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奸臣白月光——一程晚舟【完结】
时间:2023-04-17 17:35:23

  二人站在廊庑处,晃动的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格外长,两人距离不短,只隔着一拳,萧淮止低眸扫过她身上衣裳,面具下浓眉轻折,他掀手触了一下自己肩上大氅,复又负手而立,冷声道:
  “夜里风寒,玉少主该多穿些。”
  玉姝微愕,只觉此刻仿佛置身军营,他为主将,她便是他的士卒,只得听命行事一般。
  待回神之时,她方要答好,那人已转身迈步走向廊庑的另一端,玉姝黛眉微蹙,急声喊他:“大人……”
  前方的男人侧目回首,目光与她相接,玉姝睫羽颤动,嗓音软柔:
  “还未问大人名讳,不知可否相告?”
  她一个女儿家,这般直率去问男子名讳着实有些不妥,但她眸光瞥过肩上披着他的衣裳,那夜船上也是逢他相救……
  时间在流走,男人却只是默默看了她须臾,玉姝怕他多想,咬了下唇,复又解释一句:
  “大人莫要误会,只寻一个姓氏也可,小女日后定会报答大人。”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风声滚滚,随之飘来的还有他冷凌嗓音,落下一个“萧”字。
  她轻喃着他的姓氏,似觉得熟悉,却始终无法从脑中得到线索。
  -
  玉姝携着绿芙穿过重重垂花门,终是绕到了她们暂居的内院之中。
  夜凉如华,四方点灯。
  从净室出来后,玉姝换了一袭暖杏色绣芙蕖寝衣,她有睡前看书的习惯,绿芙总会为她将床沿边摆上一张案几,方便她取物搁放。
  上了拔步床,玉姝靠着软枕,从案几上取过那日剩下半卷未看完的。
  绿芙见她秉烛夜读,也并未打搅,只默默熄了外间的烛火,留下她身旁两盏,也不至于伤眼,这才悄然退下。
  微茫火光照着寝屋窗扉,院落里头只留下二三值夜小厮,其余纷纷回了房歇息。
  夜幕沉沉,檐下偶有风吹。
  而此刻小院的月洞门外,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隐在茫茫夜色中。
  银制面具在灯火下折射出些许反光,萧淮止将面具摘下,握在掌心,负手而立,一双狭长,黑沉的眸,紧锁着门后那间亮着微弱烛光的寝屋。
  约莫站了一刻,那屋子的烛火便熄了。
  他垂睫,伸出袖袍中的骨节分明的手。
  左手。
  他方才便是用这只左手,拂过她纤弱肩膀,为她披上大氅的。
  深邃眼眸划过一丝异样情绪,萧淮止不由得开始想,若是方才在廊庑处,他这只手只稍用力摁在她肩上,她会是何种反应?
  答案昭彰。
  以玉姝此时的性子,他可以很快看见那浓翘睫毛下的清眸挂满晶莹,白皙的脸颊洇红一片,那张娇艳欲滴的朱唇,也会随之翕张颤动。
  她又不记得自己,她这样的贵女,哪里会记得一个无名小卒?
  思及此,萧淮止缓缓收拢指尖,漆黑眼底淌过一道熠亮。
  夤夜已至,院中烛火悉数拂灭。
  天穹之上,悬月半掩,星辰闪烁。
  他不知在这冷风中站了多久,竟至此刻,才陡然回神,转身从月洞门处离去。
  夜里极静,萧淮止穿过曲径,脚步忽顿,枯枝被鞋履踩出轻响,只一刹,便惊动了躲在主人小窗旁立着的小厮。
  “谁!”小厮有些发怵,提着风灯,故作厉声朝他的方位吼道。
  待走近几步,小厮这才看清前方身影,甚是熟悉,倏然间,萧淮止微侧首看他,小厮心中猛的一震,赶紧躬身请罪。
  “奴参见大将军,是奴惊扰将军了。”他颤颤巍巍告饶。
  萧淮止神色淡漠,只略颔首,抬手示意他过来。
  小厮诚惶诚恐地躬身走上前。
  ……
  忽的,角落里传来“咔嚓”一声,一时竟不知是风吹树枝,还是枯枝作响。
  不过一个奴才,也敢觊觎他的人。
  少顷,玄锦长袍的高大男子从竹林中走出,月光如泻,洒落下来。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长线缠绕掌心,而后负手,袍角掀动,鎏金云纹随之晃动,端的是尊贵无双。
  -
  翌日晨光熹微,屋内的银骨炭已燃尽,化为一截截白灰。
  绿芙命人将炭火换了,伺候着玉姝起身。
  “今日崔二他们可好些了?”玉姝将外裳穿好,理了理衣襟处,随口问道。
  “好多了,崔二他们近日都听命在好生休养,少主可是要寻他办什么差事?”
