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源完全搞不懂卸妆油这种东西应该怎么用。他两手的掌心现在都是她的卸妆油,他在水龙头下面反反复复冲洗了好几遍,用洗手液也搓着洗了,但还是觉得洗不掉满手滑腻腻的触感。
这件事情还得从他把蒋意从楼下车子里抱上楼开始说起。
谢源抱着蒋意上楼,她睡得很熟,没有半点儿要醒的趋势。幸好他知道她家的大门密码,顺利进门。
谢源本来想直接把她放到卧室床上,然后就不管她了。
但是他忽然间想起来,蒋意曾经跟他科普过,如果睡觉之前不卸妆的话,会很伤皮肤。
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谢源在脑子里挣扎了几秒钟,之后决定亲自上阵给蒋意卸妆。
反正她的化妆品都摆在衣帽间的桌上,谢源挽起袖子,他很轻松地就找到一瓶卸妆油。
然后他就搞得满手卸妆油,怎么洗都洗不掉。
谢源不自然地低咳两声,抽了纸巾擦手。
既然她已经醒了,那她就自己卸妆吧。
谢源准备走掉。
蒋意觉得谢源好可爱,他这种大直男,怎么还能做到惦记着要给她卸妆、保护皮肤呀。
她撑着身体爬起来。
“我平时不用卸妆油的,太油了。”
谢源无法理解,既然她不用,那么为什么要买,而且就放在架子上非常醒目的位置。
蒋意找出来一罐卸妆膏:“我用这个。”
她教他怎么用。
“你先把我的脸打湿,然后再用手指弄一点卸妆膏,在我的脸上温柔地打转——”
谢源却不想再管。
她干嘛要试图教会他怎么用卸妆膏?
谢源企图离开。但是蒋意拉着他不肯放人。
一个不小心,蒋意把手里的泡沫扎扎实实地抹在他的脸上。
谢源感觉到有泡沫落在他的眼睛旁边,他皱着眉头,本能觉得如果泡沫进了眼睛肯定会很难受。但是闭着眼睛就找不到水龙头。
他尝试着睁开眼睛。
蒋意一边给他找纸巾擦脸,一边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刺激眼睛?所以我很喜欢用卸妆膏,用它来卸眼影眼线就很舒服,眼睛不会有刺痛的感觉。”
谢源被她搞得满脸都是水,连额头前的头发梢都在往下滴水。
蒋意笑得特别开心。
“哈,你好狼狈啊。”
谢源觉得,蒋意或多或少带点儿故意的成分。
作为回击,谢源一手揽住蒋意的脖颈不让她躲,另一只手捏住蒋意的下巴,慢条斯理地把指腹上的卸妆油都蹭在她的脸颊上、鼻尖上、额头上。
蒋意笑着边求饶边躲。
还是没能躲开。
谢源哼哼笑起来,看他的表情很满意。
……
最后谢源离开1702室的时候,脖子以上就像刚洗过似的。
蒋意忍笑给了他一条干毛巾。
“你稍微擦擦吧——”
谢源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他和蒋意做邻居也挺好的,至少他现在这样马上就能回去洗个澡,用不着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脸再下楼开车回家。
*
第二天,蒋意参加VP级别的项目报告会。
李燎没在。GraphLink的项目经理Paul在场。
会议开始前,Paul跟蒋意单独聊了几句。
“李燎把你的PPT发给我看过,你做得很好。待会儿慢慢讲,不用紧张。”
蒋意不觉得紧张。
会议开始。很快轮到GraphLink项目的汇报时间。
蒋意站起身,从容地走到主讲的位置上。她把笔记本电脑连接到会议室的大屏幕。
“各位下午好,我是GraphLink项目组的蒋意,下面我会给出GraphLink项目14.1至14.5版本迭代的说明——”
……
报告结束,Paul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蒋意回到位置落座。
*
晚上,蒋意接到李燎的电话。
他说他刚刚跟VP们开完会。
“听说下午你讲得很不错。”
蒋意轻轻扬起唇角。
这是必然呀。从小到大,她在诸如演讲、展示、报告之类的活动里面就从来没有输过。本科和硕士阶段的毕业答辩,答辩组里的老师都给她打了很高的分数。
李燎告诉她,VP们对她的印象非常好。
“我感觉Paul这个季度就可以把你放进升senior的候选名单里面。”
蒋意拉开阳台的玻璃移门,她走到外面。
天朗气清。
唯独秋天的晚风有点儿凉。
她忽然说:“李燎,你是不是要有什么工作变动了?”
