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川啧啧道：“在我面前不是挺能耍横的嘛，怎么还让姓周的和姓蒋的气下乡来了？”
“那是你不知道他们现在有多惨。”乔明月撇嘴，“一根毛都没给他们留。”
乔明川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乔明月将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遍，略去了一些关于空间的内容，“……然后我就直接发了一封电报到厂里，周江生迫于无奈，每个月还得捏着鼻子给我打钱呢。”
不过已经有段时间没打过了，是忘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周江生这么好面子的人，就不怕自己再发一封电报回去让他丢人？
安生日子过久了，乔明月几乎都快忘了这一茬，这么一提，疑惑就像雪球一样，在她的心里滚大。
直到住了一段时间医院的穿越女回来，她才记起了什么，隐约有了个猜测。不过此时，穿越
女内心的痛苦难以描述。
镇医院某病房。
瓷碗被摔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紧接着女人不可置信的尖叫声传来，刚打了热水回来的邹煦心里一紧，连忙往病房走去。
朱佳慧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一面镜子，脸上的纱布被她自己揭开一个口，露出里面蜈蚣一样的丑陋缝合疤痕。
旁边床位的婆子瞪着三角眼，“叫个屁你叫，要把我吓出个好歹来，你赔得起嘛你！”
她觑着朱佳慧，眼里闪着刻薄的精光，歪嘴笑出一口大黄牙：“原来是破相了，怪不得叫这么大声，啧啧啧，脸烂成这个样子，怕是没几个男人肯要咯。”
朱佳慧瞪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喷火，恨不得撕了边上的老东西那张嘴，但肺炎还没好全，刚张嘴登时又咳了起来。
“瞪，瞪我有啥用，你自己弄破相的，还能怪我老婆子不成？”旁边的婆子鼻子哼气，“就你现在这丑样，找好人家是没戏了，也就老鳏夫瘸子瞎子能看上，我们队里就有一个，要不给你说和说和？”
朱佳慧说不出话，直接扑上去，跟这老婆子扭打起来。
一时间，病房里辱骂声，东西倒塌声混成一片，邹煦提着水壶走进来，被撞得一个趔趄。
有人大声喊护士，不一会，一脸凶相的护士越过看热闹的人群，一把推开房门，粗着声音吼道：“闹什么闹，你们俩不要休息别人还要休息，住院费都欠了多久了？再不交钱，今天就从医院出去！”
两人顿时僵着身体收了手，邹煦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交，就交，该是多少费用，绝对不少医院的。”
护士偏过脸，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指着病房里倒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语气又凶恶起来“还有这些东西，损坏的都要赔偿，一点都不能少。至于各自赔多少，你们自己商量！”
护士一走，朱佳慧死死盯着老太婆，恨不得将她吃了。
老太婆老神在在地从指甲缝里抠出一块黑色不明物体。
“反正我没钱，我不赔。”
第151章 借钱
老太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浑样，把朱佳慧气得心肝冒火，再加上脸上那么大一条长疤，她眼睛一酸，死死咬着嘴才没哭出来。
邹煦连忙安慰道：“没事的朱知青，会好的，医生说了，你的脸好好养着，会越来越好的。别哭，对伤口恢复不利。”
朱佳慧很想大喊大叫。
缝了这么多针，还是在正脸上，就算是在现代，都不太可能完全恢复如初，更何况是这种医疗卫生条件差得要死的七十年代了。
虽然她对这辈子的这张脸不是很满意，但好歹称得上清秀，现在毁了容，要她一辈子顶着这样一张脸，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摔倒竟然会伤到脸，这样一张脸，更不可能跟乔明月比了。
朱佳慧哭得满脸是泪，刺到还没完全恢复的伤口，痛得她想死。
邹煦急忙拿着草纸给她擦脸，慌乱道：“朱知青，真的不能哭，哭了伤口就不容易长好了，我现在去找医生，再给你包扎一下。”
旁边的婆子不知道从哪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往地上吐，故意气人道：“不哭那也长不好啊，这么长的疤，丑死了，老婆子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丑的姑娘呢。”
犯完贱，老太婆心情舒畅地嗑着瓜子出了门，准备找人唠唠嗑，势必把这姑娘有多丑到处宣扬宣扬。
朱佳慧直接哭出了声，“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办，以后我还怎么嫁人啊。”
她死死抓住邹煦的手，“你去，你去找医生，让他好好治我的脸，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把我脸治好。”
