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念娣越想越对，立马道：“娘，发工资了我立马就送十块钱过来。”
听到这话，郑兰终于满意了一点，在饭点之前把这个女儿打发走，用她提的肉煮了个汤一家人高高兴兴喝了，转头就出门找人唠嗑去了。
这个时候楼门口最热闹，郑兰听了几句，自然而然地抓了旁边人一把瓜子，挑着眉，“你们这些算什么事啊，我说个你们不知道的，绝对吓死人。”
徐寡妇翻了个白眼，伸手把瓜子抢回来，“你能有什么新鲜事，诓人的吧。还是说，你又有哪个女儿做了丑事嫁给乡下人了啊。”
这里都知道郑兰家的五女儿在乡下结了婚，还闹得挺难看，当即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谁说我没有。”郑兰脸当即就垮了下来，“本来还不想告诉你们的，现在勉强让你么听听吧。”
她咽了咽口水，一边怕会不会又有什么人再从哪里钻出来把自己扔进黑屋子，一边又想着扬眉吐气一回。
“你们猜我今天在街上看到谁了？”
徐寡妇不耐烦，“要说就说，少卖关子。”
郑兰觑她一眼，心里呸了一声，“是原来乔厂长的外孙女，乔明月。”
气氛一时沉下来，好一会儿，才有人出声。
“说胡话也不打草稿。”徐寡妇切了下，“乔明月现在在乡下呢，你打哪儿见到她了，梦里啊？”
边上人帮腔道：“就是，她被亲爸和后妈逼得下乡去了，过年都没回呢，编谎也不编个像样的。”
郑兰急了，“真是乔明月，她长得那副模样我还能认错不成？”
众人烦了，“就算是她回来了，这又算什么新鲜事了。天这么冷，散了散了吧。”
“乔明月她，她一直跟个男的在一块，还进招待所睡一起了呢！”
第170章 青鸟殷勤
郑兰口水横飞，把怎么遇到乔明月，又是怎么看着她跟男人进招待所的过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一起唠嗑的妇女闲得用脚直擦地，显然没几个相信的。
徐寡妇伸了个懒腰，差点一拳打到郑兰脸上，对大家道：“哎呀不早了，大家都洗洗休息休息去吧。郑兰，你要闲得没事就去把楼里的厕所洗一洗。”
“你！”郑兰气得想骂人，自己说的可都是实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大伙没了兴致，准备回去睡觉去了，郑兰拍了下大腿，一转头就看见乔明月的继母蒋春花从路上经过，不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笑得牙床子都看见了。
郑兰当即眼珠子一转，叫道：“蒋春花，你来。”其他人一听，回家的脚步停了下来。
蒋春花往常不太同这些普通工人的家属来往，但之前周江生遭人举报事业受挫，现在连房子都是租的，条件不比从前，没那么拿得起乔了。
她在原地站定，“找我有事？”
郑兰狐疑地看她一眼，没看出什么好歹来，搓着手问道：“还装呢，你们家乔明月不是回来了吗，从乡下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们也看看呗。”
蒋春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徐寡妇双手交叠插着，索性也如郑兰的意问道：“乔厂长是要有外孙女婿了？”
众人一副八卦脸，蒋春花四处望了望，乔明月回来了？什么时候，怎么她没听说？
多久没听到这个煞星的名字了，怎么自己一有喜事她就阴魂不散呢。
打量着她的神色，徐寡妇心里有了底，对郑兰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嘴里没一句实话，人家家里都不知道你看见了，做梦呢吧。”
郑兰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即跟她口头撕咬起来。
蒋春花顾不上她们，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过了一会儿，周江生也回来了。
被伺候着脱下衣服，周江生向蒋春花问道：“去医院检查了吗？结果怎么样？”
蒋春花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喜悦地应了一声，“嗯。”
周江生顿时也很高兴，立马让蒋春花回房间坐下，看着她的肚子，“好，好啊。”
最近他的眼皮老跳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这两只眼皮都跳，原本心里还不踏实呢，没成想是件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摸着蒋春花的肚子，高兴得不知怎么是好。
乔明川和乔明月虽然流着他的血，但都是乔家人，跟自己根本不是一条心，只有这个孩子，会跟着他姓，是他周家的后代。
子孙运子孙运，儿子来了，以后他肯定时来运转，平步青云。
蒋春花脸上带着笑，想着刚才的事，心里不安稳，试探道：“江生，听说月儿回来了？”
周江生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斥道：“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你不是在家吗，回没回来你难道不知道？”
这意思就是没回了。
