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那绝对不行。
于是这之后,乔明月简直是头悬梁锥刺股,快把课本资料之类的翻烂了,甚至带动了知青点一股奋进的学习风潮,这是后话。
一个月里又断续下了两场雪,亓县高中的期末考如期到来。
下考的铃声一敲,谢唳的桌前就围了好几圈人。
有的是来对答案,更多的,是趁机来他面前刷脸,一时间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
谢唳快速收拾完东西离开,想到接下来至少有一个多月的寒假可以跟明月待在家里,脸上才稍微露出点好神色。
要是顺利的话,明年就能拿到毕业证,到时候明月如果想的话,自己可以找份工,带着她进城里生活,最开始想跳到大城市难度比较大,不过慢慢来,总有办法的。
谢唳兀自想着,直到面前一道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同志。”
杨玉琴怀里抱着几本书,显然也是刚考完,不过气息有点喘,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谢唳抬了抬眼睛,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借过。”
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向来不怎么关心,要不是
回城名额那件事,谢唳甚至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
杨玉琴从容地笑了笑,很克制有礼地保持了一个相对不让人觉得冒犯距离,“谢同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来问问你考得怎么样。”
谢唳很轻微地皱了皱眉,就听到杨玉琴继续道:“我刚才在办公室听到老师们在说你跳级的事,不过凭你的成绩,应该是没有意外的,先恭喜你了。”
谢唳有点烦,他只想收拾了东西回去。
“不需要。”提步就走。
杨玉琴愣了愣,不需要,不需要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是这声恭喜他不需要。
还是这么难搞,但是以一个女人的眼光来说,谢唳是真的不错,聪明,再叫上高中毕业,以后通过招工考试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不算难事。
杨玉琴早比之前想得多,见状也没有强追猛打,而是在后面道:“谢同志,我这里还有多余的课本,要是你自己找不到的话,可以跟我说。”
没等到谢唳的回应,杨玉琴也不失望,收回视线走出校门,轻车熟路地回到租处。
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向东强拍拍床沿,“回来了?过来。”
杨玉琴抬眼看过去,谁能想到面前这个戴着眼镜衣着良好的副主任,背地里的爱好却是那么令人不耻呢?
大家都只觉得他爱官面子,没人发现他好色的一面,只是因为他的这一面,太见不得人罢了。
猥琐,下流。
杨玉琴心中冷嗤,面上却小意盈盈地走了过去,“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皮带落在身上的那一瞬间,杨玉琴咬着牙,满面漠然地想着
黑皮威胁她要把她曾经历过的不堪告诉她傍上的官儿,但实际上,要不是向东强知道了这段过往,恐怕还没有这么容易让自己傍上。
他胆儿小,找清白人怕露馅,只有像自己这样有把柄的女人,正正好能让他放心地捏在手心里。
恍惚间,向东强终于发泄完,他这时候心情向来好,像摸猫狗一样摸了摸她下巴:“上次那个知青返城的事人家不愿意,就算了,还想要什么,跟我说说。”
杨玉琴乖巧地将身子依偎过去,柔柔道:“最近看
上了一块手表,可是要一百多块……”
向东强不在意地拨了拨她,“行,给。”
半昏半暗里,杨玉琴轻轻地笑了笑。
谢唳一回来,乔明月又过上了混吃等死的悠闲日子。
唯一的不好,是谢唳吃穿住行都要管着自己。
“戴上手套。”谢唳把围巾给乔明月围上,又从口袋里把她的手拔出来,强硬地戴上兔毛手套。
徐大跟王宜人结婚大半年,昨天终于有了好消息,乔明月想去干妈家看看。
她被围得快比外面的雪人还胖乎,最终踩了谢唳一脚,带着两块五出了门。
两块五怕冷,冬天一来就冻得直打哆嗦,没事就往灶台里钻,已经先后被撩掉了胡子和身上的一撮毛。
刚到徐家,里就听到里面传来热闹的交谈声,两块五从她肩膀上跳下来熟门熟路地跑了。
干妈先看到她,忙把人迎进来,张口就道:“这么冷的天,可把我闺女冻……”
她上下瞄了一眼,一时卡壳,转而道:“要穿这么厚专门出门,可把我闺女累坏了。”
王宜人坐在凳子上捂嘴直笑,“明月,在你身上我可是见识到了咱妈还有多少变着法儿夸人的话。”
她面前装着一碗还冒热气的红糖鸡蛋,乔明月边脱了身上的累赘边道:“大嫂你打趣我就算了,还打趣干妈,小心到时候这红糖鸡蛋给你断了。”
徐母去给乔明月倒糖水,王宜人立马苦着脸道:“赶紧给我断了吧,从昨天到今天,已经喝了三碗了!”彡彡
她也是说笑,实际上心里明白得很。
别人都说徐母脾气暴躁不好惹,只有自己这嫁进来的媳妇才晓得婆婆是真把媳妇当自己养的在疼,寻常家里坐月子都不见得能吃上一碗红糖蛋,自己这才检查出来怀孕婆婆妈就里外忙上了。
王宜人拉着乔明月坐下,“昨天跟妈说我怀孕的事儿,妈最先不是高兴有了孙子,而是觉得我受苦了。”
乔明月拍拍她手,“你对干妈好,干妈也对你好,她是心疼你呢,再这么下去,你要成她最心疼的了。”
王宜人挑挑眉,转头就故意喊道:“娘,明月说你对我好,她吃醋咯。”
第212章 又不是不喜欢你
徐母带着笑走出来,把冲好的糖水搁在乔明月面前,假意嗔怒道:“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闹腾。”
乔明月朝她身后看一眼,“大哥和二哥呢?”
