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珰一抬眼帘,便见男人沉冷至极的目光,背身一抖,赶忙答话道:“太医已来瞧过娘子了,说她并无大碍,只是不宜太过忧思……”
萧淮止眸光骤冷,停在她最末两字上。
莫名间,只觉心底堵着什么,让他一时气息乱得不行。
他挥袖示意银珰退下。
人一走,他拂开垂落的绢纱细帐,目光一寸寸凝过她精致的面容。
这几日她病得厉害,似又瘦了几分。
目色游至她微鼓的起伏处,衣襟微敞,里面莹白的肌肤上属于他的痕迹也淡了。
她就这样躺在他眼下,他却担心着她会就此消失。
萧淮止只觉此刻呼吸都是冷的,心中迭起的水浪都是积雪消融,冻得他有些窒息。
然而此刻,躺在床上的人陡然醒了。
二人目光在这一瞬交错。
玉姝睁开眼,眸底一片潋滟水波,她深深凝视着面前的男人,细细看过他的每一丝神情,心底起初烧着的一股怒火已经消了,转为一片寒,寒得令她生疼。
她起初以身求他,他分明答应过的,要护江左,要护她阿姐。
他怎么能言而无信?答应过别人的事,怎么能言而无信?
她哑声开口:“我不想见你,一刻,也不想。”
他抬手欲将她扶起,手刚落至半空,“啪”一声脆响流入耳中。
大掌顿在了半空之中,漆眸落向指间的玉戒,指腹摩挲间似有裂开的脆响,他长睫垂敛覆了眸底神色,却周身散着浓浓一层戾雾。
他一直将这枚玉戒戴着,今次,就这样被她弃之敝履。
他恨不得将她直接掐死,让她再不能这样去刺他心口。
气着气着,他突而冷声低嗤,“没心没肺的东西,孤还是太纵着你了!”
属于他的气息此刻覆身压下,如乌云般遮住了一切光线,玉姝被这道黑影完全笼罩下来,窥不见一丝天光。
作者有话说:
萧清则这个狗(不是)这个男人呢,有点分不清大小王,且有点分不清什么是正常的爱,该骂,该他后期被老婆丢掉!
再一次凌晨写完文,今天终于肥了,之后也努力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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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
◎他喂一点,她吃一点。◎
【050】。
帷帐摇摇曳曳间, 玉姝眼前暗沉沉的一片,被他圈地为牢,囚锁眼底。
水滢滢的乌眸流转着, 一泓蓄在眼眶里的春波似要淌出来, 瞬间浇灭他心中烈焰。
二人目光相互僵持着,谁也不肯退步。
浮影掠动时, 掩了萧淮止漆黑的目, 一时让人窥不出他眼中藏起来的那几分情绪。
殿内熏着安神香, 浮浮沉沉地钻入帐内,流淌于二人湍急的呼吸中。于萧淮止而言安神香起不了一丝作用, 能抚平他滚烫心间的,只有眼前这味良药。
心间一时滚动, 萧淮止将长指松开,抬手想去抚平她警惕的神情, 但玉姝躲开了。
光影一散, 他的面色一整个阴沉下来。
长指轻蜷顿在半空中, 复而又收入掌心。
他强忍住去扳她下巴的冲动,只定定地凝着她偏首动作, 捕到了她一闪而过的眸光。
抵触得太明显了。
心底似有一道冷嘲声音响起,他长睫微垂, 投下一片淡影在高挺的鼻骨之上,冷峻的面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玉姝侧着身子没看他。
阒静延长了许久,久到玉姝脖子都有些疼,可是他还没收手,双臂似扎入床板一般, 锁在她的身侧, 他们的间距很近, 萧淮止并没碰到她,身上却早已充斥着他的气息。
好半晌,他倏地抬了手轻掐住玉姝小巧精致的下巴。
力度很轻,玉姝下意识地低首一口咬住了大掌虎口的位置。
她带着满腹的愤怒,始终不曾松口,乌溜溜的眼睛泛着盈盈春波,眸色流盼间,转过怒,转过怨,也转过悲色。
似有万般情绪从她眼眸中淌过。
萧淮止深深将她凝着,手掌任她咬着,也不曾挪过,眉宇间沉静至极。
淡淡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他却似并无痛觉一般,眉头都不曾皱动一下。
那双深邃如潭的眼,始终波澜不惊地圈着她,仿佛转一下目光她便能凭空消失一般。
玉姝咬了很久,久到她都觉得自己齿间疲麻。
清凌凌的眼眸里映着男人如刀刻般的冷邃面容,他依旧岿然不动,她眼底泛起疲色,想要松口了。
可渐渐地,玉姝从他漆眸中,竟窥出几分痛快。
她齿间一松,便听男人沉哑的嗓音道:“姝儿既喜欢咬,便是将这层血肉咬掉又如何。”
玉姝背身骤然感到一阵冷然。
她很快地松了口,可萧淮止却伸手用力撬开了她刚闭上的唇齿,硬生生地将长指塞入口中。
少女的眸底满是惊愕地凝睇着他。
似有些难以置信般看他竟将手指主动送上,玉姝眼波翻动,看着他这张英俊的表皮,她如今才真的明白了过来,这样的表皮之下,是多么的肮脏、疯魔。
这样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证,他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竟去扳着她的唇齿,让她含咬他的肉与骨。
清泪啪嗒砸向他青筋蜿蜒的腕骨,萧淮止这才眉目稍动,看着她,
“可痛快了?”
