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总是玩世不恭的,但在业力司中,也唯独跟徐怀山最投缘。徐怀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总是认真待他。不像别人,只把他当成个不正经的道士来看。
师父嫌弃他一天到晚得过且过,不堪托付。师弟倒是上进的很,天天想着博功名,不愿与自己为伍。自己跟他比着,什么也不是,被发配到长安做副堂主都是师父的慈悲了。
虽然如此,徐怀山却把他当成兄弟看待,在无量山中时就经常来找他喝酒。后来自己到了长安,屈居在张大新的手下做事,受了不少排挤,教里的人也不管他的死活,好像把他扔出去了,一切就听天由命了。只有徐怀山担心他,私底下常问他最近如何。后来自己被屠烈抓起来了,也是他派人把自己救了出来。
如今徐怀山病倒了,申平安却帮不了他,心里很不好受。他叹一口气,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下头有侍卫仰头道:“申堂主,下来吧,夜里风凉,小心受了寒。”
申平安摆了摆手,道:“别烦我。”
侍卫只好闭了嘴,挎着刀守在屋檐下。申平安抬起眼,忽然见前头街口有一道红色的身影掠了过去。申平安心中疑惑,如今金刀门已经倒了,整个城都是业力司的地盘,那江湖客是谁?
他道:“你们看见了么?”
另一名侍卫道:“属下看见了,好像是一个女人……该不会是有鬼吧?”
“什么鬼不鬼的,”申平安一跃下了地,把酒葫芦往腰里一别,“有道爷在还怕鬼?跟我过去瞧瞧。”
申平安带着两人追到城门口,却见那红衫女子使出了轻功,从城墙一角翻了出去。申平安寻思着那人好像是花如意,白子凡最近虽然不知所踪,但这女人却时常替他在外面走动办事。若是暗中跟着她,说不定能找到白子凡的藏身之处。
那两个侍卫道:“申堂主,还追么?”
申平安扬起嘴角一笑,道:“当然要追。正愁找不到她的老巢呢,走遍天涯海角也得跟到底。”
他从袖中甩出一道爪钩扒住了城墙,拽着三两下就窜到了城墙上。他低头一看,见那两个侍卫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申平安有点无可奈何,压低了声音道:“我会在沿途留下记号,你们等城门开了再跟上来吧。”
他说着回头一望,见花如意从树林里牵出了一匹黑马,眼看要走远了。申平安连忙一跃下了城头,在月下向前追去。
作者有话说:
经过一年的历练,你在江湖中已经小有名气了。这天你来到了长安,在路边的茶棚里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穿蓝色道袍的人。
小二哥给他续上了水,道:“申堂主,你怎么总是这么悠闲?”
申平安眯起眼看着远处,惬意道:“天气这么好,不晒晒太阳多可惜。”
他注意到了你,招手道:“今早算了一卦,说是会遇到老朋友,原来是你来了。”
他大方道:“今天我带钱了,我请你喝茶。”
你坐下来,露出了笑容道:“申堂主,好久不见。”
申平安道:“在外闯荡了这么久,你有什么打算?”
你:
A我不想受任何拘束,要继续历练,四海为家。
B我打算加入荆州苏家,为武林正道尽一份力。
C我觉得业力司不错,能让我加入么?
选择A进入结局一:【江湖散人】
你游历四方,结识了许多朋友,行事亦正亦邪,全随自己的心意,最终书写了属于自己的传奇。
选择B进入结局二:【正道名侠】
师父教导你要做正义之士,你也一直十分向往名门正派。离开长安之后,便去荆州拜见了苏雁北。他见你武功高强,很高兴地接纳了你。你为护卫江湖的和平做了不少贡献,终成一代大侠,为人所称道。
选择C,见你对业力司很感兴趣,申平安露出了笑容,道:“你愿意加入再好不过,不过我有几个问题要考一考你。”
你自信地说:“只管问就是了,江湖中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申平安微微一笑,道:“那你可听好了。”
第一题红珠子是什么?
A珍珠 B血迹 C春/药 D幻觉
第二题黑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A钥匙 B玲珑锁 C金钗 D空的
第三题孙孤诣的死因是什么?
A生病 B红丸 C毒针 D走火入魔
第四题李清露跟苏雁北什么关系?
A敌人 B没关系 C亲兄妹 D表兄妹
第五题猪鲤是谁养的?
