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宅基地问题，知青对于大队来说就是外来人，批地给知青建房确实有过先例，但不是给，是租，租期到了不仅宅基地是队里的，连房子也是队里的，就相当于知青交钱给队里建了个房。
其次是资金问题，他的电报拍过去没多久，他妈就有了回复，汇来了五十块钱和一封回报。
二十二个字，意思大概是现在他爸在被严查，暂时弄不出多余的钱，并且他外面新养了个女人，很得宠爱，竟然还怀了孕，他爹一心想着这女人能给他生个老来子。
电报的最后，他妈说那个孩子她会像以前一样处理掉，至于建房，让他适当再忍一忍。
陈向阳气得在邮局发了回疯，才满脸发黑地回了大队。
丁艳红得知他可能建不了房后嘀咕了几句，被陈向阳吼走了，朱佳慧适时出现，解语花似的，先安慰了他一番，然后道：“盖不了房，可以租啊。好些社员家庭有空出来的屋子，租熟人的房子的话应该还挺便宜的。”彡彡
这话一下就点醒了陈向阳，在这里，他最熟悉的社员当属带他们过来并且还借了粮的陈雄娇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陈雄娇就说过她家有一处空着的房子。
反正条件再差也不会比知青点差，陈向阳心念一动，朱佳慧又聪明又体贴，他真是越看心里越舒服喜欢。
他试探道：“佳慧，我妈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你不用再躲着我了吧，到时候我租好了房子，请你去参观。”
朱佳慧心里恶心不已，面上却像是不懂似的，柔柔道：“好啊，向阳哥，到时候大家一起去给你暖暖房。”
陈向阳又喜欢她这份单纯劲儿又实在心痒得很，凑近了一点，“别人可以另请，你是贵客，要单独关照的。”
朱佳慧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羞涩地低下了头，“向阳哥，你别胡说了。”
她转头就跑，跑到一半又道：“对了，向阳哥你出去
了还没得到消息吧，队里下一周要放露天电影呢，跟你说一声。”
陈向阳看着她清秀的脸，俨然把这当成了她的邀约，“我知道了，到时候会过去的。”
正在捡石子的乔明月和谢唳把这一切听了个全。
谢唳对这个女知青有印象，曾经无缘无故叫住过自己，还让明月受过气。
不过自己记得她是跟个姓邹的知青搅在一块的……
谢唳对于别人的事向来没什么兴趣，刚想把捡到的漂亮石头给明月看，就见她看着刚才两人消失的方向，笑得一脸，兴味盎然？
他手上动了动，乔明月已经回过头看向他，一脸无辜，“谢唳，我手脏了。”
谢唳看向她的嫩白的爪子。
真是个祖宗啊，让她别出来捡石头非要出来，手上弄脏了就娇娇气气地嫌弃。
不过他心里对这种娇气和依赖乐意之至，把人牵进屋，掺了温水仔仔细细地给她洗手。
乔明月看着被倒在自留地菜畦中间的石头，乐滋滋道：“这样草就没那么容易长出来了，到下雨也不会脏脚。”
谢唳也抬起视线看过去，现在房子还在进行收尾工作，院子还没修整出来，乔明月却已经早早就想好了哪块地方该干什么。
“我喜欢篱笆院，到时候多移栽点花和藤曼过来，缠在上面会很好看。”乔明月想象了一下，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谢唳给她把手擦干又捂进口袋里，内心平静暖融，对以后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都听你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乔明月只觉得脖颈一凉，立马不敢再动，“谢唳，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到我脖子里了。”
本来她是围了围巾的，后来捡石头她嫌不方便，就脱掉了，谢唳凑过来，很容易就看到她白皙纤长的颈，突出的骨节处上面坠了很小一滴水渍。
他用手抹开，“别怕，是水。”
温热的指在她的肌肤上划过，腹有细茧，磨得她颤巍巍一缩。
谢唳的手很快收回去，乔明月疑惑道
：“哪来的水？你泼我了！”
天色坠得低，阴沉沉的，谢唳抬头看了一眼，“下雪了。”
下雪？
之前干妈还说要是放在往年的话，雪应该早就下了，今年却迟迟不来。没想到专门等没等到，突然就开始下了。
乔明月站起来，本来零星的细雪逐渐变大，谢唳不敢让她穿这么少在外面久待，将人拉进屋，轻笑道：“月亮，今年的第一片雪是落在你身上的。”
第一片雪落在她身上。这句话听起来有种奇异的浪漫。
乔明月倏地看向他，被他捏了捏脸颊，“去吧围巾和手套戴上再玩，别着凉，我去做饭。”
刚下雪其实也没什么可玩的，乔明月听话地套上全副武装，凑到谢唳跟前开始提建议，“初雪，我们吃涮锅好不好？”
正好谢唳从镇上回来弄了只鸡，可以吊汤。
谢唳自然同意，牛羊肉没有，乔明月从空间里弄了些蔬菜和猪肉，谢唳想了想，敲了几个鸡蛋准备做蛋饺。
乔明月帮不上什么忙，被支使到一边玩。
她手上是谢唳做的兔毛手套，一点风都吹不进来，乔明月坐在小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之前碰巧听到的朱佳慧和陈向阳的对话。
等了这么久，朱佳慧这是终于要开始下手了？也不知道她准备怎么做，难不成真的要把自己搭进去？
