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惦记她,只能说惦记她无声无息突然跑路一事,季青萝饮着茶,心下颤颤。
按理说,她跟陆旻没有情感纠葛,她不该这么怕他,当年他对她无一丝男女之情,她跑路也算不上负心渣女,唯独让她良心不安的大概是——她跑路的时候,把陆旻那一年给她的贵重物品全都卷走了,一个不留。
虽说陆旻随手给了她,那便是她的,她带走或者不带走,她不该如此愧疚心虚,但莫名的,季青萝就是觉得自己像个骗财的小偷。
要是陆旻认出了她,让她归还那些年的感情,季青萝还能争辩上几句,你我一清二白,连抚/摸亲嘴都少的可怜,哪里就说得上归还感情,但陆旻要是让她归还那些珠宝和钱财,那她可就哑口无言,只能当哑巴认罪伏法。
关键是那些钱财,她现在是拿不出来的,如此,只能拼死装不认识陆旻,但陆旻明显还在怀疑她,以防哪天不小心在陆旻跟前露出马脚,所以能不见还是不见吧。
做完这里的事,她立即跑路。
思量好后,季青萝拎起限量包包,猛喝了一口凉茶压惊,起身便打算下楼,谁知刚走到二楼木质楼梯旁,一楼跟二楼楼梯的拐角连接口缓缓上来一人。
拐角旁挂了副山水画,画的是四君子中的竹,青竹高瘦,竹节修长,挺拔而耸立,气质不俗。
眼下那突然出现的陆旻就如同那副画上的竹,高大挺拔,穿一袭暗墨色的定制西装,肩宽腰窄,拾阶而上时,上半身挺直不动,如同那青竹,挺拔而耸立,气质摄人。
季青萝下意识想躲,但刚想抬脚,脚下高跟鞋却像是深陷地板中,她低头去看,就见好巧不巧,茶楼的这一块地板像是年久失修,破了一条窄不可见的狭窄缝隙,她细的能用来当利器的高跟鞋鞋跟正巧卡进那里面。
“……”他奶奶的。
季青萝忍不住暗骂一声,脚动不了,余光瞧着陆旻已经到了近前,她只能抬头款笑,礼貌招呼:“好巧,陆总也来喝茶?”
陆旻淡淡瞧她一眼,似千年古潭落入一粒细小石子般,惊不动潭水分毫地一声,“嗯。”
季青萝说:“祝您品茶愉快,再会。”
陆旻却停了下来,偏头瞧她,“再会。”
“……”说了再会这位爷怎么不走了啊,他不走,她怎么毫无形象地蹲地上拔自己的高跟鞋,季青萝心里微微抓狂,面上依旧挂着名媛似得八风不动的浅笑。
两人就这么对视,一个淡漠如水,一个浅笑娇媚,久了,就连及楼梯口旁品茗的客人就感觉到奇怪,频频往这处投来视线。季青萝率先绷不住了,浅笑的面上僵硬了分毫,开口催促道:“陆总您去喝茶呀,怎么干站着不动?”
陆旻说:“我想目送季小姐,毕竟上次季小姐走的匆忙,我连目送的机会都没有。”
上次?是哪次?陆旻这位爷不会又是在试探她吧。
季青萝微微歪头,眉宇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上次?是温玉生日宴那次吗?那天确实走得急,实在抱歉。”
陆旻不再说话,但也没动。
季青萝心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真的没任何打算要跟陆旻在此处干瞪眼一下午,她脚下暗自发力,试图无声中拯救自己的高跟鞋鞋跟,她自觉自己做的隐秘,但下一秒陆旻微微下移了视线,落在了她脚踝上。
“陆总您见笑,我鞋子卡进了地板缝里,不想在您跟前失礼,还请您——”季青萝见他看过来干脆挑明了,但话没说完,面前的陆旻突然单膝蹲下了身。
咦?