A钟玉络 B赵鹰扬 C段星海 D铁憾岳
答案见下章作话。
第七十章
晨光熹微, 莲华殿中,白色的帷幔在风中起伏。徐怀山坐在露台上,闭目凝神, 正在练气。
这几天来, 他将天罡无上真气的第七重反复读了数遍, 将内容默记于心。他意识到第七重之所以难以突破,就是因为需要战胜心魔。心法上写着要克服七情六欲,突破自身的弱点,才能练成神功。
有人好财、有人好权,也有人好色, 或者暴食、或者嫉妒,无非是想弥补过去缺失的东西。沉沦在欲望中不能自拔的人,本身就是软弱之辈,纵使用再强的气势去掩盖, 终究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孙孤诣当年一直没能练成此功,便是杀心太重, 欲念太强。
徐怀山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 儿时受过的无数折磨, 成为笼罩在他心上的一道阴影。恐惧就像一头野兽, 虽然他有意识地把它锁在笼子里, 即使他不去看, 也知道它在静静地窥伺着自己。他要成为强者, 就得把内心深藏的恐惧放出来,直接面对它、战胜它。
真气在他的体内运行,有如潮汐, 随着天地万物的节律, 缓缓起伏。
他的意识沉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孤身一人,缓缓向前走去。
哗——哗哗——哗——
他又一次来到了这条河,穿行在浅水中。前方有一艘小船,船上亮着一盏灯,光芒红幽幽的,随着船飘向远处了。河岸边长满了红色的曼陀罗花,长长的花丝伸出来,好像沾着血的手指,屈起来要抓住什么。风一吹,花丛微微起伏,红色的花瓣也随风飞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变回了十三四岁时的模样,肩膀还没有青年时这么宽阔,个头也没有后来高大。他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裳,赤着双脚,一无所有。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
这边的河水浅,前面的河水深。他望着前面,想过去看一看。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别往前走了,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徐怀山回过头,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他说:“是你吗,小翠,你在哪儿?”
小翠说:“我在这儿啊,你低头看看。”
一点碧绿的磷火从草丛里冒出来,绕着他飞了一圈,引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片草丛下。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抱着膝盖坐在河边,她梳着两条麻花辫,头发里编着蛇形的链子,脖子上戴着个银色的项圈,依稀是小翠的模样。
徐怀山道:“你怎么在这里,不冷吗?”
小翠道:“不冷啊,我早就习惯了。”
周围阴风阵阵,又黑又冷,像极了他待过的活死人坑。徐怀山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总是会来这里?”
小翠道:“这里是三途河,要往生的人会往前走,心愿未了的人会在这里徘徊。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了。”
徐怀山道:“你等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报仇,”小翠站了起来,望着他道,“玄哥哥,我知道你同情我,当初只有你为我掉过一滴泪。我虽然死了,却仍然被困在这里,没办法去往生。求求你帮我杀了孙孤诣,只有你能战胜他。”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铃铛,铃铛上带着一根红绳。她把红绳系在徐怀山的手腕上,轻轻一拨,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她道:“这样你就不会迷惘了。”
一群乌鸦大声鸣叫着,扑着翅膀飞走了,好像受到了惊吓。远处的沼泽里,有什么东西股突突地冒出来了。小翠回头望了一眼,好像十分恐惧,道:“它们来了!”
徐怀山道:“谁,什么来了?”
小翠没有回答,嗖地一声变成了一团碧绿的磷火,钻进草丛中不见了。
徐怀山脚下站的地方滞重起来,渐渐陷了下去,变成了一个泥坑。沼泽中的怪物拖着泥水,缓慢地向这边蠕动过来,一边发出孩童一般的笑声,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又有十来只怪兽从泥潭里冒出来,一边窃窃私语着:“又有个新来的,你们猜,他能在这里活多久?”
“管他能活多久,让他把吃的都交出来,谁去搜一搜。”
“呸,这小子身上什么也没有,要不然咱们把他吃了吧。”
“好啊,咱们一起上,把他活吃了!”
它们好像没有面目,却长着一张张大嘴,饥饿而又贪婪,要吞噬掉一切。
一只怪兽冲过来,咬住了他的一条腿,另一只咬住了他的手。其他怪兽一拥而上,纷纷张开大口,要把他的□□吞吃殆尽。
徐怀山被淹没在泥浆中,他身上没有兵器,只能拳打脚踢。他用拳头打死了一只怪兽,混乱中抓起一块石头,又砸向两只怪兽,一下、又一下,直到把它们砸的血肉模糊才停下来。其他的怪兽害怕起来,放声尖叫着,拖泥带水地逃跑了。
徐怀山喘了一阵子,费劲地从泥坑中爬出来。
月光静静地照下来,他往前走了一阵子,发现自己的步子变大了,低头看来,手脚好像长大了许多。他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十六七岁时的模样,自从离开了那个泥塘,他就长大了。
一只萤火虫从草丛中飞来,好像在给他引路。徐怀山跟着走了一段路,见前方的石头里插着一把兵刃,是他的七星剑。徐怀山心中一喜,过去握住了剑柄,用力地将剑从石缝里拔了出来。这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谁动了我的东西?”
霎时间一阵地动山摇,大地裂开了一道缝,地下传来了骨骼摩擦的声音。
无数白骨从地下钻了出来,百十来具尸骨凑成了一个军队,纷纷看向了他。
那群白骨后面,是一具巨大的干尸,有一丈来高。他的肌肉干瘪地附着在骨架上,双眼透着浑浊的光,却是孙孤诣的模样。徐怀山看到他的一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对他有种本能的恐惧感。
干尸恶狠狠地看着徐怀山,道:“你偷了我的东西,我要杀了你!”