  玉姝摇头,“倒并没什么差事要办,我只是想着咱们何时入宫,面见新帝。”
  盥洗后,玉姝坐于妆奁前,开始梳妆。一番妆扮后,已至辰时,窗外天光泻入,照亮了屋内每一处。
  屋中婢女将支摘窗尽数推开,玉姝抬睫,这才瞧见屋外竟在飘雪。
  檐下雪粒飞旋,空气中弥漫着冷意,廊前石阶处一片润意。
  “怎的忽然落起雪来?”绿芙微讶,垂目看了眼玉姝身上衣裳,赶忙起身又去取了一件厚的披风,快步走来为她披上,“少主当心,莫再遭了寒气。”
  “无碍的。”玉姝弯唇一笑。
  主仆二人谈话间,屋外便传来几道匆忙脚步声。
  只听屋外人喘着粗气迈入房中,行至那隔帘后,站定舒了好大一口气。
  绿芙折眉,冷声道:“这位小哥儿,有话便慢慢说,不必这般急。”
  那人听言点头,面色微窘,缓过气后,这才弯腰恭敬道:
  “玉娘子安康,前厅来了宫里人,说是接娘子入宫面圣,不知娘子可否收拾妥帖了?”
  作者有话说:
  男主不正常提醒一下。
第4章
  ◎头狼狩猎。◎
  【004】
  车帷之外,细雪飞簌,上京城的街道不掩繁华。
  华盖富丽的马车正朝着皇宫驶去,青石板路铺上一层薄雪,马蹄踏过,留下几道印迹。
  绿芙事先给玉姝准备了汤婆子抱着,此刻车内存着暖意,帘笼厚重,细风掀不开。
  京阳宫笼统共三道宫门,马车辚辚驶过第二道宫门,身着黑甲的禁军在此盘查,御马的内官也便卸马而下。
  宝青色的车帘被拉开,从里头缓缓走出一名身着月华锦袍的女子。
  幂篱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隐约可见细纱下那段窈窕婀娜的身姿。
  “玉娘子安。”
  一道细而尖的嗓音,在此处响起。
  玉姝闻声抬眸看去,隔着白色细纱,只见禁军旁候着一行内官。
  而与她讲话的,便是为首那位。
  魏康德见她目光睇来,旋即握着拂尘,迈步上前,微躬身,“奴才魏康德,是圣上跟前的,特奉命迎娘子入宫。”
  “鸾轿已备好了,娘子请罢。”
  说完,他侧身抬手示意。
  玉姝默了默,顺着他所指方位看去,确然停着一辆鸾轿。
  “有劳公公。”玉姝颔首。
  -
  从第二道正阳门至最后一重宫门,入目便不再是黑沉沉的宫墙,九重宫阙华彩流转,满目堂皇富丽之景。
  魏康德走在前头,身后有小内官为他掌伞,一路迎着风雪,终是走至了宣明殿外。
  魏康德回首,凤眸含笑望向玉姝,柔声道:“玉娘子,圣上在殿内等着咱们呢。”
  听他和风细雨般的嗓音,玉姝心中松了些来时的忐忑,只抬手执着绿芙的掌背,缓缓下了鸾轿。
  月色裙裾逶迤,擦过雪地,而后随着一旁内官,踏上这重重琉璃阶梯。
