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笑的是,强占江左之前,她竟乖巧地将自己也献给了他。
萧淮止看着她冷嗤凄楚的模样。
看着她泪痕湿漉脸颊,满眼绝望的神情。
每一寸每一厘,都在刺锥心间。
不断地收紧,不断地去绞。
锢着她的掌心力度微松,他想要去擦掉她洇湿的泪,但一迎上她冰冷目光,殪崋早已沉寂的那座火山,似在熊熊攀升,只待一刻爆发。
“萧淮止……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是错的,你说得对……我如今不是什么少主,不过一个赖你鼻息生存的阶下囚,我不该奢望你以少主之礼待我……所以,萧大将军,还请您将我关入诏狱,玉姝愿以自身之命,抵长姐一命。”
她字字艰涩地启唇。
萧淮止视线定在她冷决的脸上,声音极沉地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孤身边?”
“是。”她不再犹豫,冷然答着。
萧淮止呼吸一窒,翻涌的情绪不断拍击着他的心膛,他咬牙:“为了见他,般若酒中,是你给孤下了药。”
她垂下眼睫,烛光晃过,浓睫在她眼睑处投下一片淡影。
为了见阿姐,她确实是在般若酒中动了手脚,却并未给他下药,但事已至此,有或没有并无区别。
他们之间,早就存在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见她颔首默认,萧淮止心中积压的情绪在霎时间迸发,如喷涌般,在他的四肢百骸冲斥着。
烛光啪嗒一声熄灭。
男人浑烈的雪松气息猛然席卷,完全将玉姝覆盖其间。
月色裙裾被一掌撕裂。
玉姝的心也跟着一齐宕入沉渊。
“萧淮止!”她激烈地喊着他的名字,双手用力地去推他压下来的高大身躯。
然而,力量终归太过殊异。
萧淮止此刻是全然听不见她的任何话语,眼底一片猩红炙热,有燎原之势。
云鬓被他大掌摁住,鬓间金簪霍然撞向身后墙壁,玉姝眼睫孱颤,身前一片凉意,是他撕开了前襟。玉姝蓄着眼泪,奋力挣开双臂去取鬓间金簪,挣扎间,她持着簪尖猛划向萧淮止锢她一双藕臂的掌间。
但他力度不减,玉姝咬牙心间一横,挣着双臂划向他的胸膛。
刺啦一声。
玉姝心间猛窒。
紧压住她身子的人骤然停了动作,萧淮止擦了擦颈间,掌心微湿,他又拧眉覆手握向那攥着金簪的柔荑。
金簪插中了他的胸膛。
玄袍前襟深色洇染一片。
而握住那枚金簪的手,在不住地发颤。
萧淮止推开二人身后的菱窗,任由窗外月光镀满室内。
他看清了玉姝脸上神情,仓惶、无助、惴然、恐惧……无数无数的情绪叠加一起,偏偏就是没有对他的半分愧疚,抑或是一丝心疼……
没有。
她是全然没有。
萧淮止凝视着她,眉眼淡淡,似感受不到一丝痛觉般,将那枚金簪从胸膛直接拔出。
几滴鲜血瞬溅于她雪白的面庞上。
犹如冬日绽开的红梅。
血珠点缀娇靥。
萧淮止粗粝指腹擦过她面容上的血珠,用他的血,一点点地在她脸上晕开。
但这都没关系,他忽然想,她还有力量与他以血相搏,奋力地对他存着杀他的欲望,那么都好过她想要离开,想要逃出他的视线中。
让她刺上几刀,剜点血肉,都好过看不见她。
二人于夜色中僵持。
半刻之后,他缓缓弓起背脊,目色狠绝如狼,从她身上撤离。
大掌一转擒住她蜷缩的小腿,一把扯住她的脚踝,似在以指为尺,衡量着什么。
而后,他压低嗓音带着几分慾火未散的喑哑,道:
“玉娘子放心,你想要下诏狱,孤便成全你。明日,孤便会亲手为你烤上锁链,让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无法逃出去。”
他的猎物爪牙太利了,都学会了如何去反伤他了。
但她越是这般反抗,越是要与他争出几分血色,于他而言,便越是令人亢奋。
今夜她没能逃走,那便由他亲手去套上锁链,让她寸步难离。
作者有话说:
对萧狗这种变态来说,只要她还在身边,伤害他的感情也好过于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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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他彻底将她锁在了方寸之间。◎
【047】。
他的力道猛然收紧, 握着她的踝骨,将她往榻沿处扯下。
