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就见江怀雪瞳孔放大,眼底浮现出惊愕的神色。
——谢重延很少会在她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不妙的预感席卷了他。
江怀雪不由分说,拽过他就跑:“快跑!”
谢重延反手拉住她,顺着石室的通道狂奔。
他边跑边问:“是看到什么了吗?”
江怀雪没有时间回答他。
“糟了,追上来了!”她一把推开谢重延,“你先走!”
她原地飞扑,抱住扫过来的青色蟒尾,毫不留情地刺下匕首。
巨蟒吃痛,尾巴用力一甩,江怀雪被甩飞出去。
她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没爬起来,蟒尾如同巨石再次当面砸来。
江怀雪后仰,凌空翻了个跟头。
她没被砸个正着,却也被巨力扫了一下,胸口钝痛。
谢重延这才看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头上的穹顶横着一条青色的蟒身。
这青蟒体型十分骇人,谢重延根本看不到巨蟒的头。
江怀雪一直搏斗抵抗的,只是巨蟒的尾巴。
仅仅是一截尾巴,就有十几米粗。
江怀雪在蟒尾的攻击下躲闪,就像是在狂风巨浪中随时会被吹翻的小舟。
谢重延急得五脏俱焚,却苦于自己无法上去帮忙。
他环顾四周,发现他和江怀雪不知道是跑到了哪里的石室。
石室里摆着个祭坛,祭坛前面放着脏兮兮的蒲团垫子和香炉。
谢重延眼神一顿,看到了香炉旁边的一叠黄纸。
他立刻回头问江怀雪:“怀雪,有符纸!你能用吗?”
江怀雪狠狠拽住蟒尾上的鳞片,在先前自己扎了一刀的旁边,用力捅下第二刀。
巨蟒痛得尾巴上甩,将江怀雪砸向穹顶。
江怀雪踹了下墙壁,反身又扑回蟒尾,再扎一刀。
趁着巨蟒震怒,她灵活地滚到地上,惊喜道:“要!”
谢重延把黄纸卷成一团扔给她:“接着!”
江怀雪抱住黄纸:“你走远一点!”
谢重延倒退。
江怀雪一边躲闪蟒尾,一边稳稳用口红飞速画了三张火符。
她在这里被压制,无法用灵气,高级的雷符一类画了也用不了。
火符这种入门级符咒,对画符的人要求低,生效的要求也低。
江怀雪把三张符咒拍向蟒尾,低喝一声:“烧!”
火焰腾空而起。
蟒尾霎时间燃起火浪。
灼痛之中,蟒尾乱摆,砸得石室震动不止。
江怀雪和谢重延趁机狂奔。
两个人见路就走,看也不看,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觉到巨蟒确实没有跟过来,才慢慢停了下来。
江怀雪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幸好是尾巴不是头,这么大个东西,一张嘴能把我们俩都吞了。”
谢重延急忙拽住她:“你伤到哪里没有?”
江怀雪摆摆手:“没有。”
话一说完,她脸色一变,捂住腰腹。
谢重延大惊:“怎么了?”
江怀雪:“……呕!”
她一脸嫌弃地从腰旁的大衣纽扣上摘了半个鳞片下来:“呕……”
江怀雪背过身去,干呕两声:“那青蟒是不是几百年没洗过澡了?一身腥味,蹭得我身上都是,好恶心。”
谢重延:“……”
他松了口气,也哭笑不得。
他想上前扶住江怀雪。
江怀雪却抬手推拒道:“保持距离,我怕熏到你。”
谢重延不听她的,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臂。
他自责道:“都怪我没帮上你的忙,只能干着急看着你跟它打。”
江怀雪倒笑了起来:“幸亏你没脑袋一热冲上去帮忙,不然你手里没武器,万一受伤了我们的处境会更糟糕。”
不怕别人帮不上忙,只怕别人帮倒忙。
如果在这阴森奇诡的墓室里受了伤,才是真的麻烦。
“不过它那鳞片可真够硬的,我匕首差点都扎不进去。”江怀雪可惜道,“如果我的能力没有被压制就好了,可以画个雷符,劈一下看看。”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它青色的鳞片如果劈黑了,看上去肯定比现在好看。”
谢重延:“万一把它气狠了,调转身体回来用脑袋找我们就完蛋了。”
江怀雪:“不会,我研究了一下它的体型,墓室通道的宽度根本容不下它转身,它只能在固定的这个方向里游动。”谢重延问:“听起来像是人为的。”
“一定是人为的。”江怀雪抬头看了看穹顶,“有人把它困在了这里,让它守墓。”
谢重延想起什么:“刚才拿符纸的房间,有个祭坛,我们要返回去看看吗?”