李燎在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笑了一声:
“你怎么看出来的?”
蒋意莞尔。
她要是连这点儿眼力劲都没有,那她也就不用混了。
“我感觉,我好像在做以前你的活。”她说,“1421和1431,这些功能原本都是你在亲自做的东西,结果这次排期全部都放在我的名字下面了。”
在这次的排期表里面,蒋意明显看出来,她的工作量多了,而李燎的工作量少了。
李燎笑着说:“放心,考评和绩效奖励都不会亏待你的。而且,Paul提前跟朱伟星打过招呼,数据算法组那边会相应减少你的工作量,保证你每周总的工作量不会增加太多。”
这么说来,李燎确实要发生工作变动。
他是要被调离GraphLink项目吗?
李燎没瞒她:“我正在考虑申请PhD。我可能打算去美国再读几年书。也有可能直接投简历去硅谷那边的公司。”
总而言之,他没打算继续在原视科技待下去。
这么大的事情,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告诉她了?
蒋意马上想起来之前师姐景孟瑶跟她提到的关于李燎的事情。
师姐说,李燎之前拒绝了他的硕士导师邀请他留在组里继续深造读PhD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蒋意虽然有点儿好奇,但是她没深究这个问题。毕竟她对李燎的事情不感兴趣。
李燎在电话那边继续说:“我跟Paul提过,我建议他可以考虑让你负责盯着项目技术这一块。”
这意思是说——
想要让她做他现在的位置?
“资历不是问题。原视科技在这一点上确实做得很好。他们给有实力的人很多机会,不讲究论资排辈的那一套。”
“我应届毕业进的公司,第二年就做了GraphLink的技术leader。你们T大计算机系的牌子肯定比我这个美本美硕的留学生响亮吧。蒋意,你可以的。”
蒋意站在风口里听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儿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开玩笑:“李燎,李组长,你可别给我画饼。”
李燎:“是不是画饼,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他又笑着说:“还有,我的工作变动,你在公司里得给我瞒着,听见了吗?”
“行。没问题。”
*
蒋意前一天只在阳台上待了那么几分钟,打电话的工夫,吹了一会儿风,结果第二天她就爬不起来了。
她直接蒙头睡过闹钟。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她看见有一个人影在她的床边晃。
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影说话了——
谢源没好气地说:“是我,谢源。不是小偷。”
对喔。谢源知道她家的密码。
真方便。
蒋意慢吞吞地把脸往被子里藏。
头好痛,像是要从脑袋里面整个裂开似的。
谢源还没有意识到她不对劲。他以为她只是睡过头了,所以催她:“快点儿,该起床了,去上班。你可以在车上再睡会儿。”
蒋意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的嗓子好像哑了。
她猛地打了个喷嚏。
谢源好像有点儿理解了眼前的状况。他把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
很烫。
她在发烧。
谢源把手收回来,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蒋意的脑袋这个时候转得慢。
什么就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
谢源俯身拿走床头柜上蒋意的手机,不忘把手机屏幕对着她的人脸试图解锁,但是没成功。
算了,他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又何必多此一举。
谢源径直输了密码把手机解锁。
他一边用她的手机打字,一边问她:“你的请假邮件要发给谁?你的直线主管是谁?”
谢源提醒了蒋意。
她现在是打工人,如果请假不去上班,她得写请假邮件。
蒋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自己写请假邮件,结果被谢源摁回去。
谢源瞥她一眼。
平时不是挺爱使唤他的么?
这个时候怎么这么独立自强?
