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几个月四皇子还放在心上,后来他只管派人去拿钱,其余的也不用他管,慢慢地他就把此事抛在脑后了。
贺延臣一听,给一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会意。
之前武德司查到之后,即刻把那管事的拿下了,如今就在武德司狱。
四皇子一直强调此事和他无关,贺延臣点头表示知道,他会调查清楚。
可没一会儿,刚刚的那个下属回来禀报,那个管事的死在了武德司狱。
昨天那个管事积极配合,很快就查到了四皇子的身上。
众人皆认为这个管事不过就是个小喽啰,便也没有多加看管,他赶到的时候,那个管事的尸体都还没凉,刚刚死的,牙槽里藏了毒囊,咬碎了中毒而死。
虽然人死了,贺延臣却更捋清了事情的脉络。
不管背后之人是不是三皇子,可以肯定的是,管事这一环只是提供天香草,和四皇子挂上钩,引贺延臣他们的视线放在四皇子身上,可实际上,此事到管事这里就是最后一步。
管事死了,所有的一切说明已经完成了闭环,管事的存在,也只是助推皇上中毒罢了。
如今,皇上中毒看起来只是一个切入点,背后必然有更大的阴谋!
然而这一切都是贺延臣的猜测,他需要实证,一切只等成一回来禀报!
陛下还没醒,但一切都要防患于未然,贺延臣先和定国公说了猜测,定国公是武将,而贺延臣是文臣,有关军事的事情,贺延臣都不能插手,而且此事必须和朝臣们商量,如果确有其事,便要提前做好防备。
定国公听后,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表示惊讶,如今众人只以为大理寺和刑部在调查皇帝中毒一案,定国公早早就有猜测,此事并不简单。
如今贺延臣的猜测,倒是和他所想对上了。
“你便只管去查陛下中毒一案。”定国公嘱咐道。
贺延臣知道定国公心中有数,点头应是。
“贺大人!不好了!!”突然有人大声喊道。
外面一阵嘈杂。
“小贺大人也在。”那人行礼。
定国公皱眉:“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三皇子听说陛下中毒的消息,说陛下如今恐怕正在被人软禁威胁,打着勤王的旗号,带着十万大军,正往京城来呢!”
定国公和贺延臣对视一眼,真的是三皇子!
“消息传回来需要些时日,现在算算,再有三天,三皇子就要带着兵马逼近京城了!”
三天!
贺延臣和定国公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
三天的时间,即使从最近的城池调守备军,如此庞大的人数,三天也是决计到不了的。
所以三皇子到底是怎么带着十万兵马,一路从汴州走到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都没有人禀报!!
如果说汴州周边,全被三皇子收买倒也罢了,可这沿途一路,尤其是京城周边,三皇子何其大的能耐,可以在悄无声息中,把十万军队带到京城?
如今这些问题都是次要的,怎么应对来势汹汹的三皇子才是最主要的。
三皇子嘴上打着勤王的旗号,任谁看都知道,他必然是为了皇位而来。
陛下中毒就是三皇子的手笔,他万事俱备,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年,只差一个借口罢了。
众大臣心里也清楚明白,陛下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中毒的消息并没有被宣扬出去,远在汴州的三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只有一个可能,一切都是三皇子暗中谋划的。
此消息一出,众人皆是惊愕。
一些刚刚入官场的官员并不清楚,可老臣们却是知道的。
当年,任谁看了不说一句三皇子是个温润君子,翩翩有礼,甚至是有些怯懦的。
他的那些怯懦,惹的陛下不喜,再加上他母妃,是因为要陷害敬贵妃,事情败露之后被赐死的,所以陛下更加不喜欢这个儿子,但三皇子毕竟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给他的封地,富庶辽阔,是个绝佳的地方。
可现在看来,三皇子哪是怯懦,他简直是大胆!大逆不道!这是逼宫!是谋逆!
如今的解决办法,只有两个,要么,有足够多的兵马和三皇子对抗,要么,陛下清醒过来。
可齐御医说过,此毒从未见过,如今他们还在研制解药,陛下如今神智不清,他们推测至少还需要十天。
可如今,只剩三天,三皇子就要打进京城了,那里还有十天可等?
唯有召集所有兵马抵挡三皇子。
可陛下昏迷不醒,没有陛下的谕旨,怎么调动城中守备军也是问题。
就算全部纠集起来,也是扛不住十万大军的,更别提三皇子去往封地已经十几年,十几年时间的准备,这队兵马的素质必然不低。
两难的境地。
贺延臣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的源头,是姜予安父亲留下的那个图案。
一个小小的图案,牵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也不用去汴州了,事情此刻已经清晰明了。
并不是有人劫持三皇子,也并不是什么敌国,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三皇子!!