江怀雪了解他:“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谢重延犹豫了几秒:“问题倒是没有,但是我拿符咒的时候,看到蒲团边缘有个商标,写的是出场地是江南大欢服装生产厂。”
江怀雪:“……蒲团上还有商标?”
谢重延确认道:“是的。”
江怀雪:“……”
这也太现代了。
第131章 怀雪消失了
不过江怀雪也明白了谢重延的意思。
谢重延是觉得既然蒲团上有商标,说明把东西拿进来的人应该是现代人。
甚至有可能是近两年才来过。
他们在祭坛那里仔细搜搜,也许能搜到更多的线索。
但江怀雪想了想,还是说:“算了,那边太危险了,不知道巨蟒是不是还在那里游动,我们本来就是误入这里,墓室有什么秘密其实与我们无关,我们的目标只是离开这里。”
“好。”谢重延道,“等我们出去查查这家公司。”
他们这才把注意力分给眼前的地方。
刚才为了逃脱巨蟒,两个人来不及考虑,看到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
不管三七二十一,逃开巨蟒再说,中间也不知道穿过多少石室通道。
此时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身处的石室与之前的大不相同。
如果说之前的石室是简陋,那么这个石室无疑是豪华。
像毛坯房和精装房一样的差距。
四面墙壁用的都是金砖,在蓝色火焰的照耀下越发显得金碧辉煌。
等等,蓝色火焰?
谢重延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确实是蓝色火焰。
他指着长明灯的灯火:“这是什么火?”
江怀雪打量片刻:“是玄火,很少见。”
谢重延:“玄火?”
江怀雪解释道:“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颜色而来。汉代以前,玄色指青色或者蓝绿色,这种火焰呈蓝绿色调,所以叫玄火。传说中它是由龙油所制,点燃后千年不灭,能将普通鬼魂淬炼为厉鬼。”
谢重延:“这么神奇?”
江怀雪笑道:“真假就不知道了,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还是别碰它。”
谢重延弯腰凑近观察,发现火焰果然是蓝中带着点绿。
江怀雪拉了拉谢重延,指着东南角:“你看那里。”
谢重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那里竟然也停着一具棺椁。
“这间石室的棺椁为什么停在角落?”他疑惑地抬步往那边走。
走了两步后,没听到江怀雪回答,他下意识伸手拉了一下,却拉了个空。
谢重延转头:“怀……”
他的声音顿住。
眼前的石室空无一人。
江怀雪不知所踪。
谢重延心下一惊。
“怀雪?”
没有人应声。
谢重延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怀雪?”
空荡荡的石室内,只有他自己说话的回音。
江怀雪真的不见了。
谢重延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在看长明灯,怀雪拽了他一下,他扭头去看棺椁,然后他往棺椁的方向走。
这中间的过程大概只有不到30秒的时间。
不到30秒的时间,江怀雪能去哪里?
他叫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反应。
江怀雪会一声不吭地抛下他吗?
江怀雪会在他叫她的时候不应答吗?
谢重延心里发沉。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可能性。
是不是在这三十秒钟内,怀雪出了什么意外?
谢重延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他转身往外走,打算去找江怀雪。
但就在他要迈出石室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咚”的一声。
谢重延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是东南角。
那里除了一具棺椁外,别无他物。
谢重延沉默了一下,试探着:“……怀雪?”
“咚”
他这下听清了,声音是从棺椁里传来的。
仿佛怕他听不清,棺椁里开始接连不断地传出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如同有什么东西被困在棺中,正在努力捶打棺身,对外人求救。
谢重延踯躅半秒钟,往那边走过去。
“怀雪?”