朱佳慧也不是做不出这么极端的事，但是她引导陈向阳去租陈雄娇的房子又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真的为他解疑答惑吧。
太绕了，到时候自己去凑热闹就行，丁艳红还欠自己五块钱呢，她出事之前自己得要回来才行。彡彡
说到钱，周江生这个月好像没给她汇款来着，名声又不想要了？
真是懒驴拉磨――非得催一下才动一下。
乔明月心思这里转一下那里转一下，直到齐绍辉走到门口，她才反应过来。
他身边的齐绍鹏冲过来叫人，齐绍辉跟乔明月打过招呼，对着谢唳道：“谢哥，你要的介绍信我爹给你开出来了。”
第107章 危机与机遇并行
谢唳早就说过他近期要出门一趟去赚钱，但乔明月没想到会这么快。
当着齐家两兄弟的面，乔明月没表示出什么异样，还留了人吃饭。
等他俩走了，她才找到在厨房里刷锅洗碗的谢唳。
“你什么时候走？”乔明月看着他的身影，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
谢唳把东西收拾整齐，手上的水擦干，才伸手拉了拉乔明月，“就这两天吧，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乖一点，遇到什么事了就去找你干妈，齐叔和齐绍辉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去找他们也行。”
她在北水大队靠山，这也是谢唳能放心出远门的重要原因。
乔明月心情复杂，唇抿了抿，“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你这次出去是去哪儿？”
她知道谢唳出门是为了挣更多的钱，他在自己面前明说过，要赚钱娶她，也不会让自己一辈子跟着他困在乡下。
大地方机会多，随之而来的危险也多，乔明月心里其实十分担心，但却没有过多地阻止。
自己就是谢唳的牵挂，他能为了自己拼命，自然也会为了她小心安全。
多说无用，在他身后支持他就好了。
谢唳摸了摸她绸缎一样的头发，没准备瞒着，“先去趟羊城看看。”
先去，那就是可能还要转去别的地方。
乔明月不知道上辈子谢唳是靠什么发的家，但是隐隐有种感觉，他命运的轨迹提前了。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乔明月还没说话，谢唳就先把人拉进怀里道：“走之前我会多做些菜，你放进空间里慢慢吃。柴也备好了，起炭火的话窗户一定要打开通风，出门穿厚一点，我争取早点回来。”
乔明月心霎时软成一片，忍着鼻酸默默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才是，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遇到不对劲就赶紧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再不舍缠绵日子也飞快地过，谢唳出发之前，乔明月塞给他一个布包，“我妈常说穷家富路，这里的
钱都是你断断续续交到我手上的，粮票也给你准备了一些，不许不要，在外面也不许苛待自己，回来我要检查的。”
顾不得什么害羞什么的心思，乔明月认真地看着他，“全身上下都要检查。”
谢唳的眼眸忽然深了一些，在她甜美的唇上狠狠攫取芬芳。
良久，才捧着她细致的脸，喘息道：“知道了。”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他觉得自己像是乔明月手里的一只风筝，心被她牢牢牵纵着。以前每年最期待的事是去容市见她一面，现在最想做的事是永远守在她身边。彡彡
舍不得走也要走，谢唳带着东西先到了镇上，跟万鑫一起去见了化工厂的厂长，从那里又开了几张介绍信，两人就乘车往市里的火车站赶。
万鑫这些天完全跟做梦一样，晕晕乎乎地由跟化工厂的员工私下倒卖原料，变成了跟化工厂的厂长搭上线。
现在他们要出门，化工厂的厂长竟然还给他们开了介绍信，身份是化工厂的联络员？
这跳跃实在太大，万鑫好奇得简直快要死了。火热的目光直射向谢唳，但他已经靠在火车背椅上闭上了眼睛，并不打算开口。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么样不必多说。
跟化工厂的员工接触多了，所谓光风朗月的高厂长的风言风语总能传到耳朵里来。
一个仰仗着老丈人家上位的厂长，表面上跟妻子琴瑟和鸣，实际上在外面偷偷养人。
明月有相机，自己拍了照片送到他的桌子上并不是难事，能随时寄给他爱人的底片才是高厂长最忌惮的事。
队里的介绍信哪有厂里的介绍信好用。
火车况且况且地往目的地奔去，封闭空间里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谢唳从口袋里掏出乔明月的手帕珍惜地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怕沾染了污浊一样将手帕放了回去。
十来个小时后，谢唳和万鑫终于在羊城下了车。
万鑫坐车坐得晕头转向，留在招待所休息回魂，谢唳换了件有大盖帽的
衣服，径直去了罗湖港口，遥遥眺望另一边的港城。