灭姜予安父亲口的就是他,他和羌国必然也有联系,否则行宫时刺杀姜予安的怎么会是羌国人?如今三皇子起事,羌国正好前些时日不断骚扰边境,陛下派骁勇大将军前去,削弱京城势力。
好一招棋!
至于姜予安,恐怕也是京城的耳目,看到姜予安身上的花样,才起了疑心,他们还未准备完全,害怕事情暴露,所以才想绑架姜予安问出究竟。
这也就是之前贺延臣一直奇怪的一点,因为说是刺杀,那些人却没有下狠手,显然是更想抓活的。
所以,是不是代表,姜予安那里三番两次没有进展,她还嫁给了贺延臣,贺延臣当大理寺卿这么多年,嗅觉何其敏锐,他们定然害怕阴谋提前败露,提前加快事情进程也说不准!
悄无声息豢养十万军队,必然是不易的,如果还仓促执行计划,必然有薄弱点,所以或许此次,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难敌。
贺延臣把想法和定国公私下说了一些,他是文臣,只管查案,其余的他无法插手,是太子和武将们的事,但他知道,此次危在旦夕。
如今,陛下中毒一案基本已经厘清,只是缺少关键性的证据罢了。
明面上这个案子,戛然而止在管事那里,其余的,可能要等三皇子打到京城,才有结果。
案子查清,那边太子集结朝臣,如火如荼的讨论到底该怎么办。
贺延臣没有旁听,而是选择快马加鞭地赶回定国公府。
一进门,贺延臣还没来得及和姜予安说她父亲的事,姜予安就匆匆迎了上来。
昨日武德司把所有人都调走全面追查天香草的案子,她身边只剩下成二,她不敢让成二离开,其余人去送又进不了宫,也有危险,所以她一直等着贺延臣回来。
“喻之。”姜予安听到贺延臣的脚步声,脚步飞快地走向门口。
贺延臣看她小跑起来,怕她摔了,上前两步张开双臂。
姜予安止住了冲势,双手握着他的手臂。
“怎么了这么着急?”贺延臣问道。
“我今天仔细思考了许久,按照你和我说的,恐怕三皇子有问题!”姜予安说道。
“我正是要和你说这个。”贺延臣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关上门。
他把如今的形势和她说了一遍。
姜予安听的觉得险象环生,突然想到什么,看着贺延臣,若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步,三皇子兵临城下,京城的军队抵挡不住,贺延臣必然会站出来作为一个兵,上场拼杀,因为他有能力,因为他官职在身,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可他一人,面对毫无胜算的一场战争,即便他武功超群,又能如何?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个死罢了!
因为贺延臣绝不会退!
她下意识问道:“你不会有事吧?”
“担心我?”贺延臣阴郁了一天的心情,总算因为她得一句话缓解了许多,他伸手刮了刮她的琼鼻。
“嗯。”姜予安点头,她反握着他的手,“你说过,即便我不喜欢你,也要我陪你一辈子的。”
“我答应了,你也不能食言。”姜予安颤声说道,“若是真的没了法子,军队抵挡不住,你不许站出去。”
“怎的说到这里了。”贺延臣轻笑。
姜予安紧紧攥着他的手:“我知道你一定会的,你能不能答应我?”
即便贺延臣利用她,伤害她,姜予安都不能失去他,贺延臣不能出事。
“好,我答应你。”贺延臣点头安抚她。
“你不能食言,否则我这辈子真的不会原谅你。”姜予安扑进他怀里。
贺延臣沉默一瞬,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便更佐证了我的想法。”姜予安突然抬头,说起她的想法。
“什么?”
“三皇子就在城内!”
第六十二章 ◇
◎那你要我怎么办?◎
贺延臣皱眉, 这个结论是如何得出的?
“你怎知晓?”
“那天,你问过我那个脖颈上有印记的男子长什么模样,我今天又仔细想了想, 那人是单独来的, 身边并未跟着侍从或者婢女,而且长相阴柔, 不像是传闻中三皇子的模样,而且皇子也不可能脖颈上有印记。”姜予安顿了顿。
“而且,你不是和我说,印记越完整,说明身份越高吗?那人站在远处, 远远的看着我, 像是过来探查情况的样子, 看到我回府之后,即刻就走了, 如果他是始作俑者,那他肯定不会亲自来盯着这边的情况, 而且他行色匆匆, 我感觉应该是要回去向他的上级禀报, 而且,他身边并没有马车或者马, 他是走着来的。”
姜予安说到这里, 贺延臣已经懂了。
身份如此高的人,还来探查消息,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背后那人也在京城, 徒步而来, 说明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远!
