么东西。”
谢重延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却感觉手心火烧火燎的,满脑子都是手按在她腰上的触感。
他不自在地移开眼,依言把手机手电筒打开。
半块玳瑁、一截布料、一个半旧发黑的符咒、一盏残破的小烛台、一把三四十厘米的匕首。
江怀雪先拿起匕首看了看,发现匕首刀锋雪亮,是开了刃的。
她挑了下眉:“不枉我冒着危险专门回去一趟,这下不亏,多了个武器。”
棺椁异动,石室内缭绕的戏腔诡异。
她和谢重延看似漠不关心,满不在乎地找出路,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关注。
江怀雪早已看清那棺中是空的,没有什么尸体。
但她听那唱腔持续不断,而室内只有那一具棺椁,摆明了诱他们去看。
因此怀疑另有玄机,故意装作不会去看的样子。
直到刚刚走到阶梯之前,她发现这大开的石墙竟然可以从阶梯这一面操作,才给谢重延一个暗示,冲回去探查。
“烛台,玳瑁,符咒。”江怀雪把几样东西放在光里端详,“这几个看着挺旧,但是是现代的东西。”
她扒拉了两下焦黑的符咒,将有字迹那一处给谢重延看:“看这墨水,就不像是放了十年以上的。”
她结合匕首猜测:“大概是外来的人查看棺椁时,带进来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出现在棺内,那她就不清楚了。
谢重延捏住那截布料,展开铺平:“这个呢?”
江怀雪盯着只能隐约看出大概纹路的布料看了一会,又上手摸了一下。
“可能……”她犹疑片刻,“是戏服?”
谢重延想到刚才听到的唱腔:“我们听到的唱词,是梁祝吗?”
他和江怀雪一直都在默默听那个唱腔。
谢重延对戏曲不熟,但是听戏词里又是梁兄又是马家的,便猜到是传统曲目《梁山伯与祝英台》。
江怀雪:“是的,而且听起来是专业的。”
黄梅戏主要分两大体系,平词和花腔。
方才那唱腔是平板里加花,行云流水,感情饱满。
虽然乍一听挺瘆人,但细品就能发觉唱的人功底深厚,没练过几年是绝唱不出来的。
江怀雪勾了勾唇角,玩笑道:“这要是老戏迷在这儿,怕是还舍不得走呢。”
谢重延:“……”
不知道唱戏的东西听到这个评价,会不会感到开心。
江怀雪把匕首拿在手里,剩下的塞进大衣口袋。
“走吧,下台阶看看,前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先前两人站在上面往下眺望时,便觉得这台阶漫长,一眼看不到头。
等到他们切实走在上面,更是证实了这个猜想。
谢重延第三次看向腕上的手表:“我们已经走了二十五分钟了。”
两个人走了二十五分钟,依旧还在台阶上。
江怀雪:“鬼打墙?”
她想了想,掏出小烛台,放到前方台阶正中。
“接着走下去试试。”
十分钟后,他们看到了眼前的烛台。
谢重延弯腰捡起它,递给江怀雪:“看来你猜对了。”
江怀雪眯起眼睛,回头看向他们走下来的方向,又看向漆黑的前方。
她干脆利落地转身面向谢重延:“抱住我。”
谢重延:“?”
他表情为难又挣扎:“现在吗?”
江怀雪奇怪地看他:“不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谢重延沉默了一下,说:“好。”
他张开双臂,牢牢将江怀雪抱进怀里。
心上人在怀,他难免生出旖旎心思。
但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江怀雪便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紧他的背,果断往下一滚。
谢重延愕然,瞬间天地翻转。
紧急当中,他只来得及护住江怀雪的头。
“怀雪——”
灰尘飞扬,他们双双滚落台阶。
江怀雪淡定道:“闭眼。”
谢重延下意识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咣当”一声,江怀雪大衣口袋里的烛台掉落地面。
谢重延感受到背上平坦的触感,睁开眼睛:“原来是这么破……”
刚一睁眼,他就被眼前的光刺得不得不再次闭眼。
江怀雪率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仓促下只有这个法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扭头看向晃花谢重延眼睛的东西,轻轻一笑:“都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但是果然不同啊,前者养眼,后者刺眼。”
谢重延也站起来。
他适应了光线后,终于看清了眼前发光的东西。
是几座堆成小山的金币银币珠宝黄金,
其数量之浩大,如果变卖成现金后,恐怕足够一个人立刻变为百亿富翁。
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财富面前不心动。
可巧合的是,现在站在它们面前的两位,任何一个人的身价都比这些东西值钱。
江怀雪和谢重延赞叹了一下宝藏的丰富,却没有半点贪婪之意。
他们甚至没有靠近去观赏,也没有过多停留。
江怀雪指着金山旁边的小门:“走吧,这回路是现成的,这间倒是对人很友好,不用我们去找机关陷阱了。”
谢重延扫过几座小山,心底悄悄滋生警惕。
如果说前面都只是开胃菜,那么从此处开始,无疑就是上了正餐了。
这里没有陷阱?
不。
这里最大的机关陷阱,其实就摆在明面上。
他们离开耳室,径直迈入新的石室。
没有人发现,台阶上缓缓映出一个人影。
……
幽深漆黑的台阶下,是小山一般的金银珠宝。
金银珠宝后的石室里,却是满地散乱的骷髅。
江怀雪和谢重延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骨头架子们,发现他们基本都是骨头发黑,看上去像是中毒。
他们的这种死法让江怀雪脸色有了点变化。
她吸了吸鼻子:“难道墓室里有毒气?”
可空气里除了飞尘和憋闷的味道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气味。
“应该不是毒气。”谢重延让她看地面上的一大块硬布,“毒气的腐蚀性一般没有这么强烈,应该是他们碰了什么东西。”
江怀雪用脚尖踢了踢那块硬布:“这是背包吧?”
硬布上还有半圈拉链,被江怀雪一踢,露出底下金光灿灿的一枚钱币。
而靠近它的那圈布料,已经是黑乎乎的。
此时一动,就成了残渣。
谢重延和江怀雪怔了一下,都反应过来。
江怀雪:“刚才那些金币银币?”
竟然有毒?
谢重延也没有想到:“刚才我看那些珠宝明目张胆放在那里,还在想旁边肯定有机关陷阱,原来是珠宝本身有毒?”
这可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谁也别想碰,谁碰谁死。
江怀雪感慨:“墓室主人够狠的啊。”
谢重延拧着眉:“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