脚踝突然被一只温热遒劲的大手握住,季青萝忍不住低头去看,就见陆旻半蹲了身,一只手卡着高跟鞋,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把她脚从高跟鞋里拔了出来,然后——
放在了他半蹲的膝盖上。
茶楼里冷气打的低,陆旻的西装布料又极其考究,上面冰凉一片,季青萝脚底刚触到,便忍不住布料冰凉,蜷起来脚指头。
许是脚趾蜷起的些微动静扰到了陆旻,他敛眉去看,随即淡淡道了一句,“脚生的不错。”
“您说——”季青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您说过一遍了。
亏的陆旻抬了头,淡漠着一张脸从下往上审视着她,才让她把剩下的话塞进了肚子里,她弯眸浅笑,“您说的是呢,我也觉得我脚生的格外好看。”
陆旻定定瞧她一会,不再多言,低头单只手将她高跟鞋的鞋跟拔了出来,又细心将她脚塞进了鞋子里。
他起了身,季青萝甜甜笑着:“谢谢陆总。”
陆旻垂眸看她,漆黑的眸子像古潭水面,平静又危险,他音低沉,“真要谢的话,把我微信从黑名单放出来。”
“……”季青萝罕见地语竭,这位爷能不能给她留点面子,当面提她拉黑他一事,她很尴尬啊,季青萝小动作缓解着尴尬,把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一边小巧透白的耳朵,她只笑,“您只要别再做那些引人遐想的事,我就把您拉出来。”
陆旻目光掠过她耳朵,问:“什么是引人遐想的事?”
“……送花送珠宝送房子钥匙都是。”季青萝微微咬牙。
陆旻颔首,神色颇淡,“以后不会了。”
季青萝也不想跟陆旻闹太僵,她莞尔:“那我一会就把您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您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陆旻没再说话,季青萝点头示意,踩着高跟鞋步步生风从陆旻身侧走开,下了楼。
倒是一直能感受到陆旻的视线,直到下了一层,转过楼梯拐角,墙壁挡住了陆旻的视线,季青萝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什么运气喝个茶都能碰到陆旻,她坐上停在路边等候的车子,垂眸看着方才陆旻握过的脚踝,她微微失神,想起了陆旻第一次说她脚好看的情景。
是国庆假期,季青萝突发奇想想去海边玩,陆旻工作忙,出行基本上都是出差,很少出行游玩,听她说想去玩,勉强抽出一天时间陪她坐飞机去了海边,她在海里游泳时,小腿被水母蛰了,小腿的侧面到脚踝骨跟脚背连接处都是凹凸不平的红色小疙瘩,又疼又难受。季青萝瘪着嘴,陆旻当即抱她去了医院,医院也没根除的办法,只拿了止疼消肿的药膏。
回了酒店,陆旻西装都没脱,坐在床尾握住她脚踝,架在自己腿上给她涂药膏,目光掠过她浑圆白皙的脚指头和因为疼紧绷的脚背,说了一句,“脚上红了一大块,也不影响你的脚,脚生的倒是不错。”
当时季青萝痛的难受干脆苦中作乐,手直接往后一撑,上半身往后仰,顺着他的话,脚挣脱开他的大手,径直将脚‘大逆不道’地递到他唇边,珠圆玉润的脚趾快要蹬鼻子上脸触到陆旻唇瓣,她笑弯着眼,小脸上张扬又娇媚,“漂亮吗?那三爷给吹吹。”
……
季青萝揉了揉额,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晚上睡觉前,季青萝把陆旻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想了想打算发个表情过去示意她说到做到已经拉出来了,还没翻找到合适的表情,对话框先进来一条消息。
陆旻:【什么时候上班?】
季青萝微讶着,这爷怎么能那么巧在她刚把他拉出来就发了消息过来,难不成是每个半个小时发一次试探她有没有说话算话?
