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岁晚有口难言。
她在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的脑袋中艰难翻找着昨晚的记忆,洗完澡太困,她就直接回房睡觉……
等等。
前世在这套房子里住了大半年,棠岁晚已经习惯成自然,困倦的情况下,下意识就拧开了主卧的门。
霍时川就看着,棠岁晚一副试图冷静的模样努力回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只沾染在耳廓的粉,以无法抵挡之势向着那张脸蔓延。
几乎是眨眼间,小姑娘整个人都快粉成了一颗水灵灵的、还没成熟的西红柿。
“我说我走错房间了,你信吗?”棠岁晚试图挣扎。
霍时川挑眉看着她,眉眼间是促狭笑意,将尾音拖长,“哦,你说你走错房间,正好就走到了我的房间里。应该也是因为不认识床,所以理所当然的上床睡觉了吧?”
棠岁晚:……
道理是这个道理,话也是这么说的。
但为什么,从霍时川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没有可信度呢?
主卧的门突然被有节奏的轻轻敲响。
第14章 “陪她。”
棠岁晚攥紧了被子,紧张的看去。
外面传来了居翊四平八稳的声音,“霍总,全德医院的人已经到了。我看棠小姐好像还没有起床,需要去叫一声吗?”
霍时川倾身靠近了些。
他的核心力量很稳,即使半跪在柔软床铺之上,又在毫无支撑的情况下向前倾身,腰腹处的肌肉线条绷紧,尤其的好看。
伴随着男人压低了的低哑嗓音,张牙舞爪地散发着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性感。
“晚晚,你要告诉他吗,你已经醒了。”
语调轻佻散漫,眸中是全然的兴味。
棠岁晚被霍时川的话臊得两颊飞粉,唇瓣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用湿漉漉的眸看着霍时川,小心翼翼的勾住男人的手腕。
用气音求饶,“霍时川——”
黑菩提珠也沾染了一点盈盈水汽,随着棠岁晚的触碰轻晃,抖落细碎水珠。
霍时川敛眉看着她。
起来的仓促,小姑娘乌黑的卷发散落在胸口身后,睡裙的领口微微歪斜,露出了精致平直的锁骨,在漆黑发丝的映衬下,白得仿佛在发光。
“没事。”他盯着棠岁晚,扬声回道,“我会去叫她,你让人在外面等会儿。”
听着居翊应是、随后远去的脚步声,棠岁晚松了口气。
伸出被子暴露在室内冷气中的手臂,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几分凉意,棠岁晚迅速收回手,重新拉起被子挡在身前。
“你不冷吗?”目光飞速的在男人的身躯上掠过,棠岁晚整个人愈发往被子中缩了缩,小声询问。
“不冷,还挺热的。”
知道小姑娘脸皮薄,霍时川逗了一会儿见好就收,走到床尾,将提前准备好的长袖拎起。
得益于那身精壮矫健的肌肉,就连穿衣服这么简单的动作,霍时川做起来都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美感。
背肌绷紧又舒展,被垂落的衣料轻飘飘遮蔽,却在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棠岁晚红着耳尖,没敢多看。
她撩开被子也准备下床。
长至脚踝的睡裙已经卷到了大腿位置,不常见光的肌肤更是莹白胜雪,脚尖落地踩在床边软绵绵的长毛地毯上时,竟比机械调配出的纯白还要莹润几分。
棠岁晚用脚尖勾住自己的拖鞋,穿好了才站起身。
棉质睡裙柔顺垂下,将惊鸿一瞥的莹润肉感掩藏,那截触手温润的腰肢也被掩盖在宽松的版型之下。
她转身时,就看到了正饶有兴致注目欣赏的霍时川。
米白色的家居服给男人过于冷峻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柔和,此时唇角带着一点笑意,端得是一派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风度。
只有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才隐隐透露了浓重的偏执渴望来。
棠岁晚慢吞吞的走到了门口,指尖搭上了门把手,又转眸去看霍时川,“那我先去隔壁洗漱换衣服了。”
不等霍时川做出什么反应,小姑娘已经飞快的打开了门,跟只被猛兽追着的兔子一样,蹦蹦哒哒的就冲进了次卧。
实木门哐当一声被合上。
霍时川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忍了又忍,还是轻笑出声。
“乖宝,”他似是喃喃自语,眉眼间满是盎然兴致,“……真是可爱。”
在他苍白荒寂的世界里,棠岁晚就是唯一的灵动色彩。
让他无法控制的深深迷恋。
全德医院的医生们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居翊来喊。
几人拎着药箱,在居翊的带领下,目不斜视的走过玄关,到了客厅。
棠岁晚穿了一件简单的短袖衬衫,在左手臂架在了居翊提前支起的小桌子上。
在对面凳子上坐下的是一名套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白色口罩上方露出的眉眼温婉清秀,对着棠岁晚笑了笑,声音也是柔和的,“不紧张哦,很快就好了。”
她拆着药箱里的针头,眉眼带笑的往旁边沙发上坐着的霍时川身上瞥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亲近,“听说你今天也要抽血?”