徐怀山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不是偷的。”
孙孤诣咧开了嘴,露出一个狞笑,道:“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我的!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我想让谁死,谁就不能活!”
他手中拿着一杆长枪,抡起一股劲风,朝徐怀山横扫过来。徐怀山提剑挡了他一枪,孙孤诣又是几枪接二连三地捅过来。徐怀山纵身一跃,落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孙孤诣朝他的骷髅士兵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他!”
一群白骨朝徐怀山涌了过来,七手八脚地要把他拖下来。徐怀山提剑将白骨士兵砍得粉碎,无暇顾及别处。忽听哧的一声,他的身体剧烈一震,却是孙孤诣在背后偷袭了他。血红的枪头扎穿了他的肩膀,从身前透了出来。
他疼的脸色惨白,低头一捂伤口,血从指间淌了下来。孙孤诣的力气奇大无比,已然把徐怀山挑了起来,举到面前道:“让我看看,你心里最怕的是什么?”
孙孤诣的眼里倒映出了一片血红,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道:“原来是这个,那就让你尝尝,在自己的恐惧中溺死是什么滋味吧。”
他将长枪一甩,把徐怀山摔在地上。无边无际的红色血珠从天而降,落在地上聚成了一片血海,血水翻涌着,渐渐地把徐怀山淹没了。孙孤诣一跃而起,飘浮在半空中,冷笑道:“想活么,只要你向我求饶,本座就饶了你。”
徐怀山死也不肯求饶,在水中奋力挣扎。大量的血水灌进了他的耳朵里、鼻孔里,他感到了一阵窒息,肺被呛得生疼。他的力气越来越微弱,身体渐渐沉了下去,头发/漂浮在水面上。
他想起了三途河里的无数具尸骨,飘荡的头发缠绕着每一个渡河的人。他不想像它们一样,永远沉没在这里。
他用力晃了一下手腕,红绳上的银铃发出一阵脆响。
“叮铃铃——”
声音穿透水波,传到了他的耳边。他的头脑渐渐清明起来,那枚银铃里的珠子早就已经不在了,会发出声音的银铃,只存在于梦境之中。眼前的一切只是他的心魔,是他所恐惧的东西幻化而成的。
他在活死人坑中留下的痛苦记忆,还有他对孙孤诣的恐惧和仇恨,化作了眼前的一切。只要战胜了它们,就再没有东西能困得住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周围的一切开始淡去,淹没他的血海也烟消云散了。他的自我意识越是坚定,敌人便越弱小。孙孤诣的身体渐渐萎缩下来,变的只有一人来高。他咆哮道:“怎么回事,你夺走了我的力量!”
徐怀山冷冷道:“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现在你该还给我了。”
他说话声中,提剑向孙孤诣斩去。干尸的胸膛挨了一剑,干瘪的肌肉裂开一道伤口,白森森的肋骨露了出来。
“啊啊啊啊——!”
孙孤诣吃疼怒吼起来,脚下踉跄了一步,手中的长枪落在了地上。他抡起拳头,朝徐怀山的面门打了过来。徐怀山躲闪不及,被打的跌在了地上,身上沾满了泥浆。
孙孤诣十分得意,狞笑道:“你这废物,去死吧!”
他抬起脚重重地踩下去,刹那间,一片磷火从草丛中飞了起来,遮住了孙孤诣的头脸。干尸吃了一惊,伸手乱抓乱挠,吼道:“滚开,别给我捣乱!”
徐怀山趁机一跃而起,提起长剑重重地劈了下去,将那具干尸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孙孤诣轰然倒在地上,身躯渐渐化成了一堆尘土。
一道蓝色的光芒从尘烟中升起,灌注进了徐怀山的身体。他的头发散落下来,身体变回了成年之后的模样。他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取回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磷火绕着他飞了一圈,幻化成了小翠的模样。她十分高兴,眼里满是泪光,道:“谢谢你,玄哥哥。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徐怀山也没想到自己能战胜心魔,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难以置信。
小翠望着他,似乎有些伤感,道:“我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我会为你祈福的。”
徐怀山有些不舍,道:“你要去哪儿?”
小翠道:“我在这里耽搁了太久,要去该去的地方了。有缘的话,咱们还会再见的。”
徐怀山还想说什么,小翠却抬手一指,道:“你看那边是谁?”
徐怀山抬眼望过去,什么也没瞧见,却感觉身子被她推了一把。他仿佛往下坠了数丈,猛地睁开了眼,见自己身处在莲华殿中。既没有三途河,也没有什么白骨尸山和沼泽地狱。夕阳西下,白色的帷幔在风中轻轻摆动,一片清静祥和。