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度和舍拉陷入尴尬的沉默，舍拉觉得自己没救了，莫度觉得自己想说的舍拉好像没明白。
“舍拉，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治愈灵魂和精神的方式。”
古一法师的话让舍拉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古一法师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什么都知道，还从来不难为人！
古一法师微笑着继续说下去，“你想帮助的人，他是谁，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想这些有助于莫度法师了解你。”
“他是个杀……杀手，纳粹杀手。”
莫度听了这话皱起眉头，表情凝重得好像现在就要去掐死那个不知怎么骗了舍拉的纳粹杀手。
舍拉看见莫度的表情赶紧补充道，“他之前是美国军官，很好的一个人，大概吧，但他是在对抗纳粹的过程中被纳粹逮住了。他被改造成了一个超级战士，还被洗脑了。但他根本不想杀人，不想做那些事。他的灵魂和精神无时无刻不在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折磨着，我是说如果他是个坏人，他肯定不会那么痛苦，所以他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他是你的朋友？”莫度问，他现在已经放过那个纳粹杀手的问题了，他更关心天天窝在家里的舍拉到底怎么和这么危险的人扯上关系的。
“他被命令来杀我的朋友，然后我正好在场……总之就是还算认识，但不是朋友。毕竟他现在处于脑子不怎么正常的状态，你们是没看见他灵魂的样子，我觉得伏地魔都比他状态好。”
下一个开口发问之前，古一法师就很确定舍拉的答案，但她需要让莫度听到那个答案。莫度需要明白舍拉并不脆弱，只是一颗尚未打磨的原石。
“治愈灵魂和精神最好的方法是有人愿意分担他的痛苦，这是件很危险的事，你必须把自己彻底投入他的痛苦。你可能会迷失在他的精神世界，甚至在撕扯中被他伤及灵魂。就像去救一个溺水的人，人会在绝望时会不顾一切地抓住任何触碰到的东西，甚至把施救者拖下水。舍拉，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当然，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学会这个过程中需要的那些魔法的话，咒语啊，魔法阵什么的。我还挺擅长这些的，所以应该没问题。”
舍拉的回答除去对自己实力有点不自信的部分之外没有任何犹豫，这远超莫度的预料，尤其是在舍拉描述了她想帮助的那个人伤得有多重之后。
勇敢与脆弱同时存在于这个年轻姑娘身上，莫度明白了为什么古一法师相信舍拉能撑过他的训练。人会因为信念而强大，莫度不知道舍拉的信念是什么，但她一定相信着什么，才愿意冒着危险去救一个和自己几乎无关的人。
“咒语和魔法阵对你来说并不是问题，最难的是你必须足够坚韧，才不会因分担痛苦而崩溃。舍拉，面对你的心魔，站到人群之中，向你自己证明你的能力。这会让你更加强大，不至于在治疗过程中被击垮。”
舍拉听了古一法师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她也不想因为治疗冬日战士把自己搞死，肯定会努力的。
古一法师转向莫度，“愿意继续训练舍拉吗？”
莫度点了点头，不仅决定继续训练舍拉，甚至开始心动让舍拉成为卡玛泰姬的一员。虽然战斗力不太行，但舍拉做炼金小玩意的本事相当有用。而且舍拉写的货单整洁明了从未出错，这姑娘非常适合分担他手上那些后勤工作。
就像古一法师曾经给了他机会，莫度觉得自己也应该再给舍拉一个机会。
古一法师满意地看着莫度和舍拉再次开始了帮助舍拉适应外界的训练。
接下来的几天，加德满都的街头经常看见一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姑娘瘸着腿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舍拉在和古一法师说话时很自信，觉得自己没问题，但一出门就是不行。
被狗咬伤吼的第三天，她去医院打第二针狂犬病疫苗时莫度没有把她弄晕，直接揪着她手腕把她一路拖过去的。
那场面都惊动加德满都警察了，看着就不好惹的大块头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女性。莫度和舍拉从卡玛泰姬出来没走三百米，警察就接到了四个围观群众的报警电话。打完针回来的路上还有个看不过去的正义路人冲上来解救舍拉，差点跟莫度动手。
如果说这几天舍拉有什么进步的话，那就是她饭量见涨了。刚来时吃不惯米饭和咖喱，现在就着扁豆汤就能干下两大碗米饭。
虽然去街上自由溜达这点舍拉基本毫无进展，但在莫度的鞭策下，她现在拄着拐都能围着卡玛泰姬的练武场蹦跶四圈了。