干爸去大队长家帮忙了她是知道的,怎么一会儿工夫两个哥哥也不见了。彡彡
徐母拿起刚才的针线活,朝外面努了努,“你大哥在厨房呢,宜人这一怀孕,以后他要照顾的地方还很多,趁着机会练练厨艺。对了宜人,你可千万记着,这女人怀孕哪苦得很,一点活都别沾,就让老大来,大老爷们儿这个时候不中用啥时候中用。”
说话间,针差点扎歪。
G这针线活儿咋几十年就是做不趁手呢?!
乔明月劝道:“干妈,这孙子衣裳要不您还是别做了?”
徐母立马在桌子上拍了三下,“啥孙子,孙女,来个孙女儿。”
话音刚落,视线又扫到自己儿媳妇儿身上,改口道:“算了,孙子孙女儿都成,宜人能顺顺利利生下这个孩子少遭罪就好。”
王宜人深受感动,将那碗红糖鸡蛋吃了。
这么一问,乔明月才知道二哥今天让媒婆拉去相亲去了,几人又顺着这个话题聊了几句。
王宜人跟徐大夫妻俩都在镇上上班,是请了假特意回来说这个好消息的,晚上没睡好,不一会儿就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徐母让她回房睡觉,装了个暖水袋塞进她被窝才又回来坐下,叹了一口气。
乔明月道:“大喜的日子,您叹什么气儿啊,有孙子抱了还不高兴?”
徐母点了下她额头,“你懂什么。”
她继续拿着针线忙活,“女人从怀到生,不知道多少道坎儿,等你以后结婚了,想清楚了再生,听着没?”
乔明月抬了抬眼,“知道了。”
腊月里年味就很重了,年二十六这天队上杀了年猪,今年比去年还多喂一头,因此
家家户户都多分了点儿肉。
谢唳平时要上学,只有在这时候才有时间顾一顾都快落灰了的生意。
向哥那边港城不是随时有货,冬天一来老外那边的丝织生意也有一定影响,但是由向之遥经手的服装生意却是红红火火,谢唳作为最大的投资人,理所应当地分到了数额巨大的分红。
“谢哥,我就知道跟着你有饭吃!”万鑫裤兜里鼓胀胀,脸上喜笑颜开。
谢唳扫了一眼他眼窝的一拳青,继续买年货。
糖和瓜子之类的不用说,饼干、沙琪玛、桃酥和另外的点心他也买了不少。
万鑫看得一阵腹诽,这些东西一看他谢哥就不喜欢吃,买这么多干嘛。
谢唳脸上没什么表情:“给对象买的。”
万鑫:……
有对象了不起,他跟定谢哥哥,多挣钱,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娶媳妇!
嘶,万鑫捂着眼睛。
姓向的那丫头劲儿是真大,一拳差点没把自己给揍瞎!
去年过年知青们基本上没回去,今年走得就剩乔明月一个留守,年前她给干妈家里送了两刀肉,走在路上快把人眼睛馋出水儿来了。
等她一过身,讨论声就低低地响起来。
“要说这城里来的知青就是阔气,肉一送就是两刀,这不得三四斤啊?”
“人家王三妮给让她这干闺女从家里带走的东西少了?多少亲妈都好不到这个地步。”
“我看可未必,当时大队长带着谢家小子过来定亲礼钱可是给了王三妮的吧,还没还到乔知青手上还两说呢,要我看啊,还是老徐家沾光多。”
“要说这时间也快啊,一晃又要过年了,老徐家这干闺女跟谢家小子定亲也快一年了吧,咋还没说结婚的事儿呢?”
“那谢家小子现在去读高中了,拿到文凭出来万一能招工进厂呢,到时候结婚得按照城里规格来办,不是更有
牌面儿?”
……
大家的议论乔明月不清楚,但到了徐家,干妈确实也提起了这件事。
前一段乔明月光想着让谢唳读书的事,倒确实没考虑这么远,也不知道在读高中能不能结婚,当下只说到时候再看。
“看什么?”