蒋春花松了一口气，拍着周江生后背，“你别生气，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能就是胡说而已。”
自从乔明月卷了家里的钱不声不响下乡，周江生就再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之前乔明月发电报来要钱，蒋春花甚至还听到周江生骂她这个从前捧在手心的女儿是个讨债鬼。
蒋春花脸上闪过一抹笑，父女彻底离心，这正是她想要的。
只要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最好是个儿子，她的地位就彻底稳了，到时候佳慧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说话间，周江生的右眼皮莫名又跳了一下，离得近，蒋春花也看到了，手往肚子上碰了一下，她迟疑道：“江生，现在还在正月里，我又有喜了，要不还是按着咱们那的习俗……”
周江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你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去。”
……
从百货大楼逛完又去公园里走了走，天近傍晚的时候，谢唳提着酒抱着一束腊梅跟着乔明月一起来到了城市边缘的一处墓园里。
四周很静，连冬日的风声都停歇，许多人在石碑下长眠。
母亲乔孟榛的墓在墓园东角，旁边就是外公和外婆的。
乔孟榛长得很美，照片里笑意盈盈，又让人觉得温和包容。
带着谢唳来看妈妈，乔明月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不知怎么的，还没说话，她站在这里的一瞬间，眼睛就是一热。
谢唳给她擦
了擦眼泪，从她手中接过另一束花，在三座墓前都磕了头。
“我叫谢唳，是……明月的交往对象。”
乔明月忍着泪意笑了一下，“妈妈，外公外婆，我眼光好吧，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谢唳牵着她的手，把腊梅和海棠分别放在乔母和外婆墓前，又取出一只小酒杯给外公倒了三杯酒。
乔明月也跪下来，“这次带他过来，是想带他来看看你们，你们也知道了吧，我下乡了，所以这段时间没能来，你们别怪我。”
谢唳安抚地捏了一下她细软手掌，转头道：“我有私心，不仅仅是想来见见你们，也想趁着机会提个亲。”
“我的条件没有那么好，可能在你们看来，有些配不上明月……”
乔明月凶狠地瞪了他一下，谢唳很轻地笑了一下，继续道:“但是我放不开她，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她。不够好我就努力变好，这一生都不会让明月跟着我吃苦，会永远爱她保护她。”
谢唳仿佛有些紧张似的，喉咙紧了一下，又磕了个头，“所以，尽管冒昧，也舔着脸来提亲，请你们把明月交给我。”
这注定是没有回应的提亲，因为他们是自己的最爱的亲人，所以谢唳也珍重再珍重。
乔明月拿出帕子给每一座墓擦了擦，强忍住眼泪，笑着跟他们说话。
“妈妈，外公外婆，别听谢唳说什么他条件不好的话，他勤快，聪明，对我好，现在还赚了很多钱，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
“我在乡下过得也挺好的，干妈干爸护着我，乔明川过年的时候来了一趟，现在已经回部队了，他见过谢唳了，还是好幼稚，还欺负我，你们一定要进他梦里骂他。”
乔明月想到哪说到哪，偶尔停下来擦一下莫名其妙流出来的眼泪。
最后，乔明月郑重地磕头。
“我跟谢唳肯定会结婚的，他小时候过得比较苦，我好喜欢他，所以不想让他继续那么苦了，我们俩会好好的，你们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有风顿起，却没有多少寒意。
两人站起来，不知从哪飞来几只青鸟，恰好落在碑前，不一会儿，又扇翅离去。
第171章 又见渣爹后妈
从墓园出来，谢唳绷紧了一段时间的肌肉才渐渐缓下来，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乔明月拉住了他的手，抿嘴偷乐，“他们又不会出声反对，你紧张什么。”
谢唳听完只摇了摇头，把她的手指反扣进指缝里，“见过家长了，牵住了，跑不掉了。”
“是是是，见过家长了，你也跑不掉了。”乔明月语调同样轻快。
来这里最大的一件事完成，再找个时候去看看凤奶奶和凤爷爷，他们就可以回北水大队了。
她仰头看了看天上，太阳被云层盖住只能看到黄色的毛边，舒坦地叹了一口气。
“咱们快走吧。”乔明月催促道，得赶紧回招待所呢。
而此时的隔壁墓园里，周江生和蒋春花也正在往外走。
蒋春花又笑得牙花子露出来，“江生，你瞧见没有，刚在咱们拜爹娘的时候还有鸟来呢，咱们这个孩子以后出生了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有鸟，黑色的，还掉了根漆黑的毛进周江生怀里，被蒋春花宝贝似的收好了。
这就是祖宗保佑的证明。
周江生挥了挥手，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安宁，看了一眼蒋春花的肚子，又高兴起来，“是个儿子就好了。”