幽寂中,顿响一道锦帛撕裂声。
莹冷月色下, 女郎雪脯起伏极快, 她满目愕然地仰望着身前男人。
他不发一言地将玉姝摁锢在榻板之间,榻上的软垫在拉扯间滑开一截, 坚硬的木板抵住了她的背脊, 摩擦间, 春衫极薄,玉姝被磕得痛吟几声。
踝骨处被他攥得似破了皮, 火辣辣地疼。
身体在不停地下坠,分明浑身都在发汗, 胸口处却是凉飕飕的一片,带着疼。
她想要逃, 却每每都被捉回来, 像是钉死在这一块木板上一般。
男人沉甸甸的身躯压在上方。
黑夜里, 她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痛觉。
极致窒息的那一刻, 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但很快,他又将她从窒息中捞出, 留她一线生机,再发狠地报复。
两个人都在沉默中僵持,也在沉默中爆发。
“喊出来。”萧淮止一口咬上她的骨。
他的气息很快蔓延,玉姝眼眶噙着泪,死死咬紧了唇, 卯足了犟劲不愿松口。
漆黑沉冷的目将她逡着, “好, 孤有的是办法让你出声。”
爆发的那一刻,玉姝齿间全是血腥气,眼泪滚滚从脸颊滑落,她终究是忍不住地呜咽出声。
夤夜降临之时,那股窒息感总算不再将她压迫着,玉姝满鬓浸湿,眼睫贴着凌乱的软垫,空神地凝着微敞的窗台。
黑沉沉的一片天,看着看着,她喘着气闭上了眼。
萧淮止随手将腰间系带拢紧,侧身睨过蜷缩的人,大片莹白露了出来,她侧身蜷着,纤薄背脊上泛着大片的红。
她太瘦了,萧淮止可以看清她背脊上分明的骨。
春衫只遮了她微鼓的胸口,及腿间。
她以沉默同他抗衡,这样的抵抗像是他惯用的刀刃,刺得心密密麻麻地痛。
萧淮止俯身想要离她近些,大掌刚触过她的腰,便听她痛苦地低吟,颤抖着去躲他的触碰。
他睨着玉姝颤动的睫,心中抽痛,冷着脸扳过她的下颌,逼她正视自己。
“孤要你看着孤!”
玉姝睁眸,眼底盛满破碎的涟光。
“说话。”
玉姝眸珠微转,那双盈盈美目里盛满剔透泪花,萧淮止心中如锥刺,反复绞着。
片刻后,她滴血红唇轻启:“大将军可够了?”
第一句就来呛他。
“若孤说不够呢?”他的话虽孟浪,但眸底却无半分柔情,只将她拘在眸底,指间缠起她半湿的发。
玉姝大概并未料到他会这样答,深吸一口气后,冷静道:“我累了。”
眼看着她便要别过头,不再看他,萧淮止心中滚火,一把掐住她如水滑腻的纤腰,衣角相缠,往前遽地口口。
他喟叹一声:“累了?孤觉得天色尚早。”
又将她扳过,看了好一瞬,复又收了目光,转而睨向春衫下她平坦的腰腹。
他反反复复的,掐着那腰肢。
玉姝乌瞳猛震,反手去掐他的劲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肉中,眼眶通红地将人瞪着,嘶哑着骂他:“萧淮止!你就是个混账!”
“孤混账?姝儿这张嘴可不诚实。”萧淮止沉了目光,指腹扼住了她的唇瓣。
他多想扳开她的唇,让她顺着心意去说不会离开自己。
耳边却满是她支离破碎的辱骂,但萧淮止都置若罔闻,沉沉的视线盯着身下这块鱼肉,迫着她。
玉姝声音都已哭得碎了,只胡乱地用力去抓挠他的背。
试图用这点力道让他也痛。
她越是闹着骂他、恨他,萧淮止越是用力。
直至最后,她整个人都快变成一滩水时,萧淮止的目光落向了她平坦的腹。
心念微动,他眸色也暗了下去。
——
第二日清晨,玉姝醒来时天色已明,而四周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陌生。
这里不是金风楼的房间,也不是杏花楼的雅阁。
是一间极为陌生的屋子,她一时竟有点分不清昨夜发生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但身上的痛却是骗不了人。
玉姝躺在床上,眼眸凝着头顶那片浮动的幔帐,手臂、腕间、还有起伏的雪脯前,每一处都存着痛意。
她想要侧身,而腿间的酸痛与破皮处都在提醒着她。
她下意识地嘶了一声,门外便传来一道细碎脚步声,玉姝心中微提,忍痛看向床幔之外,屋中珠帘摇曳,从外盈盈走来一道女郎的身影。
玉姝眼眸一怔,紧紧盯着帘外影子,像极了绿芙——
待她走近之后,她眼底那片熠亮骤然冷却。
是她多想了,来人并不是绿芙。
绿芙远在京中,怎可能一夜之间与她相见……
思及此,她唇间微翕,想要说话,嗓间却是一片刺痛。