这爷绝对是在严重怀疑她了。
记忆中的陆旻是绝对不会对一个女人这么关心的,季青萝手脚被空调冷气吹的打颤,她把睡裙裹不住的长腿塞进真丝被里,腰靠着软枕,眉头打结给陆旻回:【下周一。】
陆旻倒没再发别的,回了一句:【早睡。】
季青萝直觉陆旻问她什么时候上班有诈,但她又想不到这爷想做什么,眉头继续蹙着给那位爷回复:【陆总您也是。】
作者有话说:
当时码陆总跟简修礼说季青萝走的那段描述时,正好在网上听见了一个男性剖白音频,应该是一部影片的片段,没看过影片,但是听音频觉得应该也是女友跟男人分开,女友不辞而别,没留一条消息消失地无影无踪,男人声音听起来很落寞,感觉很适合陆总那时候的心境。
音频的词:
“1995年10月19号,你没有回来,你到底在哪里,回来吧。”
第13章 再一
◎我教你◎
周一,季青萝在家用过早饭,跟季温玉一起出门。
这位妹妹自从生日宴后,对季青萝没以前那种表面热情了,季瑕林看向季温玉,叮嘱道:“温玉,你姐姐第一天过去上班,你多照顾她点,不要让同事欺负了她。”
季温玉看着季青萝,“姐姐比我会社交,也比我聪明好多,不会有人欺负她的。”
沈璃慢条斯理喝着茶,插嘴附和一句,“你也不必太担心她,确实也没人欺负的了她。”
季青萝眨眨眼,不难听出季温玉跟沈璃对她的怨怼。一场生日宴,搞得季温玉跟沈璃齐齐不开心,眼下沆瀣一气阴阳怪气起来,她只浅笑,并不说话。
季瑕林不知原因,单纯以为两人是在夸季青萝,失笑道:“即便小萝再聪明,也是个女孩子,又是初来乍到,肯定会有不顺心的地方,温玉你别听你妈的话,该照顾的该帮忙的还是要多帮帮姐姐。”
季温玉瞥一眼季青萝,“哦”了声。
饭后,齐北寒开车过来,因为是养子,没血缘,他成年后就不住在季家了,在市中心买了一层公寓住着,除了每周末过来一起吃团圆饭略尽孝心外,周一也会过来开车送季温玉去电视台。
季温玉上了齐北寒的车,季瑕林本要让季青萝也上去,齐北寒停在车门跟前,并没说话。
季青萝说:“大哥是专门送妹妹的,我就不坐了,免得万一晚上大哥要跟妹妹约会,还要先把我送回来,我坐爸爸安排的接送车就行。”
齐北寒余光看着季青萝钻进了停在他车子后面的白色卡宴,关车门时,她的紫色裙子一角卡在了外面,她开了车门,人没出来,只是把衣角拽了进去,复又关了车门。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跟季瑕林道别,上了车。
虽然不同车,但季青萝跟季温玉是一同到电视台的,季青萝车,季温玉也下了车,站在齐北寒跟前说着话,她走过去,问季温玉:“妹妹要说多久?如果久的话,我就先上去找部门报到去了。”
季温玉正想说话,齐北寒冷着面,道:“你人生地不熟,电视台楼层多部门多,让温玉带你过去,免得出错。”
季温玉看一眼齐北寒,心下敏感,先支走了季青萝,“青萝姐,你先去摁电梯。”
季青萝弯眸,“行,你跟大哥别耽误太久。”
等季青萝走了,季温玉才去看齐北寒,低声问:“北寒哥,你刚才是在关心青萝姐吗?”
齐北寒眉一拧,“温玉,不要多想,我是怕她自己摸错了路,跟爸打电话,爸会怪你不帮她带路。”
季温玉放下心来,又说道:“北寒哥,我们年底就会订婚,我很期待。”
齐北寒说:“嗯,我知道。”
*
季青萝跟季温玉同乘一辆电梯,两人来得早,电梯里没人,季温玉摊开说了,她看向季青萝,“青萝姐,你喜欢北寒哥吗?”