昨天姜予安并没有回忆起这么多细节,再加上三皇子勤王逼宫的消息实在来的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所以贺延臣暂时并没有顾得上这个男子。
如果按照姜予安所说,抓住了三皇子,争取时间,是不是能逆转局势!
贺延臣如此想着,捧起姜予安的脸狠狠亲了她一口:“不愧是我媳妇儿,别出去,在府内有侍卫,他们会保护你,我再给你派些人手,保护好自己。”
外面太乱,而且根源很有可能和姜予安有关,贺延臣害怕三皇子伤害她。
姜予安抓着贺延臣的袖子,随着贺延臣扭身的动作慢慢从她手里抽走,即将抽走的时候她抓的紧了一些。
贺延臣身形顿了顿,姜予安看着他:“你小心些,我在家等你。”
贺延臣转身把她拢进怀里:“好。”
他只抱了一会就松开了姜予安,没有再作停留。
这些日子,除了调查皇上中毒一案,其余时间贺延臣全用在了大理寺和武德司自查上,把深藏在里面的刺全都拔出来。
所幸的是并不多,大理寺和武德司基本是在他的掌控中,实际上被渗透的几个也并不在权力中心,贺延臣叫人先把那几个关起来,等后面再慢慢查证发落。
因此,贺延臣放心地动用了所有武德司的人手,全京城,围绕定国公府开始秘密搜捕。
他越想越清楚,姜予安说的是正确的。
十万大军悄无声息地兵临城下,三皇子说不准早就来京城坐镇,否则他离开京城这么多年,如何能保证京城中没有别的变故呢?
青山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看到,派人刺杀姜予安引走贺延臣那天,为了保证事情按照他们所想的发生,青山亲自跟来,因为他们并不敢肯定贺延臣一定会出来救他妻子。
所幸,贺延臣还是来了,他一直跟到姜予安回府才回去禀报。
谁承想姜予安眼神那么好,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印记。
最关键的是,费尽周章想要调换了香炉,延缓贺延臣怀疑到他们身上的时间,没想到那个废物还失败了!
从发现那个叫姜予安的女子身上的花样开始,他们的进程就加快了许多,如今香炉被调换失败,贺延臣注意到了他们身上,还拔出了他们的眼线,逼得他们不得已又加速了许多。
那时,他们并不知道姜予安的父亲到底掌握了什么信息,十几年前,三皇子的大计刚刚开始,那个不要命的竟然敢查到三皇子头上,越挖越深,最后三皇子派了青山过去,一刀结果了他,可并没有搜到什么别的消息。
过后的很多年,也没有别的动静,三皇子渐渐放下了心,可谁知,她女儿身上竟有他们的花样!
但三皇子不敢在京城
这些年来,依靠那些乐坊,盐铁等等买卖,三皇子赚了不少钱,全都用在了培养军队上。
整整十五万!
他的野心是大的,十五万的军队,悄无声息的在汴州驻扎。
三皇子费尽了心思,笼络周边的官员,这些年来,借靠几次大灾饥荒,和由他主导的一次又一次人员流动,耗费了好几年的时间,一边培养,一边成功暗中分批将军队带到了京城周边分营驻扎,派心腹管辖训练。
他知道,皇帝如今身体正好,他没有理由无诏回京,除非制造理由,于是有了皇帝中毒这个由头。
可他还不能把皇帝毒死,否则太子名正言顺登上高位,他岂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叫皇帝昏迷不醒,又吊着他的命,御医们一定会尽力为皇帝诊治,因此皇帝不清醒的时间并不多。
三皇子如果从汴州起事,还没到京城,皇帝一纸诏书,直接将他打回汴州,给他一个谋逆的罪名,十几年的筹谋都化作灰烬。
十五万兵马,放在晋朝还不够看,尤其是这里离羌国近,如果他一路打到京城,羌国边境的三十万兵马回防,他可能甚至还没到扬州,就被人就地格杀了。
因此,只有让皇帝不清醒,他才能名正言顺进入京城,时间也不能太久,必须在他醒来之前,控制住京城的局势。
三天。
贺延臣带着所有人,把京城翻天覆地地找了一遍,可没有任何线索。
那边,三皇子萧嵘看着京城的布防图,听着青山的禀报,轻笑一声。
“这条疯狗,鼻子还真是好用。”
“主上,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找到,要不属下保护您先撤出去,和青呈他们汇合?”青山问道。
三皇子如传闻中一样,面容俊美,年纪虽然不小了,可还是颇有些韵味,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至极,任谁看了,都不敢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
“怕什么?”三皇子挑眉。
他花费这么多年,构建关系网,建立势力,培养军队,瞒天过海,岂是短短三日,贺延臣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