长指从她齿间退出,玉姝羞愤地将他瞪着,萧淮止却将湿腻的指尖贴上她莹润的雪颊,似流连一般一寸寸地去擦过细腻的肤。
“不气了可好?”
他的语气渐低了下来,似在哄她,那双漆冷长眸中独独映着她的面容,再无旁的。
玉姝眼睛都哭红了,此刻湿哒哒地看着他,冷声抽噎道:“都到如今了,你又何必虚情假意。”
“孤从未。”他轻叹一声,虎口处冒起的血丝入了玉姝眼底。
“将军曾答应我,只要我愿跟着将军,你便会去救我玉氏一族,去救我阿姐,可是你派了霍铮去杀她,现在还将她关入了诏狱之中。事已至此,你又何须假惺惺的!”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泠泠的一口气将这番话吐出。
心却抽痛。
萧淮止沉冷的目光中此刻带了几分探究,他眸光微动,冷声问:“是谁告诉你的?”
怪不得她今日有这般怨怼,原是有人传了玉琳琅入狱之事给她。
见他这副冷色,玉姝乌眸里浮起几分嘲意,齿间还有他的血丝弥漫着,滚滚清泪没出息地淌满雪颊。
她压着心间痛意,一字一顿地问他:“为何要骗我?你怎么能骗我呢?”
萧淮止凝着她浸满湿泪的睫羽,心中微沉,这件事并非他不告知她,而是这不是最好时机。
至少,此刻不是。
但她既已提前知晓了,萧淮止也不便再瞒。
他曲指揩去她面颊上的湿泪。
“玉姝,记住你现在是孤的人,养好你的身子,否则——”
沉音稍顿,萧淮止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上他沉黑视线,力度稍紧将她扣住,威胁道:“孤不介意再失信你一回。”
“你少一根发丝,掉一两肉,玉琳琅便会在牢中多挨一分苦。”
身下的那张娇容骤然褪去血色,朱唇紧紧抿地泛白,眼眸湿淋淋的,看得让人心中生出几分动摇。
萧淮止目中躁戾稍缓几分,捧起她的脸颊,单臂捞过锦衾下她不足一握的腰肢,将她裹入怀中,胸腔处的心,沉甸甸地跳着。
他垂下长睫,掌下可以清晰感受到她微颤的身子。
沉默片刻,萧淮止眼底闪过妥协,柔了语气问她:“可有用晚膳?”
怀中人缄默着,不答不动,如布偶一般。
萧淮止大概也料到玉姝如今的态度,又说:“将晚膳用了,孤会安排你与她相见。”
他终究还是退让了一步。
她垂着眼帘闪动了下,总归她是没法子了,于是玉姝仰脖迎上他狭长漆目,凛声问:
“今夜便要见。”
萧淮止掌心稍顿,她清涟涟的眼转动着,似透着几分让人心软的倔气。
对视许久,他蕴着积压阴云的长眉之间,松缓几分。
“先用晚膳。”
怀中拥着软玉温香,萧淮止冷厉的眉间竟也透出几分温情出来,他扣着她的腰肢,复又朝外吩咐着布膳。
玉姝被他按着,唇间微张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答案,却屡屡被他打断。
片刻工夫,寝殿大门便已被人从外推开,银珰引着身后垂首躬身进来的宫娥们,将一盘盘珍馐美馔摆至珠帘处的那张紫檀木雕漆云纹圆桌上。
萧淮止眉梢轻扬,扣紧了伏在他怀中的女郎,她方醒来,一张素白小脸上不掩姝色,浓睫似羽毛般在他心间刷来刷去,痒得很,便连她身上这件交领寝衣都在方才二人的“争斗”下,敞露些许,犹可见她雪脯盈盈。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二十三岁才头一次尝了肉味,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可刚到嘴的猎物,又与他闹了好一阵脾气。
他一时怒一时想,几番情绪一直压在他体内,早就难忍到了极点。
此刻她好容易乖顺稍许,萧淮止气息凑近几分,屋内脚步都还没走远,他便俯首一口咬住了那截纤弱的玉颈。
屋中几名宫娥正行至殿门前,便听见帘子后头极微的呜咽声,勾着脖子,面颊一红,赶忙提步跨了出去,将殿门关紧了。
唇间湿热,含着她的颈肉磨了磨,玉姝嘶声,他才肯松开,嗓音虽透了几分哑,眸色却敛了方才情动之色,目色沉静道:
“姝儿有求于孤,不过收点利息罢了。”
玉姝此时半边身子都是软的,眼眸春一色尚未散去,水漉漉的眼睛将他睨着,欲语还休的模样倒叫萧淮止眼神暗了。
被她这般睨着,萧淮止心间也舒畅许多,他眼底透着一点餍足,得寸进尺了几分问道:“孤抱你用膳?”
