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萝轻轻抿了下唇,阖了一下眼。
齐北寒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无话反驳,正要因此训斥她一番,掀眸就见季青萝一对狐狸眼泛红,眼眶里满是欲落不落的眼泪。
他一顿,被她这汪眼泪刺到了,冷声:“你哭什么?”
季青萝低着头,眼泪开始往下掉,“这项链是那天去看珠宝展,陆家让我戴着玩玩的,我看着也不贵重,还没妈妈让我带的华丽,我想着妈妈让我低调,不如我就再低调点好了,我又不认识收藏品,你知道的,我从小又没在季家长大,不像妹妹认识各种藏品,我以为它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宝石,我如果早知道,我不会戴的,你这么凶我干嘛,我又不是故意做错的,我也想像妹妹一样认识很多珠宝,可我没那个福气——”
她这番话无数次哽咽,眼泪也是大颗大颗砸在手上,齐北寒也不是见过女人哭,季温玉性子柔顺,遇到点事就喜欢哭,他见过无数次,也没手足无措过,唯独这次,他瘫着脸,整个人僵在那里,听着她轻轻哽咽的话,整个人都心烦起来。
他刚才那些话是不是过于难听了?
就像季青萝说的,她不在季家长大,没见过什么华丽地珠宝,自然也不了解收藏品,她无心之失,还特地听沈璃的话,低调又低调,不过是弄巧成拙出了风头,他就这么凶她——
齐北寒黑眸沉下来,又拉不下脸去哄季青萝,他干脆道:“别哭了,刚才……是我的错,不该凶你,你擦擦眼泪回吧。”
他说完,大步就往外走,像极了落荒而逃。
季青萝低头垂泪,余光再也瞄不见齐北寒的身影,才抬起头,用手指勾掉挂在眼睫上的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眼泪,面上倒是丝毫不见委屈,反倒带着淡淡的玩味。
“男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容易搞定的生物。”季青萝轻轻勾唇,自言自语道。
“季小姐。”
一声低沉的嗓音冷不丁落在她尾音后,她吓了一跳,忙寻着声看去,就见别墅台阶上,陆旻正站在那,高大身影堵着身后廊灯,他脸陷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态。
“……”季青萝拍着被吓到失衡的心脏,错愕着扬起浅笑,“陆总怎么过来这边?”
陆旻往前一步,人从黑暗中出来,黑眸低低瞧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上来。”
季青萝站的是种植葡萄的土地,陆旻站在仅仅比她高二十公分的地板台阶上,她视而不见陆旻伸过来的那只手,轻轻松松跳上了台阶,玩笑话似得,“陆总别把我看的太娇弱,这一层台阶哪里需要陆总施以援手。”
陆旻自然而然地收回,插进西裤口袋,偏头看她,“季小姐说男人是世界上最容易搞定的生物,季小姐还搞定过谁?”
“……”
季青萝装聋作哑,“什么?陆总刚才是听错了吧,我刚才就是在说蚊子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尤其是葡萄架这边太多了,哦,很晚了,宴会也结束了,我要回家睡美容觉了,陆总再见,您一路走好。”
她一口气说完,也不顾礼节,提着裙摆,倒退着微笑着看着陆旻,走了两步才转身快步离开。
陆旻也没拦她,站在台阶上,一双浓黑的眸长久地目视着她走远。
回了季家,季温玉眼睛又红了,她跟季瑕林一辆车,显然是跟季瑕林也哭诉过了,但季瑕林没对季青萝说教,也不知道是沈璃出声解释了,还是齐北寒帮她开了口,她才不管,进了卧室洗漱完便睡起了美容觉。
隔天一早,季瑕林提了她去电视台上班的事,“小萝,下午我找个时间约电视台的领导出来吃饭,你也过来认识下,等入职后,你工作有他照顾,不会太辛苦。”
季青萝:“您时间跟地点定了,跟我说一声。”
吃过早饭,季青萝坐客厅沙发上盯着陆旻借她的那副珠宝看,思来想去,她喊来一个佣人,把珠宝交给佣人,“帮我送去陆氏集团,一定要亲自送到陆总手上,中途不要假手他人。”这么贵重,丢了的话,她心有不安。
等佣人走后,季青萝抱着抱枕,翻出陆旻的聊天框,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甜菠萝:【陆总在公司吗?在的话,今天就给您把珠宝送过去。】
半分钟后,陆旻回:【你送还是佣人送?】
这爷脑子也不必这么聪明,直击要害,让她的含糊其辞都无处遁形。
甜菠萝:【我今天好忙,陆总见谅,我托了家里的佣人帮忙送过去。】
陆旻:【季小姐在躲我吗,是我哪里唐突过你还是其他原因?】
季青萝:“……”这爷怎么每句话都在试探她口风。
甜菠萝:【绝对没有躲您,好吧,我跟您坦白,其实是我懒得跑动,才麻烦佣人替我送一趟,我眼下确实没有什么要忙的,就想做条咸鱼躺在沙发上追追剧看看综艺。】
陆旻没再回。
一个小时后,佣人去而复返,珠宝还了回去,还带回来一串钥匙。
季青萝拎起那把钥匙,瞧见那枚不起眼的钥匙扣,眼皮直跳,即便四年过去,她对这串钥匙还是有所记忆。
这是她在陆旻那栋小洋楼住着时,陆旻给她的钥匙,上面毛绒绒的小菠萝钥匙扣是她自己在学校附近买了挂在上面的。
季青萝沉默片刻,觉得那串钥匙有点烫手,她把钥匙丢在一边,看向佣人,“陆总说什么了吗?”