谢源很快写好邮件,然后他把手机还给蒋意,让她选收件人。
蒋意从联系人列表里面选出她们组的老大朱伟星,然后抄送了HRBP,以及GraphLink项目组的Paul和李燎。
给这些人请假应该就够了。
她冲谢源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谢源收走手机,按下发送键。
然后他低头看见收件人列表里面李燎的名字。谢源忍不住冷哼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改一下,每晚十点更新~
第40章
谢源给蒋意请好病假。
蒋意的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存在感非常强烈,谢源根本忽视不了。
谢源蹲下来,直视她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她想问他,今天能不能不去上班,留在家里照顾她。
蒋意的喉咙很痛,说不出话。于是,她想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字给他看。
谢源轻易看穿她的意图。他故意把她的手机放得更远,让她伸手够不着。
蒋意的眼睛里面一闪而过气恼的情绪,谢源看到了,他反而露出淡淡的笑意。
蒋意哼了一声。
谢源没有良心。她都生病了,这么可怜,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谢源戳了戳她的额头:“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不许玩手机。”
蒋意侧过去趴着,不理他。
她越看越像一只蛮不讲理的小狐狸。
谢源觉得自己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他说:“我今天就居家办公吧。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我还真怕等我上完班回来,你的脑袋就要烧成糊涂蛋了。”
什么叫糊涂蛋嘛!
蒋意扭头瞪他。
她才没有他说的这么无能呢。
谢源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蒋意还在生气呢,所以她不满地晃了晃脑袋,企图挣开他的手掌。虽然他的手掌心凉凉的很舒服,可是他的手又不是温度计,肯定量不出她现在体温到底有多少度。他总摸她的脑袋干嘛呀。他以为她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嘛。
她柔顺的长发原本都压在枕头上面,此时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而变得凌乱。
谢源摁住她的脑袋,“发着烧就别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小心头晕。”
他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面,然后替她盖好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漂亮的脑袋。
他问她:“家里有体温计吗,放在哪儿了?”
蒋意觉得家里应该没有这种东西。
大眼瞪小眼。
谢源无奈。
他果然不应该对她抱有什么期待的。她的家里如果有体温计,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你先躺着吧。我去我那儿给你找个体温计。”
谢源离开,然后很快又回来。他不仅带着一支体温计,还给她带来早饭,是一碗热腾腾的红豆粥。
“先量体温。”
蒋意把体温计咬在嘴里。
谢源皱眉:“蒋意,别咬体温计。小心咬破了,有毒。”
但是蒋意就是有这种坏习惯。她喜欢咬东西,平时喝咖啡的时候咬吸管就咬得很欢,像小狗似的。
谢源捏住体温计的末端,示意她松口。
蒋意慢吞吞地抬起眼睛,不肯。
谢源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蒋意,你是叛逆期的小朋友吗?”
当然不是。
蒋意微微张开嘴,给他看她有乖乖地把体温计放在舌头下面,只是她实在很久没有用这种测量口腔温度的体温计了,所以很不习惯,稍微用牙齿轻轻咬着固定了一下,不然她怕体温计会往下滑。她有控制力道,不会咬破的。
谢源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她的舌尖。
是红色的。
正在轻轻颤着。
看着很柔软。
可能很好亲。
谢源沉着脸,觉得自己尤其像个变.态。
他表情冷峻,移开目光。
“咬着吧。”
谢源替她看着时间,十分钟之后,他让她松口。
38.5度。
她确实在发烧。
谢源把床头柜上的红豆粥递给她,同时问:“你想去医院吗?”
蒋意摇头。她既不想去医院,也不想吃早饭。
她只想睡觉。
“不去医院的话,那就先吃一粒退烧药看看效果——”
蒋意正要点头表示同意,她想吃完退烧药就继续睡觉,但是谢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端着红豆粥,拿起调羹舀了舀。
“退烧药不能空腹吃。所以你必须先吃一点儿东西。”
谢源舀起一勺粥:“张嘴——”
蒋意瞪他。
两个人像是在打拉锯战。
他主动投喂她似乎也没有用。
这招失灵了。
谢源没脾气了,他的声音软下来,“乖——”
像在哄女朋友。
他做到这种程度,蒋意才勉勉强强吃了几口。
谢源自己都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能用这种软得发腻的语气跟人说话。
他在蒋意面前好像就没有什么原则。
谢源递给她一粒退烧药。
蒋意乖乖吃了药。
还好她吃药用不着他哄。要不然谢源实在想不到还能用什么办法了。
谢源把东西收拾了一下。
“行了。你休息吧。我在隔壁,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蒋意却不肯。
她的手指从被子底下伸出来,轻轻勾住谢源的手掌心。她的眼睛因为发烧而蒙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谢源却瞬间领悟她想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