  行至殿门处,魏康德这才掀手阻了玉姝去路,玉姝不解凝他,只听他垂首恭敬道:
  “娘子面圣,不得戴幂篱入内,还望娘子先行摘下,待出了宣明殿,再为你戴上。”
  玉姝垂目敛神,低声应下,又命绿芙为她摘去幂篱。
  众人只侧目掠过一眼,便见那女子素妆裹面,眉如黛,清眸似水,鼻翘挺,朱唇皓齿,赛过眼前一切璀璨华丽。
  尚来不及收回目光,殿门轰的一声,被人从内推开。
  玉姝抬眼,一旁的魏康德旋即敛目,垂腰迎着她往殿内走,绿芙等人只得止步于殿前恭候。
  这厢二人脚步刚迈入宣明殿,身后内官便已将门阖上,隔去了外间风雪。
  整座殿内寂静无声,唯有眼前重重珠帘锦帐浮动的窸窣响动。
  魏康德挑开帘幔,玉姝便跟上几步。
  二人止步于一扇彩绘鎏金屏风处,隔着薄纱,映出屏风后的一道挺拔身姿。
  玉姝眸色微顿一息,侧眸睇向魏康德,见他点头,玉姝便双手交握,于那人方位盈盈一拜,清灵嗓音扩在殿内。
  “江左玉氏,拜见陛下。”
  少顷,只听屏风后传来极轻的一道落笔声。
  “魏康德,将屏风撤了。”
  里头的嗓音,分外清朗,带有几分少年蓬勃朝气。
  玉姝未敢抬眼,眼前掠过魏康德的宫袍,屏风很快被他撤走,没了阻隔,玉姝只能隐约感觉头顶一束影子正将她笼罩。
  只一息,便又听那位小陛下清润语调。
  “玉娘子舟车劳顿,快些起来看座罢。”
  玉姝又是一福身,这才规矩应下,缓缓抬眼,终瞧清了新帝模样。
  少年一袭深绯冕服,墨发束起,剑眉星目,倒是俊美。
  此刻,他一双桃花眼泛笑,视线恰好与玉姝交错。
  新帝瞧她螓首低垂的模样,不禁问道:“玉少主为何不敢看朕?”
  玉姝朱唇微张,浓睫颤了一瞬,才答:“臣女不敢。”
  “有何不敢?朕这江山都未坐稳,有何好怕的?”少年语调带了几分戏谑,倚着龙椅软垫,抬睫睇她。
  这般问题,倒是将玉姝问得头皮发麻。
  太过尖锐,一时她竟不知晓该如何作答……
  许是见她未答,皇帝又淡淡唤了她一声:
  “玉少主?”
  搁于双/腿间的手不禁交搓起来,玉姝抿唇,睫羽翕动,柔声道:
  “陛下是天子,臣女不敢妄自揣度。”
  闻言,皇帝目光扫过她细微动作,唇角微勾,轻啜了口热茶。
  倒是年岁太小,经不起他多加逗问,便已这般溃不成军。
  思及此,皇帝不禁觉得索然无味,只笑了笑,摆手道:“玉氏此番忠君之举,朕看在眼中,听闻少主日前曾遇河西水寇,大病一场,如今可痊愈了?”
  玉姝点头,“多谢陛下记挂,臣女已然大好。”
  “即如此,今日晚膳,少主便留在宫中吧,今晚宫宴还望少主赏脸一聚。”
  皇帝慢悠悠道,说完轻顿,又道:“朕还听闻,是霍家军救了少主?”