佣人摇头,“只让我把钥匙带给青萝小姐。”
季青萝心脏狂跳,这爷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找到她就是他曾经养了快一年的金丝雀的把柄?
她蹙着眉,拿过手机,试探着给陆旻发了一个【?】,紧接着又打过去一行字。
甜菠萝:【陆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发过去好一会,陆旻都没回复,季青萝的心跳也一直跟着不能平复,她总觉得陆旻在诈她,但又惊惧不是诈。
手机磕着额头,季青萝满目愁容等着他回复。
两分钟后,手机震动一声,季青萝忙点开微信查看。
陆旻:【听说季小姐要去电视台上班,季家离电视台有点远,通勤时间过长未免难受,恰好季小姐前些天到过的那栋小洋楼离电视台很近,季小姐如果不嫌弃,可以住进去。】
季青萝微微瞠目,咬唇打字:【陆总,您说实话,您不会是想包养我吧?】
陆旻:【并无此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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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再一
◎没碰过◎
季青萝忍不住要骂人了,陆旻没怒气冲冲找她对峙,显然不是有把柄认出她,但他对她大方至极,又是借母亲的珠宝又是送玫瑰又是送洋楼钥匙,做这么多,问他是不是想包养,他还说并无此意?
她愤愤打字:【我看您口是心非。】
季青萝犹不解气,思及现在是季家千金的身份,可以适当骄纵些,一味怯着陆旻反倒古怪,她又迅速打了一行字过去。
甜菠萝:【不管您对我有任何奇怪想法,是不是想包养我,我跟您讲明白点,我对您没男女方面的意思,也不打算被人包养,即便要交男友,您年纪也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内,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钥匙我会让佣人给您送回去,就这样。】
这条消息发过去,季青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陆旻拖进了黑名单。
拖进黑名单的那一秒,季青萝才吐出胸口闷着的一口气,神清气爽起来。
最好这爷能被她这一拉黑的骄纵行为气的再也不要起搭理她的心思,不然她整日面对他似是而非的试探,心惊胆战,早晚都要生出心病。
*
简修礼最近天天都去陆旻办公室待着,等陆旻下班,两人一起去喝酒。
他今日来得早,吃过午饭便来了,如常进了陆旻的办公室,舒服地往陆旻宽敞昂贵的真皮沙发上一趟,还没掏出手机,就瞥见工作狂今日一反常态,盯着手机看个不停。
简修礼好奇坐起来,往陆旻那看,不看不得了,一看他忍不住笑了,起身过去,看着黑檀木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大束有些蔫的白玫瑰,玫瑰花旁还丢着一串明显女孩子才会用的毛茸茸钥匙扣,他挑眉,支着一条腿坐在陆旻的办公桌上,“旻哥,您这是什么情况?”
陆旻并不搭理简修礼。
简修礼却觑见陆旻对话框一个明晃晃的红色感叹号,他忍不住笑出声,“旻哥,这季家千金把您拉黑了?哈哈哈她是第一个敢拉黑您的吧?这花跟钥匙不会是您示好不成被退回来的吧?”
陆旻将手机黑屏,搁在一旁,靠向椅背,两只手交叠在身前,眸色昏沉,语气莫名,“修礼,你觉得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多巧合吗?同名同姓身材五官相似。”
简修礼点开座机,喊了外间女秘书,“唐飞飞小姐,麻烦来一杯咖啡一碟子瓜子谢谢。”后看向陆旻,弯眸:“您等会再说,等我的咖啡跟瓜子到了,我再听您跟您那位金丝雀的故事。”
陆旻伸了脚,面色漠然,脚下高定皮鞋踹向简修礼。
“旻哥,君子动口不动手。”简修礼手脚麻利躲开陆旻的皮鞋,从办公桌上跳下去,重新栽进舒服的真皮沙发,上半身扒着沙发背,苦口婆心,“旻哥,不是我说,季小姐是不是你那只雀又有什么关系,不是的话,您那只雀四年前跑的无影无踪就是不爱您不想跟您继续纠缠,跑了四年还没影,您干嘛还惦记她呢?说不定她早就没心没肺地忘记您嫁人生子了。”
简修礼上下抛着手机,继续道:“如果季家千金真是你的那只雀,她回来都有大半个月了吧,装作跟您不认识,躲着您,避着您,就连您送的花送的钥匙,都原封不动地送回来,这什么意思?明显是不想跟您再续前缘,不论哪一个,她都不值得你倾心相待,这世界上女人多的是,尤其是对你来说,什么样的女人你都能轻易得到,为什么一定要记着那只没心肝的鸟呢?这在我看来,就是不值当,亏旻哥你还是生意人,这种从头到尾都是亏本的买卖,你怎么就那么认死理要做呢?”
