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惊奇中，凑过来低语：“你知道吗？千羽箬薫是从来不跟人主动拍照的，跟你居然还是自拍，居然还是用他自己的手机！”
“是吗？”你还不知道他主动要我联系方式呢。
肖天一应付着她，目光去人群中追随千羽的身影。
在那么多人色彩斑斓的人群中，千羽仍然是最出色的那个，他身材高挑修长，举止优美，笑容优雅，目光闪亮，即便在人群中也很好分辨，被一眼看到。怪不得被称作“万人迷！”
“是啊！”刘美心继续给她科普，“你参加比赛少，以前没见过他是吧，你看，都是别人找他拍照！”
果然，都是别人主动过来跟他拍照，而他就像个人形立牌，摆着笑容站在旁边就可以了，就没见过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来。
刘美心凑近她耳朵，歪头看着她：“你说，千羽是不是有点儿喜欢你？”
肖天一回头，看着她捉狭地笑容和目光，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她一眼。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刘美心还是那个刘美心呢？
这个目光，这个笑容，这个问句，简直跟记忆里，一摸一样。
那时候肖恬依，也是处在一个深深憧憬和懵懂的年纪，向往着未曾有过的恋爱。
虽然那时候她跟千羽也常常在比赛中相遇，但也只是礼貌的点头交情。
虽然千羽确实是万人迷，但是肖恬依也并没有幻想和喜欢他。
直到有一次比赛后，刘美心过来，神秘兮兮在她耳边问：“千羽是不是有点儿喜欢你？”
她说她注意到，千羽已经偷偷看了肖恬依好几眼了。
肖恬依红了脸，支支吾吾：“哪有啊？”却情不自禁去看千羽，结果果然同千羽的目光相遇，千羽还微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肖恬依脸更红了。
从那之后，她就开始陷入了对千羽的憧憬之中，每天上网去刷千羽的新闻，回忆着那个微笑无法自拔。
以至于训练时也神情恍惚不能集中注意力。
在某一次采访中，因为有男队的队员在，主持人就提到了千羽箬薫，问他们跟千羽的关系如何。
结果肖恬依当着镜头失了态，红了脸，扭捏着。
播出后舆论大爆。
更有粉丝挖出来肖恬依的社交账号点赞了无数个有关千羽的帖子，所以就有她和千羽的绯闻传了出来。
那时候肖恬依也有粉丝，有她的粉丝就剪辑了她和千羽的视频，玻璃渣里扣糖，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眼神无限解读，剪辑出了两个人貌似很甜的相处。
这事从中文网络发酵，一直传到了国外的社交平台上，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在有一次日本国内的采访中，千羽箬薫没有回避，直面了这个绯闻：“真是毫无理由的传言，有时候让我以为，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千羽箬薫！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却被传成这样，看来是我连累了对方，真是感到很抱歉呢！”一贯彬彬有礼的温柔的千羽，第一次铁青了脸。
然后千羽的粉丝就不乐意了，有很多千羽的粉丝开始网暴肖恬依，说她自己蹭热度，说她成绩不好配不上千羽，说她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丑……
总之更难听更恶毒的咒骂都有。
肖恬依深受打击，崩溃了。
第一是幻想中的恋情破灭了，暗恋无果还被直接公开拒绝。第二是网暴的压力，每天无数的私信谩骂，评论里也被攻占，她干脆关了评论和私信。
在这种情绪下，在下一个赛季，她和千羽碰巧参加了同一站大奖赛，她在短节目里发挥失常，直接摔得像屎一样，30名选手排在27位，第一次没有晋级自由滑。
再往后，直到终结肖恬依的职业生涯，她都没有逃过千羽粉丝的追杀辱骂。
现在回想起来，起因，就是刘美心，就是她的那句问话，让肖恬依起了不该有的虚幻的心思。
刘美心还是那个刘美心，可是肖天一不再是肖恬依了。
此刻，刘美心用同样的神情，语气，问出了同样的话。
肖天一略有深意的望着她。说实话，她也并不是恨刘美心，说到底，刘美心可能是无心的，那还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莫名其妙陷进去的，失了理智付出了代价。
但是看着刘美心这样，她不想报复她，却忽然起了点儿调皮的心理。
她凑过去，也用差不多的语气：“我倒是觉得他有点喜欢你！”
刘美心惊讶了一下，果然脸上也微微起了红晕，扭捏着：“怎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看到的，他偷偷看过你好几眼呢！你没注意吧？”
刘美心脸更红了，不自觉去看千羽，恰好千羽往这边看过来，看到刘美心就礼貌地微笑点了点头。