似知晓她的为难般,眼前的小女郎清浅一笑,朝着她福身作礼,柔声道:“娘子万安,奴婢是新来服侍您的,名唤银珰。从今往后,定会好生服侍娘子的。”
说罢,她便往前走了几步,欲将玉姝从床榻间扶起。
玉姝往后一退,躲开了她的手,此刻她才惊觉自己身上衣裳已换,不再是昨夜萧淮止搭在身上那件男人亵衣,而是一套干净整洁的新寝衣。
她指尖触向寝衣料子,料子;
玉姝此刻恍然大悟,料子是杏水别院时最常穿的雪绸。
“他让你来的?”玉姝此刻声音极哑,艰难出声。
银珰不敢答假,只躬身答:“是大将军让奴婢来服侍娘子的,娘子身上的衣裳也是奴婢换的,娘子若是不喜奴婢,奴婢即刻认罚,求娘子不要赶奴婢走……”
她说得字字若泣,一双好看杏眸此刻坠着泪珠,满目惶恐。
玉姝此刻凝着眼前女婢的模样,也不过才十三四岁,是个孩子。
她不想为难一个孩子,萧淮止也拿准了她不想为难这样年纪的孩子,才故意派了她来。
但玉姝此刻竟有一丝庆幸,幸而不是绿芙,若是绿芙为她更衣,看见了她浑身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指不定又惹她多伤心。
眼下她既已沦入沼泽,别无他法。
玉姝缓缓吁了一口气,抬起浓睫,将手腕递给了银珰。
“我不会赶你走。”
她此刻说话太伤嗓子,只能简单几字,待银珰将她从床上扶起后,脚下响起了一阵铁链晃动的声响。
玉姝拧眉,循声看下去,乌眸骤转。
雪白之间锢着一条银色锁链,她的双足被锁链拴住了。
脑海中猛然想起他昨夜说过的话。
——“孤便会亲手为你烤上锁链,让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无法逃出去。”
那条银链随着她足踝动作而不断摇晃,将她拴在了这间房中。
他彻底将她锁在了方寸之间。
此刻她只觉得可笑至极,垂着眼帘,眼中激起一片涩痛之感,玉姝落在床沿的手紧紧攥着沿边,指尖都已泛白。
“萧大将军果真是、说、到、做、到。”
唇间好几道咬痕还痛着,血丝漫入齿舌中。
青丝此刻顺着她的肩滑落下来,遮住了她惨白的面容。
银珰站在一侧有些无措地望着主子,她动了动唇,又不敢多说什么,最终只陪着她。
半刻过后。
玉姝敛了神色,抬手任银珰扶起,穿上鞋袜,脚步迈动间那条锁链不断地晃起轻响。
哐当、哐当、哐当。
一声一声,荡在她心间。
银珰仔细服侍着她盥洗,而后又福身道:“娘子稍歇片刻,奴婢这就将早膳给您端来。”
玉姝缄默着颔首,坐在屋内这张圆桌前,双眸空着凝视前方,手边是银珰递来的茶瓯,热气氤氲而上,漫了眼眶。
她的眸光瞥过银珰的身影,忽而回了神,看向银珰,淡声道:“银珰,劳烦你再帮我去取点东西。”
绿芙不在也好,不会叫她此刻更为难堪了。
银珰年岁尚小,不懂为何贵人们为何不想要孩子,毕竟在她家中,她阿娘每日都因没生个小、弟弟出来而啜泪满面。
但她也不敢去问,只温声答着好,随后便退了出去。
一出了门,银珰便迈着小快步子往厨房走,刚走出这廊芜,前方转角处骤地出现一道挺拔健硕的身影挡在了银珰身前。
银珰颤着眼皮望向眼前之人,赶忙福身,磕磕巴巴道:“奴婢见……见过大人。”
温栋梁冷瞥过眼前小奴一眼,随即转身,吩咐道:“大将军问娘子之事,你如实禀来。”
男人越开一步后,银珰这才看清前方廊下立着一道如玉如松般的颀长影子。
一袭玄青鹤纹锦袍,衬得高大挺拔的男人更是冷峻,男人侧首朝她看来,目色冷淡,挺峭的鼻骨勾勒出他深邃五官,一眼瞧去便已是深刻至极。
银珰这是第一回 见大将军,只觉此人好看,与屋中那位清艳的小娘子甚是相配。
她吞吐片刻,便如实将话招了。
“回……回大将军,娘子醒来气色还好,就……就是盯着那条银链许久不曾说话,别的便没什么了。”
萧淮止闻声默了一瞬,而后道:“她可曾说过什么,孤要一字不落。”
银珰眼眸微转,只犹豫了一瞬,一旁的温栋梁便已将大刀出鞘抵上她的脖间,她哪里见过这副阵仗,赶忙吓得落泪答:
“娘子……娘子说您当真是……说到做到……娘子还说,要奴婢向您求东西……”
萧淮止眉眼一凛,“求什么?”
“求您一碗避子汤。”
噌的一声,温栋梁窥见萧淮止的目色,将刀刃收回,又睇给小奴一个眼神示意。
萧淮止目色如晦,他侧身,整张容颜陷入廊檐的阴影中,只勾勒出模糊轮廓。
半晌之后,才听他开口道:“你下去罢,孤已为她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