棠岁晚的眼睫颤了颤,不自觉抿了唇。
酒精棉球擦拭过肌肤,凉丝丝的。
银色针头划过寒凉的光线,稳稳的刺破表皮,扎进了血管中。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顺着透明橡胶管流进了真空采血管中。
霍时川偏头看着,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换了个姿势,随口答道,“陪她。”
女医生换管子的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上哪儿拐来这么漂亮的小朋友,要变情种了?”
棠岁晚其实挺熟悉她的声音。
温听雪,京圈豪门温家的小公主,国外留学回来后就主动投简历进入了全德医院。
因为同为世家的原因,温听雪和霍时川偶尔会在一些宴会上碰见,又参与进霍时川的治疗中一次,也算是面熟了。
前世,温听雪就上门过,也是给棠岁晚做检查。
霍时川没搭理温听雪,只蹙着眉看棠岁晚的状态,整个人霍然起身,走到了棠岁晚的身后。
“晚晚,是晕血吗?”他微微俯身,嗓音低沉,带着全然的关切。
小姑娘的脸色有些白,转眸看来时,眼眸水润,只有嫣红的唇瓣是唯一的亮色。
她轻轻摇头,“没事。”
只是怎么看,都十足的可怜脆弱。
霍时川满心只有面前的小姑娘,直接半蹲在了人的身旁,执手牵起棠岁晚的右手。
放置在唇边轻轻落吻,耐心安慰着,“很快就好了。”
温听雪整个人都快愣在了原地。
她机械的换着采血管,等到四个试管都装了足够的血液,将止血贴贴在了棠岁晚的手臂上。
只是撕止血贴时,手有轻微的发颤。
不光是她,全德医院今天来的都是之前参与过霍时川病症的医生,一个个垂首敛目,却都在用余光偷偷打量着。
谁看见过活阎王霍家主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啊?
回想起之前的诊疗过程,医生们能想到的,只有男人压着浓眉冷声说滚的戾气模样。
就连关系相对亲近一些的温听雪,得到的待遇也只限于一个冷淡不耐的点头。
“好了,稍微摁压两分钟。”温听雪笑意盈盈的收拾了刚刚拆开的医疗废料,站起身。
她的目光流连在棠岁晚那张精致明艳的小脸上,指尖掐进了掌心。
偏偏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温声道,“我看小朋友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把个脉?”
在棠岁晚看过来时,温听雪撩起鬓边的碎发,笑得无比温柔,“我们家是医学世家,我也学过中医的~”
“不用了,先看看验血的结果吧。”棠岁晚抬头看向温听雪,明明是仰视的姿势,眼眸却清凌凌的。
脊背挺直下颚微收,漂亮又矜贵,像是中世纪古堡中被精心制作的洋娃娃。
“霍总……”温听雪似有些为难,目光一转就看向了霍时川。
霍时川捏了捏棠岁晚的指尖,“都听她的。”
语气中是满满的纵容。
温听雪咬紧了牙。
她眼中还有些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正打算退后,就见棠岁晚倏然弯了唇。
直视着她的眼眸带着浅浅笑意。
下一秒,小姑娘收回视线站起身,就着牵手的姿势将霍时川摁在了自己刚刚坐着的地方。
“霍时川,轮到你抽血啦。”
略微拉长的嗓音甜润,还漾着一点笑意。
而被直呼了大名的男人,也只是有些无奈的扬眉,被小姑娘指使着放好了手臂。
没有一点儿的不耐烦。
温听雪看着同行的男医生上前摆好材料,只觉得浑身发冷。
住在全德医院的那两个月,只要有人接近,霍时川总是阴郁不耐的,眉眼间蔓生着张扬薄戾,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猛兽,烦躁的甩尾怒吼。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特殊,能够以温家小公主的身份接近,在宴会上靠近时得到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在医院中可以多说一句话。
甚至在同行的医生无意识的一句“让听雪去换药吧,霍总对她客气一点”时,满心的羞涩骄傲。
直到今天,她就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惯会装可怜耍手段的女人,占据了霍时川的视线,让他心甘情愿的躬身垂首!
凭什么……
凭什么不是她!