刘美心耳朵都红了。
肖天一全身使劲才憋住自己的笑。
全体结束下冰后，肖天一和刘美心一前一后地往休息室走。
千羽站在通道边等人，看到肖天一走过来，忽然展颜笑了，还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意思是还记得联系方式的事。
肖天一假装没看见，走过去，刘美心从后面过来挽住她：“你看，他在看着你笑！”
肖天一瞪大眼睛，无辜地说：“什么呀？他明明是看着你笑啊！你没注意吗？他就是看着我身后啊！”
刘美心疑惑：“是吗？”
“绝对是！我看仔细了，他就是看着我身后的位置笑的，我身后不就是你吗？”
刘美心脸红低头：“没有的事！”
少年人啊，恋爱总是酸涩美好的，可是肖天一不是少年了。
第24章 名额之争
2017年，刚过完元旦，队里的气氛就空前紧张起来了。
明年是奥运年，冬奥会是所有冰雪项目四年一度的大考，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比赛，没有之一。
每一个奥运周期都是一个循环，四年的付出和努力，训练和比赛，泪水和汗水，就为了在那一刻的绽放。
现在就开始进入冬奥会的紧张的准备周期了，体育馆的墙上贴上了倒计时，拉起了大大的红色的条幅“为国争光、敢于拼搏”，所有的教练都板着脸，取消了全队除了病假之外所有的休假。
花滑队的选拔赛和全国锦标赛二合一了， 3月份在长春举行。
女单没什么悬念。肖天一是没悬念的冠军。
在自由滑比赛中，肖天一再次惊人地完美完成了勾手四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4lz-3t，这个动作是连男单选手都很难完成四周连跳，。
徐教练在场边，用力按着自己眉心，对肖岚说：“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肖岚好笑地望着他：“徐教练，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我服了肖天一！”徐教练问，“你知道吗？肖天一在比赛中，就从来没失误过！到现在为止每场比赛都是零失误！没有跳空！没有双足落冰！没有摔倒！没有错刃存周！你看这个连跳，哎就不说这个连跳了，就说其他的动作吧，四周跳啊3A包括高级三，她训练中都有失误，这个四周连跳、训练时候完成率也是不高的嘛！可是你看，她在比赛中就是不失误！你说我能不服嘛！”
肖岚笑笑：“徐教练，你听说过有一种人才，叫考试型人才吗？”
徐教练睁大眼睛：“啊？”
“有的人，平时爱玩，学习成绩也一般，但是特别擅长考试，一到考试就超水平发挥，比那些平时努力的学习好的同学都考得好。而且越重要的考试表现越好！压力越大表现越好！”
“我看糖糖就是这样，越是大赛，压力越大，她就注意力越集中，然后从精神到身体调动就越快，所以动作质量就特别高！所以就不失误呀！这就是把压力转化为动力！”
徐教练喃喃：“考试型人才，真有这样的人？”
肖岚笑了，指了指自己：“有啊！我就是！”
肖岚不知道，肖天一之所以不失误，是因为她曾经失误太多了，如果说每次比赛都是一次机会，她曾经失去了太多的机会。所以她现在不愿意失去任何一次机会！
沈雪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稳定。她的上限和下限都极其的高，上限的时候能做出完美的3A，能在全国锦标赛拿牌子，但是下限的时候会连自由滑都进不去。
倒是宋宁宁，再一次拿到了银牌。
这个宋宁宁就像是曾经的肖恬依，动作难度没有那么高，但是出奇的稳定，GOE能加满，表现力也不错。
如果说肖天一的动作还带有中西合璧的意思，带着俄系的风格，而宋宁宁就是纯粹的本土培养本土风格，动作小巧灵动，很讨一些裁判的欢心。
肖天一自由滑零失误，她也是零失误。
颁奖完毕，肖岚看到薛主任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肖岚刚想走过去，薛主任却又转身走了。
这个小插曲肖岚并没有放在心上。
按照选拔赛的规则，肖天一已经拿到了明年冬奥会的参赛资格，下一步就是节目的问题。
虽然肖天一自己非常喜欢像《破阵乐》这样有浓郁中国风格的节目，但是徐教练的意思，却还是要保守一些。因为毕竟这是冬奥会，是真的绝不能冒险。
花样滑冰的审美和话语权，还是不足以让我们随心所欲的，还是要符合裁判的审美和打分标准。
肖天一还是在心里下了决心：什么时候自己真正的实力到了，一定要滑自己喜欢的节目。就像上杉优树那样，就是展示日本文化，也一样能拿金牌。
确定了新节目的音乐和风格，剩下就是用一年的时间，来磨这两套新节目。
另外还有新的考斯腾，为了设计出更适合选手体型的考斯腾，这次国家队和中科院合作，先利用人体三维模型的技术，按照选手的身体先制作出模型，来确保各项数据的准确性。再利用风洞，测试新考斯腾与身体动作的契合程度。
肖岚没有陪肖天一去中科院，等肖天一回来，跟肖岚闲聊起来：“今天宋宁宁也去了，她也做了新的考斯腾。”
