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总是隐藏着人类无法发觉的危机。
为了安全起见,秦燃放弃了连夜赶路的想法,找了一处没有倒塌的旅馆歇息。
这家旅馆在地震中保存还算完好,但水电基本是断了。
秦燃在旅馆一楼搜寻到一些日常吃食,顺带还在柜子里找到了旅馆用来应急的几截蜡烛。
他带着芽芽上楼,在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里落住。
昏暗的烛火下,他给芽芽喂了些面包和水,让团子能够填饱肚子。
等芽芽吃完后,秦燃这才快速地将自己的晚饭解决。
他吃东西的动作干脆又利落,食物在口中绝不多嚼一口,保持着绝对的时间控制。
因为水管已经损坏了,两人也没讲究洗漱的问题,开了两瓶矿泉水节省着刷完了牙写完了脸,然后就熄灭蜡烛打算休息了。
芽芽面对突发的意外还是感到很恐惧,睡觉都要紧紧挨着秦燃,在自家爸爸的怀抱里寻求安全感。
秦燃对待她的态度很纵容,在这种小事上向来都是由着她的性子来。甚至在团子主动凑过来的时候,这个在军部中以冷血无情而闻名的男人,还伸手将团子一把捞进了自己怀里。
蜡烛熄灭,房间里没有了光,父女两初见时的隔阂在共眠中逐渐消弭。
芽芽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半夜。
月光迷迷蒙蒙地从窗户外透进来,她感觉自己跟秦燃挨着的皮肤处是一片炽热湿润的感觉。
芽芽感觉到不对劲,伸手探了下秦燃的手臂。
啊,好烫。
她及时地将手收了回来,从秦燃怀里爬了起来。
迎着月色的辉映,芽芽看清楚了秦燃此时的情况。
男人冷峻的面容上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到渗出血丝,浑身汗涔涔的,像是从水里刚被捞出来。
芽芽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嗓音中藏着害怕:“爸爸。”
没有任何回应。
就像是在那些透不进光的日子中,她被压在废墟之下,拼命地叫着钱姨的时候。
第80章 末世大佬(三)
芽芽低头趴在秦燃的胸膛上, 安静到不敢呼吸。
耳侧的心跳还在律动,只是纷杂无序。
团子的眼泪忽然就憋了回去,她意识到:爸爸并没有像钱姨那样去了天上, 他只是单纯地生病了。
她摸了下秦燃的额头, 简直比炎夏时经历过暴晒的石板还要炙烫。
“爸爸,你是发烧了吗?”芽芽一脸愁苦地问。
昏迷的秦燃隐隐约约听到了她的呼唤, 强撑着睁开了双眼,望向芽芽的方向。
“爸爸!”芽芽惊喜地叫道,而后语气又转为担忧, “你现在很不舒服吗?”
秦燃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目光涣散。
团子心里有些慌,翻身下床用打火机笨拙地点燃了蜡烛。
窗外有风吹来,蜡烛的星火在房里明明灭灭的,像是注定了今夜不会平静。
“爸爸, 你要喝水吗?”团子拧开一瓶矿泉水, 将瓶口凑到秦燃的嘴边。
他的嘴唇干裂到凸起白色的死皮, 在水源靠近时无意识地翕动了两下。
团子第一回照顾人, 喂水的动作都手忙脚乱的,大半瓶水都从秦燃唇侧漏了出来,打湿了床铺。
所幸还是喂了进去不少, 秦燃的嘴唇有了几分湿意。
他艰难地抬起手臂,覆在团子的头顶, 声音喑哑破碎地吐出了两个字:“别怕。”
说完这两个字后,他的眼睛又重新紧闭了起来。
他乘坐的那架飞机坠落时,机长和林初凡顷刻间就无了生息, 秦燃本来也快是要死了的。
可不知是哪来的奇迹,他苟延残喘地在碎裂的机身里趴伏了三天, 最终身上的伤口却都在时间的流逝中莫名痊愈了。
在那种惨重的伤势下,他却将一条命捡了回来——从那一刻起,秦燃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
或许是那管疫苗有问题,但能告知他情况的林初凡却已经死在了坠机中。
他心中惦记着秦家现如今的状况,也没多少时间去仔细研究,简单收拾后就开始了赶路行程。