谢唳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乔明月吓了一跳。
转身看去,之间他眉宇间一片沉静,却隐隐像是匿着风雨。
这段时间他得闲,在家里磨豆子试着做豆腐,第一次,竟然惊人的成功,后面又陆续做了腐竹和豆腐脑,不过豆腐脑乔明月不怎么喜欢,就没继续做了。
这回他手上提着五块豆腐,一把干腐竹,还有一条砸冰钓的鱼,特意给干妈他们送过来的。
时机和地点都合适,乔明月接过他手上的东西,道:“干妈熬猪油呢,你看看要放点什么东西去腥增香的。”
谢唳深深看了她一眼,去厨房帮忙了。
等到在这边忙完回去的时候,谢唳走在前面,乔明月慢吞吞跟在后头,还有精神无头无脑的想,现在的谢唳好像个要玩具没要到发脾气的小孩儿啊。彡彡
正想着,谢唳三两步走过来把她的手拉进手心里,步子也跟着小了一点。
乍然被暖意包围,乔明月在他掌心挠了一下,“不生气了?”
“生气。”谢唳看了她一眼。
“那怎么还过来牵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生气这样的人呢。”乔明月故意逗他。
谢唳声音有点闷,“我是生气,又不是不喜欢你,为什么不牵手。”
谁说他不会说话,明明就超级会说话。
乔明月转过身,认真道:“没说不结婚,我是想让你问问学校看在校能不能结。”
明明大多数时候谢唳都很强大,但偏偏自己就是心疼。
难搞哦。
转眼又过去两天。
年二十九,乔明月收到了容市来的电报。
周江生没了。
第213章 周江生之死
周江生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开始逐渐走向失控,是从女儿乔明月摆了他们一道悄悄下乡开始的。
她人走了,还带走了家里的五百块钱,房子里的东西莫名失踪,他还被举报暂时停职接受了调查。
醒来是在医院。
蒋春花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嚎,什么难听恶毒的话都骂得出口,他不耐烦,斥了句,“别跟个乡下娘们儿一样。”才算稍微收敛了一点。
医院里四周都是人,时不时有打量的目光投过来,周江生索性将帘子一拉,隔开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
但是隔得开打量的目光,过来催着交钱的护士却一点都不客气,刷拉将布帘子拉开,一张脸上写着没钱早点滚。
没办法,他和蒋春花落水狗似的出了院,还带着她那个昏迷着的拖油瓶女儿。
家里的房子被厂里收了回去,他们只能支了个窝棚暂时住着。
自从十几岁家乡遭灾逃难之后,这几乎算得上是周江生最落魄的时刻。彡彡
毕竟傍上了乔家,他这二十来年不说事事顺心,至少是吃穿不愁。
那些人背地里虽然嚼嘴说他上门女婿,但表面上还是要称呼他一声主任。
人就是这样,有了权力和地位,就没人敢在你面前放肆,至少表面上不敢放肆。
蒋春花长得不算多好,比起乔孟榛差远了,但她有一点是乔孟榛永远也达不到的
她仰视自己。
自从跟蒋春花重遇之后,他才重新挺直了在女人面前的腰杆,因此就算结婚后知道她偷摸藏了点私房钱,也懒得去管。
毕竟是农村出来的女人,不那么上得了台面也正常。
但这不代表那些钱就属于她了,只要自己需要,她就得拿出来。
好在这么多年他也不算白混,没抓到他吃回扣的人证物证,又找了点关系,虽然工资降了,但这事儿也算是过去了。
当天他难得带着笑回了窝棚,结果蒋春花那个拖油瓶女儿正在家里哭着闹着要下乡的钱。
正是自己能否复职的关键时刻,周江生哪里容得下这么闹,没办法,拼拼凑凑借了二百把人打发下乡了。
人是走了,但被所谓的继女威胁,周江生将这口气撒在了她妈蒋春花身上。
他扇了蒋春花一巴掌,脸色阴沉,“早就说让你把这个女儿扔了,要么就早点找婆家把她嫁出去,别的男人的种我养了这么久,居然敢威胁我,要是我工作受了影响,老子打死你!”
为了名声和面子,他已经装了很久的文明人,这还是几十年来他第一次动手,看到蒋春花被扇得红肿的脸,他心里没
有心疼,反而慢慢升起一股掌控的满足感。
女人娶进门不就是伺候人的,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要当条小狗乖乖听话就好了。
谁知,一向“听话”的蒋春花再一次违逆了他的想法,竟然还想偷偷给自己下乡的女儿汇钱。
被发现时蒋春花有哭,抓着他的胳膊试图求情,“江生,慧慧她在乡下过得不好,就这一次,我保证就这一次。”
周江生又把她拽回来打了一顿,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蒋春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