脸对女孩子有多重要邹煦心里清楚，何况朱知青一直挺爱美的，一下子变成了现在这样，肯定难以接受。
邹煦想了想，热血上头，激动道：“朱知青，别人不要你，我要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的！”
朱佳慧完全沉浸在破相的痛苦中，忘记了伪装，恨恨道：“你是什么东西，谁要你不嫌弃！”
要是
当时自己往下倒的时候邹煦及时接住了，那自己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用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也配肖想自己会跟他在一起？
朱佳慧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邹煦完全愣住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朱知青吗？
“朱，朱知青，你说什么？”
“我……”朱佳慧看着他退后一步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垂下眼，欲泣泫然“邹知青，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我就是，就是不能接受，我现在的脸……”
听着女人悲痛的声音，邹煦强行按下心底那点又冒出头的不舒服，敷衍地安慰道：“那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医生。”
邹煦的背影简直像是在逃，朱佳慧却没空想那么多。一个舔狗而已，需要的时候自己就对他态度好点，不需要的时候迟早一脚踢开，像这种人，只要自己对他露出一个笑脸就巴巴地靠上来了，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脸上不时传来疼痛感，朱佳慧咬着牙，不明白这辈子自己为什么会受这么多苦。
要是脸上的疤真的好不了了，那她又该怎么办呢？彡彡
朱佳慧正想着，不一会儿，邹煦一脸菜色地一个人回来了。
朱佳慧朝后面看了看，“邹知青，医生呢，医生什么时候过来？”
“没有医生。”邹煦为难道：“护士说了，要是我们不把欠医院的钱交上，就……”
“就怎么？”朱佳慧变了脸色，“就不给我看病了？”
邹煦艰难地点了下头。
朱佳慧猛地一拍病床，不堪重负的病床发出一阵像是要散架的咯吱声。
她骂道：“什么破医院，一点医德都没有！我还没有好全呢，就急着要钱，你们医院把我的脸治不好，有什么脸要钱？！”
外面路过的人好奇地朝病房里看，邹煦难堪道：“朱知青，你别说了。”
看着外面打量的目光，朱佳慧崩溃地咬着唇，直把嘴唇咬得流出红艳的血来。
邹煦心里也有些难受，他家
里条件不是很好，自己的工分原本填完肚子勉强还能有剩余，可是加了一个朱佳慧之后，根本就结不下钱来，上次还她的两块钱，还是家里省吃俭用给自己挤出来的，现在到哪里去弄钱给她缴费治病呢？
朱佳慧心中愤恨，一边骂邹煦穷酸鬼，一边合计自己剩的那点钱够不够给自己治脸。
她对外都说没有钱，但其实下乡从周江生和蒋春花手里抠的那两百块钱至今还剩下一些，本来是打算当作黑市挣钱的启动资金的，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拿来看脸了。
但她又不甘心，邹煦一个大男人，自己跟他虚与委蛇这么久，竟然一点好处都享不到！
“大队，对，找大队，咱们先跟大队借钱，马上就要上工了，到时候再还。”朱佳慧又哭起来，突然道：“要是顶着这张脸，我不如死了算了。”
经历过刚才，邹煦心里有一瞬间的犹豫。
朱知青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朱知青吗？还是自己的喜欢下意识地将她美化了？
她似是而非的态度，究竟是不是想跟自己在一起？这种情况下，自己真的要为了这样她继续无怨无悔地付出吗？
可是看着朱佳慧盈满双眼的泪水，邹煦眼神闪躲了一下，拒绝的话说不出来了。
大概是人不经念，两人正说着，齐志国敲门进来了。
他看着气氛诡异的两人，恍若未觉，视线四平八稳，道：“刚从罗起那过来，朱知青，你好些了吧？”
不知是有意无意，朱佳慧又咳起来，邹煦道：“医生说肺炎好多了。”
齐志国刚点了点头，朱佳慧似乎是咳得厉害，竟然蒙上了被子。
邹煦内心天人挣扎了一番，踟蹰道：“大队长，我能不能向大队借些钱，到时候用工分还？”
“是有什么难事？”齐志国问道。
邹煦看了病床上的朱佳慧一眼，没吭声。
齐志国心中了然，沉声道：“邹知青，你确定？”
邹煦咬牙，“确定。”
被子下，朱佳慧终于露出了个满意的笑。
第152章 我入赘也行
齐志国隐晦地提醒了一次，见邹煦一根筋，索性也不管了，说好借钱的事，把手背在身后转身出了病房门。
他一个大队长，管偷鸡管摸狗，抓生产促劳动，没道理还管着知青找对象。
再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憨小子要犯傻，又哪是管就能管住的，管来管去还管成仇。
也不知道姓邹的小子看上了朱知青什么了，面上看着柔弱，心思比那筛子眼还多，娶媳妇儿哪能娶这样的？
齐志国边走边摇头。