棺椁中的动静越来越激烈。
谢重延呼吸也跟着乱了。
之前在响着戏腔的那个石室里,怀雪说在墓室里不能有过度的好奇心,尽量不要碰这里的东西。
但是怀雪现在不见了,棺椁有异动。
就在谢重延马上要走到棺椁面前时,他余光一瞥,瞥到旁边的长明灯,一下子愣住了。
长明灯的颜色变了。
刚刚明明还是蓝绿色的火焰,现在已经变成了正常的红黄色火焰。
他转头,目光在周遭的长明灯上一一扫过。
变了。
全都变了。
刚刚他看到的长明灯眨眼间都变了一种颜色。
谢重延和江怀雪讨论过的内容,他还一字不落的记着。
怎么会这样?
谢重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石室门口。那会儿他和江怀雪刚进来时,江怀雪在门口干呕,从身上摘了半片巨蟒的鳞片,扔在地上。
然而现在门口的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一个他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的石室,怎么会连灯火和东西都一起变了?
除非这里不是他刚刚待的房间!
谢重延全身紧绷。
他看向仍旧不断发出声音的棺椁,慢慢向后退去。
虽然猜不透真相,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似乎有些问题。
正在他谨慎地退到石室门口,准备退出这里时。
棺椁“砰”一声炸开,石室内天摇地动。
谢重延愕然抬首,看到一只巨大的乌鸦从棺椁中飞出,带起一阵雾气,迎面扑来。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人事不知,彻底晕了过去。
……
“醒醒,重延?重延?”一道熟悉的女声在上方响起。
谢重延一时分不清梦和现实。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中看到江怀雪的容颜,嗓音干涩:“怀……怀雪……”
他伸手,试图去触碰眼前这人的真假。
江怀雪握住他的手:“是我。”
她手指冰凉微湿,搭在谢重延手腕上,让谢重延头脑稍稍清明了一些。
他再次确认:“怀雪?”
江怀雪好脾气重复道:“是我。”
谢重延的脑袋还隐隐作痛。
江怀雪扶着他坐起来,他没忘记问最重要的问题:“你刚才去哪了?怎么说着话就突然不见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江怀雪迟疑了几秒钟:“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谢重延不明所以:“什么?”
江怀雪默然片刻,凝视他:“我让你看角落里的棺椁,然后一转头你就不见了,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你。”
谢重延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刹那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江怀雪和谢重延都是席地而坐,距离很近。
近到谢重延可以清晰准确地看清江怀雪的每一根睫毛。
也能看清江怀雪说话时的眼神和表情。
她虽然平时喜欢开玩笑,但显然此时说的话是认真的。
谢重延沉默了一下:“你让我看角落里的棺椁之后,我走了大概……”
他回想后,尽量确定道:“大概两步,然后叫你的名字,你没答应,我回头就发现你不在原地了。”
江怀雪说她跟谢重延说完话后,谢重延就不见了。
谢重延说江怀雪跟他说完话后,江怀雪就不见了。
在同一间石室内,两人相距不到一米的情况下,彼此都认为对方失踪了。
谢重延说:“我还听到角落里的棺椁里有东西在撞,后来棺椁盖子自己打开,有一只乌鸦从里面飞出来,我就晕倒了。”
江怀雪问:“乌鸦?长什么样子?”
谢重延:“我没看清具体的样子,乍一看跟普通乌鸦没什么区别,除了个头大一点。”
江怀雪蹙眉:“这墓室很古怪,你看到的可能是幻觉,或者我看到的才是幻觉。”
她停顿了下,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我们两个人看到的都是幻觉。”
说完这句话后,她脑海中又一次闪过一抹思绪。
——上一次,她在看到简素从噩梦中惊醒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时,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但那次的思绪稍纵即逝,这一次江怀雪却隐约抓到一点尾巴。
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好像看到过……
谢重延面色凝重,自言自语道:“幻觉吗……”
那他们怎么样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如何分辨哪一刻是幻觉,哪一刻是现实?
更严重点说,此时的江怀雪和谢重延,都是真的吗?
谢重延抬眼,正对上江怀雪的目光。
两个人瞬间明悟对方与自己的想法一致。
江怀雪倒是很轻松,她无奈地抖了抖衣袖:“就那条青蟒蹭我的一身腥味,都做不了假吧?”
谢重延苦笑:“我不知道怎么证明我不是假的。”
江怀雪弯唇一笑:“你有。”
“嗯?”
“你这身紫气做不了假。”江怀雪伸手在他周身绕了一圈,“别人看不到,但我看得到。”
谢重延没想到这个事情,被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辨识度还挺高,尤其是对于江怀雪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