舍拉马上就能独立行走了，她觉得扔了拐再把命搭上也许能跑个七八圈。至少能跑别人训练量的一半了，不至于太丢人。
刚到时舍拉最想念的是家里的波娜，几天之后她最想念的就变成了她家看什么视频都不卡的wifi了。卡玛泰姬的网速看个一分钟的视频能卡上三分钟，怪不得王每次来找她都看会儿电视。
舍拉发现这不是卡玛泰姬不舍得花钱的问题，而是卡玛泰姬因为本来就不是完全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超自然的力量，或者说其他维度对物理世界的影响再小，也会无伤大雅地影响到电磁波。普通人也可以电磁波和磁场探测鬼魂也是这个原因，就是这方法不太准，大部分情况是隔壁家收音机干扰或者地下有矿。
恰好舍拉赖以生存的wifi、无线电波，指的就是在自由空间中传播射频频段的电磁波。
她给旺达发条短信都要花上三分钟，更别提追剧和刷推特了。她甚至怀疑这也是莫度计划的一部分，再这么无聊下去，她可能就忍不了冲到街上读小广告解闷去了。
舍拉坐在网速最快的西侧走廊里绝望地看着测网速app上显示的“28kb”，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也发现这了？卡玛泰姬网速最快的地方，西侧走廊。”
王正好路过，一句话就让舍拉明白了什么叫更深的绝望，她家拨号上网时网速都比这快。
舍拉的表情明显对“卡玛泰姬最快网速”很不满意，王好心地劝她，“习惯就好。”
“你们怎么忍下去的？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吗，确实没有比这更修身养性的事了。是尼泊尔的网速都这么慢，还是只有卡玛泰姬？”
“只有卡玛泰姬。”
舍拉想了想，好像找到了除了被莫度扔出去外，自己在这能干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被野生动物咬了一定要打狂犬病疫苗，打之前要让大夫检查伤口深浅出血量和位置，真的很危险……
Ps:尼泊尔当地以鸡肉，羊肉为主，而且素食者很多。俺寻思按这么说卡玛泰姬的食堂应该也没啥肉……不能大口吃肉活着真没啥意思。
存稿到50了……春节之前可以安心搬砖了……想剧透，真的……
第27章 感知情绪
理论上讲，既然加德满都的网速没问题，那只要把网关设备调整到适合卡玛泰姬的状态就可以了。但舍拉对修电脑修网线实在没什么经验，只能摸索着来，跟着刷网页卡两分钟的网络教程从头学起。
自从舍拉开始研究怎么提高卡玛泰姬的网速，她立刻变成了大家关心的对象。走在路上都会有不认识的修行者往她手里塞一块点心或者两颗糖，让她加油修wifi。
又一个礼拜过去了，舍拉大概搞明白了路由器在子网络之间传送数据拆包、协议封装之类的原理。但她和莫度每天的外出训练几乎毫无进展，已经到了莫度从每天把她送出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叹气的程度。
为了让舍拉赶紧结束训练，专心研究怎么给卡玛泰姬wifi提速，好多人都在给莫度出主意。有人劝莫度让舍拉吃点药吧，现代医院不行的话找哈密尔法师弄点迷药。感官一改舍拉出门看谁都是树，去哪都是无人深林，自然不害怕了。还有人劝莫度换个思路，教舍拉喝酒吧，说不定喝多了就敢出门了。
唯一靠谱的是王提议莫度去找舍拉聊聊，他有点看不下去莫度和舍拉这俩人钻牛角尖拼着要大力出奇迹了。可能是因为古一法师的鼓励，他俩现在都觉得只要舍拉在外面恐慌症发作吐够一百次毛病就好了，一百次不够就二百次。
又一次出门失败后，莫度决定正式和舍拉谈谈。
在最近的相处中，莫度对舍拉的印象大有改观。舍拉不仅不是莫度最难应付的那种心思敏感的人，大部分时候甚至很活泼，还挺勤快的。
这姑娘还是每天早上都跑不完十五圈，压根没能力参加后面扎马步的训练。但她现在跑完七八圈之后喘够了就去食堂帮忙准备早饭，还就地取材找地方晒了点花草茶，人就闲不下来。
莫度不知道舍拉平时在家经常瘫被窝里抱着手机和平板一躺就是一整天，现在是卡玛泰姬这破网速闲下来也没事干。
舍拉早上在食堂帮完忙，刚吃完饭就被莫度叫到了一边。莫度顺道看了一眼舍拉在厨房帮忙的情况，手艺都快能到门口摆摊了。这让他对舍拉的训练情况更着急了，舍拉学习能力不差，不到俩礼拜炸鹰嘴豆、摊扁豆煎饼、烤Chatamari（尼泊尔特色小吃，类似面包上放鸡蛋和肉沫）样样都会，这说明是他训练方法出问题了。
“你有没有仔细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恐慌症发作？”
莫度以为这个问题舍拉得想一会儿，没想到舍拉立刻就回答了他。
“我也知道外面的人大部分都还可以，但就是克制不住……”
“克制不住什么？”
“把整个外面的世界想成一个怪物，比你大很多很多，你根本没办法战胜的怪物。还有所有人，我总在想他们会怎么看待我，会因为什么没道理的原因做不好的事。但你们不同，我是说卡玛泰姬的修行者，你们肯定都是特别好的人对吧，毕竟古一法师不会收那些心怀恶意的人。”