“你说的是哪种喜欢?”季青萝轻挑眉。
季温玉:“男女之间的那种。”
季青萝弯唇,“他不是妹妹你未来的未婚夫吗?我对他怎么会是那种喜欢?妹妹你想太多了。”
季温玉:“但愿是我想太多,青萝姐。”
电梯门开,一楼进来几人,季青萝笑而不语没再说。
季温玉尽职把季青萝带去编导部,找了人事部的同事带她,便走了。季青萝跟在同事身后,交了身份证复印件和入职材料,就被人事给了胸牌,带去了她的工位上。
刚坐定,工位对面有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从电脑旁侧偏头喊她,“来了?”
季青萝喊人,“前辈好。”
男人三十五岁出头,穿衬衣打领带,看起来斯文儒雅,博学多识的读书人模样,他扬唇打招呼,“蒋政,你喊我政哥就行,领导交代了,这段时间我先带你。”
季青萝改口很快,弯唇喊政哥。
蒋政从工位上来起来,怀里抱着一沓材料,“你来的正好,跟我出一趟外面。”
季青萝当即起身跟了过去。
并不只是他们两个,还跟了个摄影团队,一行五六个人开了台里的车出门,她坐副驾驶上,拿着蒋政刚递给她的材料看,蒋政刚才跟她解释了,她来的说巧不巧,台里筹备三个月打算新增一个访谈节目,节目一周前启动,现在要去拍摄素材。
季青萝刚来,还没摸透访谈节目什么性质,蒋政就喊她一起同行,她自我定位就是拎包围观群众,她拿着蒋政递给她的材料,随便翻了两页,是一会要访谈的问题,她快速掠过,在觑见问题后面跟着的一沓个人资料时,她默了默。
上面显示第一位访谈人是陆旻,光是个人介绍就占了一整页A4纸,国内学历国外学历事业成绩遍布通篇。
季青萝忽然想起来前两天陆旻微信上问她什么时候上班,所以这位爷不会是挑她上班的第一天答应接受采访吧?
蒋政开车间隙,见她盯着陆旻的资料页沉默不语,同她说话,“这位陆总并不好约,在我们栏目确定新增时,就向这位业界大佬递过橄榄枝,但他没同意,我们本打算退而求其次选另一位大佬做节目的第一位访谈人,素材都录完了,结果上周这位大佬的助理过来交接说同意访谈,我们这才要马不停蹄赶过去,这些大佬的时间都很难排。”
“……”季青萝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新工作竟然还要频频接触陆旻,她要是早知道,就跟季瑕林提家里蹲了,反正季家也不靠她养活。
车子并不是开向陆氏集团,反而是城北郊区一栋庄园,季青萝曾经住过很多天的陆旻的庄园。
庄园的管家接待了蒋政季青萝一行人,她跟在蒋政身后,余光打量着并没多少变化的庄园远景,不由得心里发颤,这爷应该不是故意约在这里的吧?
管家把人带到了陆旻跟前,他正在打高尔夫,不同往日衬衣西裤,眼下他穿着休闲,白色短袖灰色长裤,跟西装革履有细微差别,身形修长,裸露的手臂因为握着球杆,肌肉线条并不难看,反倒很漂亮。
蒋政喊人:“陆总早上好。”
陆旻打了一球,掀眸眺望了眼球有无进洞,不远处有球童在宽敞的高尔夫球场上捡球,他收回眸光,转身看过来。
看的是蒋政身侧的季青萝。
陆旻朝蒋政颔首,眸光却不曾从季青萝身上移开,他道:“会打高尔夫吗?季小姐。”
蒋政歪头,投来意外一眼。
“……”季青萝浅笑着摇头,“陆总,您知道的,我前段时间才被季家找回来,平日里接触不到这种休闲运动,不太会打。”
陆旻眸底漆黑,淡淡道:“过来,我教你。”
蒋政的目光已经不是意外了,而是八卦了,就连身后扛着摄影机器的栏目组成员都直直把目光搁在了季青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