内陆自由贸易受限制，港城可不一样，那里自由繁华寸土寸金，随便就能赚到大钱。彡彡
很快就有人凑上来，小心地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道：“哟，外地人？去港城吗？三十，能带。”
谢唳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听周教授说过，如今内陆想去港城要么有通行证要么有探亲证，因为难办，买起来贵，所以多数为了生活和自由的人都选择偷渡过去。
方法主要有游泳、藏在中港的货运火车或火车，陆路穿过边防线。三十块就能带人去，这人就是专们等在这杀猪的。
偷渡风险太大，谢唳没准备以身犯险。但他不去，总有刀口舔血的人，能从那里分一杯羹，够吃了。
带着肥皂和香皂去到黑市之前，谢唳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刚才凑上来跟他搭话的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谢唳只当不知道。
那人跟着他到了黑市，看他卖了半天的皂，叫人过来买了两块，转身离开了。他一走，谢唳收拾了摊子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直到看见他走进一户破落的院子里才随意支使了一个小孩去找红袖章。
屋里那个跟谢唳搭过话的人叫黄濑，一进屋，他就收起了在外面的那副懒散样子，头微微垂着朝主座上的人道：“向哥，来了个生面孔，懂行，要不要……”
叫向哥的人一只脚曲踩在椅子上，眉尾有一道疤，“卖的什么？”
黄濑将东西拿出来，“肥皂和香皂，成色不错。”
向哥看着香皂想了想，吐了口烟圈，“去把人带过来，外地人，一点规矩都不懂。”
话音刚落，报信的哨声响起，向哥低声骂了句该死，转身就跑。
他能在这里立稳这么多年，自然是有点本事在的。
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该死的兵总是跟在后面，向哥边跑边烦躁着，突的，巷子里伸出了一双手将他拽了进去。
第108章 那就还钱
做他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反应力，向哥反射性地就向里面的人一拳砸过去，谢唳的反应却更为敏捷脚尖，反手将拳拦住，一脚飞踢差点将人又踹出巷子。
自己这一倒下就肯定会被抓住，就在向哥感觉惊恐之际，谢唳又施舍似的伸手将人拽了回来，声音冷清，“跟我来。”
身后的脚步声逼得向哥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几乎是立刻就跟着谢唳一起穿过小巷，东转西转地跑到了一处倒塌的矮墙处。
确认身后没有追兵，向伟才看向几乎被兜帽遮住了全脸的人。
他眯着眼打量了几下，眉尾的疤显得整个人有一种凶戾之气，“你是谁？”
“你不是要找我吗？”谢唳抬眼过来，表情和语气都冷。
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向哥心里飞速过人，确认自己以前没见过他。
是那个外地来的不懂规矩的小子？
看着倒比他手下大部分人都淡定老练一些，向哥缓了语气，“小兄弟，哪条道上的？”
要是能招到自己这里，应该能担事。
谢唳手垂在身侧点了两下，开门见山道：“看那个放风的对你的态度，你是这一块黑市的老大？港城来的货有没有？”
向哥的脸色一下严肃起来，“刚刚是你举报的？”
“是，为了找你。”
向哥不由得更仔细地打量了谢唳好几眼，竟然没有生气，笑了笑，“你倒是实诚，看你反应挺快人也有狠劲，不如跟着我，到我手下来做事？”
谢唳摘下帽子，眸光一瞬即逝，淡淡道：“我不帮人做事，我要的，是合作。”彡彡
这小子野心不小，向哥闻言脸色变幻，一时没有回复。
谢唳也不急，聪明人不会做蠢决定的，先礼后兵，自己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他最好决定做得快一点，自己就能早些赚完钱回去见明月。
……
另一边的北水大队里，乔明月对着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食物，筷子动了几下就没了胃口。
谢唳出门已经挺久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他出门前给自己做了
很多食物，馒头包子甚至连米饭都准备了，可是自己现在却连他在外面有没有吃上饱饭都不知道。
聂曼丽和刘雪梅也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时不时就会过来跟她聊天解闷，乔明月刚把东西收拾好，她们俩就搬着马扎出现在了房门口。
“队上今天放电影呢，明月，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看。”
本来电影应该早几天就放了的，但是因为雪下得久，队上就推迟了时间，等雪完全化了才把放映员请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