肖岚正在翻杂志：“怎么，宋宁宁今年也有新节目吗？”
肖天一摇头：“不知道，不清楚。”
肖天一印象里，只觉得宋宁宁是个沉闷安静的女孩儿，她们本来就各自训练各自的，分别有自己的教练，日常就没什么交流，偶尔在食堂训练场遇见，也只是打招呼而已，从来没聊天过。
肖天一自己当然不知道。她之前在俄罗斯外训，跟国家队队友并不是一起长大的。回国后就是紧张的比赛，在国家队也是跟肖岚一起生活，不是跟大家一起住宿舍，本来就没什么共同语言。
再加上她又确实不是单纯的十几岁小女孩，自然跟小女孩没什么共鸣，她又是技术断层第一，在队友看来，她就是高冷的存在。
再后来，薛主任听说肖天一特别喜欢半夜去冰场训练高难度动作，以为她是喜欢自己一个人训练。为了方便她训练，直接把副馆拨给她让她单独使用。这样她跟大家在训练场馆都遇不到了。
本来只是大家都没放在心上的小插曲。
第二天，薛主任却偷偷约了肖岚见面。
说是偷偷，是因为即不在办公室，也不在会议厅，而是跑到了队员的阅读室，还反锁了门。
肖岚诧异：“主任，什么事啊？”
薛主任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踌躇了半天，才说：“这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怕给肖天一增加压力，但是我想了，不说还不行，不能让你们就这样蒙在鼓里。”
肖岚看出来是重要的事，也严肃了起来：“主任，有事你就说吧！”
“嗯……咱们2022年北京冬奥会申办成功了，你知道吧？”
肖岚都想笑了，谁不知道啊，2015年就申办成功了！可是现在才2017年，怎么一下子跳跃到2022年了呢？ “主任，到底什么事啊？怎么还说到2022年了呢？”
“唉，虽然现在是2017年，却跟2022年有关系，虽然是2018年冬奥会，却还是跟2022年北京冬奥会有关系……”
原来这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2022年北京冬奥会申办成功，从2015年申办成功那一刻起，就是体育总局的头等大事。现在虽然在筹备2018年冬奥会，但是目光长远的领导们早就把目光投向了2022年，因为那毕竟是家门口的冬奥会，是下了保票的，必须出好成绩的！
在筹划各项目以及人才储备的时候，体育总局内部就有了两派不同的声音。
一派的声音是必须走出去，引进来。
另一派则认为，没有基础的项目可以走出去引进来，但是，他们坚持认为，只有完全本土培养的选手拿到金牌，才能真正代表着中国的体育实力和体育精神，才更配在北京冬奥会上拿金牌。所谓的“本土生、本土长、本土教练、本土培养”。
这两派各自有各自的理由，各自有各自的拥趸。
在这样的情况下，肖天一就被认为是国外培养的，而且还是体制外培养的运动员；而宋宁宁则代表着本土培养的，是体制内本土教练培养的“亲生闺女”。冬奥会名额到底给谁呢？
从比赛水平来说，肖天一肯定水平高，拿牌子甚至拿金牌的可能性都很高。
但是宋宁宁一样很稳定啊，也有拿牌子的可能啊。而且经历2018冬奥会的培养和成长，在2022北京冬奥会上就特别有希望出好成绩。
所以本来按选拔赛成绩顺理成章的事，两拨人却在体育总局的会议上吵了起来。
肖岚皱眉头，面露不虞：“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都是中国国籍，谁拿金牌不都是为国争光吗？怎么还要分谁培养的？”
“对呀！我也是这么说！”薛主任激动地拍了桌子，“他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拿金牌就那么容易吗？换谁一培养就行了？到时候拿不到金牌谁负责任啊？我吗？真是XXX！”薛主任难得爆了粗口。
她拍着肖岚胳膊：“我和徐教练，都是坚决支持肖天一的！肖天一难度在那放着呢！俄罗斯的女单也跳出四周跳了，谁能保证到2022年宋宁宁难度就够？还有陈梦，也坚决支持肖天一！那天把陈梦气得，当着局长的面、在会上就拍了桌子了！”
肖岚冷静地问：“那最后呢？什么结论？”
“按两种方案准备，两个人都做好准备。今年11月份的中国杯，正好两个人年龄都到升组了，就都参加。按照中国杯的成绩，谁成绩好、冬奥会名额给谁！肖老师，”薛主任早就改口肖老师而不是糖糖妈了，“肖老师，你别怪我，这个办法是我定的，当时实在是意见太不一致了、吵得太厉害了。我这样定，就是因为我相信肖天一，我相信她一定能比好！”
怪不得宋宁宁也有新节目，也做了新的考斯腾、
肖岚沉着脸，却还是镇定地笑着：“不怪您，我知道你们都是支持糖糖的。现在糖糖是国家队队员了，不管怎么样，都得服从队里安排！”
话说得漂亮，可是回去肖岚却压不住怒气了，跟肖天一把事情描述了一遍，气得大骂：“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群傻……混蛋！”终究还是把粗口咽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