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还是因为此前在安全屋内憋了整整一周,松田阵平这烟瘾不仅没有戒掉,得到“解放”之后,似乎还比以前更甚了。
他受了伤的那只手臂又被飞鸟握着手,扣在掌间微凉的柔软倒是令他心里一阵暗爽, 就是一直僵着这个动作,多少都让一贯好动的他有些拘束感。
注意力转移开后,他突然又觉得车内的空间太狭窄, 连腿都伸不直。
于是就这么“压抑”了一路, 直至在里公寓最近的路口下了车。
计程车自动关闭了车门,调头离开,车灯将附近照亮的光线也随着低沉的发动机引擎声一起,逐渐远去。
再次得到了解放的松田阵平匆匆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 咬起一支烟叼在了嘴里。正要伸手去另一个口袋摸打火机,偏头就看见了丹羽飞鸟在盯着自己看。
女孩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就是和往常一样, 仰着头, 目光柔柔, 眼神清澈得过分。
然后松田阵平就被盯得有点心虚了, 不过他也没多安分,仅仅只是主动放弃了点烟这个步骤, 就这么干叼着烟, 也不收起来。
这副莫名在赌气还有一点点委屈的样子, 看得飞鸟有点想笑。
没想到那个桀骜不驯松田阵平也会做出这种表情, 可以说这副模样是她的专属吗?
飞鸟朝松田阵平伸出手,掌心朝上,然后勾了勾手指,摆出了讨要的手势。
松田阵平看着连掌纹都显得十分浅淡的细嫩手掌,僵了两秒,目光又移至飞鸟那满是纯良的面孔之上停顿了半秒。
似乎了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最后,他才不情不愿地把烟从嘴里取下来,放在飞鸟的手心。
他以为飞鸟是要收走他的烟,却没想到女孩微微歪了下脑袋,上一秒纯真的表情里多出了一点困惑。
飞鸟:“?”
松田阵平:“……?”
飞鸟:“你不抽吗?我看你在车上都憋了一路,难受得一直抓头发。”
“不是你要收烟?”
烟瘾是上来了,但他这不是十分乖巧地交烟了吗!又反问他这是在考验他的定力吗!
“没有要收,因为看你好像憋着很难……”很难受。
这句放行的话还没有说完,松田阵平就把烟又塞回了嘴里,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打火机点了起来。
橙红色的火星在不太明朗的光线之中亮起,跟着燃烧的烟纸,一起缓慢后退。
“没有不让我抽烟那你跟我伸手干嘛?”松田阵平口中咬着滤嘴,说话声有几分含糊。
他一边吞吐着烟雾一边思索,似乎是尼古丁真的能让情商+1智商-1,松田阵平觉得自己想到了正确答案。
于是,他也朝飞鸟伸出了他那比女孩大了一圈的手掌,翻手掌心朝上,作出邀请,发言大方:“是想要我牵你吗?”
飞鸟愣了愣,露出了看白痴的眼神。
松田阵平勾了勾手指:“那来吧。”
飞鸟当即在那只掌心带着薄茧的宽厚手掌上重重拍了一下:“我是在要公寓的钥匙!”
“哦……”
“和我好没默契啊松田先生。”
“那我也没办法嘛,我还以为有些人在和我撒娇想要牵牵。”
牵牵……
飞鸟的眼皮一跳。
“…………你这个词是哪学来的?”
松田阵平下巴一扬,语气得意:“我还用学?我这是无师自通。”
自通……
这通的技能点有点歪啊喂!
“这种词从松田先生的嘴里说出来很奇怪啊!”连她都不会说这么恶心的叠词好吗!