“不，卡玛泰姬并不是你想的这样。”莫度犹豫了一下，并不是很想和舍拉这个外人提起那件事，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因为这也许对舍拉有所帮助。“有一个叫卡西利亚斯的修行者，他天赋非常高，也一度表现地非常友善而正直，古一法师曾经很看重他。但他最后堕入了黑暗面，成为了多玛姆的信徒。”
“什么！？”
舍拉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听玛乔丽讲的睡前故事“古一法师大战多玛姆”里有说过，多玛姆的信徒都很丑，整张脸都是烂的，怎么有人乐意当多玛姆的信徒。
“是不是他本来就长得很丑，我听说多玛姆的信徒脸会烂，所以他不怎么在乎？”
莫度完全没想到舍拉的重点居然是这个，仔细回想了一下卡西利亚斯的长相，“还行吧，不算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就连塔玛泰姬都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没有阴暗面。”
“那古一法师是不是也不能保证什么都是对的？”
“是的，她从未那么说过。”
听了莫度的话，舍拉低头想了半天，时间久到莫度开始担心知道这事后她的恐慌症是不是连卡玛泰姬都容不下了。
“好吧，今天出门时我尽量表现好一点。”
“我认为你恐惧的并不是外界，更多是人。放开你感受情绪的能力，了解你所恐惧的东西可以帮助你……”
“做不到！”莫度还没说完舍拉就果断拒绝。
舍拉很少在训练过程中表现得这么抗拒，她紧盯着莫度，随时准备逃跑。莫度看她这样子想起了门口小百货店养的狗，只要看见有人碰它绳子就随时准备暴冲起跑。
莫度试着伸出手，舍拉果不其然转头就跑。
他叹了口气，看来舍拉是被他的提议搞懵了，怎么有人会想和卡玛泰姬的修行者比赛跑？她跑再快也就是一个传送门的事，更何况她还跑不快。
莫度都没开传送门，快跑两步就揪住了舍拉。舍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逃跑方向正好是通往加德满都大街的门。莫度抓住她后一巴掌拍上她的后背，差不多是心轮的位置，强迫她开启感知的能力。
大部分天生就有灵感的人都可以感知情绪，卡玛泰姬的修行者很多人都是后天才开启灵感的，比如莫度。所以莫度自己并不清楚这具体是什么感觉，他也是这两天翻书才知道可以强迫别人开启能力。为了确保成功，不用再拍舍拉一巴掌，莫度用的力道离把舍拉拍进医院差得不是很远。
舍拉没站稳差点失去平衡，摔倒之前被莫度拎着胳膊扯了起来，还是那么粗暴地开门把她扔了出去。
“FXCK！”
舍拉被打开感官扔出去时忍不住脱口而出，用脏话问候莫度，谁他妈想得到卡玛泰姬的教学方式比泽维尔天赋青少年学院还铁血？说好的修行人修身养性呢！
其实舍拉感知情绪的能力范围并不大，她只感受到细碎的情绪，快乐、烦躁、兴奋、期待、忧伤……像耳机中微弱的电流声，虽然微小但让人烦躁焦虑。
就算感知得并不清楚，舍拉也觉得自己和他人的距离无比紧密，这对她来说压力太大了。她开始干呕，眩晕，控制不住地想要逃避……
舍拉摸索着想扶住什么，却意外地被莫度拽住了胳膊。之前莫度都是把她扔出来就回去，要不就是拎着她去医院，从来没有陪她在外面呆过。
“舍拉，舍拉！听得到我说话吗？”
舍拉点了点头，不仅听得到，还能感受到他和周围人的情绪。莫度在着急，周围好像又有人对莫度拽着自己不放反应过度了，千万别再报警了。
舍拉心里除了恐慌还有想打人的冲动，不是她不尊重莫度法师，而是莫度现在的行为和把猫往太平洋中间扔没有任何区别！
转念一想，莫非这就是莫度的计策？让她集中在愤怒上而不是恐惧，反正她抡圆了给莫度来两拳也破不了防。
就在舍拉马上要走偏路时，莫度开始指导舍拉把感知集中到他身上。
“感受我，说出我现在的情绪。”
舍拉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莫度的情绪几乎没有波动，但不是完全的寂静，像是风声的白噪音。
“很平静。”
“试着把我的情绪投射到你自己的精神上。”
据莫度分析，既然舍拉是容易被他人情绪影响的类型，那她自身的情绪就是不坚定的，就像白色的东西最容易被染色。
莫度观察着舍拉的动作和表情，看到她可能是好一点之后继续引导。
“睁开眼，不要盯着人看，看你对面的房子或者天空。”
很久之后，莫度和舍拉在卡玛泰姬的门口站了快二十分钟。莫度终于感受到舍拉的呼吸平静了下来，那姑娘不再惊慌得像是被从窝里掏出来的小鸟一样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等下，我现在不反胃了！”
舍拉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摆脱恐慌症发作时的症状了，但因为太过高兴一时间压过了莫度平静的情绪。在意识到之后短暂地惊慌了一下，立刻再次把情绪投入到莫度身上。
“世界并没有任何变化，你所害怕的所有东西还是存在，但你暂时战胜它了。”
舍拉开心地哭了出来，她想起了去汉堡店时的经历，想起了帮助她的哈皮。还有在她开始观察外界时，帮助过她的娜塔莎，再加上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