没想到这次的突发病症来势汹汹,他甚至都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身体上的预警,就骤然陷入了昏睡不醒的状态,无奈下只得让芽芽担惊受怕。
而在看到秦燃说完话又继续昏迷了过去后,团子控制不住情绪地瘪下了嘴,眼泪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
最后,她使劲用双手揉搓了下自己的小肉脸,努力将泪意忍了回去。
团子撑着一只蜡烛放置在门外,借着这点光亮在每间房门口忙蹿。
她把其他屋子里的被子一并搬运了过来,一层又一层地叠加在秦燃身上,让它们厚厚地累积在了一起。
忙完这些,团子躺到秦燃的身侧,如同一只最忠诚的小狗那样,默默地守着他。
她像大人鼓励幼稚孩童一样,用小手摸了摸秦燃的额头,暗含祈盼地小声说:“爸爸明天就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团子眼巴巴地瞅着秦燃的侧脸,在满心的惊惶中不自觉地阖上了双眼。
她梦见了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及人高的草苗随着风摇曳,在平原上荡过比海浪还要雄伟的绿波。
团子很喜欢这样的景象,在茂密的草丛间穿梭,撒开脚丫子跑得欢快极了。
只是忽然间肚子上传来一下不轻不重地拱力,团子疑惑地低头去看——
是一只皮毛蓬松的小绵羊,正在用尚未发育完全的羊角在拱她的小肚子。
轻轻拱一下,退开,然后再拱一下,如此往复循环。
团子连忙护住自己的小肚子,着急地说:“羊羊不要拱我肚子!很危险的!“
绵羊不听,依旧执着地轻拱着。
团子转身就跑,可那只绵羊却一直跟在她身后,小羊角又凑上来抵着她的后背。
“羊羊你太不乖了!为什么要一直拱我?”
团子迷迷糊糊地将这句话说出口,带着怒意地睁开眼清醒了过来。
眼前没有草原,只有灰尘满布的破败旅馆。
也没有毛绒绒的小白绵羊,只有端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她的秦燃。
秦燃的手还伸在半空中,食指笔直地抵着芽芽的后背。
芽芽又疑惑又委屈,奶声奶气地问他:“爸爸你为什么用手指戳我啊?”
秦燃蹙着眉头,沉声问道:“羊羊,是什么?”
他一字一顿的,倒像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
芽芽没想太多,乖乖地向他解释:“没有羊羊,是我刚刚做梦了。”
秦燃不说话了,低头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瞧上去有些傻。
芽芽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也呆呆地跟他对望了片刻。
半分钟后,秦燃又伸出了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团子鼓起来的脸颊肉。
软软乎乎的,他没忍住,戳了一下后就像上了瘾似的,接连又戳弄了好几下。
芽芽没制止他的动作,只是轻声问:“爸爸,你的病好了吗?”
秦燃歪过脑袋,本来是充满童趣的动作,可由他这样外表冷峻的成年男子来做,却显露出几分不伦不类的异样来。
他很认真地对芽芽说:“我没生病。”
芽芽:“可是昨天晚上你的额头好烫好烫,跟发高烧了一样,还一直睡着,我怎么叫也叫不醒。”
秦燃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那是因为……我在发芽。”
团子被整懵了,她今年已经三岁半了,都已经学会不在人前说这样的幼稚话了。
可爸爸比她大那么多,怎么说话还这样……幼稚又奇怪呢?
芽芽从床上爬起身,用手背贴了下秦燃的额头。
很正常的温度,看起来应该已经退烧了。
团子有些忐忑地问正盯着她的秦燃:“爸爸,你还认得我吗?”
“你,”秦燃终于放弃了戳团子脸颊肉的举动,用食指正指着她,说了一句,“是羊羊。”
芽芽纠正他的读音:“不是羊羊,是芽芽。”
“羊羊。”
“是芽芽!”