不过吧,再换一个角度想想,从松田阵平那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嘴里听到什么话,好像也不稀奇。毕竟他张口就来胡说八道的功底,全警视厅应该无人能敌。
就是……
飞鸟总觉得,自从突破了那重束缚之后,松田阵平就好像只脱缰的野马,狂放得没有边界,不管是现在,还是在涩谷的时候就那么直接把她拉到角落里拥紧。
大胆,果决……对比之下,反而她才成了那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
手心里落下了那片冰凉的金属片,飞鸟把公寓的钥匙握在了手里捏紧。
她转身走在松田阵平前方一步远的位置,这条熟悉的路段再度走起来,她竟然有一点点久违的怀念感。
路灯的位置都没有变,一段一段的光晕有些朦胧的梦幻感,两侧的绿化带似乎要比“之前”她常见的那一片老旧了不少。
因为步入了住宅区,周围很安静,就和夜晚这静如止水的空气似的,很能抚去一整天下来心中的烦躁。
松田阵平则是有意放慢了步调,就这么跟在飞鸟的背后。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还是那副略显嚣张的走姿,吐出的烟雾随着他走动时的微风往后飘散。
垂眸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女孩的背影,那跟着女孩走路时上下起伏一甩一甩的恶魔尾巴就好像个俏皮的钩子,一直勾着他的注意力。
直至松田阵平实在没有忍住,伸手抓住了那条尾巴。
“……”
好好行走中的飞鸟突然觉得后腰处灌进了一阵凉风,向后的力道也拉得她脚步一顿。
原因无他,和短裙连接在一起的尾巴被自己身后的松田阵平拉住,一同被拉开的还有腰部的松紧。
想要装作无事发生,松田阵平松开了手。
然后,腰间的松紧回弹,在飞鸟后腰处的皮肤上弹出啪的一声,清晰得好像在整条坡道上都回荡了起来。
松田阵平:“……”
飞鸟:“……”
空气突然安静了三秒。
“……咳,我还是不抽了吧。”
松田阵平默默把烟从嘴里拿了下来,然后在烟盒上将火星掐灭,试图转移重点……
从计程车的下车点走到松田阵平的公寓不过短短几分钟。
沿着熟悉的坡道,进入熟悉的公寓大楼,把钥匙插.进锁孔,熟练地将门打开……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似的,确实让飞鸟有一瞬的错落,觉得自己只是离开了这里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直至进入了公寓,打开灯,看到了里面熟悉但又没有特别熟悉的一切。
还是那方狭小得只需一眼就能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空间,只不过一切又恢复了三年前的11月1日的混乱模样,才让飞鸟猛地意识到自己与这里分隔了不仅仅是半个月的时间而是整整三年。
“天啊……怎么又这么乱了!”飞鸟忍不住惊叹道。
她扭头看向跟着身后的松田阵平,后者突然就看向了别处,开始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松田阵平还转回头背向飞鸟去关门,非常认真地扣上了门内的防盗链,用这样的动作来回避飞鸟的注意。
飞鸟:“……”
她怎么觉得松田阵平这态度就好像个被抓住了错误但绝不认错的小学生?
公寓里倒是不脏,能够看得出来公寓主人有定期打扫的痕迹。不过,依旧还是杂乱一片的
摆设,由此可见某些人平日里的随性程度。
某种层面而言确实是非常松田阵平的风格了,真是完全的不拘小节。
长久没有使用的厨房又积了灰,挂在厨房里的那条印有可爱兔子的粉色围裙也蒙着一层尘埃,看起来竟然有些古朴陈旧。
飞鸟叹了口气。
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不能说很意外吧,只能无奈地感叹一句不愧是他松田阵平。
飞鸟找出了医药箱,医药箱和三年之前她整理过所放置的位置一样,没有特别移动过。
箱内的药品敷料很齐全也很明显是有添了新,且全都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因此能够很容易就判断出,松田阵平似乎时常受伤。
想到这里,飞鸟当然会有些心疼。尽管经常受伤的某人自己倒是蛮不在乎这点小事,如果烦躁起来,他甚至可能会说出点什么涂点口水就会好的小伤无所谓之类的狂言。
搜查一课这种活跃在案发现场第一线的工作,本就承担着比其他人更多的风险,再加上松田阵平那一贯喜欢冲在最前面的行动派作风,飞鸟倒是能够想象得到他平日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从玄关处磨磨蹭蹭走进来的卷发青年,此刻完全就是一副懒散的痞样……
松田阵平就是这个样子。
虽然平日里好像个混混且总是一脸看起来很欠扁的表情,但在面对危险时,他又会露出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认真模样。
他认真时候的样子,大概就是最帅、也是最让飞鸟心动的样子了吧?
飞鸟不就是了解这才是松田阵平,所以才会倾心如此到如今这般已经深陷不拔的地步吗?
提着医药箱,坐到了矮桌前。
矮桌前的几个垫子就是飞鸟当初买的那几个,原本蓬松感十足的绒垫,全都被坐扁得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生机。
看得出来这几个垫子一直在被使用,才会磨成如此模样,也足以见得松田阵平确实很喜欢。
把消毒药品和敷料放在桌面上准备好,飞鸟这才开口催促着那边又准备跑去阳台的松田阵平:“松田先生,快过来。”
松田阵平手指间夹着一支新拿的烟,偏头就见到飞鸟仰着脸看他,然后手掌轻拍身边坐垫的动作。
这让他想起从前第一次见到飞鸟在公寓里吃晚饭的时候,女孩也是这个表情,然后手掌拍拍隔热垫时的样子。
“不要发呆了啊,快过来。”飞鸟又催促了一遍。
“哦……”
松田阵平还是把香烟收了起来,然后看似不情愿实则十分乖巧的坐到了飞鸟身边。
熟悉的位置,三年以来松田阵平确实一直都喜欢坐在这里。只不过在飞鸟“回去”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日常中突然少了什么,每每坐在此处心绪放空下来的时候,还是会稍稍感到有些寂寞的。
“外套和衬衫,都脱掉吧。”
“啊?”