此话一出,玉姝便是忍着身上的酥麻软力,也要挣扎着从他身上起开。
她一把拂开萧淮止的手,赤着雪足踩下地面,刚要去捞床下鞋袜,下一刻便见身侧影子缓缓将她拢住,萧淮止从她跟前缓缓俯身蹲下,将她一双圆润雪白的足捞入掌心,又轻轻放至他的腿间。
眉眼恢复素日里的沉冷,一声不响地为她穿戴绫袜与绣鞋。
玉姝踩上地面,只觉足心被他指腹薄茧擦过的炽热触感犹在。
二人一前一后地拂开帘帐,走向外间,刚走两步,那股子虚浮地感受又来了,玉姝脚下一崴,腰间横过男人修劲的手臂,萧淮止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她偷瞥过男人冷锐的轮廓。
鼻间全是他身上的清冽气息。
眼前的人,生了一张清心寡欲,冷情至极的脸。
最终她还是被抱回了床间,萧淮止将桌上几盘她爱吃的端至床前小案处。
看着帘外那道颀长挺拔的影子,玉姝心中五味杂陈,她一时有些看不懂这个男人,一时好一时坏——
可,他坏的地方却是最为伤人的。
玉姝凛眸,敛了心底那点动摇的心思。
他走进来于床前坐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捻起瓷白玉勺,搅着青釉小碗中的热粥,待粥面热气消了几分,他才舀起一勺喂至玉姝的红唇边。
玉姝本想躲开他的喂食,但一对上他阴邃冷然的眼,想起他适才提起的话,便垂睫敛了情绪,由着他喂。
他喂一点,她吃一点。
不过须臾间,碗中便已见底。
一侧的熏香似已燃尽,青烟散去,眼前是她瓷白如玉般的面容,一分一厘都透着雪润。
用完晚膳,雕花菱窗外早已漫上一层浓浓夜色,银珰叩响了门,进屋在外间点燃几盏灯台。
摇曳烛影昏昏罩着整间寝殿。
锦帐晃过烛光,两道剪影笼在帐中。
萧淮止俯身坐在床沿,高大的身躯显得有几分局促,他深睇着榻间服过药睡去的女郎,听着她匀速的呼吸流入耳中,心绪渐平后,他才想起今日还有公事并未厘清,复而又停留一刻,便起身招来银珰守着,自己出了殿门。
然而,殿门刚阖,锦帐之内沉睡的女郎便悄然睁开乌眸。
正将烛台吹熄的银珰甫一回首,便见帐内影子起身,下意识惊了声,幸而玉姝握紧了她的手臂,银珰的声音才没能出来。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玉姝目中一片沉静之色,她示意银珰继续做事,自己则下了床,走向外间。
殿外,萧淮止驻足廊下,视线定在前方长身挺拔的青年身上。
霍铮是从掌灯时分便一直等在此间的。
军人的敏锐让他回首,一见是等的人到了,也便拱拳揖礼唤了声:“大将军。”
萧淮止颔首,问道:“可去过诏狱?”
心中想法被人洞悉,霍铮也不瞒,坦然答:“去过。”
“可有打算?”
问及此,霍铮眼神黯下,摇首不语。
而隐在廊道暗处的一抹娇影也随之一顿。
紧接着,便是那人的声音:“孤便交予你与枢察院一并审理玉琳琅一案。”
“该如何,你自做决断便可。”
霍铮步子一滞,目光错愕地望向萧淮止,欲言又止,复又咬牙问道:“可,大金欲犯我边境一役,末将应当去的。”
“金人有温栋梁一人随孤足矣。”
男人不容置喙道。
此间二人谈话戛然而止,廊道尽头处,有月光洒落在女郎琉璃般的眼眸上,熠熠流光浮过,玉姝悄然折身。
萧淮止要出征了,
他让霍铮审理此案,也就是玉氏这一案子,究竟是否判于谋逆,尽在他手。
月如钩,粼粼银辉折下,投射出她身旁另一道略高些的黑影。
阒静的浓夜里,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地从此间离开。
行至安全地界后,黑暗中一道男声压得极低,同玉姝道:“玉娘子,现在可清楚该如何做了?”
纤长指尖掐入掌心,她如何不知,眼下已经是最好的时机。
作者有话说:
萧狗接受你老婆的惩戒吧!
第51章
◎从善如流地引导。◎
【051】。
夜穹阴沉沉地压在雕梁画栋的殿宇上, 高悬的圆月淹没在漆黑中。四下幽静无声,外围的这条廊道没什么驻守之人,玉姝踩着一地微茫闪动的廊灯, 回了寝殿内。
推开推门, 玉姝眼眸微转,看到了殿内唯留的一盏烛台下, 端端正正坐着等她回来的人。
玉姝喉间滚咽, 问道:“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