  他的意图原也是在乎霍氏与玉氏两族关系……
  玉姝不由得心底一宕,又点头,“河西归属霍氏管辖,想来也是如此,臣女才有命入京面见陛下。”
  她的嗓音轻柔而认真,眸光微抬,多了几分怜弱之意。
  皇帝看了片刻,蓦地一笑:“既如此,魏康德,晚间便让霍铮也来赴宴。”
  立在帘帐后的魏康德得令赶忙应声。
  -
  临近正午,玉姝才从宣明殿出来。
  魏康德紧跟在她身后,见她携着绿芙要走,赶忙唤住了她。
  “玉娘子留步!”
  玉姝顿足,回首看向他,只见那年轻的宦官朝她微揖礼道:
  “晚间奴才会派人来接娘子入长秋宫用膳,至于午间奴才便遣银蝶带娘子去揽月阁用膳,午后歇息也可在揽月阁。”
  “娘子可觉得行?”
  既已入宫,哪里容她选择,玉姝只点头应下,临走前,她忽的回眸看了一眼魏康德的方向,一时竟不知是不是错觉。
  自宫门至眼前,魏康德走路的步伐似与旁人有些不同。
  绿芙正与宫娥银蝶交涉完,这厢唤了她一声,玉姝才将目光收回,由着宫人带路,离开了宣明殿。
  -
  窗外飞雪已停了。
  魏康德折返入殿回话,少帝长身玉立于窗前,眸色淡淡。
  “回陛下,已安排妥帖了。”
  一双素白的手搭在窗沿边,抹了一把细雪,待它消融在指腹,才侧目睨向魏康德。
  “霍铮可回京了?”
  魏康德猛地察觉到皇帝目色戾意,赶忙跪伏在地,答:“回陛下,霍将军确已回京。”
  “回京了,”皇帝意味深长道:“朕却收不到他的行踪,莫不是他又跟在舅舅身旁?”
  提及萧淮止,魏康德便不敢再言了,只垂首听着皇帝自说自话。
  须臾后,皇帝倏地转身,开口道:“即如此,不若今夜晚宴,让舅舅也来罢,朕好久不曾见他了。”
  这语气,还颇带了几分怀念。
  若不是魏康德陡然瞥见皇帝眸底那一星厉色,差点就要信了他们舅甥甚是亲厚。
  -
  及至暮霭沉沉,宫楼四处点亮华灯千盏。
  冗长夹道处,一行人正缓缓朝着长秋宫而行,朱墙之下,满目辉煌。
  宫女银蝶提着宫灯将路照亮,绿芙则紧跟在主子身后。
  几人穿过这条夹道,方才瞧见了那高台处巍峨屹立的长秋宫。
  夜路慢行,烛光摇曳,洒落一地碎星。
  几人走至道口时,银蝶却忽的顿足,玉姝挑眼看去,只见银蝶垂首朝着前方一排黑甲士卒们揖礼一拜,模样分外庄重。
  玉姝撩眼扫过四周,却见一排排宫人尽数如此揖礼。
  她心中困惑,方敛回目光之际,却陡然瞧见了那列军人中,为首一道颀长高大的影子。
  憧憧灯影下,勾勒出男人一个浅淡侧影,他依旧着深色衣裳,暗纹藏于袖内,并不张扬,独那周身气场凛冽、冷厉。
  光晕一圈圈在他身后扩开,泛动烛光照着他的侧颜,长眉入鬓,高鼻深目,倒是让人看得深刻。
  玉姝眸仁微震,待神思回笼敛神时,猛然,对上那人漆黑眼眸。
  那是一双深似幽潭般的眼,带着几分凶色。
  似鹰隼,又似头狼狩猎般,紧紧盯着她。
  玉姝心生惶然,直觉这双眼有些熟悉,却又更为骇人……
  “银蝶……咱们还不走吗?”玉姝不禁开口。
  银蝶声音细若蚊呐道:“玉娘子,前方贵人冲撞不得,奴婢待贵人先行,再领娘子入长秋宫。”
  “贵人?”玉姝努力将眸光移回。
  “前方是霍将军与大——”
  她话音未完,便掐断了。头顶月色都显得稀薄了些,玉姝身形微僵,清眸流转间,果真瞧见那人已离她们走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股熟悉,清冽的雪松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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