蒋春花心里不怎么高兴，咋，到时候生出来要是闺女的话就不是他的孩子了？
到底没表现出来，想到还在乡下吃苦的女儿，蒋春花心思微动，试探道：“江生，这孩子都怀上了，营养肯定要跟上，要不你发了工资还是像以前一样让我来支配吧。”
她有偷藏私房的先例，周江生眯起眼睛，“你还惦记着你那个下乡的女儿？”
惦记当然是惦记的，昨天收到佳慧拍来的电报，女儿在乡下过得那么苦，她心像刀割一样。
可实话不能说，蒋春花别开眼，柔声道：“佳慧天高皇帝远的，有没有回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我也想明白了，现在有了孩子，当然是先顾好咱们一家人了。”
周江生极度分亲熟，她这话简直贴着他心坎在说，于是周江生缓了脸色，“你心里明白就好。”
想了想，他又问道：“明月这段时间有没有再发电报来要钱？”自从蒋
春花说自己可能怀孕开始，就没再寄钱过去了。
听见他的话，蒋春花眼里飞速闪过一丝烦躁。
钱钱钱，自己的女儿发电报要钱就每个月打十块，却连下乡前答应她闺女的五块都不给。
蒋春花道：“没有，上回遇到凤家老太太，她也没提这事。你别担心，她哥每个月不是给她打钱呢嘛，不会苦着她的。”
周江生斜觑她一眼，没有说话。
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儿，到城里来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短视，有凤书记帮着，当初要是自己不答应每个月给明月打钱，厂里会传成什么样子？！
两人从墓园走出去，互相没有再说话，心里却都各自想着事。
直到蒋春花抬起头，看到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才僵着手扯了扯周江生的袖子，“江，江生，前面那个，你看看是不是乔明月？”
现在的蒋春花对乔明月有种莫名的害怕，大概是她做的事太狠，又是给慧慧报名下乡又是收走家里所有东西把他们扫地出门，说不定连举报信都是这丫头干的，实在是把她给吓到了。
周江生也抬眼看去，只见前面走着一对年轻的男女，两人靠得极近，女孩头偏过去说话，露出半张艳若桃李的脸来。
周江生脸色一沉，举步就走了上去，斥道：“乔明月，你怎么在这？跟个男的拉拉扯扯，你还要不要脸！”
他伸出手，刚想狠狠把乔明月拉住，已经有一只手将她往后一拦，将人严严实实地护住了。彡彡
面前的年轻人少年身形，身量却很高，整个人轮廓舒展妥帖，狭长眼眸看向人时泛着冷光。
周江生还维持着那个伸手抓人的姿势，不知怎么有些发怵。
随后又恼怒起来，一个没教养的毛头小子，也值当自己怕？
他沉着脸道：“明月，他是谁？”
初时的惊讶后，乔明月很快镇定了下来，既然回了容市，她也没打算彻底绕开这两个人，只是见面倒是比她预想的要早了一点。
乔明月看了眼周江生，对谢唳道：“这是我爸。”
谢唳的视线停在周江生身上一秒，蒋春花从后面赶了上来，脸上扯出个笑来，热切得
有些假，“月儿，真的是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和我跟你爸说一声呢，这是……？”
乔明月声音冷淡，指着蒋春花对谢唳介绍：“我那会装的恶毒后母。”
惦记着要在到点前赶回招待所，乔明月并不太想跟他们纠缠，“我们赶时间，先走了。”
周江生跟蒋春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两人往前走了一截，周江生才怒道：“站住！”
他可是乔明月的爹，她这是什么态度！
看到又追上来的周江生，乔明月脸上全是不耐，艳丽眼尾微微挑起，定定地看着他，“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吵？”
周江生顿时愣了愣，眼神飞快地朝墓园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下熄了火。
绕开他正想走，蒋春花不知抽了哪门子疯，大概是那句“恶毒后母”戳到了她的心窝子，当着周江生的面，竟然丝毫不讲形象地冲了过来，嘴里骂道：
“乔明月，这可是你爸，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一点教养都没有，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啪”的一声，蒋春花脸上猝不及防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乔明月站在面前，脸色森冷。
“你！”
“我怎么？你要是再多一句嘴，还有更多的巴掌，要不试试？”乔明月睨着她，蒋春花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周江生顿时也怒了，指着乔明月道：“乔明月，你这是什么态度，她可是你的长辈！”
虽然被打的是蒋春花，但这一巴掌扇的却是他的脸面，周江生扬起手，眼见着就要落下去，被谢唳捏着腕骨截住。
“离她远一点。”谢唳眼神更冷了。
乔明月早知道周江生是什么德行，半点都不觉得伤心，冷笑道：“长辈？什么长辈？我妈没死的时候就跟你不清不楚的长辈吗？”
被揭了丑事，周江生顿时怒意更盛，“乔明月，你胡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