秘书敲门送了咖啡进来。
简修礼喊住秘书,“唐飞飞女士,问你个问题,你们老板帅不帅?”
唐飞飞是个很年轻但也很能干的尽职秘书,拍上司马屁一事手到擒来,虽然陆旻也并不需要拍马屁,她笑出八颗牙齿,真诚道:“简先生,您这话不是多问吗,您去问问一楼前台,每天早早来了偏等着跟陆总一起上电梯的女性同事多不多就知道了。”
简修礼还要再问,陆旻出声,“你出去吧。”
唐飞飞:“好的陆总!”
简修礼喝一口咖啡,道:“旻哥,天下女人千千万,不说远了,你公司也有不少漂亮大美人,我敢打包票,那些没男友的大美人,绝对对您心怀不轨,并且跃跃欲试,您不一定非要死在一棵树上吧?尤其是您,这么帅这么有钱这么深情,真死在那只没心肝飞远了的鸟身上,简直暴殄天物!”
“修礼。”陆旻倚着靠背,没看简修礼,眸光掠向落地窗外,长久没再出声。
简修礼端着咖啡杯,看过去,他仅能看到陆旻的侧脸,淡漠至极,却也疲惫至极,他在简修礼的注视下,微微偏了下头,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我记得那天是周三,阴天,六点半我准时下班,她早上发来最后一条微信说想吃景北路的一家百年老店的虎皮蛋糕,我开车拐去景北路,买了一盒蛋糕回江北路的小洋楼,进门的一瞬间,我发觉她不在,她那天下午没课,应该早早回来才对,我上了楼,发现她的行李一件不留,打电话过去,是个空号,微信发过去,显示对方已注销微信,电话打到她学校,辅导员说她已经办了退学手续。一天时间,她一张纸条也没留下,从我身边消失的干干净净。”
陆旻低声,“如果我们在争吵,我可以当做这是一场矛盾引起的分手,但是没有,我们一直好好的,她前一天晚上还坐在我腿上抱着我脖子撒娇讨要亲热,第二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修礼,我要知道她离开的理由,是迫不得已还是——蓄谋已久。”
简修礼沉默片刻突然问,“旻哥,你碰过她没?”原本他一直以为陆旻不会禁欲到不碰他的雀,这未免过的太变态,不科学,但刚才听他说完,他忽然觉得还有一种可能。
陆旻并没直接回答,“四年前她年纪还小。”
简修礼秒懂,如果再给简修礼一次机会,他应当不会再说之前那篇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他跟陆旻从小长大,知道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认真来说,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对女性有了男女方面的兴趣,他们有资本恣意妄为越过男女那条线。
他身边没过十八岁、被无数美人环绕、处男身份早就不留的大少爷多的是,但陆旻对女人并不在意,十五、十八、最容易对女人放下心防沉溺温柔乡的年纪,陆旻却过的宛如苦行僧,不近女色到令人发指。
这些年,简修礼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在二十九岁那年养了只漂亮小鸟,就这一个女人,看她年纪小不舍得碰,克制着欲望护着宠着惯着将近一年,鸟却飞了,没了一点音信,他开始理解陆旻,长叹一口气,出馊主意,“不然我们找人绑了那季家千金,诈她一诈?”
陆旻瞥他一眼。
“嘿嘿,开个玩笑,法治社会要进文明。”简修礼挠挠头,皱眉道:“旻哥,那你打算怎么确认季家千金就是你的那只雀?”
陆旻阖眸,没再说。
如果季家千金真的是的话,他在等,等一个他的金丝雀露出再也否认不了的马脚。
*
拉黑陆旻后神清气爽的季青萝睡了个午觉后,收到季瑕林的微信,上面说下午四点半约了郾城电视台的领导在合畔茶楼喝茶,让她准时赴约。
到了时间,季青萝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将及腰长发烫了个波浪大卷,换了件知性风的荷叶边包臀长裙,五厘米的细长高跟鞋,拎着米色单肩包出了门。
季瑕林专门给她配备了司机和车辆,她坐车前往茶楼,到了茶楼,被服务生引上了二楼,季瑕林约喝茶的是电视台的副台长,整场茶会,季青萝只用做礼貌微笑,季瑕林跟副台长介绍完她后,闲聊了半个小时,副台长还有事,便要走,季瑕林为表诚意开车送人,季青萝起身送着她爸跟副台长下楼,外面天还没黑,温度没降,燥热无比,她又拐回来坐了一会吹了会茶楼的凉气。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托腮喝着一杯普洱茶,眼睛望着楼下人流,脑子里无缘由地思索起来陆旻给她的那串钥匙。
那个小菠萝的毛绒绒挂件看起来倒像是她买的那款,过了四年,没被陆旻弄丢不说,还干净如初,季青萝啧啧称奇,过后想到什么又皱眉愁苦起来。
等等,这爷把她的那串钥匙保存的这么完好如初,连毛绒绒都不曾沾到一点灰尘,还几次三番频频试探她,不就说明陆旻那位爷四年过去了,还惦记着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