“脱掉把手臂露出来啊,伤口的位置那么高,袖子挽不上去吧?不然你还等我帮你脱吗?”
“你帮我那也行啊,我不介意。”
“…………”
飞鸟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然后她也不说话了,直接拿过剪刀,再拉过松田阵平的衣袖。
“等等等等!别直接剪衣服啊!”松田阵平把衣袖从剪刀的刀口处猛地抽了回去,“好狠啊丹羽同学。”
“是你让我帮你的。”飞鸟答得有理有据。
“行行行我自己来……”
其实只要把手臂露出来就好,谁知道松田阵平当场把外套和衬衫全都卸得一干二净。
“……”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飞鸟早就习惯了。
只是无意间瞥见了松田阵平那肌肉紧实线条完美的身体上,横着几道十分破坏美感的疤痕,难免让她皱起了眉毛。
“你在看这个疤吗?”注意到飞鸟粗眉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松田阵平用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指了指就横在左胸上的那道凸起的肉痂。
飞鸟点点头:“嗯。”
“你不会在想……我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痛这种事吧?”
“是啊……一定很痛吧?到现在还留着那么粗的疤,而且还靠近心脏……一定很痛。”飞鸟的共情感很强,心思也比较敏感,所以在意到的时候,很容易带入她自己的感受。
看着飞鸟满是认真眸光颤动的表情,松田阵平难免也被戳中了心里的柔软。
他伸过手在飞鸟的头顶揉了两下,好像感叹般地笑道:“也就只有你会说出这种可爱的话。”
“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吗?不过是最普通最基本的担忧而已。”
“嗯我知道……”
就是因为普通。
明明普通但平日里松田阵平也听不到如此的担忧,所以那些伤伤痛痛就连他自己都开始变得不在意。
这份忽视在飞鸟这里得到了重视,很难不让松田阵平心动。
松田阵平行事不拘小节,飞鸟的出现恰好就补足了缺失掉的那些细节。二人的搭配多少有些天作之合的意味了,只是谁都没有发现罢了。
飞鸟听着松田阵平的语气好像开始走神,她以为是松田阵平又开始了不在乎自己的无所谓模式,于是反问道:“你不会要告诉我这是男子汉的勋章所以不必在意这种话吧?”
“……”他确实想这么说。
镊子夹着酒精棉球擦过那道已经不会再消失的疤痕,在胸口泛起一阵冰凉。
松田阵平顺着拿着镊子的手向前看去,又一次对上了飞鸟表情认真的脸。
“松田先生以后好歹对自己上心一些啊,如果护理得好一些的话,至少疤痕不会留得这么深。”
“嘛……”
“这次手臂你就不想管对吧?”
“嘛……”
明明女孩的音调柔得没有一点攻击性,松田阵平却硬是听出了几分说教的感觉。
他也懒得回嘴,就这种被说的感觉……莫名还挺爽。如果可以,他还挺想看飞鸟凶起来的模样,虽然性格向来都温柔的飞鸟再怎么凶也凶狠不起来。
松田阵平偏头看着女孩手法娴熟地给手臂上缠好的绷带打结,最后把拉紧的绳结收好,处理得十分利落。
“包好啦。”
“多谢。”
“不用和我说谢谢,不用对我这么客气,这句松田先生对我说过的话,现在还给你。”
松田阵平忍不住柔下了表情,飞鸟确实戳在他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之上,哪怕是一贯硬派作风的他,也会主动想着要温柔一些。尽管实际行动上松田阵平的温柔向来都是不及格。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发表了难得的正面评价:“飞鸟你包伤口还挺熟练的啊,是凉子太太教过你吗?”
“倒也没有特别教过我,就是以前爸爸经常受伤,我有看到妈妈给他包,看多了就学会了。”
“是吗?诶――那很幸福啊,丹羽前辈。”松田阵平如此感叹道。
他共情于刚才飞鸟给自己包伤口的时刻,那种连心底都能感知到温暖的感觉……他刚才也体会得一清二楚。还有看到女孩近在眼前的认真模样,这份温暖里又多了一点点好像蜜糖般的甜。
眼见着飞鸟收好医药箱,从矮桌前站起来,准备离开,松田阵平突然抓住对方的手臂,然后把人向后扯进了怀里。
下意识的反应,只是遵循了心里那股不想对方离开的冲动,然
后就这么做了。
“……啊!?”
突然被往后一拉,身体失去平衡的失重感让飞鸟惊慌地低呼了一声。
下坠时发自本能的惊恐让她闭紧了眼睛,身体也无意识地瑟缩。
不过下落后并没有她潜意识的阴影中认定的疼痛,有力温热的臂弯瞬间将她包拢,像怀抱着珍宝似的,将害怕得快要蜷缩起来的她搂抱得紧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