……
一番争辩过后,团子对眼前的事实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她爸爸,好像烧坏了脑子。
太可怜了,团子一时间都没好意思怪他把自己的名字喊错了。
她用手指头在秦燃面前比了个“一”的手势,问他:“爸爸,这是几?”
秦燃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芽芽:“一。”
芽芽又多加了一根手指头,接着问道:“那这个又是几?”
秦燃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说:“二。”
他似乎不想再被追问这种弱智问题,直截了当地说:“我认得所有数字,还会算加减乘除。”
芽芽呆愣了两秒,然后真诚地夸赞道:“不愧是爸爸,就算傻了也比我聪明。”
毕竟她还没正式上过学,只会最简单的个位数加减法,不像秦燃还会乘除这两种运算方式。
秦燃得意地扯起嘴角笑,像是被撸顺了一身炸毛的大猫咪。
他跟在芽芽后面去浴室里洗漱,作为长辈的一方却学着自家女儿刷牙洗脸的动作。
洗漱后又亦步亦趋地跟在芽芽身后出来,像根尾巴似的缀在芽芽身后。
昨晚秦燃搜刮出来的吃食还剩下一些,芽芽拆开了一个椰蓉味的面包,递到秦燃手里。
“爸爸吃早餐。”
秦燃听话地低下头,捧着面包小口小口地啃,与昨晚快速进食的利落模样大相径庭。
团子自己也拆开了一包,边吃边好奇地看着秦燃。
吃食中还有仅剩的一瓶纯牛奶,被团子插上吸管后直接递给了秦燃。
“爸爸喝牛奶。”
秦燃也不推辞,接过牛奶后吸了一大口,然后又接着啃面包。
团子全程笑眯眯地看着他,心里有一股新奇至极的体会,感觉因为这次生病的意外,自己跟爸爸的关系也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不再是由秦燃照顾她,而是由她兼任起两人之中照顾者的角色。
秦燃也听团子的话,虽然话不多,但团子要求他去做什么,他都会一一照办。
“爸爸,我们再找找这里面还有没有吃的东西吧。”
昨晚来得匆忙,天色也昏暗,秦燃只是拿走了柜台上的一些速食。
但这家旅馆规模也不算小,想来肯定还有货存。
芽芽年纪小,当然没想到这么多,她只是想在出发前多囤点货罢了。
两人在旅馆里上上下下地来回忙蹿,终于是让他们找到了旅馆用来存货的小仓库。
成箱摞起来的面包与方便面,还有十来箱矿泉水和其他饮料。
团子看着堆满小仓库的货物有些发愁:“这么多东西,我们的小车子装不下怎么办啊?”
秦燃戳了下她的脸颊,旋即只身走进仓库,“我有办法。”
团子眼睛骤然一亮,她对自家爸爸是百分百的信任,闻言立即将苦恼忘却在脑后了。
她兴冲冲地跟上去:“爸爸想到什么办法了啊?”
秦燃沉默着没说话,只是用实际行动展现出来了他确实能解决这个难题的能力。
团子只看见他把手放在箱子上,然后连带着货物和箱子就在眨眼间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
爸爸是使用了魔法吗?!
她瞪圆了眼睛,仰头看向秦燃,小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疑惑。
“爸爸,你怎么办到的?!”
秦燃低头,问:“羊羊很想知道吗?”
团子疯狂点头。
然后秦燃牵起了她的手,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团子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像是换了一个空间。
堆满货物的小仓库消失不见了,转而替之的是一片空旷又静谧的平地。这里没有天空彩云,像是在混沌中凿开的神秘洞府,让人一眼望不到边际。
而在他们的身侧,放置着方才消失不见的面包箱。
“这是哪呀?”芽芽好奇又诧异地问。
“我的空间。”
芽芽:?
第81章 末世大佬(四)
“我的空间。”
芽芽的小眉毛都要挑到天上去了, 整个人就是一副惊呆了的模样。
她莫名有一种直觉——她的爸爸,在变傻的同时,也变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