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啧啧。
钱的事情暂时有了着落，但只能说命运远没有这样仁慈。没有特效药，朱佳慧的脸镇医院治不了。
“给你们开点药，能出院了。”戴着白口罩的医生连头都没抬。“肺炎注意不要受冻，脸上的伤肯定能好，疤就不敢保证了。”
在这个年代，填饱肚子才是天大的事，平常受一点伤一般人根本不会管，顶多找点草药用嘴嚼吧嚼吧敷一下，第二天照样下地，在医生眼里，朱佳慧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事。
朱佳慧唇色煞白，暗地里，进来换药的两个小护士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可怜神色。
小姑娘谁不爱美，要是伤到脸的是她们，现在肯定哭都哭死了。
医生刷刷刷写了个单子，“行了，走吧。”
朱佳慧不动，声音显得尖而厉，“不走，你们得把我的脸看好，看好了我才走。”
“人没事就行了，还讹上我们医院了不成？”医生冷了脸，“这么多人排队等着看病呢，真是添乱！”彡彡
邹煦脸上挂不住，一个男人，硬生生没拉动朱佳慧。
眼见着要吵起来，之前那个在病房发过一次脾气的护士腾腾腾冲进来，扯着朱佳慧就把她推了出去。
“走走走，一点小病，还当自己是什么金贵人呢赖这么久。你要是有钱有能耐，就上北京上海瞧，砸也把这张脸砸好了。出点医药费扣扣嗖嗖的，还指望这小地方能出医仙啊？”
说完，护士扭头就走
。还有好些病人呢，才不耐烦跟这个疯婆子纠缠。
钱，又是钱。
朱佳慧眼神乌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人得慌。
邹煦领完药走过来，“朱知青，咱们走吧，你看，我还给你换了一颗消炎药，你的脸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年头药品紧缺，邹煦东拼西凑凑了两斤粮票，才硬生生塞了个后门给朱佳慧换了一颗消炎药回来，哪知朱佳慧只是看了一眼，就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眼神里全是轻蔑，不知是对药，还是对人……
而另一边，乔明月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本课本，正懒洋洋地晒太阳。
谢唳走过来，碰了碰她的手，被乔明月一把抓住。
她的声音从书本下传出来，笑嘻嘻道：“干嘛，耍流氓啊。”
谢唳一根根捏过她纤细手指，语气正经：“一个女流氓先拉住我的手，但是长得好看，我从了。”
“……”乔明月一把掀开盖在脸上的书，“谢唳，你学坏了。”
“嗯。”谢唳脸上浮现浅笑，“只对你坏。”
乔明月在外面晒太阳，谢唳怕她冷，特意种了个火钵，未烧尽的木炭点燃后在表面掩上一层灰，能以一个相对稳定的温度烧很久。
谢唳瞧着懒洋洋猫似的人，低下头问她，“里面还烧了红薯，吃不吃？”
乔明月点了下头，他就自觉地用火钳从炭火堆里扒拉出一个裹着灰的红薯，晾了一会儿开始剥皮。
一个红薯还没吃完，乔明川就迈着大步走了进来，看到乔明月，狠狠瞪了谢唳一眼，“自己没屋子？怎么老往这小子这儿跑。”
乔明月：“你自己没地方吗，怎么也老往谢唳这儿跑？”
谢唳低头闷笑，又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红薯来，这回没剥皮，直接递给了乔明川。
“去，给你哥倒杯水。”乔明川拍了拍乔明月。
一般来说，乔明川是不太会主动使唤自己的。乔明月看了看她哥，又看了看谢唳，总觉得他们俩之间要么有什
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么就是乔明川临走前终于要收拾妹夫了。
昨天晚上他俩是不是也单独待过一段时间来着？呵，还有两个人的小秘密了。
乔明月下意识地睁圆眼睛坐起身，“有什么话是你的妹妹我不能听的？”
乔明川巴掌拍到她脑门上，谢唳皱了皱眉，拉着乔明月的胳膊把人扶起来，“明月，我跟你哥哥说两句话，别担心。”
“……哦。”谢唳都这么说了，乔明月咂了咂嘴，“那你们好好聊。”
她凑近谢唳，用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要是我哥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去跟干妈告状！”
趁着乔明川没发火之前，乔明月先噔噔蹬跑了。
她一走，谢唳皱了皱眉，“你刚刚把她额头拍红了。”
乔明川一愣，又想拿出烟来咬着。
他整个人微微朝后仰，椅子前腿翘起，是个有点痞的姿势，“小子，还不是你家的人呢，管得还挺多。”
谢唳不走寻常路：“你不是叫我小白脸？我入赘也行。”
乔明川：“……”
乔明川气笑了，“你想得美。”
看着清清冷冷话不多一个小子，还挺没皮没脸。
要是没跟乔明月这事儿，当兄弟也不是不行。
谢唳拉回正题，“等会儿出发？”
“嗯。”乔明川道：“等会明月问起来去，你找借口。”
“不找。”谢唳想也不想，“我不骗她。”
“……”乔明川一口气哽在喉咙，好个一肚子黑水的小子，用之前自己警告他的话来堵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