第15章 明天就去结婚
温听雪走后没多久,霍时川的手机就响了铃声。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眸色微深,神色冷倦的滑动了拒绝。
“棠小姐,您看这边这样改行不行,对您平时作画有什么影响吗?”
居翊带着设计师站在划给棠岁晚作为画室的房间门口,轻声询问。
棠岁晚往里面看。
这间房和客厅一样都装了巨大的落地窗,暖白色的窗帘静静悬挂两边,整体的装修风格也是偏向奶油色调。
从落地窗往外看就是湿地公园和京都内置的环城河,棠岁晚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点着那块位置,“我的画架要放在那边。”
“白天作画我不太喜欢开灯,所以窗户的亮度不能遮挡,晚上的光源最好不太偏移……”
小姑娘平时都是乖顺的性子,只有在谈到作画这件事时,意外的严格和认真。
霍时川偏头听着,放在腿上的手机又频繁震动起来。
他不耐的沉下眉眼,站起身,走到了远离客厅的玄关处接听。
“有事说事。”刚一接通,霍时川就冷冷开口,语气简短有力,将那头的满腔话语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沉默了几秒,才有一道故作威严的男声,还带着恼怒,声音提得很高,“霍时川,你从哪里找来的女人?”
霍时川懒懒倚靠在墙上,手臂微动,菩提珠串自然下落,跌入掌心。
他不屑于开口,让那边的男人有了发挥的机会。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这么多豪门世家的女孩子你不看,从哪个小地方找了不三不四的女人……”
“霍城,你猜霍世光为什么能过得比你滋润。”霍时川冷不丁打断了霍城的话。
霍城下意识跟着霍时川的问题走,“霍世光?不是因为他没脸没皮吗,整个霍家的脸都快被他丢光了。”
“不,是因为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
珠串轻响,霍时川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像是沾染了腥甜血气,诡谲喑哑,“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你那会嚼舌根的老婆舌头也别要了,我帮你割了,晚上还能让你加道菜。”
“我是你父亲!”霍城怔愣一瞬后,立刻暴怒。
霍时川移了指尖,悬停在通红的挂断键上。
他懒散一笑,舌尖舔过齿列,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我做的事情多了,也不差弑父这一件。”
电话挂断。
霍时川闭了闭眼,满腔的暴戾横冲直撞,让他捏着菩提珠串的手都绷起了青筋。
深刻经文密密麻麻的印刻在指腹,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他亲眼看着母亲跌跌撞撞的被拖进车中,霍城面目狰狞的走下车,目送那辆黑色轿车开远。
而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撞击上了铁锁的门,遍体鳞伤,也只得到了门口女人和那个野种的肆意嘲笑。
“……霍时川!”
清润嗓音像是一道破幕天光,将霍时川的思绪骤然从那个雨夜拽离。
他额间布满了细密汗珠,脖颈间的青筋微凸,眸中流露出的是野兽般的嗜血狠辣。
棠岁晚直面上了那冰冷无情的眼眸。
她搭在男人手臂上的指尖有些轻颤,不但没有退后,反而愈发向前迈了一步。
清透眸中是全然的担忧,声音也放得轻软,生怕惊吓到了他,“你还好吗?”
霍时川闭了闭眼。
他喉结滚动,不想让棠岁晚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手掌翻转用力,直接将小姑娘整个人拉到了怀中。
棠岁晚撞进霍时川怀里也只到男人的下巴处,背部被男人的手掌紧紧扣着,透过一层单薄的衬衫,掌心的热度烫得她一个哆嗦。
霍时川低头,抵在了棠岁晚的肩头。
他身量高,这么委屈的弯折本应是不舒服的。
可鼻尖嗅着小姑娘身上淡淡的沐浴乳味道,霍时川深吸了一口气,过于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
“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了。”
霍时川哑声喃喃,手臂收紧,力道大得仿佛想将棠岁晚整个人揉进身体。
又骤然松开力道,生怕棠岁晚不舒服,还无意识的用手掌顺了顺她的背,像是在安抚。
猛兽俯下身体、压低耳朵,尾巴也安静的垂落身后,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表明自己的无害——我不会伤害你,你别怕我。
棠岁晚垂眸,缓缓抬起手臂,圈住了霍时川的腰。
她用自己的力道在回应,告诉霍时川,她在。
居翊本来打算拨打给医院电话的手停了下来。
他站得远远,看着两人相拥的这一幕,无声的笑了起来。
最开始棠岁晚要过去时,他还拦了一下,生怕暴怒中的霍时川会伤到她。
可棠岁晚坚持,直接小跑了过去。
居翊眼睁睁看着,原本需要打镇定剂才能安静下来的男人,轻而易举的被小姑娘的拥抱安抚,一边咋舌一边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