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秦昼想起来,中途她的手机的确响过几次。
他嫌碍事,调了静音随手扔到旁边。
秦昼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怕她累着:“歇会儿再去?”
周凛月摇摇头,说她不累。
但还是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
-
今年可以说是最有年味的一年了。
不光奶奶被接了过来,家里还多出一个人。
周凛月和周凛绪被喊进厨房帮忙,今天周母掌勺。
她手没闲着,嘴也没闲着。
挨个把两人批评了一遍。
来回就是那么点事儿,反正她见着人了总得唠叨上两句。
至于秦昼,则被奶奶钦点陪她追剧。
他中途几次想起身去厨房看看周凛月,但招架不住奶奶拉的那些家常。
问完工作又问家庭。
“今年不回你父母那边吃团年饭,他们没意见吗?”
秦昼温声笑笑:“他们对这些不太在意。”
闻言,奶奶松下一口气。
她主要担心秦昼的父母因为这事而对周凛月印象不好。
大年三十,到处都很热闹。
北城早就禁止燃放鞭炮了,所以有人想出了新法子。
将气球连成串,再一一踩爆。
那声音和鞭炮燃放时还是有几分像的,最起码能当个平替了。
隔壁邻居送来了自家包的饺子。
周父过去开门,两人就站在门口闲聊几句。
邻居探着头往里看。
客厅里,周凛月剥好了橘子递给秦昼。
他抽了张纸巾,替她擦干净手上的橘子皮汁。笑着问她只是剥个橘子而已,怎么狼狈的像和橘子打过一架。
周凛绪窝在沙发上,接不完的电话,回不完的消息。
邻居表情羡慕:“这满屋子的高颜值,养眼成这样,你这都不用担心有视疲劳的痛苦了。”
周父谦虚的笑了笑:“都是些普通孩子,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邻居拍拍他的肩膀,老话重提:“还是你小子有福气啊。”
下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年饭,大约知道是新年,所以尽量避免了吵架。
这顿饭吃的非常和气。
周父和周母没有产生半句争吵。
吃完饭后,到了看春晚的时间。
小区楼下非常热闹,都是些大人带着小孩出门散步逛街的。
周凛月回到房间给老师打去了一通电话。
老师的身体最近恢复的不错,最近去了三亚。
北城气温实在太低,老人家扛不住。
这一通电话说了快一个小时。
直到电话挂断,出了房间。
她在客厅里只看到了妈妈和奶奶,爸爸则在厨房煮着汤圆。
周凛月问了句:“妈,您看到秦昼了吗?”
周母说:“刚出去,你去楼道那儿看看。”
-
周凛月那通电话打了太长时间,于是秦昼抽空出来点了根烟。
正好碰到同样出来抽烟的周凛绪。
两人随口闲聊几句,沉默的时间占了大多数。
本身也没多熟,碰见也懒得交流。
旁侧的窗户特意开着,烟熏雾绕,倒也没太明显。
秦昼抽烟有很多讲究,市面上能买到的那种烟他抽的少。
因为觉得有股难闻的味儿。
沉香中和了烟草的气息,闻起来只余淡淡清香。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周凛月才踩下一个台阶,灯就亮了。
她喊了一声:“秦昼?”
听到这个声音,抽烟的二人皆是一愣。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掐灭烟,藏好烟灰缸。
顺便用手挥开空气里的薄雾。
动作倒是一致。
等周凛月下来时,完全看不出抽过烟的影子。
唯独周凛绪开口时,那阵急促的咳嗽使周凛月起疑:“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周凛绪摇头:“没事。”
声音却异常嘶哑,有种此地无银的苍白。
周凛月沉默片刻,皱了皱眉:“你刚才是不是抽烟了?”
周凛绪自己败露,也一并祸及到了秦昼。
她从那天晚上到第二天中午,一句话都没和他说。
秦昼哄了又哄,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
阿姨笑说:“小月这个性子和我刚看到她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周凛月听到这话,还有点懵。
阿姨说:“胆子比之前大了。第一次来家的时候,阿昼去哪你就跟着去哪,生怕落了单。”
秦昼侧坐着,唇角勾起弧度,在她脸上捏了捏:“现在不也一样,我去哪就跟着去哪。像防贼一样防我抽烟。”
周凛月一脸认真:“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顺从地点了点头,把人搂在怀里:“都听你的。”
小夫妻又旁若无人的腻歪起来,阿姨笑了笑,自觉离开。
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来。
那天晚上北城下了一场雪,周凛月坐在露台的藤椅上,透过落地玻璃往外看去。
她靠在秦昼怀里,问他还记不记得他们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他笑了一下:“记得,当然记得。”
秦昼记性虽然好,但他的傲慢让他不屑于去记住一些没必要的事情。
所以常有见多好几次面,但他依旧不记得那张脸。
可与周凛月有关的每一个瞬间,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包括他们第一次单独吃饭,她往碗里加了多少勺辣椒。
那顿饭是在学校对面的面馆吃的。
刚在一起的第三天,秦昼给她发了消息,说在校门外等她。
一起吃饭。
那道题还没讲完,老师拖堂十分钟,班上怨声载道。
周凛月低着头,在书桌下看完了这条信息。
那种心脏乱跳的紧张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丧失了语言辨认能力。
哪怕上面的字她都认识,可一句话反复看了好多遍才看清意思。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谈恋爱,对秦昼的印象还保持在全校第一的学长身份。
可如今,他成了她的男朋友。
那种不真实的虚无缥缈,让她如坠云端。
周凛月指尖战栗,将手机收好。
心里早就开始后悔那天的冲动行为。
趁这场闹剧才刚开始,要不干脆和他说清楚。
到时候态度诚恳一点道歉,他脾气那么好,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她是这样打算的,等她来到校门口,周围都是来往的学生。
秦昼站在那里,尤为显眼。
统一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清正妥帖。
与同龄人的稚嫩毛躁不同的是,他身上的沉稳儒雅仿若天生。
下午的太阳早就褪去灼热,如同垂暮的老人。
他看向周凛月的眼神温和,语气同样温和:“想吃什么?”
周凛月担心有人注意到这边,小声嗫喏一句:“还是别在这儿。”
她快步朝前走去,秦昼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上。
最后选了一家位置偏僻,没什么学生光顾的面馆。
店面装修堪忧,卫生状况看上去,也堪忧。
秦昼站在店门前,抬眸看了一眼。
虽然没有明说,可眼神若隐若现带着嫌弃。
周凛月却说:“就这家吧。”
她将肩上的书包取下,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秦昼察觉到她的目的,也只是轻声笑笑,并未说什么。
两人点完餐后,等待的时间,周凛月打算和他说清楚。
后者却递给她一串钥匙,还有几张卡。
周凛月一脸疑惑:“这是......”
他笑了笑:“我家的钥匙,还有我的银行卡。”
周凛月被他这番话弄懵,久久没有回应。
他站起身,拉开她书包的拉链,将钥匙和银行卡一起放了进去。
“既然是男女朋友了,我认为这些是最基本的。”
他的笑容实在过于温柔,夕阳余晖下,仿佛灼伤了她的眼睛。
周凛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直到面端上来,他轻笑着提醒:“再不吃就坨了。”
-
周凛月和秦昼说了这些,说她给出情书后的当天就开始后悔。
原本那天在面馆是想和他说清楚这一切。
可他当时的做法又让她心虚愧疚到开不了口。
秦昼笑了笑,说他早就看出来了。
从她走出校门的那一秒,他就察觉到她全部的想法。
周凛月一愣,从他怀里起身:“所以你后来......”
他笑着将人重新按回怀里,坦然承认:“嗯,我是故意的。”
想不到自己在那么久之前就被他套路了。
周凛月在他怀里郁闷了好一会儿,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她所有的郁气烟消云散,闷声闷气问他:“总不能那场雪也是为了套路我才下的吧?”
他摸着她的后颈低头吻下去,热烈又绵长。
待她喘息的间隙,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温声低语:“没有套路,那场雪是真心的。只为你一个人下的雪。”
周凛月的生日在夏天,他们在一起后,她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秦昼没有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但是那天,平均气温保持在三十八度的北城居然下起了雪。
周凛月伸手去接,觉得今年的生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
父母亲都不在身边,与其说是他们忙于工作,倒不如说,他们并不把周凛月的生日放在心上。
数不清这是她独自一人过的第几个生日了。
小区楼内有小孩跑出去撒欢,嘴里喊着夏天下雪啦。
他们的家长跟在后面,让他们慢点跑,别摔了。
网上有人讨论起这场人造雪,只在一个片区下,并且还只是那一个街区。
周凛月站在窗前欣赏了一会,独自过生日的失落也被这场雪给打散。
她想,哪怕一个人过,也应该过得有仪式感一点。
毕竟人生只有一个十八岁。
她下了楼,却在楼下碰到秦昼,毫无预料。
他手上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怀里抱着一捧玫瑰花,上面放着一个黑丝绒的盒子。
肩上和头上都落了雪。
周凛月愣在那里,手还撑着刚打开的门。
“你怎么......来了?”
他轻声笑笑,把花递给她:“给你过生日。”
她有所察觉,去看那场雪:“这雪......”
他没有明说,只是问她:“喜欢吗?”
周凛月的心脏在那一刻感受到明显的颤动,仿佛失语一般,她一句话都没说。
后来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万分感慨。
十八岁生日那年,有人在夏天送了她一场浪漫的人造雪。
父亲两天前去了外地出差,要后天才回来。
那天下午,秦昼陪周凛月点了蜡烛,唱了生日歌,许了愿。
还陪她在网上看完那年上映的哆啦A梦剧场版。
他打了很久的喷嚏。
周凛月也是之后才知道,他对花粉过敏,从花店抱着那束花来到她家,难以想象他有多煎熬。
-
那场雪是在晚上停的。
而今天这场雪,却是在晚上开始下的。
仿佛旧日与今朝接轨。
周凛月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说:“秦昼,哆啦A梦的剧场版又要上映了,我们一起去看吧。”
他闭着眼睛,似乎快睡着了。
声音带了点轻微的哑,笑道:“你生日那天,其实我也许了个愿。”
她好奇:“什么愿?”
他笑了笑,没回答。
在她闭上眼睛许愿的时候,他偷偷吹灭一根蜡烛。
——和周凛月,年年有今朝。
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